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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殊死的斗爭


  安德烈·費哈托气得目瞪口呆,怒不可遏,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桑道夫伯爵。他一直想著剛才卡爾佩納對他的威脅,以致忘了他要舍生搭救的兩個越獄者還站在面前。
  “卑鄙透頂!無恥的家伙!”他嘟嘟囔囔地說。“是的,他什么都知道!我們掌握在他的手心里!我早該看透他的!”
  桑道夫伯爵和巴托里心焦如焚,等著漁夫作出決斷。拿定主意已是刻不容緩的事,說不定那家伙早已告密去了。
  “伯爵先生,”費哈托終于開口了,“警察可能隨時闖進我家。對啦!這個無賴大概已經知道,至少他會設想你們藏在我家!所以他要我同他做這一筆交易!我女儿沉默不語,拒絕了他!為了報复,他會拿你們開刀!如果憲兵到來,你們無法脫身,就會被他們發現。必須立即逃走!”
  “說得對,費哈托,”桑道夫伯爵回答,“分手之前,請讓我感謝你為幫助我們所做的和想做的一切……”
  “我想做的,我還要做。”費哈托鄭重其事地說道。
  “不行的!”巴托里回答。
  “是的,我們不能同意。”桑道夫補充說。“那你就太受牽連了!如果憲兵發現我們在你家,等著你的就是坐牢!走,埃蒂安,我們离開這屋子吧,不要給這里帶來破產和災難!我們逃吧,赶快逃吧!”
  費哈托拉住伯爵。
  “你們往那儿去?整個地區都在當局的監視之下。警察和憲兵在鄉下日夜追捕,沒有一處海岸你們可以上船,沒有一條小道你們可以自由通行、抵達邊境!沒有我,你們動身,就是死路一條!”
  “先生,讓我父親給你們帶路吧!”瑪麗亞說。“不管發生什么情況,只要救了你們,他就是盡了責任了!”
  “對,我閨女說得好,這就是我的責任!你弟弟已在快艇上等著我們呢。天已經很黑了,我們要神不知鬼不覺地上船出海。擁抱我吧,瑪麗亞,擁抱我吧,我們走了!”
  桑道夫伯爵及同伴卻不愿動身。漁夫獻身,他們不能接受。不連累漁夫,立刻离開他家,可以!讓他領著去乘船而連累他坐牢,不行!“走,一旦离開他家,有危險我們擔當,就不連累他們了!”桑道夫伯爵對巴托里說。
  兩人正要跳出窗子,試圖翻越圍牆向海岸或畢省內地逃跑,呂吉匆忙跑進屋里,說道:
  “警察!”
  “再見!”馬蒂亞斯·桑道夫喊道。
  說罷,他倆一前一后從窗口逃了出去。這時,卡爾佩納領著一隊警察闖進屋里。
  “無恥之徒!”費哈托說。
  “你不是拒絕我的要求嗎?這就是我的回答!”卡爾佩納說。
  漁夫被抓住,五花大綁地被捆了起來。警察占領并搜查了所有的房間。窗戶朝著圍牆大開,表明越獄者逃走的路程。警察追了過去。
  這時兩人剛剛跑到牆根。牆外是一條小溪,順牆根流向遠方。伯爵翻身過牆,然后幫巴托里翻越。突然,五十步開外一聲槍響,一顆子彈擦肩而過,打傷了巴托里,他的一只胳膊頓時癱瘓,無法和同伴共同行動了。
  “快逃,快逃呀,馬蒂亞斯!”他喊道。
  “不,埃蒂安,我不逃!要死,我們死在一塊儿!”伯爵作了最后一次嘗試,想把受傷的同伴抱起來。
  “快逃,馬蒂亞斯!”他喊道。
  “不,埃蒂安,我不逃!要死,我們死在一塊儿!”伯爵作了最后一次嘗試,把受傷的同伴抱起來。
  巴托里的最后話語像是給伯爵發出的命令。他的同伴未竟的事業,將由他一個人來完成。他,德蘭斯瓦尼亞的貴族,的里雅斯特的起義首領,巴托里和扎特馬爾的摯友,將為懲罰叛徒,伸張正義而戰斗!
  警察追到圍牆盡頭,扑向受傷的巴托里。如果伯爵稍加猶豫,那怕是一秒鐘,就要落到警察手里!
  “永別了,埃蒂安,永別了!”
  警察跟蹤追來。黑暗中,他們不能直接追上他。他們分散開來,以便切斷桑道夫伯爵的所有退路,使他即無法朝內地跑,也無法朝羅維尼奧跑,無法朝城北形成海港的海角方向跑。
  一隊憲兵赶來增援,擺開陣勢,逼得桑道夫只能朝海岸跑去。可是到了礁石密布的海邊,他將怎么辦呢?弄到一條小船,沖向亞得里亞海面?來不及了。即使能弄到船,說不定還沒有開船,就在槍林彈雨中倒下了。他完全明白,往東的逃路已被切斷。這時警察和憲兵邊射擊邊呼喊著追了上來,從他身后的沙灘上包抄過來。他唯一的生路就是往海上跑,從海上逃,這無疑是死路一條。可是,他宁愿在大海的波濤中葬身魚腹,也決不在畢齊諾城堡練兵場上的行刑隊前等待死亡。
  桑道夫伯爵朝海邊奔去。他几個箭步就碰著了卷上沙灘的海浪。他已經感覺到了身后有警察,朝他打來的子彈呼嘯著,有時几乎擦頭而過。
  和伊斯的利亞整個海岸一樣,沙灘外間,是東一塊,西一塊的岩石形成的一片片礁石群。岩石之間的沙坑,則形成了無數的水洼——深的有數尺,淺的僅能埋住腳腕子。
  這是桑道夫面前僅有的一條路了。這是一條死路,他毫不怀疑。但是他卻毫不遲疑,毅然向前。他越過水洼,從這個岩石跳到那個岩石,在岩石間跳躍前進。由于天際稍亮,他的身影也愈加清晰可辨,于是警察又喊叫起來,朝他這邊猛扑。
  桑道夫伯爵下定了決心,不讓活捉。倘若大海要把他交出來,也只能交出一具尸体。
  警察是在十分困難的條件下追蹤搜捕的。他們要趟過水洼,越過光滑而晃動的石頭,從粘滑的海藻上走過,每走一步都有摔倒的危險。七、八分鐘過去了,逃犯仍然跑在前頭。可是礁石群眼看就要沒有了。
  桑道夫伯爵跳到了最后一塊礁石上。兩三個警察离他只有十來步遠了。其他的警察在他身后,离他還有二十來步遠。
  桑道夫伯爵挺起身來,發出最后一聲呼喊——向蒼天告別。當槍彈像冰雹一般落在他周圍的時候,他縱身跳進了大海。
  警察赶到岩石邊時,只遠遠望見逃犯的腦殼,像一個黑點漂向遠處的海面。
  又一排槍彈射過去,打在桑道夫伯爵周圍的海面上,辟啪直響。肯定有一顆或几顆子彈擊中了他,因為他沉入波濤,再也沒有浮出水面。
  直到天亮,憲兵和警察還警戒著從港灣北面的海角直到羅維尼奧炮台外面的海灘,及布滿礁石的海岸線。這顯然是徒勞的,沒有任何跡象表明桑道夫伯爵又登上了海岸。可以斷定,他不是中彈身亡,便是溺水而死。然而,近十里長的礁石帶上,里里外外嚴密搜索,卻沒有發現尸体。由于陸風吹向海面,水向西南奔流,毫無疑問,逃犯的尸体被波濤帶往大海去了。
  亞得里亞海的波濤成了埋葬馬扎爾領主桑道夫伯爵的墳墓!
  經過周密的調查,奧地利政府接受了這种合乎情理的說法。
  至于巴托里,不用說他再次被捕,并在當夜被押解到畢齊諾城堡,僅和扎特馬爾團聚了几個小時。
  次日,即六月三十日,執行死刑。
  當局曾允許犯人的親屬來畢齊諾城堡探監,也許臨刑前,巴托里能同他的妻、儿訣別,扎特馬爾能接受老仆人最后一次擁抱。
  可是,巴托里夫人,她的儿子以及獲釋出獄的鮑立克都已离開了的里雅斯特。他們不知道犯人被關在何處,他們在匈牙利、奧地利到處奔波尋找。由于秘密逮捕,他們在宣判之后也未能及時找到親人的下落。因此巴托里未能見著自己的妻、儿,未能得到這最后的安慰,連叛徒的名字也無法告訴親人。看來,只有桑道夫伯爵才能懲罰那些叛徒了。
  下午五點鐘,巴托里和扎特馬爾在城堡的廣場上就義,他們為祖國的獨立獻出了生命。多龍塔和薩卡尼大概以為只有他們自己和的里雅斯特的總督才知道全部真情,從此以后再也不會有人找他們報仇了。由于告密有功,柔道夫伯爵的一半財產歸了他們;另一半財產作了特別處理,被保留下來,待伯爵的女儿年滿十八歲時,作為她所繼承的遺產。
  多龍塔和薩卡尼這兩個無恥之徒,靠告密獲得一筆不義之財,還心安理得、揮霍享受,并無半點悔恨之意。
  另一個告密者也是一樣,毫不在乎,仍然無憂無慮。他就是那個西班牙人卡爾佩納,因告發有功,領賞五千弗羅林。
  銀行家及其同謀可以趾高气揚地留在的里雅斯特,因為他們的告密勾當尚未敗落。卡爾佩納就不同了,在眾人的非議之下,他不得不离開羅維尼奧城,到別的地方去謀生。對他來說,到哪儿去都無關緊要!再說,到了外地,他再也不必惴惴不安,害怕費哈托會來复仇了。
  由于窩藏逃犯,漁夫被捕、受審,判處終身苦役,眼下,家里只剩下瑪麗亞和他年幼的弟弟。她的父親被抓去,永遠回不來了。貧困在等待著他們!
  三個利欲心熏的家伙,一個要恢复瀕于倒閉的銀行,另外兩個是為了發一筆橫財,并非出于對受害者的仇視,而卡爾佩納則是出于報复。他們毫不猶豫地施展鬼蜮伎倆,干出傷天害理的事情來!
  靠這個世界上,靠上帝伸張正義,并不總是靠得住的。難道這种丑類就不會受到懲罰嗎?難道桑道夫伯爵、扎特馬爾伯爵、埃蒂安·巴托里這三個愛國者,還有安德烈·費哈托這個謙恭的善良人,就沒有人替他們報仇雪恨了嗎?
  欲知后事如何,以后再見分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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