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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英國人的房子


  第二天,將近下午一點鐘,大夫和皮埃爾准備坐船出發了。
  在登上小艇之前,大夫叮囑科斯特里船長時刻嚴密監視海面,“電力二號”隨時可能到達;他一旦到達,就讓它立即駛入波呂裴摩斯小島附近的法里戈里奧尼海面。假如計划進展順利,如果薩卡尼被俘(起碼齊羅納、卡爾佩納被俘),快艇就必須隨時待命,准備把俘虜押回安泰基特,听侯大夫發落。囑咐完畢之后,大夫便和皮埃爾登上了小艇。
  那小艇离開了大船,只消几分鐘就到了卡塔尼亞碼頭的台階前。身著登山服的大夫和皮埃爾立刻就受到了气溫的考驗:這里溫差懸殊,海邊的气溫三十多度,而到了山上,就要降至零下七八度了。他們從林肯路十七號阿爾卑斯山俱樂部請來的一名向導,牽著馬匹在那儿等待著。他們打算,到了尼科洛西鎮的時候再換乘騾子:一种走起路來既穩當又不知疲倦的好坐騎。
  他們很快就穿過了長條形的卡塔尼亞城,沒有任何跡象表明有人監視和跟蹤。通過高地的公路之后,山勢逐漸升高,大夫和皮埃爾走上了埃特納火山的山道。這座火山,西西里人稱為“美麗的山峰”,它的直徑不小于四十公里。
  山路曲曲折折,高低不平,常常因火山噴發出的熔岩而改道。早在數百万年以前,那些熔流就形成無數的熔岩和玄武岩石。路旁還有很多干涸的溝壑,春季來臨,就會涌過湍急的水流。沿途郁郁蔥蔥,油橄欖、桔子樹、角豆樹、榛子樹,還有攀沿在鄰近樹枝上的,長長的葡萄嫩樹條,舉目皆是。
  這里是三個火山階梯地貌地區中,最早形成的一個。腓尼基人把埃特納火山譯作“火爐山”;而早在地理科學還未產生的時代,地理學者們把它稱做“擎天巨柱”。
  兩個小時過后,人困馬乏,他們稍稍休息了几分鐘。這時大夫和皮埃爾已經看得見出現在他們腳下的卡塔尼亞城。這座城市住有八万五千多居民,風景怡人,可与巴勒摩相媲美。它那無數秀麗如畫的修道院,它那毫不遜色于十七世紀建筑風格的房屋,完全被极其美麗的綠色林帶所環繞,使其他任何城市和它相比都相形見絀。再遠一些,就是港口了。一六六九年埃特納火山大爆發時,岩熔淹沒了港口的一些地方,形成了一些天然的堤壩。那次火山爆發非常可怕,向火山周圍傾瀉了十余億立方米的岩熔,摧毀了十四個城市,死亡人數高達一万八千余名。
  只是到了十九世紀,埃特納火山活動沒有過去那樣頻繁,總算才平靜了少許日子。自紀元以來,它一共爆發了三十多次。可是西西里島并沒有坍塌,證明它的地質构造非常牢固,此外,埃特納火山并沒有永久性的火山口,它總是隨心所欲地變更著新的火山口。火山爆發的時候,熾熱燃燒的岩漿像擠破的膿瘡沖破地殼,大量的熔岩物質四處漫流,堆積在山坡上,形成了很多小火山。
  一六六九年火山爆發的三個月內,噴溢出來的砂子和礦渣堆積物,竟高達一百三十七米,多出了一個大山頭,形成了羅西山。這次爆發時出現的弗呂芒托,西莫尼,斯托內羅,克里森科火山口,仿佛是大教堂上的小鐘樓,環繞在圓屋頂的周圍。此外,還有一八○九年、一八一一年、一八一九年、一八三八年、一八五二年、一八六五年、一八七九年火山爆發時出現的火山口,仿佛蜂房一般分散在埃特納火山的山坡上。
  穿過台地上的小村庄后,向導選擇了一條較近的小徑,以便去往尼科洛西鎮附近的特拉邁解里大路。這里還是埃特納火山的第一個區域——耕作區,它一直延伸到位于海拔六百四十六點三米高度的尼西洛西鎮,离卡塔西尼十五公里。大約到了下午四點,他們到達該鎮。一路順利,既沒有碰上野豬,也沒有遇上狼。他們還得走二十公里路程,才能到達英國人的房子。
  “閣下想在這里休息多久?”向導問。
  “越少越好。”大夫答,“晚上九點以前要設法赶到。”
  “那么,休息四十分鐘,怎么樣?”
  “行,就四十分鐘!”
  這個鎮上有兩家旅店,隨便找一家吃一頓便飯,四十分鐘便是綽綽有余的。在烹調方面這兩家旅店別具特色,使西西里島有特色的烹調術恢复了一點名气。這對一個三千居民人口而且還混雜著大量乞丐的村鎮來說,可謂是一种莫大的榮譽。這頓飯非常丰盛,有一塊羊羔肉,有水果——卡塔尼亞市郊的葡萄、桔子、石榴,還有桑普拉西多酒。即使是在意大利的很多規模較大的城市中,要旅店供應如此多的東西,恐怕也會使旅店老板感到十分為難的。
  下午五點之前,大夫、皮埃爾和向導改騎騾子,開始攀登埃特納火山的第二層——森林區。這個區域的樹木并不多,因為這里的樵夫和別處一樣,他們濫伐樹木,把茂密的原始森林給破坏了。不久的將來,這一帶的林木可能被伐光,只留下一個神話般的回憶了。然而沿著熔岩的側面,在深壑的邊緣,還長出了一叢叢、一片片的山毛櫸,橡樹,還有葉子几乎呈黑色的無花果樹。更遠處有冷杉、松樹、樺樹。在混合著腐植土的火山灰上,有大片大片的鳳尾草、白蘇、錦葵,并被一層苔蘚覆蓋著。
  晚上八點時,大夫和皮埃爾已經登上了海拔三千米的高度,几乎到了永久的積雪線。埃特納火山的山坡上積雪相當丰富,足夠意大利和西西里灌溉用了。
  這個地帶是由黑色熔岩、火山灰、礦渣构成的,一直延伸過了德爾、博弗山谷——一條巨大的橢圓形裂縫。那圓谷的懸崖高達三十點五到九一點五米,粗面岩和玄武岩的岩層裸露著,還未受到風化作用的侵蝕影響。
  真正的火山圓錐矗立在前方,錐体上處處是鮮花植物,組成了綠色的半球面。這高高隆起的中央部分自成一座山,猶如奧薩山上的貝利翁山一般,頂部呈圓形,海拔高度三千三百一十六米。
  這里,腳下的土地微微顫抖,岩漿在白雪皚皚的火山下沸騰,滾動。几縷含硫的蒸汽冉冉上升,又被風壓在火山口上,呼呼作響,有時一直被吹到山腳下,好像熾熱的焦炭似的礦渣,冰雹一樣落在白色的雪毯上,葉葉地發著響聲便熄滅了。
  此時气溫很低——正是零下好几度。空气稀薄,呼吸明顯困難,登山者不得不裹緊旅行大衣。寒風凜冽,順著山坡吹過來,卷起的雪片在空中旋轉。站在這里,已經能看到噴火口下忽高忽低的火焰;其他較小的火山口,或像狹窄的硫質噴气孔,或像黑暗的深井,地下的火焰在它們的底部發出呼呼的聲響。接著便是連續不斷的隆隆之聲,像颶風般呼嘯而來,聲音愈來愈大,好像巨大的鍋爐里的蒸汽沖開了汽閥。沒有一次火山爆發能預測的,然而這种地殼內部的憤怒,只能通過火山口的嘶鳴咆哮;以及穿破錐体,形成火山爆發面噴發出來。
  正是晚上九點。火山高處空气稀薄,夜空的繁星格外璀璨奪目,一彎殘月正沉落于第勒尼安海中。假如這里沒有火山活動,今夜的宁靜該有多么迷人啊!
  “我們應該快到了吧?”大夫問。
  “那就是英國人的房子,”向導回答。
  他用手指了指左邊五十米遠的一堵牆,上面有一個門和兩個窗。這牆离中央錐体頂部四百二十八米,它的朝向使它免受風雪的侵襲。這所房子是英國軍官在一八○○年修建的,坐落在一個叫畢雅諾·德爾·拉剛的台地上1。
  
  1這個時期,在卡塔尼亞城和意大利政府的支助下,英國人的房子將改建為觀測所。

  如今這也被人們稱為埃特納的房子經過地質學家杰姆拉羅的弟弟提供資金的長期維修后,剛剛由阿爾卑斯山俱樂部出資整修過。不遠處,在黑暗中還隱約可見几個用哲學家名字命名的古羅馬建筑遺址。傳說昂佩托克勒就是投到這個火山口里自殺的。在這种地方能忍受一周的孤寂生活的人必須有一种奇特的哲學思想,因此,人們自然地就能理解這個古怪的人做出的怪异的行動了。
  安泰基特大夫,皮埃爾·巴托里,向導朝英國人的房子走去。他們敲門進去,就見到了提前守候在那里的自己人。
  這所英國人的房子里只有三個房間,配備了桌椅及炊事用具。可是對于這些攀登埃特納火山的人們來說,登上了二千八百八十五米的高度后,完全可以使他們得到充分的休息了。
  在此之前,呂吉一直擔心他的這支小小隊伍的到來會引起怀疑,即使寒意逼人,也不愿生火取暖。既然齊羅納已經得知大夫要在英國人的房子里過夜,這种擔心也就沒有必要了。有人從柴堆上拿了些木柴,塞進了爐灶。不一會儿,火焰就在辟啪聲中燃燒起來,期盼已久的光明和溫暖立刻就充滿了整間屋子。
  這時大夫把呂吉單獨叫到一旁,問他到達這里以后是否發生過什么事。
  “沒有。”呂吉說,“我只擔心,我們的行動不能夠像我們所希望的那樣保密了!”
  “為什么?”
  “因為過了尼科洛西鎮以后,如果我沒搞錯的話,有一個人在跟蹤我們。但是當我們快到這山腳下時,他卻突然不見了。”
  “咳!坏事啦,呂吉!很可能打消了齊羅納襲擊我們的想法!天黑之后,沒有人在英國人的房子周圍吧?”
  “沒有,大夫先生。”呂吉答。“出于謹慎,我還派人搜查了哲學家紀念塔遺址,那里空空如也。”
  “咱們等著吧,呂吉!必須派人在大門口警戒!夜色明亮,可以看得很遠,重要的是要防備他們的偷襲!”
  大夫的命令傳下去了。當大夫在灶前的小凳上坐下時,他的手下人已躺在他周圍的草捆上睡著了。
  馬提夫卻來到他身邊,看著他,不敢說話,大夫立刻看出了他心里的焦慮。
  “您想知道伯斯卡德現在的情況,對嗎?”大夫問。“耐心點!”
  “盡管他現在處境危險,但他會回來的。”
  “我用我的頭擔保!”皮埃爾補充道,想令馬提夫對他的小個子伙伴的安危放心。
  一個小時過去了,埃特納火山周圍依然一片寂靜,在華雅諾·德爾·拉剛前面白色的斜坡上,一個人影也沒有出現。這令大夫和皮埃爾万分擔憂,万一齊羅納知道有一支小隊伍來到此地,他決不會冒險攻打英國人的房子的。這樣,計划就落空了,但是,如果沒有抓住薩卡尼,也必須抓住他的同謀齊羅納,并且從他的嘴里撬出秘密來!
  在快接近十點時,從英國人的房子下面約半公里的地方傳來一聲槍響。
  大家聞聲跑出去,四處察看,卻未發現蛛絲馬跡。
  “這的的确确是槍聲!”皮埃爾說。
  “也許是打鷹和野豬的人在大山深處狩獵吧!”呂吉應道。
  “回屋去吧,”大夫說,“在這儿,很可能被發現!”
  他們又回到了屋里。
  但是,十分鐘以后,一個在外面警戒的水手匆忙跑進來,報告說:
  “有情況!我覺得我看見了……”
  “几個人,是吧?”皮埃爾問。
  “不,只有一個人!”
  大夫、皮埃爾、呂吉、馬提夫一齊奔出門口,小心翼翼地躲在黑影里。
  果然,有個人像羚羊似的,順著古老的熔岩流朝台地跑過來,他一個人,跳躍著,几個箭步就沖到了馬提夫向他張開的雙臂里。
  是伯斯卡德。
  “快!……快!……快點躲起來,大夫先生!”伯斯卡德大聲喊道。
  一瞬間,所有的人都進了屋子,并關上了門。
  “齊羅納,他呢?”大夫問,“他現在怎么樣?……你怎么會逃脫的?”
  “是的!……為了來提醒你們這里有危險!”
  “他不來了嗎?”
  “再過二十分鐘,他就到這里啦!”
  “太好了!”
  “不!糟透了!……我不知道他如何得知的,說在您之前有十二個人先到了!”
  “一定是那個窺視我們的山里人泄的密!”呂吉說。
  “反正他已經知道了,”伯斯卡德應道,“而且他已經知道你們給他設下了一個陷阱!”
  “就讓他來吧!”皮埃爾叫道。
  “他一定會來,皮埃爾先生!可是他不光帶來了那十二個幫手,還加上了今天下午才回到桑達·格洛達的那幫強盜!”
  “總共有多少強盜?”大夫問。
  “五十多個!普万特·伯斯卡德答道。
  形勢對大夫和他的分隊很不利。大夫的分隊只有十一名水手,再加上呂吉、皮埃爾、馬提夫、伯斯卡德,十六對五十眾寡懸殊,齊羅納的進攻已迫在眉睫,無論如何,必須立即拿定主意,毫不猶豫。
  但是在這以前,大夫很想知道伯斯卡德那里所發生的事情,下面就是他所了解到的:
  那天上午,齊羅納在卡塔尼亞住了一夜后回來了。大夫就是看見他在貝厄的花園里徘徊過。當齊羅納回到桑達·格洛達旅館時,一個山里人向他報告說:有十二個人從不同方向而來,占領了英國人的房子。
  齊羅納立即明白了自己所面臨的環境。現在已不是他在引大夫中圈套,可是其他人在勸他,要他提防大夫在引他上鉤了。然而,伯斯卡德一再堅持叫他到英國人的房子里,并且保證說新到人馬一定會戰胜大夫的團伙。齊羅納仍在猶豫他到底該怎么辦?伯斯卡德的態度讓齊羅納覺得很奇怪,想叫人把他監視起來。這一點伯斯卡德很快就覺察了,如果齊羅納的強盜下午三點半鐘的時候不來的話,齊羅納很可能會放棄抓大夫——因為他毫無把握。手下有五十個嘍羅,他毫不猶豫地,帶著他的部隊离開了桑達·格洛達客棧,奔向英國人的房子。
  伯斯卡德意識到,如果他不及時通知大夫及其手下人,讓他們能逃脫,甚少使他們有所准備,大夫他們就會失敗。他等著齊羅納這幫強盜走到從英國人的房子可以看得見他的地方,因為他不清楚英國人的房子的位置。晚上將近九點鐘,在离火山錐体的斜坡不到二公里的地方,照亮窗戶的燈光使他能看清楚這所房子。伯斯卡德立即朝這個方向奔過來。齊羅納朝他開了槍——這是人們在英國人的房子里听到的那一聲槍響,——不過沒有擊中他。伯斯卡德借他當小丑的那种敏捷動作,迅速逃离了槍彈的射程。這樣,他比齊羅納一幫人提前二十分鐘赶到了這里。
  伯斯卡德說完,大夫緊緊地握住這位勇敢机智的小伙子的手,感謝他所做的一切;然后,大家商討起下一步該怎么辦。
  深更半夜放棄英國人的房子,從齊羅納及其同伙了如指掌的山路和藏身之處撤退,要冒全軍覆沒的危險。在這間碉堡般的房子里自衛、抵抗等到天亮,會好上一百倍。天亮以后,即使要撤走,至少也不必在漆黑的小路上冒險,跨越山坡,穿過深溝,甚至還有硫質蒸汽的威脅。因此,留下來抵抗是最后的決定。防御的准備工作立即開始了。
  首先,把窗戶關起來,然后從里面把護窗板牢牢地釘在里面。大家把前牆頂上椽子之間的空隙作為射擊孔之用。每個人一把快速手槍,二十發子彈。大夫、皮埃爾、呂吉也可以來助陣。馬提夫僅靠他的胳膊,伯斯卡德僅用兩只手,赤手空拳,應付戰斗。
  將近四十分鐘過去了,沒有任何的進攻之舉措。齊羅納明白,伯斯卡德已通知了安泰基特大夫,已不可能對他進行突然襲擊,那齊羅納會放棄進攻計划嗎?他手下有五十多人,他又熟悉環境,他獲得胜利的希望是很大的,他不會放棄的。
  突然,將近十一點鐘,放哨的水兵迅速奔進屋。一伙人分散著向遠方靠近,企圖三面圍攻——第四面靠山坡,沒有任何退路。
  弄清了他們的用意,大家封好大門,各就各位靠在椽子之間的空隙處,并按照大夫的囑咐,有把握時才開槍。
  齊羅納和他的手下躲在岩石后面,小心而緩慢地前進著,向畢雅諾·德爾·拉剛台地靠近。這個由很多粗石岩和玄武岩构成的台地,是用來保護英國人的房子的,以防冬季暴風雨的襲擊。攻上這個台地,沖擊房子,摧毀門窗,再加上人多勢眾,戰胜大夫和他的小分隊就易如反掌了。
  突然,一聲槍響,一縷青煙從椽子之間冒了出去。一個人中了致命的一槍,倒下了。小分隊向后退了几步,躲在岩石后。齊羅納利用地形起伏,又逐漸把他的隊伍拉到了畢雅諾·德爾·拉剛台地的腳下。
  英國人的房頂上又響起了十二槍,又有兩個進攻者倒在了雪地里。
  齊羅納發出了沖鋒的號令。除了几個人受了傷,大家都沖進了英國人的房子。門上彈洞累累,門內有兩名水手,受了傷,但不嚴重,不得不閃在一邊。
  戰斗激烈地進行著。進攻者用鎬頭、斧頭劈開了大門和窗戶。不得不在槍林彈雨中沖出去,把進攻者擊退。呂吉的帽子被子彈打穿了。而皮埃爾,要不是馬提夫的幫助,恐怕早已成了這幫強盜的槍下鬼了。馬提夫奪過那人的鎬,一下子就把他解決了。
  在這次突圍中,馬提夫可真是勇猛异常。甚少二十次被瞄准,但都未被射中。如果齊羅納胜利了,伯斯卡德就會提前處死。一想到這點,他就怒不可遏,奮勇扑殺。
  在這樣頑固的的抵抗下,進攻者不得不再次后退。大夫和他的水手于是回到了英國人房子,商討對策。
  “還剩多少子彈?”大夫問。
  “每人十發或十二發。”呂吉答道。
  “几點了?”
  “差不多零點!”
  离天亮還有四小時,現在必須節省彈藥,以備天亮時撤退之用。
  如果齊羅納這幫強盜再次向他們發起進攻,怎樣才能抵抗他們的進攻,阻止他們進入英國人房子。
  這是他們面臨的,迫在眉睫的問題。喘息了一刻鐘,強盜們把傷員拖到后方,躲藏在熔岩流所形成的壕塹里。
  強盜們被如此頑強的抵抗逼瘋了,他們的五、六個同伴又倒下了,他們沿著熔岩向上爬,沖過玄武岩護牆下的開闊地,攻上了台地上。
  他們攻上台地上,未受任何槍支射擊,奇羅納毫無疑問地斷定,被圍者所剩彈藥不多了。
  齊羅納鼓動強盜,捉拿這個比百万富翁還富百倍的人。
  這一次,他們瘋狂地強行攻破了門窗。要不是又一次短距离射擊,擊中了他們五六個同伙,他們早已攻取了英國人房子。他們又一次退到了台地的腳下。這時屋內的兩名水手也受了重傷,不得不放棄戰斗。
  英國人的房子的守衛者只有四五發子彈了。在如此的形勢下,即使白天撤退也變得不可能了。他們感到,如果沒有救援,他們就完了,但救援在哪儿呢?
  不幸的是,喬羅納一伙不可能放棄他們的進攻。他們還有四十個身強力壯,全副武裝的精兵。他們知道大夫和他的水手很快就會支持不住了。于是他們又會再次發起攻擊。
  突然,巨石像雪崩似的從台地的斜坡上滾了下來,三個強盜還未來得及躲閃就送了命。
  馬提夫推倒了玄武岩石牆,大塊的石頭從畢雅帶·德爾·拉剛台地上滾了下來。
  當然,僅這种抵抗方法是不夠的。況且,石頭不久也快用完了。所以要么就地等死,耍么想盡辦法沖到外面尋求援軍。
  這時,伯斯卡德想到了一個主意。但他沒有告訴大夫。大夫很可能不會同意。伯斯卡德把他的想法告訴了馬提夫。
  伯斯卡德在桑達·格洛達客棧里得知,有一支憲兵分隊在卡索納。可是去卡索納,來回都得一個小時。還有可能去通知憲兵分隊嗎?有。只要能從敵人中沖過去,然后再奔向西面火山。
  “因此,我必須沖出去,一定要沖出去!”伯斯卡德自言自語地說著。“嗨!見鬼!是小丑也好,不是小丑也好,豁出去了。”
  于是他告訴馬提夫,他設法沖出去尋求援兵。
  “可是……”馬提夫說,“會很危險的……”
  “我不怕!”
  伯斯卡德如此的堅決,馬提夫不敢加以阻攔。
  說完,兩人走到了英國人的房子的右邊,那儿有大量的積雪。
  十分鐘過后,雙方都進行著激烈的交戰。馬提夫出現了,推著一個大雪球。趁著水手們不斷地推石下山,砸圍攻者之際,馬提夫儿猛推雪球,雪球順者斜坡下滾,從齊羅納一伙中間穿過去,停在了他們身后五十米遠的洼地上。
  由于碰撞,雪球半裂開來,從雪球里走出一個机智的人。這人有點“狡猾”,正如他自己說的那樣。
  這就是伯斯卡德。他把自己裹在雪球里,冒著墜入深淵的危險,讓人把他從斜坡上滾了下來。現在,他逃了出來,沿著火山的羊腸小道,向卡索納奔去。
  夜里十二點三十分。
  這時,大夫沒有看見伯斯卡德,擔心他受了傷。他開始叫伯斯卡德的名字。
  “他走了!”馬提夫說。
  “走了?”
  “是的!……找援兵去了!”
  “怎么走的?”
  “躲在雪球里滾下去的!”
  馬提夫告訴了大夫伯斯卡德所做的一切。
  “啊!勇敢的小伙子!……”大夫說道。“拿出勇气來,我的朋友們,要有信心!……這幫強盜不會抓到我們的。”
  大石頭繼續向圍攻者滾去。但這新的武器,像槍彈一樣,眼看就要耗盡了。
  凌晨三點,大夫、皮埃爾、呂吉、馬提夫以及水手們,抬著他們的傷員,撤离了很快就要落入齊羅納手里的英國人的房子,齊羅納手下又死了二十個,可人數還是占优勢。大夫的分隊只能一邊撤退,一邊還擊,向中央錐体上面跑。這中央錐体由熔岸、礦渣、火山灰堆成,錐体頂上是火山口,也就是火的深淵。
  大家抬著傷員,朝山坡上跑去,錐体高三百米,他們冒著大風刮來的硫蒸汽攀登了二百五十米。
  天微微亮了。墨西那海峽東岸的加拉勃利亞山頂上已經出現魚肚白。
  但是就目前的形勢,即使天亮了,他們也沒有得救的希望。他們只能一邊還擊,一邊撤退,向山頂上爬去。他們用盡了他們所有的子彈,直到馬提夫以非凡的力量把最后的大石頭推下去,就在他們認為一切都完了的時候,錐体底部響起了槍聲。
  強盜隊伍里立即引起了一陣騷動。一會儿,他們就開始四處逃竄。
  他們認出了來者是卡索納的憲兵,走在最前面的是伯斯卡德。
  這勇敢的小伙子沒有跑到卡索納,就和憲兵相遇了。原來,憲兵們早已听到了槍聲上路了。于是,伯斯卡德帶著他們,直奔英國人的房子來。
  這時,大夫的勢力占了上風。馬提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扑向离他最近的一群匪徒,頓時擊斃了兩個來不及逃命的家伙,然后向齊羅納扑去。
  “好樣的,馬提夫。”伯斯卡德赶到時喊道。“他把摔倒!……叫他肩膀著地!……”
  齊羅納听出是伯斯卡德的聲音。趁著一只手未被扣住,他抽出手槍,朝伯斯卡德開了槍。
  伯斯卡德應聲倒在了地上。
  這時一件可怕的事情發生了,馬提夫掐住了齊羅納的脖子,只一下就把他弄了個半死。齊羅納未來得及抵抗,就被拖走了。
  大夫想活捉齊羅納,朝馬提夫大叫放開齊羅納,但無計于是。皮埃爾和呂吉也赶了上去,也白費!馬提夫只有一個念頭:齊羅納打死了伯斯卡德。他失去了控制,他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見,甚至連看都不看他拉著的人。
  最后,他跳到了噴著硫磺蒸汽的大洞口,把齊羅納扔進了這口火井里。
  伯斯卡德的傷勢很嚴重。他靠在大夫的膝上,大夫為他檢查傷口,并包扎。馬提夫來到伯斯卡德身邊,眼淚扑簌簌地往下掉。
  “別怕,我的馬提夫,不用擔心!這沒有什么!”伯斯卡德喃喃地說。
  馬提夫像抱小孩似的,把他抱在怀里,下山坡了。其他人跟在馬提夫后面。這時,憲兵們正追赶齊羅納的殘兵敗將。
  六個小時以后,大夫和同伴們回到了卡塔尼亞,登上了“費哈托”號汽艇。
  伯斯卡德在船艙里養傷。有安泰基特當醫生,馬提夫作護士,伯斯卡德的傷怎么能好得不快呢!再說,子彈只擊中了他的肩窩,并不致命,傷勢痊愈,只是時間問題。當他想睡覺的時候,馬提夫就給重复那老生常談的故事,伯斯卡德很快就酣然入睡了。
  事實上,大夫一開始就處于不利之勢。他險些落入齊羅納之手,也未能活捉薩卡尼的同伙齊羅納,更不用說逼他說出秘密來,——那是馬提夫的過錯。但能怪罪于他嗎?
  再說,盡管大夫堅持在卡塔尼亞多住八天,但他們仍得不到薩卡尼的任何音信。如果他想來西西里和齊羅納見面的話,那么當他得知齊羅納因暗算安泰基特大夫已喪命死時,他的計划一定會改變。于是,“費哈托”號九月八日開足馬力,出海了。經過連續的高速行駛,他們順利返回了安泰基特。
  大夫、皮埃爾、呂吉又開始商討他們新的計划,并全力以赴去實現它。只要能找到卡爾佩納,就會知道薩卡尼和西拉斯·多龍塔的下落。
  卡爾佩納因留在了桑達·格洛達旅館,而幸免与齊羅納一起完蛋。不過,這個西班牙人的命也不長了。
  不出所料,大夫的一個情報人員報告說。卡爾佩納在錫拉庫扎被抓獲。而他的罪名是他十五年前在馬拉加省的阿梅亞特犯的凶殺案,并非由于齊羅納的同謀。他是畏罪潛逃到羅維尼奧去的。
  三個星期之后,卡爾佩納被帶回判處終身苦役,押往西班牙的主要監獄之一,摩洛哥海岸的休達要塞里。
  “終于有一個坏蛋被送進了監獄,并且是無期徒刑!終身苦役!”皮埃爾恨恨地說道。
  “終身!……不!……”大夫回答。“安德烈·費哈托是死在了獄中,但卡爾佩納卻不應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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