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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馬里帕雷”和“加里內塔”


  對于依傍河流轉彎處而建造的城鎮來說,凱卡腊所處的地理位置是無与倫比的。它就像位于道路拐彎處或更确切地說位于十字路口的一個客棧,雖然距离奧里諾科河三角洲有400公里之遙,也注定要興旺起來。
  凱卡腊鄰近阿普雷河与奧里諾科河的交匯點,往阿普雷河上游去,哥倫比亞与委內瑞拉之間的貿易十分繁榮,凱卡腊因而獲益匪淺。
  西蒙·玻利瓦爾號下午一點出發,先后經過古其維羅河、馬納皮雷河和塔魯瑪島,將近晚上9點才抵達凱卡腊。乘客們開始下船。
  不用說,留在船上的乘客都是要沿阿普雷河而上,去往圣費爾南多或努特里亞斯的。
  地理學家一行三人,馬夏爾中士、讓·德·凱爾默都在下船的旅客之列。第二天一早,西蒙·玻利瓦爾號就要离開凱卡腊,沿阿普雷河一直上行到哥倫比亞境內的安第斯山腳下。
  米蓋爾向兩個同事講述了少年与總督后來的談話。現在費里佩和瓦里納斯也都知道了讓是來找父親的,目前他由一個自稱是其叔叔的老兵監護,凱爾默上校离開法國赴委內瑞拉迄今已14年了。至于上校為何要棄國而去,他在遙遠的异地他鄉做了些什么,那就只能留待將來回答了。總之,根据他寄給朋友的一封信——此信也是他到達委內瑞拉后很久才寫的——可以肯定的是,上校在1879年4月到過阿塔巴布河上的圣費爾南多,盡管當時在此地的現任考腊總督并不知曉他的行蹤。
  讓·德、凱爾默就是為了尋找父親才踏上了這條艱險旅途的。年僅16歲的少年就給自己定了這樣的目標,熱心腸的人怎能不為之感動。米蓋爾、費里佩和瓦里納斯商定要盡力幫助讓去搜集關于凱爾默上校的消息。
  米蓋爾他們能說動坏脾气的馬夏爾嗎?……中士是否會同意他們与讓進一步接触?……這老兵的疑心著實令人費解,他們能不能打消他的疑慮?……他們能否說服老人不要再用那么凶惡的眼神看人,把人嚇得不敢近前?……想做到這些不容易,但也并非完全不可能——尤其是,他們也許會乘同一條小船去往圣費爾南多。
  凱卡腊常住人口約500,此外還有不少過路客,大都是在奧里諾科河上游一帶跑買賣的。鎮上有一兩座旅館,實際上就是簡陋的小屋,而三名委內瑞拉人和兩名法國人在此逗留期間就住在其中一家這樣的旅館里。
  第二天,8月16日,馬夏爾和讓在凱卡腊鎮上轉了一圈,邊遛達邊找小船。
  凱卡腊确是一個清新明媚的小鎮,它處在帕里瑪高地邊緣低矮丘陵的怀抱中。對面,奧里諾科河左岸是卡布魯塔村,阿普利托河的河口處。鎮前是一座小島,像奧里諾科河上常見的島一樣長滿了繁茂的樹木,港口极小,被河中林立的黑色花崗岩所包圍。鎮上共有150座小屋——當然也可以叫“房子”——大部分用石塊壘成,屋頂用棕櫚葉舖就,也有一些是瓦頂,紅瓦在綠樹叢中格外奪目。鎮上有一座50米高的小山包,頂上是從前的傳教士建的一座修道院,自從米朗達1遠征和獨立戰爭之后就廢棄了,后來吃人肉的野蠻行徑還曾在此上演——古代加勒比人的惡名也并非無中生有。
  
  1弗朗西斯科·德·米朗達(1750-1816年),委內瑞拉將軍,曾參加法國大革命,領導了委內瑞拉第一次獨立運動。后被西班牙殖民者打敗,死在獄中。——譯者注

  古老的印第安風俗傳統在凱卡腊都還保留著,甚至那些將基督教与各种稀奇古怪的宗教摻雜在一起的儀式,如守靈,即為死人守夜,夏方榮就參加過。參加者為數眾多,圍著死去的丈夫或孩子的尸体喝咖啡、抽煙葉、灌燒酒,死者的妻子或母親跳第一支舞宣布舞蹈開始,人們要一直跳到筋疲力盡、喝到爛醉如泥。整個場面与其說是葬禮,不如說更像舞會。
  奧里諾科河中游指從凱卡腊到圣費爾南多這一段,長約800公里,租一條船不僅是讓·德·凱爾默和馬夏爾所要解決的首要問題,也是米蓋爾、費里佩和瓦里納斯所關心的。現在需要的是盡快找到一個既安全又便宜的交通工具。
  米蓋爾想,如果馬夏爾中士同意与他們共租一條船的話,事情就好辦多了。3個人或5個人無所謂,船里都裝得下。船員的數目也不會因乘客的多少而改變。
  不過要找到船員也不易,尤其這次需要找的是有經驗的船員。在雨季,船通常都是要逆風、逆流而行的。航行中會遇到大量的急流,以及一些被岩石或泥沙阻塞的河段,這种時候就只能上岸搬著船走了,往往要走很長一段。奧里諾科河雖然只是條河,卻像大海一樣喜怒無常,和它作對是要冒險、要付出代价的。
  船員一般要到河邊居民中去找,對很多沿岸土著民來說這是他們唯一的職業,而他們駕起船來也的确是藝高人膽大。其中最出名的是游徙于瓜維亞雷、奧里諾科和阿塔巴布三河流域的巴尼瓦人,他們把人或貨物運到上游之后,便馬上返回凱卡腊,等待新的旅客和貨品。
  對這些船員能完全相信嗎?……肯定不能,所以只租一條船,一批船員是比較保險的。米蓋爾的這种想法不無道理,他這方面對少年讓十分感興趣,而對于讓來說,有米蓋爾、費里佩和瓦里納斯作旅伴,他將大大受益。
  米蓋爾覺得自己的主意不錯,打算去試探一下馬夏爾中士的口气,他走到凱卡腊小港,看到馬夏爾和讓正在向人打听租船的事,便徑直走上前去。
  老兵的眉頭皺了起來,對來者擺出一副冷漠的神情。
  “中士先生,”米蓋爾用純正的法語說,“很榮幸与您共乘西蒙·玻利瓦爾號……”
  “并在昨晚与您同時上岸,”馬夏爾回答,他兩腳已經并攏,身子挺得筆直,仿佛持槍而立的士兵。
  米蓋爾盡量從善意的方面來理解對方的話,并接著說:“我和我的兩個同事,在拉斯伯尼塔斯的時候……听到一次談話,是您的侄子……”
  馬夏爾中士的嘴角牽動了一下——這可不妙——打斷了米蓋爾:
  “什么?……一次談話?……”
  “是讓·德·凱爾默与總督先生的談話,我們從中得知你們要在凱卡腊下船……”
  “我想我們這么做用不著事先征得什么人的允許吧?……”老人用傲慢的口气說。
  “當然用不著,”米蓋爾說,他已經決定,不論對方對他的提議有多坏的反應他都不去計較,“當我們得知你們此行的目的……”
  “一!……”馬夏爾從牙縫里咕噥出來,他要數一數對方總共提多少個問題,對人家的善意卻視而不見。
  “我們還知道了您的侄子為何要來尋找他的父親凱爾默上校……”
  “二!……”馬夏爾又說。
  “我們還得知你們想沿奧里諾科河一直上行到圣費爾南多……”
  “三!……”馬夏爾仍舊只是數數。
  “我和我的同事也是去圣費爾南多,所以我來征求一下您的意見,咱們能否同乘一條船從這儿坐到圣費爾南多,這樣豈不是更合适,更方便,也更安全……”
  沒有比米蓋爾的提議更合理的了。找不出什么理由來反對,只要能找到足夠裝下5個人的船,他們的旅行肯定會舒适得多,便利得多。
  按理說馬夏爾是沒任何理由反對這項提議的,可是他卻連問也沒問一下侄子,就以一個早就抱定了自己的主意的人那种生硬的口气說:“非常榮幸,先生,非常榮幸!……您的提議,說對咱們更便利是有可能的,但要說更合适……那就未必了!……起碼對我們來說不合适!”
  “究竟有什么不合适呢?……”米蓋爾問,對方竟這樣評价他的提議,令他頗為吃惊。
  “因為它對我們不合适……所以它不合适!”馬夏爾說道。
  “您也許有理由這么回答,中士先生,”米蓋爾說,“可是我的本意是希望我們能夠互相幫助,所以您的回答太傷人了……”
  “我很遺憾……是的……很遺憾……先生……”馬夏爾說,現在理虧的顯然是他,“但我不得不拒絕您的建議……”
  “拒絕也有拒絕的方式,可是從您的回答中我卻沒有領略到法國人慣有的禮貌……”
  “噯!我說,先生,”馬夏爾的火气有點儿按捺不住了,“這不是禮貌不禮貌的問題……您給我們提了個建議……而我出于某种理由不能接受,我沒多考慮就直接拒絕了您……沒什么可囉嗦的……您不必再說下去了……”
  米蓋爾這時也擺出了一副冷傲的神情,本來就缺乏耐心的馬夏爾更控制不住自己了,就在這時讓·德·凱爾默插進來說:
  “先生,請您原諒我的叔叔……他絕非有意傷害您……您的建議充分体現了您對我們的好意,若在別的時候,我們一定万分樂意地接受,對我們也是個极大的便利……可是這一次,我們兩人想單獨行動……這樣可以任意支配我們兩人的小船……因為路上收集到的情況可能會促使我們改變行進路線,在沿途小鎮停上几天也是可能的……總的說,我們是想有最大限度的行動自由……”
  “很好,凱爾默先生,”米蓋爾說,“我們絕不想妨礙你們什么……雖然您叔叔剛才的話有點儿……有點儿不夠和气……”
  “一個老軍人的回答,先生!”馬夏爾叫道。
  “就算是吧!……不管怎么樣,如果我和我的朋友能在旅途中對你們有什么幫助的話……”
  “我以叔叔和我自己的名義對您表示感謝,先生,”少年回答,“請相信,需要的時候我們會不客气地向你們求助的。”
  “您听到了嗎,中士先生?……”米蓋爾用半開玩笑半認真的口气說。
  “我听到了,地理學家先生!”馬夏爾的口气還是那么生硬,米蓋爾已經主動讓步了,他卻還不愿解除戒備。說實在的,米蓋爾先生真是一個難得的好人。
  他向讓·德·凱爾默伸出手去,少年緊緊握住——只見他那坏脾气的叔叔兩眼冒火,嘴里也迸出一堆牢騷。
  等到就剩叔侄倆時,馬夏爾說:“你看到我是怎么對付這家伙的了吧!……”
  “你對他很粗暴,這是不對的。”
  “不對?……”
  “當然。”
  “那好……就同意跟三個玻利瓦爾城的人坐一條船得了!”
  “你是應該拒絕,可是得禮貌一些呀,叔叔!”
  “對不知趣的人用不著客气……”
  “米蓋爾先生絕不是這种人,他很樂于助人,他的建議也很合理……要是能實現多好……雖然不接受,你也該說几句表示感激的話,他們在圣費爾南多大概會有些熟人,說不定他跟他的朋友到時候能幫上我們,找到你的上校,我的父親……”
  “這么說……是我錯了?……”
  “是的,叔叔。”
  “你才是正确的?……”
  “是的,叔叔。”
  “謝謝你,侄子!”
  航行在奧里諾科河中游的船只,個頭小的都是用一棵樹的樹干直接鑿成的,最常用的是卡其卡莫樹。大一些的則是用木板拼裝而成,兩舷呈弧形,前面切削成艏,中部有拱形的頂篷。這些船都做得相當結實,完全可以承受在淺灘上拖運時的磨損,或因急流無法通過而進行陸上搬運時的震蕩。
  船中部支起一根桅杆,兩旁有一根支索、兩根側支索,揚著一張方形白帆,當風從正后方或側后方吹來時可以派上用場。一种看上去像短槳的東西是船的舵,由船老大操縱。
  船的前部從船首到桅座都是露天的,沒什么遮蓋,是船員們白天工作、夜間休息的地方。一條船一般都有10個印第安人,其中一個是船老大。
  船的后部,從桅座到舵前,是艙面室,用棕櫚葉搭成頂篷,兩側用竹竿支撐。
  頂篷下是船艙,里面有舖位——其實就是舖在干草上的席子,還有些炊具和餐具,一個做飯的爐子,到了船上,食物的來源就是打獵和垂釣了。船長約十一二米,船艙的長度是五六米,因此還可以用席子把船艙再分成几個小間。
  奧里諾科河上的這种船有個名字,叫“法爾卡”。順風的時候,它們就揚帆而行,走得很慢,因為水流很急,而且河中島嶼又多。無風的時候,船就用撐篙的方式到河中心去航行,或者用纖繩沿著河岸往前拉著走。
  船上所使的篙具有多种用途,既是“帕朗卡”即帶叉的杆子,又是“加拉帕托”即帶鉤的竹棍,前者是船員們在船的前部使用的,后者是船老大在船舵揮舞的。
  纖繩叫“埃斯皮亞”,一种軟繩,用“其基其基”這种棕櫚樹的纖維搓成,長約百尺,极具彈性,由于輕軟,能夠漂浮在水面上,人們把纖繩的一頭拿到岸上,拴在一個樹干或樹墩上,然后船工們把纖繩往船的方向拉,船就漸漸前進了。
  “法爾卡”的情況就這樣,是奧里諾科河中游最主要的工具。用纖繩的時候還需要一种小獨木舟,印第安語叫“古力亞雷”。
  旅客若想租船應与船老大商洽,租船的費用并不取決于運送距离的遠近,而是看租期的長短,租金按天數來算,沒有別的計算方法。在奧里諾科河上航行延誤是司空見慣的,比如漲水、大風、急流,或由于某段河道的突然阻塞而不得不抬著船走,等等。一段本來可以3個星期走完的行程,因為气候條件的突然改變可能要用6個星期才走完。所以沒有一個船老大在把旅客從凱卡腊送到梅塔河口或圣費爾南多之前愿意把日期明确地規定下來。巴尼瓦印第安人有兩艘船供旅客租用,在与他們交涉時應考慮到上述情況。
  米蓋爾非常順利地找到了一個行船好手,這是個印第安人,名叫馬爾圖斯,40來歲,身体強健,頭腦聰慧,他手下的9名船員也都是身強力壯,技術嫻熟的印第安人,使用篙、纖繩和獨木舟在他們是駕輕就熟的事情。他們要的价自然不低,可是跟解決瓜維亞雷-奧里諾科-阿塔巴布的源頭這樣重要的問題比起來,誰還在乎租條船的价錢呢!……
  可以說,讓·德·凱爾默和馬夏爾中士租到的船也不錯——船員也是9個巴尼瓦印第安人,船老大是個一半印第安血統、一半西班牙血統的混血,持有官方頒發的技術合格證書。他名叫瓦爾戴斯,圣費爾南多再往南的上游地區他也曾到過,如果旅客們需要去的話,他樂意奉陪。不過這是以后的事,要看在圣費爾南多能收集到多少凱爾默上校的消息。
  兩艘“法爾卡”的名字都很有特色,米蓋爾、費里佩和瓦里納斯乘的那條叫“馬里帕雷”,取自奧里諾科河上一個島的名字。馬夏爾和讓乘的那條叫“加里內塔”,取自另一個島的名字。兩條船水線以上都是白色,而船殼則是黑色的。
  不用說,兩條船要結伴而行,誰也不會刻意甩下對方。奧里諾科不是密西西比,法爾卡也不同于汽船,它們不會去競爭,去創造什么速度紀錄。再說在奧里諾科河上行船時刻要提防沿岸草原上印第安人的襲擊,人多一點儿的話可以起些威懾作用。
  馬里帕雷和加里內塔若不是要置辦一些物品的話,當天晚上就可以出發。航行到圣費爾南多需要好几個星期,這期間必需的物品在凱卡腊的商人那儿都可以買到。等到了圣費爾南多,可以在當地購置返程所需的東西。商人們的貨品應有盡有,罐頭、衣服、彈藥、釣具、打獵用品等等,只要用皮阿斯特付帳,成交是很容易的。
  奧里諾科河兩岸獵物遍地,水中魚類丰富,旅客們自然不會錯過這樣的好机會。米蓋爾是個出色的獵手,馬夏爾的卡賓槍也使得出神入化。就連讓手中那杆輕巧的步槍也不時派上用場。但不能一天到晚只吃魚和肉,還要帶上些茶葉、糖、肉干、蔬菜罐頭、木薯粉(用來代替玉米面或小麥粉)、小桶裝的塔菲亞酒和燒酒。燃料就不用帶了,兩岸森林那么繁茂,木頭是不愁找不到的。為了御寒,更确切地說是為了防潮而需要的羊毛毯在委內瑞拉也是大路貨,哪個鎮上都買得到。
  不過置辦這些物品還是用了好几天時間。但用不著為這段耽擱而感到遺憾,因為連著兩天天气都非常糟糕。凱卡腊遭到狂風的襲擊,印第安人把這种風叫做“秋巴斯科”。風從西南呼嘯而來,挾帶著傾盆大雨,奧里諾科河的水漲了一大截。
  馬夏爾和讓已經提前体驗到了在奧里諾科河上航行的不易。一旦漲水或刮風的話,法爾卡就無法繼續航行了,它會被水淹沒,被風掀翻。到時候只能返回凱卡腊,說不定損失還會相當慘重。
  對天气的意外惡化,米蓋爾、費里佩和瓦里納斯是以坦然認命的態度接受的。他們并不著急,行程拖上几個星期也無所謂。馬夏爾的態度就截然不同了,他气急敗坏,嘟嘟嚕嚕,用法語和西班牙語里所有的髒字眼儿咒罵著漲水和狂風,讓不得不盡力安慰他。
  “光有勇气是不夠的,我的好馬夏爾,”讓一遍遍地說,“還要培養耐心,因為我們要做的事情是非常需要耐心的……”
  “耐心我會有的,讓,可是這該死的奧里諾科河,它為什么一上來就表現得那么不友好呢?”
  “好好想想吧,叔叔!……它以后再好好表現豈不是對我們更有利?……說不定到時候我們得一直上到源頭呢……”
  “是的,說不定……”馬夏爾喃喃道,“誰知道等待我們的是什么呢!……”
  到了20日,“秋巴斯科”明顯減弱了,風向也轉向北面。如果能穩定住的話,對船只的航行是有利的。同時,水位也降低了,恢复到了先前的狀態。馬爾圖斯和瓦爾戴斯說船第二天上午就可啟航。
  出發的時候風和日麗。10點來鐘,鎮上的居民就聚集到了岸邊。每只船的桅杆上都有一面委內瑞拉國旗迎風招展。米蓋爾、費里佩和瓦里納斯站在“馬里帕雷”船頭,向朝他們歡呼的當地居民致意。
  米蓋爾轉身沖著“加里內塔”喊道:
  “一路順風,中士先生!”他的語調充滿了歡樂。
  “一路順風,先生,”老兵答道,“因為如果你們順利的話……”
  “那大家就都會順利,”米蓋爾說,“因為咱們是在共同行動嘛!”
  篙抵住河岸,帆升到了頂,在一片歡呼聲中,兩條船乘著一股清風來到河流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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