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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鐵原


  “我們誰都不想死。”吳老頭的聲音在寂靜中響得令人吃惊,“只有一個辦法可以讓事態保持靜止,然后等它朝任何一方都不會受損的方向做出改變。讓我們選擇出口,所有的人,除了杜凱因,因為我們有理由相信躲在牆后的槍手不會對他不利。在一個信號之后,讓我們走向各自選定的出口,大家同時瞄准著我們尊敬的安全主管,然后同時离開。”
  “可是只有兩個出口啊,”隆霍姆反對道,“無論誰走在別人后面都是很吃虧的。”
  “是這樣的嗎?”吳老頭問杜凱因,“只有兩個出口嗎?”
  杜凱因點頭作答,好像他會信不過自己說出來的話一樣,
  吳老頭轉向隆霍姆。“那你先選吧。你選好以后費尼倫選。”
  霍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怎么樣?”吳老頭轉過來問杜凱因,“都同意嗎?”
  杜凱因的目光從一張臉掃到另一張臉上,這次不再若有所思了,卻好像是在尋求一個他找不到的答案。
  “不然的話,”吳老頭溫和地提醒道,“就是死。”
  “好吧。”杜凱因用嘶啞的嗓音說道。
  吳老頭又轉向了隆霍姆。“你選吧。”
  “那個。”隆霍姆很快地說道。他指著的是吳老頭和霍恩進來的那扇門。霍恩的牙齒咬緊了一下又放松了。
  “右面的。”費尼倫聳了聳肩說道。
  文妲剛才就是從那扇門里進來的。霍恩并不羡慕這兩個先挑選的貴族;出去并不見得比呆在房間里好到哪里去。客觀地來說,兩個人誰都沒有多少机會。就算是隆霍姆也得殺開一條血路才能到得了電梯,而且等他到了那儿的時候還不知道電梯是不是開得了。
  說不定等槍戰開始的時候還是呆在這里和杜凱因在一起更好些。
  “我們從第三個出口出去,”吳老頭不經意地說道,“我要把文妲帶走。”
  “不行!”這兩個字簡直像是從杜凱因的嘴里迸出來的。他身邊的大狗身子朝前傾,一邊咆哮著。
  “小心點!”吳老頭警告道,“還記得你的選擇嗎?”
  “把她帶走吧!”杜凱因痛苦地說道。“趴下,孩子!”他輕輕說道。大狗稍稍放松了一點。
  “過來,文妲。”吳老人說著,一邊慢慢從椅子里直起身子。“好了,我患難的朋友們,退到你們選好的出口去吧。門應該是開著的,走廊里應該沒有人。”
  隆霍姆站起身來開始朝后退。他緊張地舔著自己的嘴唇。費尼倫則轉過身子輕快地朝著他選好的門走去。在他們朝門口退去的時候,他們的衛兵穩穩地端著槍。
  文妲站在吳老頭的身邊。吳老頭跟在他們的身后朝牆邊退去。霍恩將手中的槍穩穩地瞄著杜凱因的胸口正中。他朝后退了一點。
  吳老頭的腳在地上拖著,像是要朝牆邊轉身一樣。一會儿,霍恩听到了一陣輕輕的響動,一股空气讓他覺得后頸一涼。屋里原來有第三個出口,吳老頭不知怎么知道的而且還把它打開了。
  杜凱因气得眼睛都發紅了。霍恩的手指在扳机上緊張万分。
  “准備好,先生們,”吳老頭說,“慢點儿,開始。”
  霍恩一步一步地朝后退著,感覺到牆從他身体的兩邊合上。在他眼角的余光中,他看到其他兩個門廊里都空無一人。門合上的時候發著輕微的聲響;他面前的矩形迅速地變窄。与此同時,霍恩听到了遠處傳來了子彈橫飛的呼嘯聲。
  霍恩從窄窄的開口處朝門外開了一槍。一團黑色的東西向他扑來,越過桌子,張開大嘴咽下了原本射向杜凱因的子彈。霍恩倒著張開手臂朝門后的牆上扑去,把吳老頭和文妲擠在身后。在門完全關上之前有3顆子彈從窄窄的門縫里鑽了進來。
  “這是什么地方?”霍恩赶緊轉過身子來問道。
  吳老頭在霍恩前面燈光昏暗的走廊里小跑著。文妲夾在他們兩個之間,她一面跑著一面回過頭來好奇地望著霍恩。
  “杜凱因這人詭計多端,”吳老頭喘著气說道,“他想著的不是陷阱就是秘道。這是后者之一。”
  “我還沒時間謝你呢,梅特爾。”文妲開口道。
  “現在同樣不是時候。”吳老頭說。
  一段又長又窄的樓梯把他們向下引進了一片黑暗之中。吳老頭毫不猶豫地伸出手去在樓梯邊的牆壁上摸索著。又一扇暗門滑開了。門后,樓梯是通向上面的。吳老頭把他們推到頭里,走上了樓梯,自己停下把身后的門關好。
  樓梯長得要命。他們快步走著,直到吳老頭要求停下來歇口气。他背靠在牆上,一只手按在墊著襯墊的胸口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气。慢慢的血色又回到了他那蒼白的臉上。
  “接著走。”他喘息著說道。
  霍恩猶豫了一下,然后一把抓過了吳老頭的右臂。他把它搭上自己的肩頭,又伸出左手摟住吳老頭的大粗腰,就這樣半拖半拽著他朝樓梯上走。
  “我沒事。”吳老頭抗議道,但霍恩根本不理睬他,就這樣一直走到了樓梯頂端一個小小的布滿灰塵的房間里。有六件太空服挂在一面牆上,衣服上面挂著透明的頭盔。
  “我們現在干什么?”文妲問道。
  “赶快离開這里,”吳老頭答道。
  “上哪儿?”霍恩問,“杜凱因已經掌權了,只要他是總經理,哪儿都不會安全。”
  “你為什么要我投他的票?”文妲問道。
  “要是你當選的話,你以為我們還能活多久?”吳老頭柔和地說道,“但霍恩是對的,我們必須向杜凱因還擊。而那樣做的惟一方法便是將管道切斷。”
  “我們不能這么做。”文妲反對道,她被這個主意嚇坏了。
  “不能?”吳老頭揚起了一條眉毛。
  “不,不能那么干,當然不行,那會讓帝國變成殘廢的!”
  “暫時變成殘廢也比落入杜凱因那种人的手里要好。”吳老頭嚴肅地說道。
  “那也許是對的,”文妲贊同道,“但想想那對人們的生命來說意味著什么!全帝國的動力將中斷。在成千上万個星球上,一切將停頓下來:工厂、汽車、飛机、電梯、人行傳送帶;家里會沒有暖气;食物也沒法煮了;恐慌和事故會奪去上百万的生命;孩子們會挨餓;埃戎本身也會走向死亡;一連几天沒有食品——”
  吳老頭聳了聳肩。“在帝國的各處,大人們都奄奄一息,孩子們都在挨餓。要是沒有了埃戎通過管道從卡諾布思傳送來的能量,他們連几天都撐不下去的話,那他們就不配活下去。想想,要是杜凱因鞏固了權力的話,會有多少人死去啊!”
  “不行!”文妲搖著頭果斷地說道,“那不是拯救埃戎的辦法。我們一起到我的住處去。在那儿我們是安全的,然后我們調集力量進行還擊。”
  “就听你的吧。”吳老頭掉過臉去,“不過我們得赶快穿上太空服。”老頭儿朝另一面牆轉過身去。牆上裝著一個小巧的視盤,盤上有十個標著數字的按鈕。吳老頭按了一個八位數的號碼,按完之后手指都弄髒了。吳老頭回過頭來發現霍恩在看著他。“快點!”他喊道。
  文妲正手忙腳亂地穿著太空服。霍恩在幫她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身体,這使他產生了一种奇怪的暈眩感覺。他赶忙斂定心神。
  “在‘卡農四號’上受降的時候,有誰知道你父親的慶祝計划?”他慢慢地說道。
  她那黃褐色的眼睛不解地望著他的臉。“我知道。他隨便提到過,就在我們剛到那儿之后不久。”
  “其他的董事有知道的嗎?”
  “除非他在我們動身前就跟人說過,”文妲回答道,“我是惟一跟他一起到星團去的人。怎么啦?”
  霍恩聳聳肩。“我也不知道。”他動手把頭盔放到她的頭上。
  她朝他笑笑。“謝謝。”她低聲說道。
  霍恩頓時覺得有一股不同尋常的暖流流遍他的全身。“沒關系。”他一邊回答著一邊把頭盔扣上。他指了指那些讀數,她點點頭把它們撳掉了。
  霍恩又轉向吳老頭。視盤上現出一個小小的空房間,四面是暗灰色的牆。房間里寥寥几件家具要么橫倒著,要么摔爛了。吳老頭按了另一個按鈕。屏幕變回到一片空白。他轉過身來。
  “熵教總部,”他說著無奈地聳了聳肩。“遭到洗劫了。”
  “我們現在上哪儿去?”霍恩問道。
  “當然去帽子嘍,去把管道關掉。”吳老頭張大著眼睛說道。
  霍恩朝文妲瞟了一眼,想起她是听不見他們說話的。她的眼睛中帶著好奇,笨拙地离開牆邊,但走了几步之后便已經掌握了能使沉重的太空服保持平衡的那种小而快的步子。吳老人劈手拿下牆上最短的一套人空服,結果還是太大,他穿進去時有點困難。
  “她怎么辦?”霍恩問道。
  “你越來越感情用事了,”吳老頭輕聲說道,“又是幫著我上樓梯,又是替一個女人擔心。我們會帶著她的。”
  “去帽子可不是件容易的事。”霍恩說。
  “不錯,”吳老頭說,“可現在去哪儿都比去那儿容易不了多少了。”
  “你讓投票對杜凱因有利到底是為什么?”
  “杜凱因真是個傻瓜。他有了實權,但他還非想要有名分。文妲或許能拯救帝國,奴隸們怕杜凱因甚于怕死;他的任期將會充滿血腥,但卻長不了。快!我們已經浪費太多時間了。”
  霍恩套上了一件太空服,只用了几秒鐘便把它扣緊了,等他從牆邊离開的時候,吳老頭已經打開了另一道門。門后是又一條通向一個金屬天花板的窄一些的樓梯。文妲正站在樓梯上,半彎著身子,吳老頭示意霍恩走在他前面。
  霍恩在梯子上轉過身來,看見吳老頭正把一只額外的長手套小心翼翼地塞到側壁和上在關上的門之間,當他們頭頂的圓盤向邊上打開的時候,空气從他們身邊一下子涌進外面的黑色之中,霍恩感受到了一股爆炸般的推力,然后又是一股漸漸縮小的拉力。冰冷的水汽將空气變白了,水平的門檐上懸著一串串的冰挂。
  气流開始變緩了,晶瑩的冰挂不見了。他們——文妲、霍恩和吳老頭——小心地爬了出來,來到了埃戎灰色的金屬表層之上。
  在灰色的地平線上,一條昏紅的。漸遠漸窄的小徑未端,微弱的Ko型人造太陽懸挂在一片黑色之上,像一點即將消失在冰海之中的黯弱火星。沒有月亮,不會眨眼的星星所發出的亮光几乎和太陽一樣多。
  霍恩慢慢轉過身來,朝著那渾然一体、單調乏味的灰色望出去,發現它從自己身邊向四周呈弧形擴散開去。這种感覺就好像站在一個巨大的圓球上一樣。霍恩產生了一种不安的感覺,他怕自己在這光滑的呈弧形的金屬平原上會很容易失足跌倒,滑出去,再也停不下來了。眼前空無一物,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阻擋住目光的緩慢掃動。
  霍恩眨了眨眼,打了一個冷戰。他朝上望去,上面更糟。他感覺自己像是頭沖著星星被倒吊著一樣,只靠頭頂一片薄薄的金屬盤岌岌可危地粘連著。
  在另一個方向的地平線上,一條條金色的帶子泛出了光暈,又遁入了無垠的夜色之中。金屬的表層模糊不清地反射著它們的光芒。這使霍恩想起了他很熟悉的极光現象。不過极光是一种大气現象,而這里是沒有空气的。霍恩隨即便明白了,那些金色的帶子是管道。
  盡管在這片沒有特征的平原之上很難估算距离,霍恩還是判斷出离這儿不遠就是一個終端帽子的所在。
  有什么東西在敲打霍恩太空服的臂部。他轉過身來,發現是吳老頭的手。霍恩把手伸向胸口的圓盤要去打開互相通話的開關,但吳老頭把他戴著長手套的手拂開了。霍恩湊上前去,這才注意到文妲也正把頭盔頂著吳老頭的頭盔。霍恩把頭盔和他們的碰在了一起之后,听到了吳老頭尖細且變了形的聲音。
  “不要用耳机通話,”吳老頭說,“太危險了。下面沒有了空气的房間和樓梯可以阻一阻追兵。他們還得去找太空服,但我們不能指望會有太多的時間。杜凱因可不傻。不到一小時他就會派出飛船,而我們是無處可躲的。我原本指望的避難所現在就算能到達的話也已經不存在了。”
  “去我住的地方。”文妲再一次建議道。雖然經過過濾后變得有些空洞,她的聲音還是低沉而又可愛。
  “就算杜凱因這會儿還沒有占領它的話,他也會派兵包圍的。”吳老頭指出道。
  “我的衛兵都是很忠誠的。”文妲堅信不疑地說道。
  “也許是吧,”吳老頭讓步道,“即便如此,我們也得找一條安全的路徑到達那里。雖說從上面走更直接,但我們還是不能這樣可怜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而要找個地方回到埃戎內部去。進去之后,最好的途徑就是專用管道了,那儿基本上是安全的。杜凱因無法在几個小時之內把它破坏掉的。但是要問從哪儿能到達專用管道——或者單說我們現在在哪儿吧——我可是一點儿都不知道。”
  霍恩朝金色的帶子一指:“那儿是正北或正南。”
  “正北!”文妲接口道,“杜凱因的住處就在北端帽子附近。”
  吳老頭抬起頭來朝遠遠的管道望了一會儿。“從管道的外觀尺寸來看,我估計离這儿大約有60千米。這段路走起來可太遠了。文妲?你有什么辦法沒有?”
  文妲困惑地搖了搖頭。
  “我惟一知道的一個管道入口是一個叫做享樂世界的地方。”霍恩加了一句。
  “享樂世界,”吳老頭沉思道,“听著好耳熟啊。我們來看:埃戎是用三种不同的方法來划分的。經度是用字母來標示的,緯度和層次是用數字標示的。光知道經緯度的話只能确定出一個截成平面的倒金字塔。”
  “是在頂層。”霍恩打斷道。
  “那就對了,”吳老頭說著皺起了眉頭,“讓我想想!那儿的方位是——BRU-6713-112。頂層,從這儿往南走。如果我對距离的估算沒有錯的話,我們現在要向南走7千米。我們一邊朝那個方向走,一邊還要想個辦法确定我們的經度。大家靠緊點,要是誰掉隊了,我們可能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他們朝著与金帶相反的方向進發了,他們所走向的地平線不會變化,不會移動,只是一味向遠處呈現出平緩的弧形。根本看不出到了哪里。在西南方向,紋絲不動地懸挂于地平線上的,是埃戎那黯淡的紅色太陽。
  他們沿著無盡的灰色長路迤邐而去,不一會儿吳老頭便走得跟霍恩一樣順溜了。不過霍恩心想,他可是一個活過近百輩子的人啊。時不時地,霍恩會幫上文妲一下。他發現,即便是隔著金屬的接触依然令他心猿意馬。
  時間變得毫無意義了,太陽是靜止不動的。霍恩在想,不知他們沉重的腳步聲有否惊扰了腳下的埃戎貴族們。他們當然是不會的,因為防流星的緩沖層和絕緣層是聲音所無法穿透的。
  霍恩突然停下了腳步,吳老頭從腳下的震動中覺察到了,朝后望來。霍恩做手勢要求再開一個“碰頭會”。霍恩咧了咧嘴,想想覺得這真是怪啊,他們這個小小的小組在這一片灰色世界中擠在一起,而在他們的腳下,人們像一群住在小山上的螞蟻,生生死死,既享受著關愛,也承受著折磨。
  “飛船肯定有某种識別系統,諸如該在哪儿降落之類的,”霍恩說道,“靠目測的話太慢了,因此只可能是無線電,而這些太空服中是包含有星對艦通話頻率的。”
  吳老頭點點頭說:“大家都別出聲。”
  霍恩打開開關,調到星艦頻率。頭盔里響起了電波的“嗚嗚”聲,一种讓人痛苦不堪的噪聲。霍恩赶緊把它關掉。長吁了一口气。“是自動控制的,當然也只可能是這樣的。”
  “有誰往下看過嗎?”吳老頭問道。他們茫然地相視著;了無變化的地平線對目光會產生一种誘惑,誘惑它朝上去徒勞地尋找一些別樣的東西。“我和你們想得不一樣,”吳老頭說,“就在你停下來之前,我注意到左面有點東西。”
  有几分鐘的時間他們都在向下看三個漆在地上的字母,在一條寬闊的由北向南延伸的金色條紋邊寫著:BRT。
  “修理工和工程隊要用到這樣的路標的,”吳老頭興高采烈地說道,“我們走了還不到圓周的一千七百分之一。在這個緯度,那就是大約22米。他們標字母的是哪條路?啊,我可怜的腦袋都亂成一團了!”
  “西面的。”文妲說。
  他門朝西走夫,几分鐘以后,他們就站到了另一條金線的面前。這條邊上寫著:BRU,他們在兩條金線之間是在往南走。
  他門沿著金色條紋向南走,一直走到另一條條紋与它垂直相交。旁邊標著一個數字:67。
  “离開极點67千米,”吳老人舒了一口气,“要是我的記性沒跟我開玩笑的話,再往南走130米就是享樂世界了。”
  等他們開始湊近看的時候,才發現在他門一直沿著走的金色條紋邊上有規律地漆著小小的數字。數下慢慢地從“1”增大到“12”,然后到了“13”。
  “這里!”吳老頭喊了一聲,“老天保佑就是這里吧!再過一會儿飛船就要大規模出動了。”
  他們四下散開尋找暗門。文妲掉轉身朝他們跑來,差點跌倒,然后領著他門來到了一個凹進灰色金屬中的小圓盤跟前。圓盤上赫然寫著此地的方位:BRU-6713-112。
  “你就在門這儿試試,”吳老頭對霍恩說,“我和文妲在外面四周踩踩地面看,應該有介法從外面將它打開的。”
  他們并不知道門閂的确切位置。就在他飼進行著這种奇怪的舞蹈時,一道門突然在霍恩“咚咚”跺著的腳下開始滑汗了,霍恩赶緊跳到文妲身邊安全的地方,星光照耀下洞口現出一道樓梯。霍恩邁步向下走去。
  這道樓梯看上去和杜凱因住處的那道是一樣的,手向外一伸就能夠碰到金屬,文妲緊貼在他的身后。她背后是吳老人,正在洞口下痛苦地彎著身子。
  文妲的頭盔貼住了霍恩的頭盔,宛如一忡親密的愛撫。“梅特爾說門邊上應該有一個開關按鈕,你用手摸摸看。”
  霍恩的雙手已經在門的兩邊摸開了。這時,出人意料的事發生了,眼前的黑暗突然加深了,成了無法穿透的黑夜:頭頂的暗門關上了。前面的門為什么打不開呢?
  問題當然出在空气上。房間是用空气鎖住的,只有讓空气漏進這小小的樓梯井里,前面的房門才能打開。門開了,可霍恩還是看不見。水汽變重了,在他門的頭盔上結成了霜。霍恩用長手套拂去了一些霜,邁步進了亮著燈的屋子。隨著霜的再度凝結,眼前的燈光變得扑朔迷离起來,然后霜開始融化了,化成一道道小水流從頭盔的塑料面罩上淌下。
  霍恩轉過身子倒著進到牆上的一個空架子里,頂住架子將雙手伸向自己,就這樣褪下了長手套,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去動頭盔上的螺栓。螺栓是冰涼的,但沒有什么危險。過了一會儿,他已經脫下了太空服,開始幫別人的忙了。
  他們沿著長長的樓梯一路往下走,終于來到了霍恩還記得的那個藍色大廳。這次,大廳里一片寂靜。他們沒遇見一個人,整個地方好像被廢棄了一樣。
  “享樂世界,這是個什么地方?”文妲問道。
  “在這儿,只要出個价,男人便可以放縱他們的欲望,有的方式怪僻,有的普普通通。”吳老頭答道。
  “噢。”她隨口接了一聲,金色的面龐微微一暗。
  “就是這里。”霍恩指了指一道有一個淡藍色按鈕的門。
  吳老頭按了一下,門紋絲不動。吳老頭在門前跪下,將前額頂到了門上。霍恩好奇地往下看著,只見吳老頭的眉毛像小蛇般動了起來,它們設法鑽進了門邊的縫里。這准是無所不能的莉儿。
  門朝里打開了。吳老頭站起身來朝后望了望。他的眉毛已經回到了原位;他的臉還是梅特爾的臉。他們一起走進了藍色的世界。
  文妲環視了一下屋子,用斗篷緊緊裹住身子。“我不喜歡這里。”
  霍恩用手掌按了按藍色的按鈕。几秒鐘之后,牆朝外打開了。里面亮著燈,管道車呈現在了他們的眼前。如果說他們還沒有到達安全之地的話,至少他們已經到達了通往安全之地的路徑。
  文妲開始朝車里走去,但吳老頭攔住了她。他把手擋在門框上。彩色按鈕在前控制板的映襯下顯得十分黯淡。吳老頭把身子探進車里,按下了金色的按鈕。几個聲音一下子傳了出來。
  “……把她穩在那儿,梅特爾也是,如果他跟她在一起的話。還有,要是你留不住他們的話,開槍……”
  “杜凱因!”霍恩輕聲說道。
  “我明白,先生。您就放心吧。”
  聲音還在繼續說話,但文妲顯然沒有在听。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一臉不敢相信的表情。“可那是——”她開口說話
  “可那是——”
  “怎么啦?”吳老頭問道。
  “那是我的管家,他從我小時候就一直跟著我。我對他信任得連命都肯交給他。”
  “那可是不太聰明的舉動,”吳老頭輕輕地說道,“只要价錢合适,任何東西都是可以收買的。現在的問題是:我們還能上哪儿呢?”
  霍恩盯著文妲喉嚨了面的脈搏跳動,心里在想他們的漫長逃亡是否已經到了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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