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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爾維斯的新娘

作者:凱瑟琳·安·格蘭


  當發現艾爾維斯的墳墓空空如也時,達蓮尼臉上的惊愕可以想見。
  她通常黎明前便起床了,因為這是格雷絲島一天最美麗的時分,這一天的耶穌紀念日也許又像往常一般凄迷美麗了。
  但這個星期一特別奇怪,太陽光者早便透過達蓮尼九尺高的窗框直射了進來,那時她還躺著正夢見白嫩可大的瑪拉。她被陽光刺醒了,眨了眨眼,繼又重新滑回夢中。在那里,她夢見自己又變成了小孩,正狼吞虎咽地吃著瑪拉,而周圍的人一邊笑她的貪心,一邊卻又在繼續鼓勵她。
  她翻了一個身,盡情地享受著水床舒适的溫度。水床是圓的,周圍滾有皮邊。她枕著織綿,靜靜听著床里的水聲。
  然后她睜開了眼睛。
  警報器上指示數字的裝置正在閃爍,一定是快沒能源了,再不,就是她把程序定錯了,大概八點了吧,但路艾倫本該七點就下班的。
  怎么了呢?
  今天是星期一,達蓮尼無精打彩地躺在床上。又是漫長的一天。格雷絲島通常9:30才開放,她還有許多時間可以去檢查艾爾維斯的數据。并且她早在禮品店時,就給了艾拉梅許多頭發和皮膚的碎屑,她把它們放在塑料盒里(艾拉梅再也不能借口指責她懶而把工作留給別人了),因此,她今天早晨不用再做那些事了。
  但是五分鐘過后,她還是鑽出了被窩,戴上浴帽,她沖了個澡,然后又坐在了那法國特色的梳妝台前。
  她把柔美的長發梳成大朵的波浪卷,然后打上了粉底,扑上了一層涼爽、光滑的粉之后,她又涂上了口紅。按下鍵,一陣音樂旋即飄了出來。

  “貓王,貓王
   透過金光和烈焰
   將會再度复出”

  這是她最喜歡的歌,她隨著曲中艾爾維斯仙韻般的歌聲哼著,直至曲子的預言部份,關于飛船滿載瑪拉而歸的情節。
  達蓮尼一邊听,一邊畫上眼影,她最喜歡的便是默美綠牌的綠色眼影了,這是她在曼格羅尼拉的瑞克斯一馬特店買的,只有在那儿,才買得到這种眼影。
  她在假睫毛上涂了大滴濃黑的睫毛油,當每天的預言結束之后,她打開收音机,注視著衣櫥。
  “溫柔的愛我,真摯地愛我,永遠不要讓我离開你,”貓王的歌聲從河對岸飄了過來。
  甜心,你等著吧。
  當她穿好那件帶花邊的短衫后,一個社會公共部門又發了一條消息,呼吁采取最后措拖以應付每個人万一在回歸過程中,由于頭部冷凍拖延時間過長,可能會帶來的后果,而有些人在等待時就不想听到什么訓令,如伊麗莎白·泰勒,還有邁克爾·杰克遜等其它人類也是如此。
  听到這一切,達蓮尼不禁笑出了聲來,但同時也感到一陣悲哀。畢竟他們和人類之間總會有些差距,但頭部冷藏對人類并沒有用,人類神經元里一些細小但卻是關鍵的物質完全不同,他們也不可能再生;更不用說他們的技術尚處于一個相當初級的階段。
  她最后又很快地梳了梳曲卷的頭發,并在一側別上一個條形水晶發夾,上面寫著:“艾爾維斯”。
  當她离開那間新娘廳時,不禁有些自視高貴了。在這里,如果一個人沒有血統和家世,那他純粹就是一無所有了。但是她卻有這种得天獨厚的优勢。肯定這也是她為什么能當新娘的緣故。
  廚房里一個人也沒有,她給自己沖了杯速溶咖啡,如果不是有點餓的話,早晨她就喝這個。然后她又吃了十來片微波爐里烤出的香腸餅干,當然其他四個新娘還未起床,和往常一樣,那些穿著老式灰西服,皮帶上挂滿了小工具的傲慢的技術師又在來回忙碌著,他們以為他們很重要,他們不明白要沒了這些新娘,恐怕這個物种都不能生存下去。蕊達自己就是個笨蛋,她總讓達蓮尼感覺很心煩,當她從你身旁走過時,她總是邊鞠著躬,邊道:“大家請讓一讓,我是新娘。”
  達蓮尼點燃她今天的第一支万寶路,打開冷藏室,取出一束新鮮的唐冒蒲去插在艾爾維斯塑像前的花瓶里。粗粗的深綠色花梗在她手里冰涼涼的。她把腳塞進帶來的那雙白色錦鞋里,打開后門,朝艾爾維斯的墳墓走去。
  那地方在冥思園中。她像往常一樣,當穿過那修剪齊整的樹木成行的甬道時,總會想想做一個新娘有多幸運。這种想法,以及她剛才的歌曲,總會支撐著她渡過那八小時艱苦的時光——她得忍受那些肥得流汗的突變体,(當然,也不乏勻稱和美麗的)。
  在這儿見他通常是件令人非常舒眼的事,尤其是在一切都已准備就緒,期待他重生的今天。一旦他們認為這個重生的過程比他們所想像的時間還長時,他們便決定把他放入一個有机玻璃制成的金字塔形的匣子里,委員會認為這是個最佳方案,因為他們可以控制一切變化了。一群自稱為貓王樂隊的煽動者要求有更多机會見到匣子,但他們大多不過是一群無能的自命不凡的年輕人罷了。他們的忌妒只是因為盡管他們中很多成員不是成熟的突變体。血統里卻有著人類的淵源。丑陋家伙的丑陋行徑。達蓮尼顫抖了一下。
  建筑兩邊的春天的鮮花總算讓達蓮尼心情平靜了一些。她抬起頭,發現天色突然陰暗下來。太陽早已躲進了云層后,空气濕濕的,仿佛象要下雨。她快步走上石門的那几級大理石台階,石門上雕刻著許多天使和吉它。她抬起手腕掃描,想把門打開,卻突然停了下來,手依舊懸在空中。
  石門早已被拉開了條縫,她惊駭得已不能呼吸,站在門口,感覺恐懼正潮水般向她襲來。門口黑漆漆的一片;她順著門旁的牆壁摸索,找到了備用控制板,她長長的手指顫抖著按下了燈光鍵。
  匣子的有机玻璃蓋早已被打開了,一定是有人,有人進來過……達蓮尼開始渾身顫抖。那個又老又胖的人并沒在這,該有吉它的雕像座上橫七豎八地懸吊著一些鉛線。
  煙從她手指間滑了下來,在粉紅色的地毯上無聲地燒著。也許,以后需要解釋的時候,她會告訴科爾,她感到是她的失誤,他們的所有計划和夢想都流產了,被他們所居住的這個落后星球上土生土長的白痴破坏掉。她的腦子里翻來复去地想著那伙“貓王樂隊”的威脅。他們早就一直在說,如果任何人想再見到那艘飛船——也就是說,如果那艘飛船還存在的話,他們就得把一切牢牢控制在手中,他們中的一些人,蠢得足以讓人怀疑。
  因為心里焦急万分,她都沒有靜下來想想安全工作是技術師的責任。當時她腦子里什么都沒想,只想到其他新娘一發現這個,就會要了她的腦袋,而且如果把它冷藏,也會用一种方式讓她永遠不能再生。
  她所有的恐懼都涌成了一句話,因為高度緊張,簡單得如同福音傳道師的叫聲,“他不見了!他不見了!”
  她沖出了音樂門,想也沒多想便用手腕掃描器將門打開了。在慌亂之中,她甚至沒注意誰在看著她。她沖向艾爾維斯·普雷斯利大道,仍在惊恐地叫著。
  接下來,她遇到了羅爾。
  他開著輛破舊的F—100型福特貨車剛好因為紅燈在她面前停了下來,車上載著兩個后輪和一張定做的特長的大床。當時她正跑得气喘噓噓,抽抽噎噎,事后想起來才知道她這樣穿著迷你裙和花邊罩衫,腳下蹬著白色錦鞋,左手還拿著把唐冒蒲的年輕女子看起來有多奇怪。
  她透過窗玻璃打量著那位英俊和藹的男人,坦率地說,他有雙湛蘭的眼睛,黑發,還有把黑色的短須,他寬厚的肩膀正靠著輪胎,當他扭頭過來看她時,正伸出去夠換檔器的修長的手臂也停了下來。他轉過身來打開了車門,“小姐,快上來吧。”
  達蓮尼想也沒想便坐進去放聲大哭起來。他伸出手來,幫她把身旁車門關好,因為她當時正兩手緊握著鮮花,擔心“火星”——她那只會說話的貓,會吃不上早飯,不過,幸虧她又記起那盒貓食已打開放在了廚房的門背后。
  綠燈亮了,他使勁推了一下,但他顯然并沒有在乎變速器,也沒有注意到車上裝的東西把尾車門撞得砰砰直響。
  “杰森把我的領帶取走了,這個小坏蛋,我一定要好好揍他一頓,他媽媽太弱愛他的。我只是個刻薄的爸爸。我拿他真是沒有辦法。”他歎了口气,當他看著達蓮尼時,目光甚為傷感和失落,“但他大部分時間總愛和媽媽在一起。”
  達蓮尼還在時不時小聲啜泣著。他靠在靠背上,從座位下摸出了一個破爛的盒子,他取出其中一個小玩意遞給她,“對著這儿,用力地吹。”
  她把花放在儀表板上,用力地吹了起來,絲毫不感到尷尬。
  “現在,我希望你能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么事,”他問:“和男朋友打架了?”
  “不”,她哽噎著,這么難過,以致于想都沒多想就說,“是艾爾維斯,他不見了!”她又開始哭了。這次,她哭得更傷心了。他們為此已等了這么久,但是現在既然他消失了,他們也不可能再重返家園,因為那艘飛船不會平白無故地飛回來接他們!這意味著他們將在這個沒有了貓王的星球上被困成千上万年!并且以后再也不能有小孩了!沒有了他,他們永遠也不能有小孩!那一小盒頭發屑將很快被用完;到時候……她又開始放聲大哭。這一切太可怕了,達蓮尼這一生從未遇到過這么煩亂不安的時刻,甚至胜過當初她拋下孩子,承擔新娘的職責時。
  “哦”,他說道,“我明白了”,但她從他下巴和眼下的皺紋便猜得出他實際上并不明白,一點也不。她開始為自己把這一切居然向一個完全不知情的陌生人類透露而惱怒自己,她想,后者多半只會嘲笑她了。
  但他并沒有,他只是沿著孟菲斯區寬敞空曠的大道開著,穿過了皮波底區最為貧窮的地方,直到最后兩人來到河邊。
  “也許出去兜風會讓你心情平靜些,你知道,有時這是所能做的最好的事情,這非常安撫人的心情,尤其是到了郊外更是如此。我住在阿肯色,那儿相當美麗,苹果樹正開得繁花似錦,當然,也許你并不想和我到哪儿——”他看著她,她也回望著他,“我還得告訴你,我昨晚喝醉了,今早醒來時,才發覺自己不知怎么睡在車里,但這沒什么好指責的,有時候人需要醉那么一兩次。”
  當他們在陰暗的天空下穿越灰色的密西西比河時,她一直一言不發,在惱怒地思忖著,到底發生了什么事?為什么他會不見了?為什么安全系統沒有效果?很可能是因為那次能源暫缺,讓她的鬧鐘也不起作用。一定是蕊達在那儿賣弄她的軍事化裝備。她難道不是很喜歡達蓮尼受責備嗎?讓她不能准時起床出發也不是件太難的事,也許她早和“貓王樂隊”的人串通好了。
  是的,肯定是這樣。但是,備用系統又是怎么回事呢?
  她這么思索著,几乎忘了自己身在何方,突然他說道,“好吧,我想吃點早餐了,你呢?你看上去也有些餓了。”
  他把車停在了一家打著“家庭風味”的小館子前,幫助她從車上跳了下來,貨車的本身离地面相當高,一點也不像她那輛紅色的“新娘1號”車低而平穩的車身。
  她跟著他走進酒館,才發覺自己又饑又渴,她對食物仍是貪婪,這是他們的一個弱點,——他們需要吃東西,而且很多;他們需要靠地球上生產的食物以維生。盡管這里的食物比不上瑪拉,沒有那么有能量和持久,但只要吃的東西夠多,他們便可以生存。這就是他們為什么經常光顧雜貨店的原因了。他們一天需要兩、三次吃東西,每次滿滿一手推車。大多數的人曾靠飛船上的食品維生,但當飛船的驅動器出毛病之后,再也沒有足夠的能量制造瑪拉了。現在,又有一群餓得皮包骨頭的成員出發了,他們也許很快就會回來。但因為她的過失,也許他們永遠也回不來了。
  組織已發現大伙不能都聚在一起,盡管——他們只是吃得太多了。他們一天的食量大約是普通人類的四倍,因此他們只有分散開來,方不至于吸引別人注意。
  他們當然在雜貨店碰頭,那里的通道是他們的王國。搬動貨箱的聲音熟悉得就像個人的呼吸聲,而每個人簡直把几間大型超級市場的結构了如指掌。組織里的許多人都怀疑,不知道飛船還會不會回來接他們,但達蓮尼從未動搖過她的信念。直到今天。
  她從不相信那些技術師,以及他們那种傲慢的態度,她曾經要求其中几個笨蛋去當警衛,當然這件事被記錄在案,防衛設施的空虛,終于導致這場災難的發生。“你們簡直沒有腦子,”她曾經對委員們這樣說。她的生活中到處都是哭泣的婦女猛地扑向天鵝繩,把唇膏抹在金字塔上。但這些都不是真正的問題所在。地球是一個相當奇怪的地方,到處充滿著犯罪和干奇百怪的事件,你不知道它隨時可能會發生事件,而現在,最糟糕的終于降臨了,有那么多人想要得到艾爾維斯,但要沒有了技術師,他活不了太久。
  她走進房間,正在試圖把事情想清楚,她向窗外望去,那黑發男人給兩個人點了咖啡、火腿、餅干、黃油雞香卷和燕麥粉,——仿佛他知道她胃口很大似的,盡管她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他不可能知道,他不過是個普通的人類罷了。但她也看得出他是個好人。否則,她也不會想也沒想便跳上他的貨車了。其實,她本也無需考慮這些因素,因為人類只是种很簡單的物种罷了。她有些喜歡這類人,因為他們讓一切都很有家庭味,他們知道怎樣生活——只是他們并不比昆虫能活得長多少。就她的觀點,這几乎不是個悲劇。
  當然,在作好新娘照料艾爾維斯和她們的寶貝之外,她也曾想過當人類。在她11歲之前,她便有了兩個小孩,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在她第一次演唱會上,一張沾了兩滴汗珠的圍巾所引起的。
  是艾爾維斯親自把圍巾扔給她的。天啊,那時候她有多幸運!這种被選中的幸福!要是飛船回來的話,她將是第一個去迎接艾爾維斯的。她現在正好年齡合适,而且,她也是僅有的几個配得上艾爾維斯,并且能和他共同合作出一個新貓王的人。
  但這一切并不是那么輕松的。為了成為一名新娘,她不得不把兩個孩子留給母親,這一步猶為艱難,作一個新娘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簡單——你得每天查閱數据,即便是一根頭發掉了,你也得讓技術師們知道,好讓他們小題大作,責罵當日負責的那位新娘,可以肯定的是,技術師們并不如何看重這些新娘。現在艾爾維斯不見了,而這一切都是她的過失!
  如果不是她的過錯,最好躲在一旁,等他們發現真正的肇事者。當她一想到別的新娘發現貓王不見了會是如何的刻薄時,不禁不寒而栗。對他們來說,這一切簡直就象是謀殺、象是撞到人開車就跑的感覺,因為沒有了貓王,他們都不可能活多久。也許還沒有人的壽命長,盡管那很微不足道,該死的。
  他一邊注視著她,一邊笑了,“你知道,我并不是在取笑你或者什么。但是你這种哭的樣子,讓你看上去的确有點傻乎乎的。我小時候,不管什么時候哭,媽媽總會拉著我們到鏡子前,讓我們看看自己那副模樣有多可笑,‘看見那只猴子了嗎?’她總是這樣說,如果看到自己那張小臉漲得通紅,哭得亂七八糟時,你要不笑出聲來才怪呢。”
  閉嘴——她真想這樣對他大吼一句,你懂什么?但她什么也沒說,离開了座位。
  “等等”,他在后面說,“我很抱歉,可我并沒有打算——”
  她關上女洗手間的門,肘部靠在了污穢的白色水槽上。
  他是對的,她這樣子看上去确實是傻乎乎的,像個被雨淋得濕濕的小丑,綠色的液体不停從她的眼中落到了胸前,而且鼻子也是花花的,她的嘴唇……
  她彎下腰,用水沖著臉,她用了塊肥皂才把臉上那些五顏六色的東西洗掉,但因為沒有用她的玫瑰保濕霜,她感到臉上的皮膚又干又繃。此外,因為沒帶皮包,緊急潤色包也忘在了家里。皮包里不僅有化妝品,還有手鐲,有了它,她們和人類性交時就不用擔心受到外激素的侵蝕,因為外激素強大得足可以引起突變体的產生。她几乎又可以听見母親的警告了,“不帶手鐲就不許出門,”她從來不敢忘了這條訓誡,而她也從來沒有過像今天這樣的經歷。
  她揚起下巴,讓他們見鬼去吧。她已經盡力了,他的消失又不是她的錯,盡管他們都會把罪責歸咎于她,但又怎么樣呢?他們也許會搜尋她,但可能永遠也找不到她,她要把自己隱沒在這座沒有了貓王的城市,一輩子也不回去。很簡單,她不會那樣就回去了,除非她有所准備,但也許那一天永不會到來。
  她走出洗手間,發現那盤冒著熱气的食物已在等著她了。
  她坐進座位,火腿帶點微鹽,吃著非常爽口,是真正的鄉村風味:她不知道他們是從哪儿弄到這么美味的東西。雞蛋卷太軟了,不過并不算太差,餅上的豬油渣都還在滴油。她趴在餐桌上,以她最快的速度用叉子把食物划進口里,不在乎他是否在盯著她看,而他也确實在看著她。
  “我從沒見過一個小姐吃東西有這么快——對不起,我似乎又說錯了話,不過,事實的确如此。”
  喝過咖啡后,他給了她一支万寶路,兩人閒聊起來。
  “那么,你剛才說的話是什么意思呢?”他問:“艾爾維斯不見了?這和你是位新娘有關嗎?”
  “是這樣的,新娘,用我們自己的話說,好比是個管家,明白了嗎?集團雇我們來照管圣骨匣,就這樣,你知道有多少人來參觀嗎?”數以百万計,還有一個更好的原因。
  “我的母親也去參觀過,”他說。
  “你叫什么?”
  “艾爾羅爾·杰斯特,我住在撤登鎮區,那儿离此并不遠,”他稍稍起身向她傾了些,為她點燃了第二根香煙。
  那一刻,他的面孔和她的相隔如此之近,她喜歡他身上的气息和那雙藍眼睛。
  那雙湛藍的眼睛。
  當她注視著他時,她感覺她非常善良,一种她從未体會過的善良。她從未和人類待過這么長的時間,而現在,她自覺已比較适應了。
  “你的工作是什么,杰斯特先生?”
  “叫我羅爾,”他邊說,邊微微皺了皺眉頭。她就是喜歡他皺眉時,眼底的那一線皺紋。其實有些人類也是非常有吸引力的,無疑他就是其中一個。她想,沒帶皮包真是一件大錯,她在想象他脫光一”衣服會是什么樣子,他那雙有力的大手又會對她怎樣——天啊,達蓮尼,你知道這种想法太蠢了,你得為此感到羞愧。你不是在自找麻煩嗎,你并不想自己被突變体束縛住吧。
  “我几乎很少做事,我父親是种煙草的,但煙草也殺了他。我是說,他煙抽得太多了,媽媽也為此而生了病,醫生說也許是帕爾美尼亞病。她見了你一定會喜歡你的;因為她喜歡懂得吃的女孩,她甚至可以用一整天來做一餐飯,”他的話對達蓮尼的确是种誘惑,因為她已經感到自己又餓了。
  但在她剛听到他敘述的那一分鐘,她的确為他感到傷心,在這個宇宙里沒有任何給人休息的空間,到處都是一樣。你會以為那些簡單生物可以過得很好,但你錯了,他們也有自己的煩惱,而且他們的煩惱不亞于你照料貓王使他重生的使命。想到貓王,便提醒了她,她們也許只能到另一個星系再找一個貓王。但現在,一切都太遲了,她把額頭撐在自己那雙發抖的手上。
  羅爾把她顫抖的雙手分開,緊緊握在自己手中,直到它們停止了抖動才放開,“我希望你不會介意,我是說,這不會影響我的駕駛,”他說,“但是我的頭痛……也許喝杯啤酒會有點幫助……”
  “不,沒關系,我也想來一杯。”
  “我們這几星期日午飯前不賣啤酒,”女招待在一旁說。
  羅爾摸出了兩美元,“只有二十分鐘便到十二點了,這可不可以稍微改變一下時鐘呢?”他問。
  “你會讓我們失掉執照的。”她盡管這樣說,還是給他們端了兩杯生啤。
  啤酒味道不錯,達蓮尼并不常喝,但有時也确實想嘗嘗。外面天气變暗,開始漸漸瀝瀝下雨了,而屋里卻非常溫暖,在今天的天气里做那事還不是大糟,也許有時候你只需要去做,而無需想那么多。
  “你知道,我常在想艾爾維斯的魅力究竟在哪,”他說,“請別以為我是在傷害你的感情或是什么。但事實上,那些人又在艾爾維斯身上看到什么了呢?”
  “嗯,他是貓王,”她一邊答,一邊喝下她的第三杯啤酒,這杯酒一下肚,足以打消他對其它新娘的擔心,她感到一陣輕飄飄。
  “那又怎么樣呢?”他說,“他唱了几首歌,發福了,最后死了。”
  “那并不只是几首老歌,”她有些生气了,“那是——”她終于還是打住了話頭。畢竟,今天她已經說了太多的話。
  “知道嗎,你非常有趣,”他又道,“他們二定給了你不少錢讓你作新娘的,事實上,我從未听說過這類事,我對此一無所知,也許我對艾爾維斯注意太少了。盡管這樣,你還是相當可愛。”
  她知道自己不僅僅是可愛。她還很漂亮,她們都是這樣。一個有著長腿、細臀和隆胸南部特征的女子不僅僅只是漂亮了。大多數人都喜歡那一頭金發,和說話時的卷舌音。她們成熟得很快,但是她們在很長、很長一段時間內不會開始看起來衰老。除非她們想這樣,但也有很多人想,這樣可以避開男人的糾纏。在她們沒有購物、烹飪、吃飯時,她們大多靠看電視和看報紙打發時間。
  但她還不想看上去很老,羅爾非常有魅力,這點她已不上想過十次了,此外,他還非常迷人,該死的!
  她想去方便了,于是起身朝浴室走去,但卻在柜台盡頭停住了。
  一台黑白便攜式電視正懸在柜台那頭,她听到了一句“艾爾維斯”一個神色緊張的記者站在格雷絲島,手里拿著一只話筒:
  “不僅艾爾維斯不見了,而且他的照料者也消失了,警方怀疑其中必有內線,格雷絲島和周圍的建筑被一次巨大的能源爆炸所摧毀了,而能源公司的發言人卻稱現場沒有留下任何線索。”
  傻瓜,你知道的下一件事便是他們到處懸賞抓你。如果其它新娘找到她,也許她們會把她的頭發連根扯掉,她轉身朝羅爾走去,靠在桌邊對他說:“我要走了,你呢?”
  他笑了笑,然后她便沉浸在那一片迷人的湛藍中了。他走出了座位,她搖晃著,他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她不是只喝了三杯啤酒嗎?

  小雨中,他們穿過坑坑洼洼的停車場朝貨車走去。她感到他就在她的身邊,似乎有种和自己的孿生兄弟失散多年后重逢的喜悅,盡管午后剛過一點,兩人都不約而同朝燈光閃爍的汽車旅館望去。一只飛鳥從他們頭頂掠過,飛向了河對岸。
  他們在那儿站了一會,當他凝視著她時,她几乎可以感到他眼中的無助。在她還沒來得及說話時,讓她的皮包和里面的手鐲也見鬼去吧(但現在貓王已經消失了,也沒有人會再需要新娘了),他已經伸出手去替她打開了車門,當他的手肘不小心撞到了她的胸,盡管這是她有意湊過去的,他還是低聲說了句“對不起”然后,很快鑽進車,坐在駕駛座上。
  “我不想你一個人站在雨中,”他一邊說,一邊發動汽車,擰開了空調的熱風,“也許會先冷上那么几分鐘,”他一邊說,一邊順著路開著。
  她突然有种不安的感覺,打開收音机,由于遠處的閃電里面發出一陣雜音。
  “你走以后我是如此的孤獨,”“他”低聲吟唱道。她小聲說,“艾爾維斯。”
  “你不要那樣神情恍惚地看著我,”他開了句玩笑,偷偷看了她一眼。他看著她時,笑容凝固了。
  她知道自己的眼中一定流露出了些什么,但那几乎已遺忘的星系已出現在她面前,只有在她听到的歌聲時。冷凍一睡眠曾經把它消除。她曾經只是個孩子。但事實上她又忘掉了一些;她眨眨眼,然后笑了起來。
  “我很好,”她說。
  “你看上去很蒼白,”他一邊說,一邊用手背碰了碰她的胳膊。然后他把車開离路中心,以躲開飛來的一塊石頭,緊緊扶著她的雙肩。
  貨車開始啟動后,他說道,“見鬼”。他松開她,重又轉身固定好剎車。然后,他開始吻她,她也在吻他,哦,上帝;哦,艾爾維斯……
  “不行,”他一邊說一邊退了回來,“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這樣做。我從來沒象今天這樣過,相信我。噢,不完全。象這樣。我的意思是——”
  信不信任那又怎么樣呢?但這對他來說似乎相當重要,“我相信你”,她說道,這是他所想听到的肯定,她也确實相信他。她已經很了解眼前這個男人了。她几乎沒費什么勁就能了解他了,人類總是一群讓人覺得乏味的動物,那些和她在孟菲斯酒館里呆過的男人更是如此。
  她靠在座位上靜靜地看著羅爾,這次她真的是呼吸急促,胸腔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覺。
  他簡直就象是美的和諧体,思維周密,但又帶著一种她可以感覺并可以触摸到的善良与純情,對她來說這一切都是那么真切自然。也許,她以前從沒有認真接触過人類,這就是艾爾維斯在那些歌里唱到的嗎?上帝,怎樣的一种情感!難怪貓王表現得這么狂熱,他們似乎拋掉了一切愚蠢的思緒。她突然有种想唱歌的沖動,讓當什么新娘見鬼去吧,飛船也永不會再回來了。
  她知道命運已在路邊等著她了,在這個沒有了貓王的時刻,忘掉那些手鐲吧,忘掉浸著汗水的圍巾吧,忘掉那些含有基因組合的頭發屑吧。三個月后出生的就是變异的“半人類”的嬰儿。人類的計划生育對他們并沒有效,因為是外激素促使精子和卵子結合在一起的。而外激素也是這一過程中必不可少的“產物”,但事情就因為那些外族的外激素而被弄得有些混亂。
  那些突變体,要是她繼續這樣下去的話,任何一刻都可能會孕育一個,是許許多多的女人——通常情況下總是女人——帶著悲哀,渴望的神色走過圣骨柩時,不是很清楚為什么對艾爾維斯怀有這么強烈的感情。盡管她們對預算很有用處,但每隔兩周一次必須寄出的支票需要很大一筆資金,這樣才能讓每個人都有足夠的食物。那些變异体都成熟得很快,几乎是人類生長速度的兩倍,因此現在已經有几代人了,而且關于他們來自何方的猜測對新的孩子來說也變成了一种模糊的傳說了。她成為新娘得感謝她母親,這多虧了她的嚴格要求——她得每天听貓王的音樂,并對他忠誠,盡管有時候她的确也存在著疑慮。她有幸成為一名新娘讓這一切至今在她腦海里記憶猶新。
  而現在一切都迸發出來了,她很想和眼前這個人類的男人呆在一起。“羅爾”,她呢喃著,他把她拉到了自己的怀里。那一瞬間,她所有的孤獨都一掃而空了。她在飛船上,除了那個嚴格描繪出的時間外,几乎沒和別的男人打過交道,他們是完全廢棄不用的、所有的除了一個,總是會有一個大王。但是這位貓王在后來也變得有些粗暴了,好象整個神秘的外星球都歸他控制了似的。最好還是把他裝在冷藏匣里,把他重要的部份保存起來,讓那些重要的基因信息完好無損,——在他用討厭的毒品和他放縱的生活方式把它們完全破坏之前。只是個大孩子。但大王們總是這樣。就被寵坏了的,任性而從不听人勸告。
  達蓮尼深深凝望著羅爾;他則完全不同。也許人類的方式更好一些。
  她回吻著他,可以感覺到他的呼吸象她的一樣深沉而平緩。他輕吻著她的臉頰,手在她的胸上滑動著——
  之后,他什么也沒說,仿佛有些頭暈似的,他飛車疾馳在路上。她扣上罩衫,彎下腰從車上拾起緊身襯褲,穿了起來。
  最后,他總算說了句:“見鬼”,但也就這么一句。
  她也不是很想開口,她几乎可以感到她体內的變化,就象她當初抓起他圍巾時一樣,但并不是象他們所說的那么可怕。她的母親曾告訴過她這一切是多么令人毛骨悚然,而當那時突變在体內產生時又是多么令人惡心和可怕。
  現在感覺還不錯。
  四十五分鐘后,他們就到了那里,他們沿途經過了一片片蔥蔥綠綠的田野,穿過一個小鎮,一間古老的木屋雜貨店,上面還有個褪色的“可口可樂”標記,“星期日停業”,招牌上寫著。几輛小貨車停在酒吧旁,有輛車下還躺了只躲雨的黑狗。在這個只有兩個街區大的小鎮上,有著圓屋頂和柱子的政府大樓是鎮上最气派的房子。
  “這就是撒登鎮”,羅爾道,“它是這個縣的活動中心,”他拐彎穿過政府大樓,開進一條狹窄的瀝青路。几英里之后,道路變成了一條泥路。他沿著紅土山坡窄窄邊緣往上升。頂上是一個大大的院落,門廊上裝著紗窗門,周圍到處是盛開的玫瑰花,粉紅、紅的、黃的。旁邊就是一個衛星接收天線。“這里并不怎么樣,我想”,羅爾說。
  她想,是不怎么樣,不過話到口邊,卻成了:“這里挺不錯的。”
  “這間是媽媽的,我的房間在那邊,我用一個大木桶的木材搭的。”
  “是嗎,”她說。
  她四處望望,望著他們下面碧綠的低矮丘陵,田野就那么确定和真切地在腳下延伸著,還有在小路那邊的那些鄰居。她在這感覺比在格雷絲島還好,更自在一些。在那儿,觀察著測量器,看著觀光者人來人往,還得忍受其他新娘的忌妒:因為一旦他們回飛船時,她是排在第一位的,而其他人都只是候補人員。該死的,那一切不過只是愚蠢的幻想罷了,為什么不呆在這儿呢?——這里似乎象個家,羅爾也給她一种家的感覺,甚至也不是接近永遠。但在現在既然貓王不見了,也沒有人能奢望永遠了。
  羅爾拉住她的手,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們緊挨著向木屋走去,房里傳出一陣電視的嘈雜聲。
  “太好了”,他說,而她則可以感到那种如釋重負的感覺,如涼風般拂遍全身。“我想媽媽一定沒事,我本不該整晚讓她一個人留在家里;也許你不知道這點。”
  他先在門上敲了敲,然后推門進去了,“媽”,他說,“你怎么樣?我帶了個朋友,想讓你見見。達蓮尼,這是我母親芝尼亞。”
  他突然一下停住腳步,結果達蓮尼正好撞在他背上。“怎么了?”羅爾在問他母親,達蓮尼看過去,只看見一個老婦人穿著件褪色的印花布服坐在那儿哭。
  “你看電視吧,”她說。
  達蓮尼順勢望去,頓時她的嘴惊訝得合不攏了。
  通過有線新聞网,格雷絲島正在畫面上,大約有百万余名人在那儿,頭頂上直升飛机在盤旋著,而畫面上一直有個聲音傳出:“這一切太難以置信,簡直難以置信。”
  “發生了什么事?”達蓮尼問道,其實她并不一定要那么問。當然它已經上了全國新聞了。
  老婦人有張蒼白卻慈祥的臉。達蓮尼知道她過去曾經很胖,而且精力充沛。她知道許多事情。她還知道她已有71歲了,患有關節炎和糖尿病,左側心血管冠狀動脈血小板凝結。此外,還有肺部損傷。
  “如果這并不能讓所有人都感到吃惊的話,”芝尼亞說,“我是指,我已見到了這一天——艾爾維斯消失了。你知道他就那樣從墳幕里消失了,你看那群人。”
  “達蓮尼就是其中一名——”但達蓮尼在背后用力踢他,于是他很快就聞嘴了。她覺得自己告訴他這些事真是太傻了,簡直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傻瓜。如果她想待在這儿,就還真得少提這一切。
  羅爾牽著她的手,這時她又感到那种熟悉的激情了。也許她并不那么傻,當他牽著她時,似乎一切都有了意義。
  達蓮尼坐在芝尼亞身旁那張綠色的舊沙發上,抓住她的手,“你也有些喜歡艾爾維斯嗎?”
  “嗯,我對那人非常著迷”,她說話時還喘著气:“知道嗎,50年代在縣的集會上我曾見過他,那時他剛剛成名。羅爾的父親對此很不高興,說我不該對別的男人怎么扭臀感興趣。但他确實有打動你的地方。”
  “的确,”達蓮尼說。還有他奇特的非凡的DNA遺傳物質,老太太。
  握著芝尼亞的手,她打量著她憔悴的面容。她感覺到羅爾正坐在她另一邊,兩眼一動不動地盯著電視屏幕。
  達蓮尼很少這樣做,坦白說,因為她并不經常有心去做。
  但這只需要恢复平衡,釋放芝尼亞左冠狀動脈里凝結的血小板。達蓮尼治好了她,然后松開她的手。
  芝尼亞帶著一种毫不防備,單純的神情看著她,仿佛自己就是個剛出生的嬰儿。她的面頰潮紅,靠在沙發背上。她輕輕咳了一聲,深深吸了口气,臉上顯出非常惊异的神情對達蓮尼道,“我突然感覺好极了。”說罷,她站了起來,“真的很好,我剛才一定忘了招呼你了,我給你倒杯冰茶吧。你要加檸檬,還是糖,親愛的?”
  “都要。”達蓮尼道,她想如果芝尼亞能給她几片水果派加餐就更好了。
  “你得稍等几分鐘,”芝尼亞道,“我這儿沒有速溶冰茶,”她走進了一個小隔間。
  “似乎有什么白色的東西從天空那邊過來,”播音員說道,聲音里充滿恐懼。
  達蓮尼突然跳了起來,盯著電視,“當然”,她說“當然”。
  他們已讓驅動器重新恢复工作了,但這花了太長的時間,用了他們近60年時間。顯然,他們會先載貓王——他們必須牢牢抓住他,他們從來沒拿他冒過險。為什么要告訴新娘們呢?那些技術師總是很看不起新娘,而對自己的工作自吹自擂,總是說要是沒了他們,一切都沒法繼續進行下去。他們為了不讓她們礙手礙腳,一定是早計划好了待一切准備就緒后,再把新娘們喚醒。突然,她想起了她那些美麗、發育迅速的孩子。他們一定和她母親一起到這儿來了。當然,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并沒有男人。
  “羅爾,我得回到孟菲斯了,”她說道。
  “不,”他低聲地說。她感到他的話音里有一种痛楚。他跳起來緊抱住她,“我不會讓你走,‘他’回來又怎么樣呢?他們不需要你,但我需要你,噢,上帝,甜心,我需要你。”
  當听到他柔情款款的話語時,她眼里噙滿淚水。他話里包含的情感和她的一樣強烈深厚。
  接著,實況轉播,艾爾維斯唱了一首她以前從未听過的新歌。這一定是從飛船上傳出的,是他們的召喚,——也是他們長久以來的期待。
  她仿佛在听著兩种不同的聲音,一种是人類的,另一种卻是出自靈魂深處,古老而強有力的指引。

  過去的一切又在她体內如火光般閃亮著。純白得象是在星光中蒸餾過的瑪拉。無盡長的生命;在她了解甚少的星球上,她甚至未曾想象到的、卻讓她魂牽夢縈的故土。
  羅爾從未象現在這樣恐慌過,沒有,從來不曾有過。他伸出手關上電視,似乎知道就要發生什么事了。
  “我不會讓你走,”他說,他把她抱得更緊了,她知道他是真心的。她抽回身就那么注視著他,耳邊回響著艾爾維斯悅耳的歌聲。他開始喘息,放開了她。他倒在地上,兩手捂著脖子,喘息著,翻滾著。
  達蓮尼彎腰拾起他掉下的鑰匙,從他身上跨過。
  當她走出門時,艾爾維斯停止了歌唱。她走過一塊礫石地,爬上了貨車,听見芝尼亞的尖叫聲。
  “對不起,”她一邊說,一邊轉動著鑰匙打火,猛地倒車,——盡管她知道他听不見自己這句道歉。但他現在一定又呼吸正常了,當時她只是想讓他松開她。當她快速駛上車道,駛向“他”,瑪拉,她的孩子,飛船和那儿的一切時,眼淚扑扑而下,她低聲說道,“這是永遠不可能的,這永遠都是不可能的。羅爾,我的甜心,這永遠也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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