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豚鼠特魯勒


尤漢·霍利茲豪憲

  有些動物一生下來就注定要給別人服務,豚鼠就是其中之一。這种小動物能充當肉食,而且對飼養的要求不高,它們生性好洁,繁殖力极強,很少患上能感染人類的疾病。
  這就是美洲的印第安人很早喂養豚鼠的原因,他們把豚鼠當作食物。四百年前豚鼠被荷蘭人帶往歐洲作為有閒階層的寵物,之后成了科學家的實驗對象,用來進行遺傳研究,也有時注射疫苗以生產免疫血清。
  “梅森家有人搬來住了,”早上愛琳娜給大家倒咖啡時說。她約莫30來歲,和村里大多數婦女一樣對周圍的事物十分敏感。有人搬進隔壁別墅來對她是件值得高興的事,因為這里靠近森林,比較荒僻。
  “我想要頭豚鼠。”儿子杰連撒嬌說,他剛滿九歲,三年級學生,和別的孩子一樣非常喜愛小動物。
  “搬來的是一家子人嗎?”她丈夫問,西爾韋斯特個子不高,在一家男子服裝店當營業員,每天忙于應付吹毛求疵的顧客,過早就謝了頂。
  “我只見到一個男的。”愛琳娜答說。
  “50克朗就能買一只豚鼠了。”杰連只顧說他所想的事情。
  “梅森先生曾說過別墅在春天可能會租出去,”西爾韋斯特說,“噢,上班的時間到了,這頓早餐真好。”
  “我和你一塊走。”杰連的學校就在車站附近。
  出門時,西爾韋斯特听到隔壁別墅發出“砰”的關門聲,不過他沒回頭張望,因為杰連正對他呶呶不休:“爸爸,關于豚鼠的事你怎么說?”“想听听我的意見嗎?”“我要你同意,這只需50克朗。”
  “倒不光是錢的問題,還牽涉到很多別的麻煩。比如說,如果豚鼠溜進廚房怎么說?万一你媽被絆倒呢?它還可能干出各种惡作劇,再說我們不是已經有了菲基嗎?”“菲基是大家的鉻,又不光是我一個人的。”
  “你忘了這里該拐彎吧?”“你別想擺脫我,我豚鼠,豚鼠,豚鼠!……”
  西爾韋斯特被搞得手足無措,進退維谷。如果他說“不”,孩子還將糾纏下去;而要是說“行”,那肯定也會遭到愛琳娜的譴責,不過這時身后響起一個聲音:“請原諒我的冒味……,我是你們的新鄰居,斯庫克副教授。剛才偶然听到你們的談話,想提出一個折衷的辦法:我在地下室養了不少豚鼠。孩子只要樂意,可以上我那里去玩。今晚我請您和夫人過來喝杯咖啡,順便參觀一下小動物,同意嗎?”杰連立即奔進地下室,從那里傳來他狂熱的喊聲:“媽媽!爸爸!你們快來呀,這里什么東西都有!”不錯,副教授的确花費過不少精力。地下室里滿是籠子,木板及箱子等等,到處都關著豚鼠:有白色的,棕褐色的,肉色的,黑的,還有些竟閃著金色或銀色。
  “它們有多美啊!”杰連嚷著,“我可以抱抱它嗎”“只要你不怕它們咬你。”愛琳娜警告他。
  “沒關系,”副教授安慰說,“豚鼠從來不咬人。”
  “它們的尾巴真短,比菲基還要短。”杰連手上捧著一個深褐色的小毛團,“听,它在哼哼呢,不是想對我說話吧?”“它們想吃東西時就像豬那么哼啊哼的,所以才得了豚鼠的名字,英文名字叫guineapigs,意思是几內亞豬。”西爾韋斯特說,他在午休時特地去了圖書館查找資料,以便在有學問的鄰居面前不致丟臉。
  “說得完全正确,它的确是餓了。”副教授肯定說,“你不妨從籃里拿一些蔬菜喂它。只要不是干食,那么水倒是不需要的,現在把它放回原來籠子,來喝咖啡吧。”
  愛琳娜應付咖啡餐具比對豚鼠要自如得多。出于禮貌,她詢問副教授是不是特別喜愛豚鼠,不過他答說它們是用來做實驗的。
  “這么說它們都是實驗動物啦?”愛琳娜瞪大雙眼問,“我想,您大概不會也搞那种殘酷的活体解剖吧!”“噢,不不,”副教授向她說,“我所進行的絕對不是折磨動物的實驗。”
  “不過別人不是用白老鼠做實驗的嗎?”西爾韋斯特感自己還有點知識可以用來賣弄。
  副教授解釋說,他在研究一种四氯化碳的酸性化合物,是用來噴洒森林及庄稼的藥劑,需要用豚鼠的各种變种來做适應性實驗。
  “您說的這种藥,听說很多人在為此而舉行游行抗議呢。”愛琳娜打斷他說。
  “這正是我得進行實驗的一個原因。”副教授興致勃勃地對她進行比較深入的解釋。
  西爾韋斯特對副教授把他妻子當作為听眾非常樂意,他對豚鼠所知甚少,對四氯化碳藥劑也根本不感興趣,于是他的思緒回到白天那個顧客身上:此人昨天買了件白襯衫,今天來店里大肆吵鬧:“我絕對不要這件襯衫!袖子簡直像是給猩猩穿的,也許是把我當作猩猩嗎?”襯衫在皮包里,皺巴巴的,一望而知已經穿過,西爾韋斯特當然拒絕掉換,于是一場不可避免。柜台旁圍觀如堵,搞得丟人現眼……
  副教授的個別詞語偶爾也傳到他的耳畔:什么“遺傳作用”啦,“除草劑”,“化學殺虫劑”啦,“用藥劑量”啦,“生長激素衍生物”等等……,最后那個詞西爾韋斯特似乎在廣告中听說過,商家宣傳把它們洒在草地上,能使蒲公英等雜草瘋長又很快死去。
  据副教授所知,他所研究的藥劑噴洒在草上,樹上或果實后,還沒有什么動物由此而直接致死。不錯,影響當然是有的。有位獵人斷言說,山雞的數量正在銳減,但這完全可能是食物的匱乏而造成的。
  “不過報上曾報導過整群蜜蜂群都死絕的消息。”愛琳娜還在提出异議。
  “那件事我知道。不過我認為是所用的溶劑出了問題,不一定是藥物本身的罪過。雖說有些動物受到影響,但也有不少動物得了益:例如噴過藥物的雞蛋孵出的小雞長得更快,而如果在老鼠的胚胎階段就用這种制劑施加影響的話,那么幼鼠的重量也會明顯增加。水庫里加進這种藥劑,魚儿長得更肥。我們對這些現象的本質還沒搞清楚,所以還得繼續研究……”
  后來他們又和杰連去了地下室,男孩子對一頭棕褐色的豚鼠愛不釋手。
  “我給它取名叫特魯勒。”
  “名字很好听,”副教授贊許說,“你知道它的籠子在哪里嗎?”杰連很快就找到了,副教授說如果万一弄錯也不打緊,因為所有豚鼠身上都是作過標記的。
  教授還告訴杰連,只要他愿意可以隨時來幫助喂養豚鼠。
  “不知道他是不是好人,”回家時愛琳娜說,“他在談論動物時簡直是鐵石心腸,實驗中它們往往由于內分泌被降低而死去,或者產生畸變……,人類害死了動物,然后還要殘忍地去解剖它們!”“說得不錯。”西爾韋斯特說話時已哈欠連天。
  夫妻倆后來再沒去拜訪副教授,倒是杰連几科每天必到,連父母都覺得太過分了。“但他的确需要我去幫忙,”杰連堅持說,“他整天讀啊寫啊,還要跑圖書館,這時就得由我來喂養那些豚鼠,每個籠子都得准備下不同的食物,你們甚至想不到有多少种。”
  “你千万別搞錯,喂了不該喂的食物。”
  “媽你別擔心,斯庫特伯伯很信任我,而且他自己每天也會去檢查的。特魯特需要喂青草,它什么都想吃,總是最餓的一個。只要一看到我,立馬就大哼特哼起來了。”“喂,特魯勒最近怎么樣?”兩星期后西爾韋斯特問他儿子說。
  “一天到晚哼得沒完沒了,今天還嚙咬了擋板,想讓我看看它餓得有多厲害。它長得實在太快,和它爸爸媽媽已經一樣大了!”“豚鼠的生長的确非常迅速,我記得書上說它們出生几小時后就能跑動,過了兩個月就能怀上自己的孩子。”
  “斯庫特伯伯說它們一年能生三窩呢。”
  杰連說他們發現特魯勒的兄弟長得特別瘦弱,可能是特魯勒把它們的食物都吃掉了,每次喂食時它都搶著爬在別人身上,把兄弟們擠開后一人獨吞。
  “它真饞得可以。”
  “不過特魯勒很有趣,把它捧在手上好玩极了。有時它安靜地坐著一動不動,有時卻拼命掙扎,還想鑽進我襯衫里,搞得我痒兮兮的。現在它很孤單,因為斯庫特伯伯已經把特魯勒和別的豚隔离開了,否則它們都得餓死。我能把它領回家來嗎?”“這可不行,儿子,別這么干,它會把我們都餓死的,菲基也可能會咬它,難道你希望這樣嗎?”有天晚上斯庫特副教授來說他的計划有了變化。
  “我本打算在這里住三個月,但現在我后天就必須赶回大學上課,明天有卡車來把東西打包運走。我想把房子的鑰匙留在這里,你們和梅森先生不也很熟悉嗎?”西爾韋斯特同意接下鑰匙。杰連得到25個克朗的獎賞,他含淚和豚鼠一起度過最后的兩小時。愛琳娜內心暗自高興:她終于能擺脫掉這位鄰居,豚鼠已經占据了杰連太多的時間,邊功課都在退步。
  二星期后杰連發現自己的練習本丟了,他到處尋找,沒能找到。
  “你最后一次見到它是在什么時候?”愛琳娜幫助他回憶。
  “很早很早了,起碼有14天以上。”
  “也許你把它忘記在地下室了,就是你和豚鼠告別的時候。”
  杰邊眼睛一亮:“不錯!”“讓爸爸帶你去那里好好找找。”
  五月的認得我是暖和的,西爾韋斯特感覺自己活像是小偷,他掏出鑰匙打開別家的門,還扭開電燈。杰連一陣風地跑進地下室。
  “本子就在這里!”他嚷道,接下來有几分鐘沒有動靜,然后又響起他的聲音,“爸爸,快來呀!”西爾韋斯特挺不樂意地沿著樓梯走下去。地下室很空,只有角落處堆著兩個滿滿的口袋和兩個撕破的空袋子。
  “這里有什么可看的?”西爾韋斯特生气地問。
  “當然有!瞧,在口袋中間,看到了嗎?”“我只見到水龍頭漏水,去把它擰擰緊。”
  “那里有特魯勒,我瞧見它啦!”“你胡說什么?副教授不是早把所有豚鼠都運走了嗎?”“我敢打賭那就是它。請把這個口袋挪一下,不太重,里面都是干草。”
  現在連西爾韋斯特也看到豚鼠了,壯壯的,棕褐色的身体縮在牆旮旮處,眼睛由于畏光而不停眨閃。
  “爸爸,我得把它帶走……,上我這里來,特魯勒,你現在長得多大啊!”豚鼠現在長得比貓都大了。
  “寶貝……,我的寶貝,”杰連用的最愛琳娜對菲基說話的語气,他把豚鼠摟在怀里。
  西爾韋斯特不知該怎么辦,他實在不想家里再添一頭豚鼠,但不管不問也不行。他決定還是寫信通知副教授,可手頭又沒有對方的地址。要是寄到大學去,那么大學可有七所呢。
  西爾韋斯特又歎口气,他轉身上樓,這時听到一聲尖叫,一個東西扑通一下掉到地上。
  “爸爸,它咬我!”西爾韋斯特倉促中只見有個東西溜到口袋后面。
  “它咬到你嗎?”“沒有,它在我手上先縮成一團,然后露出尖齒,嚇得我把它連忙給扔了。”
  西爾韋斯特腦海里飛快地轉念:找醫生、看急診、打破傷風針、住院……,天哪!“快讓我看看,把手伸到燈底下來。”
  “它并沒咬到我,只是想這么干而已,倒是襯衫被撒破了——瞧,一個小洞,你看到它躲在哪里嗎?”“我們回家去吧,”
  “別把它留下,求您了……”
  “甭管它,只袋里不是還有草料嗎?”“它得喝水,那里只有干草。”
  “水龍頭不是也在滴水嗎?”晚間西爾韋斯特給斯庫特副教授寫信,地址用的是國內的一所名牌大學,信封上注明如無此人,便請再轉給另一所學校。他讓副教授盡快取走他那頭豚鼠。
  時來月往,盛夏降臨,西爾韋斯特對副教授及豚鼠的事情早已置諸腦后。一天他們騎上自行車去湖里游泳,回家時,天上亂云疾馳,到家后已變得陰霾滿天,四周似漆。大雨滂沱,豆大的雨點打得玻璃崩崩直響,殷殷雷聲惊天動地,一道奪目的白光閃過,划破了夜空,接著就是震耳的雷聲,真是雷轟雨摧,金光亂掣……
  雨越下越大,路面上水泡翻滾,接二連三的霹靂讓人提心吊膽,兩個小時后雷雨才漸轉漸習,開始平靜下來。天空重新發亮。空气清新無比。睡覺時他們打開了臥室的兩扇窗戶。
  夜間西爾韋斯特被一种奇怪的聲響惊醒,起初他以為雷雨又來了,就起身去關窗。結果發現天空明淨,繁星閃爍,西爾韋斯特曾上百次為人們能在雜亂無章的星空中分辨出寶瓶座或飛馬座而惊奇不已。
  他猛然渾身冰冷:書上曾說過,有人半夜醒來听到某些奇异的聲音,起先以為是下雨,結果才發現是著了火。
  “起來!”他喊道,“醒醒!著火了!”西爾韋斯特拼命跑下樓去,拖鞋踩得辟啪作響。他沖進客廳,又去了廚房,從那里再轉到地下室,到處嗅聞,沒看到一點火星,也沒聞到任何煙味。他又跑進花園,也沒有什么失火的跡象。
  他听到身后有抓撓聲,那是菲基,狗儿悄悄跟隨西爾韋斯特出了家門。
  奇怪的聲音重新響起,西爾韋斯特已經能夠确定聲源——是從梅森家里發出的。不過他在那里孔沒發現明火,而聲音卻更為強烈,同時還出現破裂聲。西爾韋斯特認定是有賊人在撬門,而且菲基已在聳毛狂吠,西爾韋斯特赶緊把狗帶回家里,鎖上門再扳下保險,拴上鏈條,他用顫抖的手撥通警察局,一個平靜而稍帶嚴厲的聲音接了電話。
  “這里有小偷!”西爾韋斯特嚷道。
  “您說的這里究竟是哪里?”西爾韋斯特這才敘述了一切。
  “知道了,我們會盡快赶來,”那聲音說,“眼下所有的警車都在執行任務。請您繼續觀察鄰居家,一有動靜就打電話來。”
  從廚房里倒是能把梅森家看得很清楚,但他又怕暴露自己,于是火速把窗帘拉上。在黑暗中呆了一會后,他實在困得不行,就輕輕爬上床舖,蒙上被子睡著了。
  他被敲門聲惊醒時天色已經大亮,時針指著五點。西爾韋斯特小心從窗帘縫中張望,門外停著一輛警車,門前站著兩個警察。西爾韋斯特慌忙披上衣服去開門。
  “就是那所別墅。”他說。
  “能陪我們去一趟嗎?”他們繞著梅森家轉了一圈。警察認為最好能取得屋主同意后再進去。
  “那可不容易。房主在國外,要到圣誕節才能回來。不過我這里有鑰匙。這就去拿來。”
  怎么看,屋子里的一切也都不像有人動過:只是廚房的煙灰缸里有几個煙蒂。地窖里的果醬罐頭好好的,一切井井有序,還有就是有個裝土豆的柜子被打開了,里面滾出不少土豆。
  在地下室入口處他們停住腳步,西爾韋斯特指著門上的一個大洞說:“瞧,有人從這個洞口進去過了,我听到的大概就是鋸子聲。”
  “這不像是鋸的,”警察老練地說,“不知用的什么工具,倒有點像是鑿子鑿的。”
  “有可能是用沖擊鑽嗎?”西爾韋斯特問,“我覺得他們搗咕了很長時間呢。”
  “這下面是什么?怎么有股難聞的气味?”西爾韋斯特向他們解釋說這里曾飼養過不少豚鼠,于是他們下到地下室兜了一圈,沒有發現什么特別可疑的地方。
  “惟一合理的解釋是:這里有小孩來過,”警察下結論說,“破門的手法顯得非常笨拙,小賊通常只撬門鎖,不會用這种傻瓜辦法打洞。然后他們抽了兩根香煙就走了。什么也沒有拿……也許是您把他們嚇跑的?”“我有一條狗,它吠了几聲。”
  “這就對了。地下室也沒什么可偷的,只有一些破麻布袋。我們回去后將寫份報告,現在手頭工作成堆,這里損失又不大,到此為止吧。門當然得修好,您知道他們在哪家公司保險嗎?我們可以打電話給他們來解決這事。如果您還有什么新發現,就再和我們聯系好了。”
  接下來的几夜令人無法安心,杰連睡了,愛琳娜也入了夢鄉,只有西爾韋斯特總得起來巡視,盡管在窗前只听見風聲,除了月亮以外他別無所見。
  第三天早上去車站的路上,西爾韋斯特經過梅森家的花園。他發現有人把灌所有的樹葉都扯光了,還掘開土地,破坏了舖在路上的石磚,于是他又向警方報告。
  “是花園被損嗎?很抱歉,這可是常有的事,”他得到的答复是:“我們可以記下您的匯報,但除非在當場抓獲這种家伙,否則我們不會采取其它措施。”
  第二天一早西爾韋斯特發現自家的花園也遭到了同樣的厄運:在微弱的晨熹下他看見菜圃被挖得一塌湖涂,胡蘿卜、萵筍及草莓等都破坏得狼藉遍地。
  當他小心地打開窗子時,听到下面似乎有點動靜。
  “誰在哪里?狗東西!”他罵道,連自身的危險都忘記了。
  但是并沒有小偷從樹叢中躥逃出來,也不見抱頭鼠竄的小孩,只是在遠遠森林那邊有個土褐色的影子飛速隱沒在樹叢中。
  不,不能輕易地放過這家伙。西爾韋斯特先生生性溫順,但現在連他也怒火填膺。他在客廳里找了一根粗手杖,打開大門時看到菲基,西爾韋斯特把狗喚過來,給它套上項圈,有兩個在一起總比一個更安全些。
  牽著狗繩,西爾韋斯特憤憤地察看了被毀的菜地,菲基顯得异常焦躁,它鼻子緊貼地面,狂吠不已,它掙脫西爾韋斯特手中的繩子,飛快朝森林扑去。
  “等等我,菲基!站住!停下來!”但是狗根本不听指揮。
  它已老了,但現在似乎重新粗力充沛,它四腳騰空,雙耳直豎,背毛聳起,大聲吠叫,猛躥奔很快就進了密林之中。
  西爾韋斯特緊跟著跑過去,起先他還能听到菲基的叫聲,影影約約看到它朝哪里奔跑,但聲音越來越遠,以后就完全听不到了。又跑了几分鐘,西爾韋斯特只得放慢腳步并停下。他無法确定該朝哪個方向走,周圍寥寂無聲。他倒是在報上讀到過一個獵人的事跡,那人能根据踐踏過的小草,缺損的枝葉或地面上的血跡來追蹤受傷的野豬。但西爾韋斯特可不是獵人,他怎么也發現不了哪里有踏倒的草莖或損坏的樹葉,他只覺得眼前茫茫,不知何處是正确的方向。有一次他仿佛听到了什么吼叫,但也許只是他的幻覺。
  适才的怒火已經冷卻,森林里老樹盤結,古木參天,危机四伏。
  他緩緩轉身退出,一面朝左右或身后張望。菲基始終不見蹤影,但是這條狗的識別能力出眾,有好几次它曾在散步時离他而去,結果卻比他先回到家中。
  家中愛琳娜已經起身,在廚房准備咖啡,然后他又去喚菲基吃例行的早餐,結果狗儿沒有反應,來的卻是西爾韋斯特。“菲基在哪里?”他妻子問。
  “我還以為是您或杰連看到它了呢,”西爾韋斯特講述了剛才的冒險經歷。
  “我可沒見到它,”愛琳娜說,“還得去找找,也許它被樹根鉤住了狗繩或跌進洞里面了。”
  杰連很快也起了身,他們三人一道去了森林。時近中午,依然沒見到菲基的絲毫蹤影,他們決定分頭繼續尋找。
  几分鐘后,他們听到愛琳娜的尖銳而顫抖的叫聲:“快到這里來!我覺得它也許在這里!”杰連第一個跑過去,他在一個山凹前面探頭下望,西爾韋斯特也過來了。
  “是菲基,”杰連說,“我對它嚷了又嚷,可它一點也沒有反響。”
  “你能跳下去嗎?”這個凹地准确說來,是一條大約有兩米多深的溝渠,一邊是陡坡,另一邊滿是多刺的荊棘叢。杰連奮身下跳,發現菲基側身橫躺,已經僵硬。
  “爸爸,它被咬死了!”現在西爾韋斯特也下去了,狗的肚子是被撕裂的,內髒全被吃光,西爾韋斯特從未見過這种慘景。
  他迷罔若失地站起身來,喉頭有一團東西堵得透不過气來:“你回家去拿條口袋來,”他對儿子說,“我們得把它埋到院子里去。”
  “你肯定它是死了嗎?”有琳娜在上面問。
  “絕對死了,千万請別下來,”他很快又被了一句,“女人家不宜看見這個。”
  他們在花園盡頭的一塊小草地把菲基埋葬了,心中充滿凄苦和悲哀,他們全家和這頭□愛的生物具有深厚的感情。狗不僅是他們的伴侶,也給他們以安全感。孤家獨舍還真少不了護宅狗呢。
  西爾韋斯特對所發生的一連串事情想很多,不過他完全忘卻了副教授的那頭豚鼠。他根本不信這里會有惡狼出現,要是說大山貓或許倒是可能的。也許是山貓攻擊了菲基?不過山貓可不會去偷吃胡蘿卜的,除非是菲基在追蹤時,另外有猛獸襲擊了它。
  第二天夜里那位不速之客又出現在他們花園里,拂曉時西爾韋斯特發覺有生物在醋果樹叢下面動彈。他急忙喚醒愛琳娜,讓她負責監視,他和杰連高法從后方包抄。西爾韋斯特一手拿電筒,另一手提了根粗木棒,杰連用撥火鉤武裝自己。
  他們躡手躡腳的進入園子,在臨近一米左右時西爾韋斯特突然打開手電,雪亮的電光照亮了眼前的一切。他們看見一個圓滾滾的深褐色的動物,嘴里在嚼著白菜,它同時把頭轉過來,朝他們昂首呲牙,露出森森利齒。
  “不……,這是特魯勒!”杰連失聲叫道,“爸爸,別打它!”杰連向四腳撐地的那頭野獸跨前一步。
  “它也許還認得我,到我這里來,特魯勒,來來……”
  杰連又突然驟然然往后一縮,特魯勒已擺出攻擊架勢。它目光凶惡,眼睛似乎在冒火,它張開血盆大口,前爪撐地,后腰弓起,剎那間已扑到杰連身前,打算噬咬他的腿部。
  “快跑,杰連,跑呀!”愛琳娜在遠處急叫,其實杰連早已在拼命轉身逃跑,西爾韋斯特急忙上前用木棒去捧打野獸背部,但巨豚鼠一下轉過身体死死啃住粗棒,那么硬的木榻竟被咬得嘎巴嘎巴直響。西爾韋斯特在慌亂中丟開棍子撒腿就跑,他在家門口赶上杰連,兩人一沖進去就門反鎖了。
  “你确定它就是特魯勒嗎””
  “那當然,我認識它的皮毛和軀体的形狀,還有其它的特征。”
  “但是它是那么巨大!比獾還要大,你不會弄錯吧?……”
  “這絕對不是獾,我在博物館里見過獾的。此外,我還注意到有斯庫克伯伯所做的標記。”
  西爾韋斯特又打電話給警察局,現在還得赶快通知他們,事態极為嚴重。
  “請馬上派警車過來,最好來兩輛!我們的狗被殺了,我儿子也受到攻擊!”“您知道是什么人干的嗎?”“當然知道,那是豚鼠。”
  “什么?!”“是豚鼠干的,這里曾經有豚鼠實驗室……,”
  “喂,如果您打算愚弄我們,那么我得發出警告,警察局可不是好惹的。”
  “求求你們了……”
  “請問您怎么稱呼?”“我?我叫西爾韋斯特,以前也曾打過電話給你們的。”
  “喔……那次電話是我接的。算什么偷竊案哪,純粹是小孩的胡鬧……我猜您的儿子大概太大吧?”西爾韋斯特的嗓音由于憤慨而發抖:“您是不是在暗示……”
  “我什么也沒暗示,我只是在遵循事實。您的故事該結束了,對不起,請別再提起什么豚鼠了。我本人也養過豚鼠,不妨告訴您,沒有比它更無害的動物了。”
  談話就此結束。西爾韋斯特無力地萎縮在椅中,這怎么是孩子的胡鬧呢?毫無根据。
  他把前后的線索串連起來:地下室里的草料袋在副教授离開時全都是滿滿的,后來當警察察看時卻全部空空如也。肯定是被遺忘的豚鼠把里面的干草吃光了,然后它還對土豆柜采取了行動,它在門上嚙咬出洞口并逃逸出去,現在只有設法抓獲它,要主動出去才行。
  當然,這里也有些地方不大對頭,比如說對煙蒂無法解釋。但是難道它們不會是副教授或搬運工留下來的嗎?豚鼠能長得如此巨大,不會是由于教授試瓶中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藥劑,或者各式各樣的藥片所起的作用吧?它們也許會導致返祖現象或者突變諸如此類的事情……
  西爾韋斯特決定立即和斯庫克副教授聯系,這可說他自己培養的怪物!接下來的一段時期相當難熬,一想到可怖的黑森林,到處游蕩的猛獸,既孤獨又凶惡,既饑餓又殘忍,到處在嗅聞尋找獵物0……他們就心惊膽跳。
  它隨時隨地可能來到他們的花園里,它曾經在門上咬出過洞口,難道就不會在他們家門上也咬個洞闖進來嗎?豚鼠的壽命有六年之久,它已經嘗過了血腥的滋味……
  他們天天緊張,每個聲響都使他們變顏失色,而沉默也似乎意味災難即將來臨。
  如果他們有槍……,如果可以投毒……,如果能和副教授取得聯系……愛琳娜認定副教授是冷酷無情的,他竟能若無其事地談論實驗中死亡的動物,然后還研究它們的腎髒,膽囊及肝髒……,她甚至怀疑就是副教授故意留下這頭豚鼠,也許他自己出于而不敢帶走它的……
  副教授的回信來了。里面充滿歉意地說前段時間他出差在外,現在剛剛知悉有頭豚鼠被遺忘了。他表示自己已不再需要它,他還有五頭同類的豚鼠,杰連不妨把它留下來,因為他那么喜愛飼養。如若不要,也很容易弄死它,只要拎起來把頭部朝牆上撞一下就行。如果他們不愿意這么干,那么還可以把它帶往獸醫那里,打一針就一切解決了。讓杰連留下這頭豚鼠?還可以帶它去找獸醫?真是活見鬼了!不過現在至少已經有了副教授的地址,他可以用電話通知他,讓他知道沒有那么簡單就能置身事外。
  說時容易做時難,西爾韋斯特在查號台問不出副教授的號碼,對方說這是個保密電話。
  “為什么要保密?”“也許他不想有外人打電話騷扰他吧。”查號台這么猜測。
  竟然有這种事!西爾韋斯特腦海中又冒出另一個主意:馬上打電報!“斯庫克副教授:豚鼠過于碩大,對人有生命威脅,速來!”西爾韋斯特及愛琳娜次日出門時分外謹慎,一再關照杰連,告誡他把家門鎖上,哪里不准去。
  但他們剛回到家看見杰連時,就馬上知道他并沒有听話。
  杰連說他已出去過了……時間不長……家里太熱……森林里要涼快些……他說自己找到了特魯革……就在他們發現菲基的那個山洼里。他起被很害怕,后來看到特魯勒靜靜地躺著,眼睛半睜半閉,大概已經死了。
  西爾韋斯特眼望窗外,天色還亮。
  他覺得自己似乎像電影里的英雄那么勇敢,于是從椅中一躍而起。
  “馬上去看看。”
  他人三人一起動身,杰連跑在最前面,他停在陡坡邊并嚷道:“它還躺在這里,沒有動過。”
  西爾韋斯特小收翼翼地察看那條溝渠,豚鼠就躺在那里面。西爾韋斯特絕對不想跳下去,他也不讓杰連去跳,只是說:“杰連,回家帶兩把鏟子來。”
  杰連去拿鏟子時他和愛琳娜收集不少樹枝,把豚鼠尸体蓋沒,后來三人一起拋下泥土及青苔,這樣其它野獸就不會吃掉特魯勒了,讓它安息吧!一旦副教授或警察來時,西爾韋斯特就能讓他們目睹這一切的。
  他們剛回到家中,斯庫克的回電就來了:“我在星期天前無法到達,當我不在場時請別采取任何行動。”
  “電話來得真及時。”西爾韋斯特嘀咕說。
  副教授在星期天下午飯后赶到。他默不作聲地傾听了那段故事:特魯勒怎么越長越大,怎么咬穿洞口逃了出去,怎么在花園中掠奪,咬死了菲基,攻擊人們等等。副教授提出想看看豚鼠咬的是個什么樣的洞,不過那扇門被撤換了,原來的木門已被運走。他想看看菲基的作傷口,不過西爾韋斯特斷然拒絕發掘狗墳。
  “難道它把狗的內髒都吃掉啦?”“這是我親眼所見的。”
  “您見到的其實僅僅只是一具狗尸。”
  “但我一輩子也忘不了那种慘不忍睹的情景!”“簡直不可思議,難道兔子也能把圣誕節的火腿吃了嗎?”“或許是豚鼠的天性出現了某种變异它的食欲發生變化呢?”“好,讓我們一起去看看那頭豚鼠吧。”
  他們沒花費多少工夫就掀去泥土,移開樹枝,溝底很快就暴露出來,那里本應該躺著特魯勒的尸体……
  可是那里只剩有一些棕褐色的毛發碎團和少許獸皮,其余什么也沒有,杳無一切。“這就是你們所說的怪物嗎?”副教授問。
  “我可以對天發誓,它原來的确就在這里!”“我也發誓!”杰連支持他父親說。晚上副教授乘火車走了,他隨身帶去獸皮和一團棕神色的毛發。但從他的樣子看,他對能發現什么并不抱有多少希望。
  “我說,”當他們站在月台上時西爾韋斯特說,“我有一個想法:我听說某些噴洒過藥劑的雜草能极其迅速生長,然后枯萎并很快死去,最后什么都消失了,變得無影無蹤,您懂我的意思嗎?也許這豚鼠……”
  “我說不准,”副教授答說,“從來沒有一頭豚鼠出現過這种情況。當然可以假定我把試驗的藥劑搞錯了,或許特魯勒偶然服用了不該有的劑量,造成了這种畸形發展……,我說不准,茫無頭緒。”
  他沉默一會后,又決然地說了以下一番話:“但是有一點我可以向你們保證:我一定會努力去查明真相,對這些遺留的皮毛進行分析,在更大規模上重新進行這項實驗!”“請您千万別在我們這一帶進行啦!”西爾韋斯特撅起下巴打斷了教授的話。
  附錄:作者俄文譯名為:□□□□-□□□□□□□□□□□□□□,現姑譯為卡爾-尤漢·霍利茲豪憲。
  根据百科全書介紹:豚鼠英文名為guineapigs,因肥胖及叫聲象豬而得名。
  豚鼠体型短圓,体長22.5-35.5厘米。体重450-700克。頭大。眼大而圓,耳圓,四肢短。前腳具4趾,后腳3趾,無外尾。
  人工培育了許多品种,除安哥拉豚鼠有長毛外,体毛皆短,有光澤。有黑、白、褐等單色,也有各色斑紋的。
  豚鼠為南美洲特產。栖息于岩石坡,草地,林緣和沼澤。穴居,集成5-10只的小群。夜間覓食。主要吃植物的綠色部分。
  終年繁殖。母鼠有2乳頭。妊賑期60-70天。每胎生2-3仔。幼佴生后几小時即能跑。哺育21天后獨立覓食。但性成熟期2個月左右。
  溫馴易養。在南美洲為家養食用動物。16世紀引入世界各地,主要用作實驗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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