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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踏上月球


  既然這些植物能夠生長,這里就一定有些空气,不管它怎樣稀薄,總該是我們能夠呼吸的空气。
  “打開入孔?”我說。
  “對!”卡沃爾說,“如果我們看到的确實是空气就行!”
  “只消一會儿工夫,”我說,“這些植物就會長得跟我們一樣高了。能肯定嗎?你怎么知道那是空气呢?那可能是氮气——甚至是碳酸气!”
  “這好辦,”他說著就拿出一大張紙,把它點燃,連忙從入孔的閥門里扔出去。我向前彎下身子,透過厚玻璃窺視它在外面的情況,多么重要的事情得依靠這個小火焰來證明阿!
  整整一張紙,除了緊貼著雪的地方以外,都燒焦了,升起了一縷青煙。我已經毫不怀疑,月球上的大气不是純氧就是空气,如果它不過于稀薄,就能維持我們外來人的生命。
  我坐下去,把兩條腿放在入孔的兩邊,准備把它擰開。
  一會儿,入孔上的玻璃塞子松開了一些,球体內濃度較大的空气從螺絲縫里泄漏出去,發出嘶嘶聲。外面的气壓顯然比球体內低得多。究竟低多少,我們也說不清。
  “你的肺不太難受吧?”卡沃爾問。
  “還行,”我說,“我受得了。”
  他伸手去拿毯子,把它裹在身上。他坐在入孔的邊緣上,遲疑了一會儿,接著縱身一跳,一站在人類從未到過的月球土地上了。
  他站了一會儿,東瞧瞧,西望望。然后一縮身跳起了來。他一跳就跳得老遠,似乎离我有二三十英尺。他高高地站在岩石堆上向我打手勢。也許他在叫喊——不過我听不見。可他究竟是怎樣跳的?我覺得就象看魔術一樣。
  我迷迷惑惑地從入孔鑽出去,邁了一步就跳起來了。
  我發現自己在空中飛行,眼看著卡沃爾所站的那塊岩石正向我逼近,我惊恐万狀地抓住岩石,把它抱住。
  我忘記了月球的体積只有地球的八分之一,直徑只有地球的四分之一,因而我的体重就只有在地球上的六分之一。現在這個事實一定得牢牢記住。
  我謹慎地爬到岩石頂上,在熾熱的陽光下,站在他身旁。球体躺在我們后邊漸漸縮小的雪堆上,离我們有30英尺遠。
  視線所及,茂密的灌木叢在我們周圍開始生長,到處點綴著形形色色的正在膨脹的植物,紅色和紫色的苔蘚長得十分迅速,仿佛要爬遍岩石似地。
  “這儿好象一片荒涼,”卡沃爾說,“完全沒有人煙。”
  我又向四周望了望。我那時甚至還固執地抱著一線希望,想看到某种類似人類的跡象,一些建筑物的尖頂,一些房屋或机器。然而無論往哪儿看,都是亂石形成的山峰,筆直的灌木叢,以及那些不斷膨脹的“仙人掌”。這對我的全部希望似乎是一個直截了當的否定。
  “沒有昆虫,沒有鳥雀,沒有!動物生命,一絲一毫也沒有。假如有的話,它們夜間怎么辦呢!……沒有,只有這么一些植物。”
  他歎了口气,向四周望了望。“這不是人類的世界,”他說,“不過有一點儿……有點吸引力。”他沉默了。
  突然一道淡紅色的閃光爬上了凹凸不平的岩柱。那是一种非常奇特的淡紅色,一种帶著青色的品紅。
  “看呀!”我說,轉過身去,發現卡沃爾失蹤了。
  我向四周張望。“卡沃爾!”我叫喊;但是看不到卡沃爾的影子。
  “卡沃爾!”我更加大聲地呼喚,岩石響起了回聲。
  球体也看不見了,一時間一种可怕的孤獨感使我毛骨悚然。
  然后我看見他了,他笑著站在一塊光禿禿的岩石上,离我有二三十碼遠。我听不見他的聲音。不過他的手勢是在叫我“跳”。
  我退后一步,振作精神,用盡全身力气往前跳。我似乎直射到空中,永遠不會掉下來了。
  這樣在空中飛行,既可怕又愉快。我發覺我這一跳确實太猛了。我一直飛過卡沃爾的頭頂,眼看著就要落在長著亂蓬蓬的尖針的峽谷里。我惊叫一聲,張開雙手,伸直雙腿。
  我碰到一個巨大的菌狀物上。它一下就在我身上爆開了,向四面八方散播出桔黃色的种子,我周身粘滿了一層桔黃色的粉末。我在飛濺著粉末的地上打滾,笑得气都透不過來了。
  我發現卡沃爾的小圓臉在一個尖刺樹篱上探望。他叫喊著,但我听不清。他向我走來,謹慎地穿過灌木叢。
  “我們應該小心些,”他說,“這個月球是沒有約束的。她會讓我們粉身碎骨。”
  他扶我起來。“你用力過猛了,”他說,一面用手把我衣服上的粉末輕輕拍掉。
  “我們沒有完全适應這种引力。我們的肌肉還不習慣。等你喘過气來,我們得練習一下。”
  我們向四周觀望,為下一次跳躍尋找一塊安全而又容易落腳的地方。我們選中了离我們大約10碼遠的一塊石板。
  “你往那儿跳吧!”卡沃爾指著离我大約4O英尺的一塊地方,擺出一副教練的神气說。這一跳我沒有碰到困難。卡沃爾落地時离目標還差1英尺左右。這樣一來,他不再是我的老師,在月球運動的技巧方面,他和我都是學員了。
  我們選擇了一种更加容易的跳法,又來回跳了几次,使我們的肌肉适應新的標准。要是我沒有親身体會我也不會相信,那么快就适應了。
  在這段時間內,月球上的植物在我們周圍繼續生長,越長越高,越長越密,糾纏在一起。尖刺植物、綠色仙人掌、菌子、多肉質的苦蘚,每時每刻都會變得更加高大,更加茂密。但是我們全神貫注在跳躍,沒有注意它們的不斷生長。
  周圍有這么多稀奇古怪的東西,我象一個倫敦人初次到深山老林里那樣,体會到了歷險的滋味儿。雖然我們面對著完全陌生的世界,而我們兩人并不太害怕。
  我們被冒險心理迷住了。我們一先一后、靈活敏捷地跳到山頂上。“好!”我們彼此叫喊著:“好!”卡沃爾邁了三步就朝著足有20多碼遠的一塊吸引人的雪坡上跳去。我站了一會儿,在月球神秘廣闊的背景襯托下,注視著他飛行時那种奇怪的形象——他那頂肮髒的板球帽,直豎著的頭發,圓圓的小身軀,他的一雙手臂和穿著燈籠褲緊緊卷曲起來的腿。
  我發出一陣笑聲,隨著他跳去。噗的一聲,我摔倒在他的身邊。
  我們跨過几大步,又跳了三四下,最后在一個長滿苔蘚的洼地里坐下。我們的肺部疼痛。我們坐著按住胸部的兩側喘气。卡沃爾气喘喘地說什么“奇异的感覺”。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我們的球体在哪儿呢?”
  卡沃爾瞧著我:“晤?”
  “卡沃爾!”我叫了起來,把—只手放在他的胳臂上,“球体在哪儿?”
  他臉上也有點儿惊慌的表情。他站起來,向四周的灌木叢張望,這些植物把我們包圍起來,一個勁地直往上長。他遲疑不決地用一只手摸著嘴唇,突然缺乏了信心。“我想,”他緩慢地說,“我們把它留在……一個地方……在那一帶。”
  他用手指游移不定地畫了一個弧形。
  “我不能肯定。”他的神色更加惊惶失措。“無論如何,”他兩眼盯住我說,“不會太遠。”
  在太陽照著的斜坡上,周圍的一切冒著泡沫,挺直的灌木、膨脹的仙人掌和爬行的苦蘚搖搖晃晃,有陰影的地方殘存著雪堆。東西南北四方都展現了生疏的植物。在這一片混亂中,我們的球体已經埋葬在某一個地方。球体是我們的家,我們僅有的儲藏室,也是我們從這個生長著朝生暮死的植物的奇异荒野上逃走的唯一希望。
  “很明顯,我們一定得把它找到,”卡沃爾說,“而且必須馬上找到。陽光越來越強烈,我們早就熱得發昏了、而且……我餓了。”
  我向四周觀察,一希望辨認出球体附近的小丘和灌木。然而到處都是一片混亂,蓬勃生長的樹叢,不斷膨脹的菌類,逐漸溶化的雪崗,一切都在變化著。太陽火辣辣地晒在身上,象針刺一樣;饑餓所引起的昏暈和無窮的困扰混合在一起。正當我們慌亂、迷惘地站在那些前所未見的東西中間時,我們第一次听到月球上有一种聲音。
  當……當……當……
  這种聲音來自我們腳下,是地里的一种聲音。聲音圓潤、緩慢、從容不迫,我們覺得好象只能是一個巨大的、埋在地里的時鐘在敲響。
  當……當……當……
  我們用微弱而模糊不清的聲音互相詢問。
  “是鐘嗎?”
  “能是什么呢?”
  “數一數吧。”卡沃爾的建議已經晚了,正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停止了。又是一片沉寂。
  接著,傳來了晴天霹靂般清晰而突然的鏗鏘聲和格格聲,打破了難耐的沉寂,仿佛兩扇金屬大門突然打開了似的。
  我們目瞪口呆地站地那儿。卡沃爾偷偷地向我走來。
  “找個躲避的地方!要是有什么東西來了……”
  我向四周張望,點點頭,表示同意他的意見。
  “地底下,”他悄悄地說,“下面。”
  “他們可能會出來的。”
  “我們一定得找到球体!”
  我們東看看,西瞧瞧。然后非常小心地在叢林低處開始爬行,一心一意地尋找球体。我們下面的地里常常傳來震蕩、敲擊,一种奇特的、難以解釋的机械聲;而緊接著——是巨獸的咆哮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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