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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景星 作者簡介:景星,新一代科幻作家,作品《深紫》曾在《家用電腦与游戲机》刊載,本文為景星最新長篇科幻小說,尚未完全脫稿。 經作者同意,特別在黃金屋-科幻天空刊載第一部分,并希望得到廣大科幻迷的意見! 全文將陸續貼上。 太平洋碧波浩瀚,無數的島礁星羅棋布,根据海底山脈的走向,最著名的當數美拉尼西亞,密克羅尼西亞,波利尼西亞三大群島,其中即有赤道上熱帶樂園的夏威夷群島,也有澳洲東岸魚類天堂的大堡礁,大多數小島都是研究海底火山活動的好去處,不過最令科學家和歷史學家感興趣的卻是位于南太平洋邊緣位置一個面積不大的珊瑚小島-复活節島,從南美大陸西岸乘船2500英里來到這里,會看到由不知何人何故,是何年月在這似乎沒有任何地理巧合的地點修建了數百座用巨石雕成的人像,比起漫漫黃沙中的金字塔,這些龐然大物的建造方法更加令人生疑,這一切足以讓人聯想到是外星人留下的遺跡,然而距此最近的安第斯山脈中那座巨型天文射電望遠鏡數百年的運行記錄表明,還沒有接收到任何一段計算机能破譯出的有明确意義的外星信號,這件事就成了千古之迷,不過近來這個爬滿懶洋洋的大蜥蜴的世外小島漸漸難享安宁,經常被來自海底突如其來的震動所惊扰,有時海面上突然冒出巨大恐怖的怪物,來島觀光的游客大受惊嚇,專門經營此條游覽路線的觀光公司門前一時間門可羅雀,生意日漸蕭條,早有人報告當局,要求派軍艦捉拿海怪,軍艦倒一直未見蹤影,正當觀光公司盤算組織一個海怪觀光團時,從當局傳出惊人的消息,那地方其實并沒有什么海怪,倒是發生海底地震的可能性大大增加了,地震對于和海底火山相伴而生的太平洋小島來說,就象坏天气一樣習以為常,最好的情況,一年中也要震上几震,并未因此改變了什么,但是這次复活節島卻有可能永遠從海面上消失,原因是附近海底早巳被凝固的熔岩覆蓋的火山口正在以比平常快十倍的速度被重新撕開,這么大的力量不可能來自于火山本身的活動,根据來自非官方令人恐慌的消息,上個月剛剛倒閉的聯合海底探礦公司部署在太平洋底的數千部K4机器人全部失控,K4采礦机器人裝備有比足球場還大的百万吨級礦艙,一共八根,每根長達一百二十米的,仿制海洋節肢動物制造的超硬合金鋼軟足上布滿大大小小的吸礦器,將海底方圓數百哩內丰富的錳結核礦及其它金屬結核礦一掃而空后,就會爬到指定的位置,由海面上的巨型運輸船吊取礦艙,運往陸地,然后再爬向另一海域收集礦藏,很顯然,這些龐然巨物靠常規動力是難以移動半寸的,因此對K4机器人強大的核動力一旦失控,那些布滿斷層的海底地震帶和礦藏富集,但卻危險無比的的火山口對這些家伙來說巳不再是禁區,隨時可能被鑿出几個不可收拾的大洞,熔岩和地震也許會將海水煮沸,地勢低矮的大陸被海水吞沒將難以幸免,更別說弄沉區區几座小島,自從觀光公司關門大吉之后不久,太平洋,印度洋,還有大西洋上挂著各國种旗號,四處游弋的軍艦逐漸多了起來,所有的艦長接到的命令都很簡單,只要發現K4机器人,不异一切代价炸掉它,即使造成海洋核污染也再所不惜,成百上千擁有聯合海底控礦公司債權和股票的銀行公司當然不愿接受這樣的結果,卻也只能無可奈何地看著自己的大筆金錢在海底的一聲聲巨響中化為烏有。 這場曠世大災的最大受益者當然是聯合星際探曠公司的首席執行官林宛儿小姐,有人說她的這個位子是和上任總裁睡覺換來的,這不過是加于林小姐頭上的一种誣蔑,誰都知道聯合星際探礦公司名字雖然挺響亮,儼然与聯合海底探礦公司是一對,其實在林小姐上任之前,整個公司卻是空皮囊一個,每股股票的市值不及聯合海底探礦公司的六分之一,耗資億費的太空貨船在星際間四處游蕩,載回地球的金屬礦藏卻賣不上好价錢,原因是多方面的,首先是成本降不下來,造一艘太空貨運飛船的費用當然比造一架K4机器人高昂得多,而且還不包括燃料和維護費用以及星際往返浪費的時間,其次是整個太陽系各個星球間礦藏趨同現象十分普遍,根据巳有人定居的四十八個大小行星衛星礦產調查,這些星球上有的地球上大多也有,當然這不是絕對現象,比如衛星探明土衛六上的一個鑽石礦,其金剛石儲量高達兩億多吨,然而四十年來連一塊鑽石都沒開采出來,那地方強酸的大气使得進行原始大气改造變得异常复雜,因此沒人愿去——這是最重要的原因,耐腐蝕的鑽探設備也無法正常工作,整個聯合星際探礦公司最賺錢的月球礦產基地,也常常遭到地球輿論的強烈指責,因為即使用一架普通的天文望遠鏡也可以看到月球環形山中怪模怪樣的采礦車在活動,這無疑是大煞風景,因此礦產開采被迫轉到月球背面,那里冷得要死,永遠面對黑漆漆的宇宙,工程技術人員成批地患上憂郁症和思鄉症,治療和改善環境又是一大筆費用,就連堅定不移支持聯合星際探礦公司的母公司維克托集團內部,近來也漸漸傳出不合協的音調,許多股東認為維持這樣一個代价高昂,收益极差的下屬公司毫無意義,不如轉向鑽探地球地殼深層礦藏,那里蘊藏的財富并不比海洋里少,或許能和聯合海底探礦公司爭一爭,唯有集團總裁小維克托三世每次在股東大會上力排眾議,給予聯合星際探礦公司以資金技術上的強力支持,這不僅因為小維克托三世的祖父曾是聯合星際探礦公司的高級雇員,為后來開創維克托集團積累了丰富的經驗,而且聯合星際控礦公司的業務代表了維克托家族的夢想——要把商業触角伸向宇宙,盡管如此,維克托集團在軟件業和娛樂業的巨大成功也不斷把自己引向受人攻擊的境地,為了保住這份殷厚的家底儿,小維克托三世不得不一次次發表措辭強硬的講話,然而一遇到集團利潤不如人意的時候,要求賣掉聯合星際探礦公司的呼聲必然甚囂塵上,小維克托三世不禁為此傷透了腦筋。 林宛儿上任之初,局勢簡直糟到不可收拾,由于屢次拖欠燃料費用,几家擁有發射基地的宇航公司心宣布終止与聯合星際探礦公司的飛船發射合同,貸款建造的RV5礦運飛船遲遲不能投入運營,銀行利息每天翻著跟頭向上漲,而且還得向宇航中心支付數目惊人的机庫占用費,海外的情況也好不了多少,公司最大的船隊在火星遇到了麻煩,這是聯合星際探礦公司的一個固瘤,由于公司經常外于寅吃某卯糧的境地,船員普遍對薪水低微感到不滿,有的為此干起了走私的勾當,由于星際運輸管理當局對貨運飛船搭載物品管制較嚴,而聯合星際探礦公司的RV4,RV5飛船又是太空中吨位最大的飛船,因此小到日用百貨,珠寶首飾,阿貓阿狗,大到建筑材料,特种設備,小型運輸工具,都能藏在巨大的礦艙內蒙混過關,在异星脫手簡直不費吹灰之力,而且所獲利潤足以令船員挾帶更多的走私物品,万一失手,被課以重罰的只是聯合星際探礦公司,公司不敢冒解雇船員的風險,那樣將難以招募到合格的船員從事這項清湯寡水的工作,這次被火星亞力市航天管制中心扣留的走私物品當中發現了違禁的麻醉品和槍只,而且包括船長在內,所有船員都面臨被起訴,甚至坐牢的危險,原因是在船上發現了一名冒充船員的,被天王星當局通緝的殺人犯,這當然是這幫無法無天的船員干的好事,八艘RV4飛船滯留在太空港無人駕駛,而這批船上運載著地球上客戶急需的稀土礦石,違約所帶來的損失足以將整個公司壓垮,如果再象前任首席執行官那樣請求維克托集團援助,林宛儿感到實在難以啟齒,其實這個聰明的女人早就預感到維克托集團董事會成員一致通過由她接替好大喜功的前任上司的職位是個陰謀,那些腦滿腸肥的家伙肯定樂于看到這個有著迷人身段,漂亮臉蛋的女人搞垮聯合星際探礦公司,這樣會促使小維克托三世下決心拋掉這個累贅,不過林小姐有自己的主意,她首先把公司全体員工的薪水上漲了一倍,又陸續購買了几艘小型貨運飛船,至少從表面上提高了投資者繼續持有公司股票的信心,而且給海外的船員一個良好的信號,降低了他們繼續冒風險大搞走私的欲望,不過對火星上的那批船員可沒那么客气,統統解雇了事,又打破公司慣例,在當地物色了一批可靠的船員,終于按時把飛船開回了地球,貨款支付了燃料費用,那几艘呆在机庫里的RV5飛船終于有了用武之地,這几件事雖然干得漂亮,董事會幸災樂禍之聲登時小了下去,但于對林小姐來說,公司的危机還遠遠沒有過去,改革才剛剛開始。 正當小維克托三世重新對聯合星際探礦公司呈送的收益報表產生興趣的時候,林宛儿突然提出打算賣掉公司最大的由RV4飛船构成的船隊,并且要在兩年內淘汰所有的RV4飛船,投資建造吨位龐大得不可思議的RV6飛船,此舉引起投資者的普遍耽心,董事會又傳出林宛儿頭發長見識短的噓聲以及和前任總裁上床睡覺謀求提升故事的最新版本,按照大多數人的看法,公司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添置新的難有效益的固定資產,而應該充分挖掘現有飛船的潛力,縮減不必要的業務量,結約開支,以求維持一個較佳的利潤水平,林宛儿對于董事會种种無禮的指責十分憤慨,這幫人會在有利可圖時把你奉為圣母瑪莉婭,無利可圖時會把你貶為拉客的妓女,和他們爭辨純粹白費口舌,建造RV6飛船体現了宛儿重要的星際貿易的觀點,即聯合星際探礦公司完全沒必要把地球看作飛船唯一的出發地和目地的,要把所有有人居住的星球都當作和地球同樣重要的貿易中心,在它們之間開辟航線,建立運輸网絡,但是這一切都取決于一個先決條件——外星球上的人口要足夠多,基礎設施要足夠雄厚,才會產生足夠多的需求,而現實情況很不樂觀,作為早巳經完成原始大气改造的火星和土衛六,兩個世紀以來只有四百万人和一百万人移民往那里,其它星球多則數万人,少則如冥王星--只有兩百名极端恐怖主義分子頭目在那里服刑,顯然這樣一個數目是不能构成大規模星際貿易的基礎的,其實宛儿曾經跟隨飛船踏遍太陽系內有人居住的星球,實際感受并不象大多數地球人認為的那樣糟糕,完全不需要呼吸面罩的星球共有八個,還有八個星球的土壤里巳經長出了地球上的樹木花草,核太陽燈改變了某些太陽系邊緣星球陰冷的面貌,适宜的溫度使得冰川融水滲出地面,能進行特殊光和作用的植物在被厚厚的氦气,氮气包圍的星球表面瘋狂生長,每年都能使大气中的氧含量增加一倍,如果說還有什么地方不能令人滿意,所有的星球表面都顯得過于荒涼,缺乏地球上妖嬈的景致,天空也不總是湛藍的,甚至是綠色和帶有光環的,連月亮都有可能成雙成對出現,還有些不可思議的事,如果一位自稱只有二十一歲,看上去卻似乎比你父親年齡還大的人來到你面前,要求你嫁給他為妻,那你就得小心了,因為他所說的二十一歲,很可能指的是一顆繞太陽一周需要七百天的星球上使用的歷法,但是這一切挫折和困難,在宛儿眼中,都不如人類戴著地球至上主義的有色眼睛去審視自己親手開辟的世界,把它們僅僅當作某种戰略要地和純粹的刑事犯流放所,或是地球上殖民主義的延伸更加有害,實際上地球上意識形態的對立和經濟力量极不均衡的分布,對宇宙事業發展產生了极大障礙,所有四十八個星球實際上被不到十個地球國家和組織瓜分,說瓜分似乎嚴重了些,雖然沒有哪個國家聲稱某顆星球屬于自己,但如果別的國家也想擠進自己的地盤上分一杯羹,那是万万不能接受的,說到不分种族,國籍的大規模移民開發外星,所有的國家都認為這是個好主意,卻都無一例外地按兵不動,畢竟從一開始各國宇宙開發計划就是獨立執行的,誰也不愿意到頭來給人家作嫁衣,在宛儿辦公室的抽屜里,就存放著聯合星際探礦公司所必須用到的各种五花八門的外星領地通行特許證,簽發最多的是俄羅斯,其次是中國,美國排隊在了第三位,但她占領了最具商業价值的火星,歐共体和日本的也為數不少,為此聯合星際探礦公司不知花了多少冤枉錢,這對于精于計算的宛儿來說簡直是不能容忍的,不過此刻她正對著電腦上公司不斷攀升的股票市值眉開眼笑,順手接通了維克托集團總部大廈。 小維克托三世正在樓頂的中式花園里作著慢跑運動,侍者舉著托盤從后面赶了上來:“先生,林小姐的電話”,小維克托拿起托盤里的可視電話,又把脖子上的毛巾放在上面,按下通話鍵:“嗨,林,我正在跑步,有什么事?”,電話上宛儿笑道:“對不起,我以為你在辦公室,知道嗎,我們的股票升了,升了很多”,小維克托走向池塘邊的一座涼亭,“你理應得到這种獎賞,不過恕我直言,林,我不認為你賣掉船隊的打算是充分考慮了公司目前的情況,那些RV4飛船至少還能再飛10年,賣掉了將是一大筆損失,而且市場上礦產品的价格連年在降,你知道------”沒等他說完,電話里的聲音突然大了起來:“您這是怎么了?為什么變得保守起來了?RV4是老掉牙的東西,我連讓它們再飛一年的興趣都沒有,RV6飛船的礦倉容量將是RV4的七到八倍,是RV5的兩倍———”,話頭又被維克托搶了過去:“也許我說的不夠确切,我的意思是市場上礦產品的价格一直在降,也就是說地球上不需要那么多的礦石,聯合海底探礦公司倒台造成的市場短缺是暫時的,過不久———”,話頭再次被宛儿搶了過去:“這一點我比您更加清楚”,維克托一楞,有點不耐煩地道:“那又為了什么?”,宛儿道:“根据我的設想,RV6飛船將不再設計成單一礦倉,而要設計成客貨兩用,而貨艙也將分成礦艙和普通貨艙兩部分,它們之間的比例關系是完全可調的,客艙我想把它設計為至少能容納三千五百人,而且完全是最豪華的設計,就象,就象泰坦尼克,大公主號那樣,您明白嗎?”,小維克托坐在荷花池塘前沉思了兩秒鐘,搖了搖頭,說道:“林,有件事情我想你應該比我更加明白,到目前為止,對于地球上大大小小的制造商來說,最有吸引力的外星商品仍然是礦石,如果你能夠成功地把礦產品的价格降下來,將比你在星際間運送毛絨玩具更有利可圖,而且你要作的事情巳經有人在作,光是去火星上的航班一年至少有五百趟——”,維克托的話再一次沒有說完就被打斷,宛儿道:“可是您忘了,從火星去土衛六的航班一年中又有几趟,讓我來告訴您,一個月一趟”,維克托感覺林宛儿的語气越來越不客气起來了,皺了皺眉頭,道:“這和你有什么關系?”,宛儿冷笑了一聲,說道:“迄今為止,您所說的市場和我所說的市場不是一回事,您大概認為市場指的就是地球,而我認為全部有人居住的星球都是聯合星際探礦公司的市場,RV6飛船的优勢就在于它可以最低廉的价格提供最丰富的貨物搭載,比起其它星際貿易公司小吨位的飛船,RV6每平方英尺面積,每千克搭載貨物的運費至少要低三分之一,我們不能對這樣一筆巨大的利潤視而不見,您知道嗎?我那些搞走私的船員個個發了大財,回來和我說,外星球上的居們普遍患有思念地球症,只要打著“地球生產”字樣的東西,哪怕是很不起眼的,比如您說的一只毛絨玩具,都能賣到相當于地球上一瓶上等法國香檳酒的价錢,我想与其讓星際客運公司的飛船里人滿為患,不如讓能緩解這些人思鄉症的地球貨物塞滿RV6的貨艙,余下的礦倉正好可以根据地球市場的變動調整大小,貨物和礦物哪個利潤大就多拉哪個,我巳下令關閉除寶石礦,稀土礦,貴重金屬礦以外的其它外星礦井,富余下的人將全部投入地球以外的星際間的航運業務,RV5和RV6仍將能提供最實惠的价格和最高的空間飛行享受,而且也許您忽略了一點,在地球上是越重,越大的飛行器飛得越慢,在太空中卻恰恰相反,因為沒有任何阻力,那些太空航運公司的小飛船無論在速度和續航能力上,完全不能和RV6競爭,總而言之,我認為聯合星際探險礦公司的出路在于一船多用,不能站在地球的觀點來看待整個星際間的貿易,您是否同意在董事會議上支持我的計划?”。 還能說什么呢?小維克托感這個女人使自己變成了一個外行,而自己卻要和董事會那些人庸俗的觀點保持一致,直到听見最后一句話,才猛然發覺面前這雙漂亮的黑眼睛背后的用意,心中不禁嘀咕道:“這女人實在太狡猾”,出于某种心態,維克托無法立即表態,思索片刻,忽然象想起了什么似的說:“請原諒,我不得不承認當初我和董事會那些人都小瞧了你,你比我們所有人看得都遠,或許我應該支持你,不過有一點還需要你的解釋,我想外星無論從人口和經濟基礎仍不足以支持你建立龐大的RV6船隊”,出乎意料,這句話似乎切中要害,頭一次沒有被電話那頭的聲音打斷,看著她無以作答,小維克托從心底里不禁為打敗了這個女人的理論而暗暗高興,誰知冷不防宛儿地冒出一句:“會有的!”,語气斬釘截銑,不容置疑,小維克托嚇了一跳,見宛儿面容顯得有些慌亂,一眨眼從可視電話上消失了,小維克托還沒意識到線路巳被對方關閉,忽听身邊傳來一個動人的,听得出卻是微含諷意的聲音“真抱歉,我不知道你在和你的黑眼睛情人說悄悄話,我來得真不是時候”,妻子弗洛拉不知何時來到身旁,說過這句話,轉身又要走開,小維克托跳起來,從后面輕輕抱住弗洛拉,在她耳旁的金發上不住地親吻,討好地說道:“我有一百個情人,名字全都叫作娜斯塔西婭·弗洛拉,弗洛拉,我的心肝寶貝,可別拋棄我”,弗洛拉轉過身,不經意地与丈夫保持了一段距离,玩賞似地晃動維克托剛用過的可視電話,有點沒好气地道:“每次見我一來,她的話剛好就說完了,會有這么巧的事?”,維克托一楞:“你是說林嗎?”,弗洛拉瞪了丈夫一眼:“你知道我在說誰”,說完把電話往維克托胸前一扔,轉身又走開,維克托只得跟在后面解釋道“親愛的,別犯傻了,我和林沒有什么,你應該知道東方人的禮節,她是怕你怀疑才把電話關掉”,弗洛拉冷笑道:“可是我已經怀疑了”,維克托感到妻子這回不會輕易原諒自己,不由有些發急,雙手舉動頭頂,提高了調門道:“弗洛拉,我覺得我用不著向上帝發誓,你應該相信你的丈夫,董事會那些人不大喜歡林,他們的目地你很清楚,林的為人并不坏,而且她是我所見過的最有才能的女人,她的公司能夠對維克托集團的將來產生影響,我得給她一個机會,這樣對你,對我,對整個董事會都有好處”,弗洛拉突然站住,略一回頭,冷冷拋下一句話:“別忘了,我有維克托集團15%的股份,想讓我在董事會上支持那個女人的計划,除非得到我的丈夫還忠于我的證明”,說完快步走遠了,小維克托呆在當地,直到再也看不見妻子,用力把電話朝地上一擲,摔得粉碎,大聲咕噥了一句:“讓女人都見鬼去吧!”。 清晨,天色微白而高遠,就象一塊漂過的藍緞子,宛儿心情特別好,用過早餐后,驅車來到公司大廈,把辦公室內的材料收拾整齊,命人送走,又特意花半個小時到樓下的廉价服裝商店,挑選了几身俗不可耐的晚裝,然后再次驅車來到海濱港口,上了一艘早巳等候在這里的銀光閃閃的地效應飛行器,在輕微的加速聲中飛离海面,驅散開浪尖上的海鷗,很快就把長長的海岸線拋得不見蹤影。 望著弦窗外的大海,仿佛触手可及似的,如果飛得越快,地效應就會把飛行器推向遠离海面的高處,宛儿并不喜歡,而宁可飛得慢一點,眼下的高度,好象站在自己那美麗的小別墅的陽台上,看著下面花園中的噴水池,看那儿!一群群的飛魚躥出海面,翅膀在陽光下閃動著金光,還有海豚,這些海中的精靈,它們想追上地效應飛行器,這怎么可能,不過,啊!那里又有一大群,宛儿回過頭,布置得精美華貴的橢圓型机艙內除了自己,沒有旁人,沒有人可以和自己分享剛剛得到的快樂,宛儿微感失望,又繼續看了一會窗外,目光回到桌邊的文件堆上,拿過來翻閱,指縫間有一只計算筆,每當筆尖划過紙面上的數字和公式,窄長條的顯示屏上就會顯示出結果,然而宛儿未加注意,除非某些极复雜的換算,否則憑空掃一眼,腦中立即出現了答案,宛儿把串串數字記在頁邊空白處,這時后面的艙門響了一下,比爾端著盛放點心飲料的托盤走到寬大的橡木桌旁,把托盤輕放在桌邊,离開時見宛儿仍在翻動文件,于是停下來說道:“總裁,您該用午餐了”,宛儿抬起頭,這才看見比爾,把合上的文件推到一邊,說道:“比爾,我和你說過多少次,別叫我總裁,叫我宛儿就行,你怎么總也記不住”,比爾是公司船員當中罕見的老實人,在公司倒霉的時候,也沒有和其它船員一起撈外快,干有損顏面的走私,最近被宛儿從木衛十八星調到手下干點閒差,再過兩年他就要退休了,此時不僅尷尬地笑笑,道:“我怎么又忘了,不過總裁,我還是叫您總裁好些,您知道,我從前在學校里的中文成績就不好,您那個“娃儿”字我總是叫不准,呃,您知道嗎總裁,您——”,比爾忽然說不下去了,張口結舌看著宛儿,就在說話這當儿,盤子里絕算不上少的美食巳被宛儿掃蕩一空,比爾覺得自己老眼昏花了,次次都沒看清總裁是怎么吃東西的,這次仍沒能看清,宛儿感到有些發撐,臉上不禁不好意思地泛起了紅暈,忙問道:“我知道什么?”,比爾說話有些結巴:“我,我老婆,不,我女儿,她很感謝您送給她的結婚禮物,她快要生了,總裁,您要不要再用些?”,宛儿道:“不必了,謝謝你,你下去吧”,比爾拿起空托盤走了,宛儿又看了一會儿大海,從桌邊站了起來。 宛儿拿起從廉价商店買的晚禮服,剛打量了兩眼,机艙前面的門又被敲響,宛儿道:“進來”,机師托尼從前艙門走了進來,宛儿道:“托尼,有什么事嗎?”,托尼和馬克一直在歐盟軍隊駐木星大區戰斗飛船營服役,被上任總裁花大价錢雇來開私人飛船,現在仍改不了軍隊中的習慣,先給宛儿敬了個禮,道:“總裁,我來向您報告當前的飛行狀況,現在飛行速度是每小時440海里,距离海平面52.3公尺,現在的風速是每秒7.8米,我們的位置在東經——”,宛儿把禮服扔到桌上,道:“還有多長時間到上海花園?”,托尼馬上回答:“還有三小時四十分,今天下午兩點鐘准時到達”,宛儿點點頭,托尼行了個禮,正要回到前艙,宛儿忽然喊道:“托尼”,托尼轉過身,宛儿看了看桌上,拿起最上面那件大紅的晚禮服,擋在身前,道:“托尼,我穿這件怎么樣?好看么?”,托尼感到一陣刺目,心想:“這真是我看到的最難看的晚禮服了”,搖了搖頭,說道:“恕我直言,這件恐怕對您不合适”,宛儿換上第二件,綠底鑲金邊的,在托尼面前晃了晃,托尼心想:“這件更難看”,卻不敢照實說:“這件比那件稍好,可惜它太臃腫了,而您的身材卻很好”,宛儿笑道:“謝謝”,又把最后一件,大黑繡龍鳳的換到身前,眼神直逼托尼表態,托尼心道:“這女人瘋了不成?”,支晤著說道:“這件——,當然,很不錯,很有你們國家的特色,就是———”,宛儿笑著扔掉禮服,道:“什么很有我們國家特色,明明是丑得要命,你不說實話,當心我扣你薪水,你出去吧”,托尼漲紅了臉轉身出去,宛儿看了看俗不可耐的三件禮服,今晚上竟要穿這樣的衣服去見維克托,不由歎了口气,走進盥洗室。 每當走進這間寬大奢侈的六邊型的盥洗室,宛儿都要為自己擁有一家業務范圍遍及太陽系的礦業公司而自豪,雖然只是在去年,聯合星際探礦公司才剛剛擠進全球百強企業,然而在整個電子信息制造產業,以及相關諸多產業遭受到始于年初的芯片危机的重大打擊之后,它的排名無疑大大上升了,而自己在上任之初把公司資本轉移到需要進行大規模基礎建設的太陽系其它星球的先見之明,此次得到了极大的回報,那里的經營建設至今在有條不紊進等著,地球上的芯片危机并沒有波及到外星,雖然裁員仍是免不了的,但現在可以毫不夸張的說,這里也許是地球上唯一一間不必從裝修預算上除去的豪華盥洗室,在地效應飛行器載荷許可的范圍內,它用上了各种來自不同星球上的稀有建材,地面用一种天然帶有仿佛畢加索圖畫線條的純黑火星花崗岩舖成,頭頂墨綠色的大吊燈是用一塊來自天王星一顆小衛星上的完整水晶石雕刻而成,洒滿針狀斑點的深紅色牆面材來自水星的地層深處,連抽水馬桶都是用月球基地上發現的一种含鈾銀礦石整体澆鑄而成,坐上去的感覺不得而知,這一切并非宛儿的主意,在某一時期,它体現了公司的探礦隊在太陽系的星球上遍地開花的雄心壯志,那無疑是正确的方向,否則宛儿根本不會覷覦總裁的位置那么久,后來純粹變成了公司總裁治業無方,胡亂花錢的最好證明,至于宛儿上任伊始,暗地里變賣掉多少間遍布各個星球的公司“榮譽建筑物”,用來給無精打采的船員加薪,至今仍只有她最清楚,象這樣的盥洗室當然難逃精減之列,然而出于女人的天性,宛儿還是保留下地效應飛行器上這一間,也許是地球上唯一的一間,以供旅途中短暫地享用。 女人對鏡子總有特殊的感情,尤其對于舉手投足,光彩動人的宛儿來說,鉻鏡中的胴体不啻是遺傳优生學的絕佳示例,宛儿得意地從頭到腳審視著自己,直至脫得一絲不挂,這時禁不住又打了個飽嗝,心中微感气惱,暗想道:“貪吃的女人,你要出几次丑才夠?雖然你無論怎樣都不會發胖,但是人家會認為你沒有教養,你最好象淑女那樣慢條斯理地吃東西,那樣男人們個個都想帶你上床,哈哈,見淑女的鬼,你可沒有時間浪費在討好男人上,想討好你的男人巳經夠多的了,當然,你是不會輕易給他們机會的,除非那個男人确實對你有用,比如說上任總裁,那個臉紅得象豬似的家伙——”,宛儿瞧見鏡中自己的乳房,凝視了一會儿,有种惡心的感覺,決定不再想下去,轉身踏著毛巾來到浴缸前,浴缸是用一塊在太空中截獲的流星碎片制作的,它的成份到現在還沒完全搞清楚,不過靠在身上的感覺就象是陽光下的白沙灘,再加上溶入多种皮膚營養物質的純淨水不停沖刷著身体的各個部位,宛儿舒服得感覺身体快要融化了,閉上眼睛躺了一會儿,伸手到浴缸外擺滿洗浴用品的平台上,把百葉窗打開,暖暖的陽光瞬間洒滿冒著熱气的水面,午后的大海一派平靜安詳,宛儿輕輕撥動一個開關,旋轉的水流象救生圈一樣把雙肩托出水面,宛儿拿起浴缸外放著的一本書,隨便翻看起來。 這是一本名叫《諸世紀的慌言》的書,就象那本早些世紀讓人惶惶不可終日的《諾查丹瑪斯大預言》的作者一樣,作者也是個法國人,此人不知和諾查丹瑪斯有什么淵源,自稱諾查丹瑪斯二世,書中卻對自己的老祖宗毫不客气,說了諾查丹瑪斯一通坏話,認為他那些所謂的預言不過是酒精加女人的結果,卻蒙騙了人們好几個世紀,宛儿邊看邊發笑,其實她一點都不清楚這書里到底寫了什么,只不過諾查丹瑪斯二世寫的書最近成了上流社會億万富翁們聚會時時髦的談資,所以必須留心記住一些,由于《諾查丹瑪斯大預言》中關于1999年7月人類大毀滅的著名預言實際并未發生,諾查丹瑪斯二世批判他老祖宗的言行自然不會有人計較,不過從他以繼承者身份自居上不難猜測,這個所謂的“二世”批判的重點并不是諾查丹瑪斯搞那些欺世盜名的言論有多么不應該,因為就算在諾查丹瑪斯二世死時的上個世紀初,所有的中學生都會從物理課本中讀到關于過去是确定的,是不可更改的,而未來是發散的,是不可精确預測的絕對公理,卻把攻擊的茅頭對准諾查丹瑪斯文字才能如何低劣,詩作得如何差勁,好象由于諾查丹瑪斯由于詩作得過于模棱兩可,才引起了人們种种恐慌和不安,果然在《諸世紀的慌言》的后半本書里,宛儿看到了這位法國人自己對于未來世界的又一套預言,也是用讓人看了讓人稀里糊涂的詩句格式寫成的,文字水平与其前輩相比未見得佳,唯一有所長進之處是,查丹諾瑪斯二世是一位社會學家,他的預言更多地帶有一點新技術作用于人類社會后果的預計,雖然看得出仍是前景黑暗,但比起查丹瑪諾斯神乎其神的中世紀巫術來說,無疑是進步了一大塊,稍微能引起宛儿的一些興趣,翻到一頁上,只見上面寫道: “阿瓦爾,德約布,半人半銑的猛獸吞吃掉新巴比倫,出生的人將會回到母親肚子里,星星將會逃离天空,沒有人的眼睛能夠追上它們“。 在意識到什么之前,宛儿十分討厭最后兩句話,認為對自己的事業大不吉利,索性連注解也不想看,剛要翻過去時,卻又不由好奇地瞟了一眼,上面說半人半銑的猛獸指的是机器人,新巴比倫,阿瓦爾,德約布一帶而過,后面的一句話,意思居然是返老還童,宛儿搖了搖頭,看了一下書的封底,這書的版本很老,最新的注解根据社會上一個著名諾查丹瑪斯學派的說法,据說是人口大量減少,宛儿腦中一閃念,目前全世界的人口是三十七億,外星上的人口几乎可以忽略不計,聯想起上大學時人口經濟學課本上的說法,全世界人口最多的時候曾達到八十九億,那是在好几個世紀之前,而這几個世紀正是机器人技術從起步,發展,到空前繁榮時期,宛儿不禁脫口而出:“難道這是說人口下降是机器人增加引起的?!”,這并不是什么稀奇的觀點,早有一些學派提出這种說法,他們的論据來源于机器人几乎使人們擺脫了所有的体力勞動,一天五小時工作時之余,人們有許多時間可以從事体育鍛煉和文娛活動,健康水平的提高,基因技術的高度發達,還有普遍存在的享樂主義使生育觀念發生了變化,婦女們的平均生育年齡僅僅半個世紀前還是35.5歲,現在延遲到接近40歲,如果這种證据有點本末倒置的味道,更有一种极端的觀點,認為机器人大量占据藍領階層的工作職位,實際上是在謀殺許多本該出生的嬰儿,還有許多諸如人口老化,同性戀泛濫,人的道德墮落等等,或多或少都可以算到机器人頭上,這些就不是宛儿所能關注的了,聯想起最近的芯片危机,如果是一些反机器人組織發起的報复,宛儿對此很難表示怀疑,許多窮國的領袖實際上是靠向民眾諾,將工作職位許給他們,而不是發達國家投資者的机器人而上台的,但是宛儿本能地從中嗅出點什么,這使她深深安靜了下來,起初浴缸里的熱水加速了她的思維,后來卻讓她完全沒辦法再想下去,只好跨出浴缸,站在地面和頭頂的方型金屬格柵之間,讓來回吹拂的暖風帶走身上的水气,脖子上感到陣陣輕松,玉米穗般細軟的長發飄飛起來,鉻鏡的自己如同披頭散發的女妖,宛儿感到好笑,抬起手臂,指尖對著鏡面划連連划圓圈,幻想著女妖的魔法把鏡子變成時空之門,走過去將會帶你到任何地方,巨大的星云象噴射机的尾流打碎鏡面,綠色的煙霧包圍著宛儿,整間盥洗室堅硬的石壁化成星光四散而去,回歸誕生之初的星球,那是她在太陽系邊緣見到的最壯麗的景象,站在它的尾端,体會著它的速度,直至身心俱透,宛儿回轉過身体,歷史在這一刻改變。 接下去的半個小時似乎難以打發,宛儿突然心血來潮,把馬克赶出駕駛艙,獨自駕駛地效應飛行器,在大風中搖搖晃晃落向海面,喬尼在一旁緊盯著儀表內搖擺不定的水平重合線,生怕不及奪過她手中的操縱杆,落到海面時來個烏龜大翻身,在宛儿的尖叫聲中,飛行器總算底儿朝下掉到了海面上,借助巨大的慣性繼續乘風破浪,宛儿大聲道:“喬尼,你和馬克的薪水得減一半,開這玩意儿太容易了,嘻嘻”,喬尼聳了聳肩,道:“那您只好雇卡車司机為您開飛船了,您的确是我見過的最勇敢的女士”,宛儿笑道:“謝謝你沒有用‘膽大妄為’這個詞儿,不過你要是再叫我女士,我可真要扣你薪水了,難道我看上去象位女士嗎?”,喬尼嚇了一跳,道:“對不起,您當然不象位女士,您象一位有身份的小姐”,他的漢語發音倒很標准。蚌殼般的大玻璃窗外,上海花園銀白色的喜來登大廈象山頂的積雪般刺目,宛儿用力把噴流發動机的動力推杆推到盡頭,同樣設計用來在水面行駛的地效應飛行器變作一艘高速快艇,朝著海面建筑物的方向沖刺,艇腹凸起的四片水翼減輕了海水的阻力,象芭蕾舞演員的腳尖快速划過海面,沒過一會儿,擴音器里傳出減速進港的指令。 喜來登集團是世界上最大的酒店業經營集團,不過那是以前的事了,現在最大的當屬上海百樂門集團,自從后者從前者手里買下這座海上浮島之后,除了繼承島上數座豪華酒店建筑群外,又大興土木把原面積由33公傾擴大到70公傾,更名為“上海花園”,這一切的代价就是登島之人除非豪門顯貴,就是商業巨子,否則連這里的海風听起都象是錢袋嘩嘩響,不過世界上從來不乏錢多得花不出去,又愛慕虛榮的人們,否則“上海花園”大概連一個月也維持不下去,它的兩座小港口無論何時都能見到各式各樣的海上交通工具進進出出,這座蝎子狀的大浮島也的确擔當起嫌貧愛富的美譽,實在是极盡奢華之能事,除了喜來登留下的兩座7星級酒店,又建起一座百樂門9星級酒店,在它下面有一座獨特的水下旋轉餐廳,在游曳的鯊魚中間享受晚餐,据說能提高食欲,地面上沒有一寸土地被浪費,蝎子的中心位置法國人設計了一座立体大花園,熱帶植物在上面,溫帶植物在下面,淡化海水被抽到花園頂部,日夜噴涌不停,滋潤花草樹木,當浮島航行到干熱的海域,此舉實有營造局部濕潤气候之妙,同時也保證了高爾夫球場上的草皮不會被赤道的烈日烤焦,此外還有一座陳列海底打撈物品的陳列館,如果不算上酒店里的賭博設施,浮島的蝎子尾巴上還有一座標准的跑馬場,以供好賭成性的客人繼續賭博,島上形狀奇特的道路使之成為F1大獎賽的一站,從高空俯視,整個寰島被銀色的項圈圍住,這些沙灘真是名符其實的“白銀海岸”,全是從熱帶沿海國家最好的沙灘上買來的的。 兩年前宛儿第一次參加在這里舉行的全球制造業年會的時候,飛船降落在蝎子尾端的小型航天器發射中心,那次她剛剛處理一場完月球礦產基地的罷工風波,董事會還在為是否支持她出任總裁爭吵不休,因為她擅自拒絕了聯合海底探礦公司提出合并的建議,那在當時几乎是拯救聯合星際探礦公司的唯一机會,在那屆年會上,她向礦業協會展示了一批外星富礦標本,其原始純度接近地球上冶煉出的成品,雖然星際運輸成本仍然很高,但那時她那時巳有了建造巨型礦運飛船的計划,因此許諾只要得到足夠多的訂單,而且不太在乎几個月的空間飛行時間,金屬公司將能以地球上礦石的价格得到產自外星冶煉中心的純金屬錠,為了打消所有人的疑慮,聯合星際公司特地斥資在太平洋北部海域不定期租得一塊100万平方公里拋投區,百万吨級的礦倉從飛臨地球的礦運飛船上拋入大气層,沿著精确計算的軌跡掉進這片海域,打撈起來再運往陸地,僅僅在兩年之前,這還是件無法想象的事情,事實證明礦倉落入海中造成的海嘯完全處于可控制的范圍內,不會波及到一百万平方公里以外的海域,聯合星際公司僅此一項就節約了巨額的飛船起降費用,連飛船的造价都降低了不少,而以往這些費用几乎占到運輸成本的一半,雖然當年的林宛儿在非主流媒体上亮相最多的照片仍是裸露的比基尼和被刻意加工出的媚人的笑容,然而這卻成了她從此聲名鵲起的最好注解,有時候這個女人來自土衛六的神秘背景,還有她的個人魅力似乎也了為推動聯合星際探礦公司股票飆升的保障,在去年美國政府決定在火星上設立一塊儿面積不小的免稅貿易區,打算促進促進當地落后的經濟,林宛儿利用她神能廣大的外星渠道弄到了招商總代理的職位,在聯合星際探礦公司到處撒發的天花亂墜的小冊子上,火星被描繪成科枝發達,人民闊綽,另外美女如云的未來世界,仿佛從來不是一個只有草原景觀和三座相距八千公里的小城市,人民唯一值得稱道的消遣就是騎馬打獵的落后地方,當然一部明顯被美化了的介紹火星投資狀況的紀錄片也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投資者一時間好象重新發現了新大陸,爭先恐后涌向那個只有四百万人口的紅色星球,衣冠楚楚的有錢人一時間使得火-地航線變得擁擠不堪,大批的工厂企業在火星的綠洲上撥地而起,聯合星際探礦公司雖然在地球上排不上號,但在火星上卻是數一數二的大企業,集團下屬公司几乎壟斷了當地的商業,大批的地球造訪者使得集團礦業以外的收入陡升數倍,連火星上也開始建造媲美地球規模的酒店和渡假盛地,唯一另林宛儿意外的是一切進展比想象中順利得多,最近不斷有地球上大企業的負責人抱怨林宛儿把火星人的購買力夸大了三倍,她對此不屑一顧地表示:“火星上可沒有拉斯維加斯,誰不掘地三尺,誰就別想得到鑽石”,由于她在公開講話中經常有意無意地省略外星殖民地的宗主國政府,卻總是以“火星政府”,“土衛六人民”這些敏感的字眼為中心發表言論,這被一些媒体認作具有反地球主義傾向,當她突然意識到這將給自己造成麻煩,打算亡羊補牢的時候,身邊的陌生人巳經多了起來。 浪漫的夜! 大廳里賞心悅目的男士比一年中見到的都多,宛儿不禁感歎自己為什么要在漫長的星際航行中浪費青春,在這种場合下,調調情是無傷大雅的,用不著躲開任何人,如果沒有男人過來搭訕,那才是真正可怕的事情,好在宛儿不必為此擔憂,男人們對于絕色美女的敏感程度從來不受年齡影響,雖然有香檳酒杯里的冰塊儿在叮咚作響,那后面射來的目光卻熱情不減,只是為了和酒店方面提供給雞尾酒會助興的尤物們區分開來,宛儿仍然將今天下午參加全球礦業形勢演討會的嘉賓標志戴在了晚服上,那是一個金黃色的鑽石小牌,從大廳兩側的弧形電梯徐徐降到大廳地面,預防措施看來沒有起到收效,一個端著香檳酒杯,叼雪茄煙的中年男子搶到近前,踞傲地對挽著宛儿手臂的馬克說道:“我怎么沒見過你?這位小姐我比你提前預訂,請把她給我”,他的口音讓人聯想起蘇格蘭的大綿羊,或許他正是靠羊毛發跡的新貴,反正不熟悉的面孔太多了,這個鄉巴佬顯然不知道宛儿是何許人也,說話間噴出一口煙霧,宛儿十分不快,不禁用高跟鞋碰了一下馬克,馬克受到提示,揮手奪下鄉巴佬嘴里的雪茄,丟進他的酒杯里熄滅,面不更色說道:“很抱歉,女士面前不許吸煙”,說完故意用肩膀撞開對手,挽著宛儿走進人群,鄉巴佬盯著渾濁的酒水,不禁勃然大怒,不過轉眼又望見馬克足有七英尺的大塊頭,想不出是什么來頭,只得悻悻作罷。馬克的大塊頭尚有另一個好處,那就是可以在人群中提早先發現宛儿不愿見到的人,以便及時躲避,如今競爭空前的劇烈的經濟時代,企業間除了比拼科技實力和經營策略,互相傾輒几乎是免不了的事情,就連上帝也無權干涉,宛儿雖說并不認為自己比別人更狠,但如果在這种場合下和一位被聯合星際探礦公司擠壓得焦頭爛額的競爭對手不期而遇,被無端損上几句,就算被狠狠瞪上一眼,就都是那些好斗的男人愛干的事,這樣的話,好容易才有一次的浪漫心境就算泡湯了,這一夜也許又會變成一次唇槍舌戰的回憶,那可是划不來的事情,當宛儿在簽到簿上看到“拉弗特.艾爾”這個名字,當時心就“咚”地一跳,現在則跳動得更加厲害,那是一個帥气讓人忍不住尖叫的大牌電影明星,全世界婦女(僅限于地球上)心儀的偶像,他主演的每一部電影,宛儿必定要抽出時間來細細觀賞,故事情節全然說不上來,哪怕他主演的是一個色情狂外加殺人魔王,也是那樣令人心醉神迷,宛儿料想他必定在人最多的地方,好容易走過去一看,卻沒有艾爾,只有一個吉普賽女人在給大家算命,這在以往是不可想象的,也許富人們普遍感到時運不濟,說不定哪一天破產就在等待著自己,于是西方的占星術,看手紋,東方的奇門遁甲,測字等諸多算命法門全都大受歡迎,連吉普賽人也被允許登島,如果他們的法術真的靈驗,為什么不能為自己帶來好一點的運气呢?也許只是對有錢人有效吧。 不巧的很,宛儿在吉普賽女人身旁看到庫樂特,哈澤銀行的董事長兼總裁-庫爾特。哈澤先生,這個老狐狸在聯合星際探礦公司走背字的時候搶先收購一家對該公司業務至關重要的掌握稀土冶煉萃取技術的小公司,等聯合星際探礦公司得到這些技術時,巳至少花掉相當技術价值五倍的金錢,這次挨宰的經歷令宛儿沒齒難忘,雖然報复的途徑也只有不向庫爾特,哈澤銀行借一分錢,宛儿卻巴不得所有向庫爾特哈澤銀行貨款的企業統統破產才好,据說聯合海底探礦公司破產前向該銀行貨了一大筆款,只要到下月底破產保護期限到期時還沒有人愿意收購聯合海底探礦公司,庫爾特,哈澤就得准備大出血了,宛儿向馬克使了個眼色,悄悄走到附近,假裝在欣常一個穿著蘇格蘭呢裙的男人邊變魔術,一邊大講笑話,耳朵卻在留意不遠處那個渾身上下象拴著雞毛撣子的吉普賽女人在對庫爾特,哈澤說些什么,聲音斷斷續續鑽進耳中:“您問我的水晶球?我巳經告訴您了,那些在海底搗亂的机器人是中了魔鬼的咒語,我的水晶球清晰可靠表明了這一點,不信您瞧,哦,我忘了,您還不會看這個,只有我們吉普賽人才能看到這一點”,宛儿微微一笑,吉普賽人的水晶球真是靈驗得很,真是想要什么,就會有什么,突然听到庫爾特,哈澤聲調轉高,馬上又壓低了聲音,周圍的人專注地蘇格蘭人,只有宛儿注意以這一點,听吉普賽女人又說:“您嚷什么,您想讓我用水晶球解除魔鬼的咒語,這當然不是難事,可這屬于特殊項目的服務,和酒店方面付給我的費用完全是兩碼事,您要是不想掏這個錢,就去問問那邊那位東方來的道士,看看他有什么辦法幫您,看見他腰里別著那柄寶劍沒有?那是專門用來驅魔附体的,不過据說是錫做的”,宛儿瞧見庫爾特,哈澤臉上泛起一層不知是油是汗的光澤,一談到錢的問題,覺得隔牆有耳,于是和吉普賽女人离開了這里,近在咫尺,竟沒有發現林宛儿,顯然有點心神不屬,宛儿有點幸災樂禍。這時侍者走到身變,手中的托盤里的雞尾酒杯旁邊放著一枚紙做的名片,宛儿分別拿起,憑紙的質地已知名片的主人非同凡想,名片的正面印著“亨利.施密特爵士”,金黃色的皇室徽標作襯底,宛儿想起皇家珠寶玉石協會理事長也叫這個名字,這可是專門替皇室采購奇珍异寶的肥差,名片背面是散發著麝香辛夷气的一行墨跡:“您是晚會中最迷人的女士,明早愿共進早餐,望勿推辭”,宛儿抬起頭,看見此人正站在鋼琴樂隊周圍与人閒聊,忽然轉過頭來沖宛儿舉杯微笑,是個靦腆的英國紳士,沒准他誤會了馬克的身份,所以沒過來和自己說話,宛儿欣然應允,在名片的空處寫下:“不胜榮幸”几個字,侍者离開,宛儿又朝別的地方慢慢溜噠了去。 又過了一小會儿,仍沒見到拉弗特.艾爾的身影,第二天的午餐,晚餐,甚至最后一天的早餐都巳被人預約滿了,當然,不理睬人家的邀請是不好的,冤家宜解不宜結,況且自己并不是要和一些老頭子坐在一起吃飯,出于一种心情,宛儿還不想讓馬克离開自己身邊,不過還是有點悶悶不樂,不覺走到門邊一排舖著洁白餐巾布的長桌前,在食物前駐足想象待會儿回到房間里應該給自己弄一套象樣的晚餐,這時突然望見拉弗特.艾爾高高的身影在通向畫廊的門前一晃,那地方燈光幽暗,再加上和他說話的那個高個女人時常背對著大廳,宛儿差點以為他根本不在這里,不過就這樣過去和他打招呼,多少有點自失身份,宛儿不想被人看成輕浮,一時無人引見,靈机一動,喚了馬克過來,輕輕吩咐了几句,馬克快步走到那盞映著五光十色夜景的巨大的玻璃窗前,托尼正和一個小妞在那里打得火熱,不過總裁的話不可不听,托尼拋下小妞,穿過人群,走到畫廊門前,彬彬有禮地邀請拉弗特.艾爾身邊的女士共舞一曲,實際上是橫插一杠,托尼是個意大利帥哥,對付女人天生很有一套,雖然是奉命行事,倒沒令那被邀的女士心生不快,二人离開艾爾,來到大廳中央,艾爾雖然不愁找不到女人和自己共度良宵,只可惜漂亮的女人身邊都跟著保鏢,而且寸步不离,其實自己也有保鏢,只不過參加自己那一類人的聚會時,從來不會讓他們也進去,好容易見到一位獨自一人的漂亮女人,又被托尼這個程咬金半路劫走,艾爾有些掃興,剛把酒杯遞到唇邊,鋼琴又開始奏出舞曲,艾爾忽然又把酒杯放下了,目瞪口呆看見一位极為標致的女郎站在顯眼的地方,好象在等待誰邀她跳舞,周圍也沒見有保鏢,艾爾怕別人搶了先,急忙三步變作兩步走了過去,來到她身后,輕輕“嗨”了一聲,宛儿轉身見到艾爾那雙冰藍色的眼睛,心花一陣怒放,二人顧不上多說一句話,彼此的身体巳經沒辦法貼得再近#姹槐□捕𦭑盼璨揭槐嘰帳錐竂錚𤉸孟笠歡勻攘鄧染玫那槁隆# 跳完几只曲子,兩個人覺得有必要單獨呆上一會儿,于是走出大廳,來到畫廊上,大廳里的暄嘩絲毫沒影響這里的安靜,幽明互异的燈光也很對二人的胃口,艾爾這時巳經認出了宛儿,惊訝于雜志上根本沒出現過如同眼見一般高貴明艷的照片,難道就因為她有反地球主義的傾向?兩個人象失去了重心似的一會逛到東,一會逛到西,好在人都在大廳里,畫廊里只听見一男一女熱烈的笑聲,宛儿很喜歡听他說些莫名其妙的東西,好一會儿總算能夠學著他的口吻應對,就象電影里性感的女明星說出來的話,二人在一幅几乎頂到牆壁的大油畫前駐足,惊訝地沉浸在巨大的油畫場景那古老和令人迷醉的氛圍中,半天忘記了說話,這是一幅安格爾的名畫,一條十六世紀的英國鄉村河流旁,孩子們在一艘漆色斑駁的大木船后玩耍,傍晚的余輝洒在河對岸廣闊的麥田中,稻草人頭上的帽子好象要被風掀飛,宛儿回過神來,見畫儿下面的銘牌上除了介紹的文字,還有一行題獻給畫廊的小字:“小維克托二世敬贈”,宛儿的心就是一動,象這樣昂貴的名畫,百樂門不會單單為客人欣賞就去買來,難不成他也有向酒店業投資的打算?宛儿的腦神經本能地出現家鄉荒涼無際的景象,這樣一幅畫的价格,至少可以舖設六百英里的銑路,宛儿心頭涌起著心事,獨自走開,艾爾赶上來,出了畫廊拐角處的小門,海潮聲就在不遠處此起彼伏地響起,又走過花園回廊,二人來到外面,宛儿的高跟鞋立即陷進又厚又軟的沙地里,無法再走,旁邊不遠處就有一輛沙地飛車,兩人上了車子,艾爾習慣性地將動力推到最高,沙地飛車象閃電一樣朝著海灘沖去。 海灘前半段是一片半陡不緩的沙堤,沙地飛車駛到跟前,不減速反而加速,車燈在夜色里划過一道雪亮的弧線,落到至少二三十公尺開外的一個大沙堆上,柔軟而結實的保護机构雖不至令宛儿受傷,但是這次空中飛人卻當的有點情非所愿,宛儿惊魄未定地喊道:“你真是瘋了,我可不想陪你演特技,快停下來,我下車!”,艾爾稍稍減慢車速,表情詫异地看著宛儿,道:“我作錯了嗎?你為什么發火?”,“你該不是想告訴我,你討好女人的方式就是讓她受惊嚇?噢,天哪,我忘了你是演電影的,還不快停車!”,見宛儿神色不愉,艾爾只好把車停下,頗為沮喪地說道:“我并不認為剛才比徒手攀登六衛六的最高峰更危險,至少那本寫你的書上是這么講的”,宛儿哭笑不得,說道:“所有的書都把我寫成瘋子,你說的那座山峰有兩万多公尺高,你以為我有興趣爬到那上面去?我少女時代的夢想是想登上一座只有它四分之一高的山峰,結果我成功了”,宛儿決定緩和气氛,并沒有作出要下車的舉動,過了一會儿,艾爾又將沙地飛車啟動起來,沿著海岸線慢慢行駛,海水象是流光溢彩的雞尾酒,夸張地映射出遠處大廈霓虹燈的光線變化,在海風的慫恿下醉醺醺涌上海灘,追逐襲扰著沙地飛車,卻被車輪絞得粉碎,冰冷咸澀的海水以及遠處海面鍍上一層銀灰色的月光,顯得無比真實,宛儿心情极佳,顧不上理會晚禮服肩上的吊帶被大風吹折了一根,裙擺兩側的長開旗儿又几乎在幫助艾爾欣常自己的大腿,放開歌喉,唱了一曲歌劇《蝴蝶夫人》中的詠歎調,聲音和海浪聲不相上下,艾爾也頗為喜愛歌劇,不用費力地和宛儿對唱在一起,兩人唱到悲劇性的沖刺前結束,彼此感到非常興奮,這時艾爾發問:“喂,女人,你結過婚沒有?追求你的男人是不是比從火星排隊到地球還要長”,宛儿調勻了气息,目光忐忑地凝視艾爾良久,語气中竟然有些惶恐地說道:“如果你愿意追求我,我會把你排在頭一個”,艾爾咧嘴笑了笑,伸出一只手臂松開宛儿的安全帶,說道:“很好,不過我得首先防止你著涼,靠我近些”,宛儿把頭放在艾爾脖子上,讓他用手臂摟住自己,隨手把打扰气氛的車燈關了,沙地飛車一下沖進黑暗里,艾爾有些措手不及,黑暗中車輪底下突然格登一聲,震得兩人五髒六腑打顫,宛儿恐怕自己浪漫得過了頭,急忙打開車燈,艾爾減速把車駛了回去,跳下車查看,原來不巧碰上一只剛在海灘產完卵,正想爬回海中的海龜,幸好看樣子并未受傷,只不過被撞了個底朝天,兩人用力幫助海龜翻轉過身体,目送著海龜慢吞吞地爬走,隨后熱吻在一起,直到漲潮的海水沒過腳踝,涼得不能再呆,兩人這才慢慢向岸邊一座棧橋上走去。 長長的木棧橋通向銀光閃閃的海中,走到在盡頭是個船艙模樣的自動化水体監測實驗室,特厚的智能玻璃艙罩分為上下兩層,原來上海花園在此處下錨十天,為了方便一些人觀賞經常在附近海中出沒的鯨魚,實驗室被用一座木棧橋与陸地連接起來,海上城市使用的是從海水中提取的氚所釋放的聚變核能,因此排入海中的反應堆循環冷卻水多少帶有微量放射性,自動化驗室的作用正在于監測水体放射,隨時將數值傳回反應堆控制室,一旦超過環境許可的范圍,就會發出危險警告,不過目前每晚數以百計的海龜來到沙灘上產蛋預示著一切狀況良好,其實就算到了上海花園被送進拆船厂的那一天,99%也輪不到這座自動實驗室發出警報,因此連管理人員都快把那里忘記了,不過精明的酒店主人總能察覺每位顧客的需求,說不定在那里就藏著間一應俱全,溫馨浪漫的小臥室,就象兩人猜想的那樣,這里完全是另外一副景象,玻璃牆內的儀器散發出片片冷光,一個漾著幽藍色的大水池里在眼睛里時隱時現,里面養著不知鯊魚還是水母,時時弄出響動,兩人好奇地朝里觀望了一陣,慢慢繞到后面,這里面對一覽無遺的大海,果然有一架白色的小弦梯通向上層,艾爾迫不及待爬了上去,出乎意料的是,臥室里不僅寬敞豪華,而且整洁如新,原來這座實驗室是用一艘游艇改裝的,下面布置了各种儀器和自動駕駛設備,上面則布局未動,仍然原本就是一間起居室,吧台后面塞滿了各色名酒,自動制冰机里不時發出悅耳動听的聲響,溶溶月光穿透智能玻璃,在房間里制造出一种清晨般的宁靜,兩個人喝過一點杜松子酒,隨后讓火一樣的熱情在床上盡情燃燒,直到筋疲力盡,盡行睡去。 時間不知過去多久,艾爾突然醒來,感覺身体隨著床在晃動,馬上坐了起來,又禁不住俯在宛儿身上愛撫親吻,再一次的震動使得兩人同時坐了起來,宛儿喝過酒后的頭暈尚未消除,迷迷糊糊問艾爾:“出,出了什么事?”,艾爾下了床,走到門外的艙板上,略微呆了一會儿,突然跑回床前,順手拾起地板上的晚禮服扔給宛儿,急匆匆說:“親愛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我看我們最好還是离開這儿”,隨即飛快地穿上褲子和襯衫,拉起衣衫不整的宛儿跑了出去,在外面,宛儿看到的不僅是月光下宁靜的大海,月光仍是那般恬靜如水,遙遠的海面上卻意外地泛起一層剃須刀似的刺目白光,宛儿被艾爾扛在肩上下了舷梯,立足未穩,忽然指著海面上惊呼道:“快看,那一定是鯨魚集体自殺,它們沖著岸上沖來了”,之所以想起這個奇怪的念頭,宛儿是看到那片白光之上水霧昭昭,好象不停地有利劍般的水柱射向半空,如同鯨魚換气所發,目力所及處的海水越來越隨著那片白光的逼近而紊亂不宁,涌起的浪濤打得甲板亂晃,艾爾皺緊了眉頭,憂心仲仲地道:“想听听我的看法嗎?那好象不是鯨魚,你大概比我更清楚大約几個月以前,聯合海底探礦公司的K4机器人在海底失蹤的事情,我看挺象是那些東西”,這話一下點撥了宛儿,果然隨風而來的海浪聲中,听到了某种鋼銑碰撞的轟轟聲,這些聲音宛儿是絕不會听錯了,可以說除了K4的投計者和擁有者,再沒有人比她更了解這种采礦設備的低造价和高效率,同時還有威力無窮的破坏力,雖然并不就相信看到的就是那些東西,宛儿還是愿意把它与聯合海底探礦公司的陰謀聯系在一起,這件事沒必要對艾爾說,逃命乃是目前當務之急。 兩個人迅速向回跑,木板搭成的橋面巳經明顯感受到海浪追逐的力量,不但象抹滿肥皂泡般又濕又滑,而且搖晃得厲害,想跑也跑不快,來之時如此近在咫尺,回去時卻如此遙不可及,宛儿忽然感到渾身冷風嗖嗖,不遠處一大團海面如鏡子般發亮,飛轉的旋渦令人毛骨悚然,陡然一架极大的地效應飛行器從海水中一躍而出,傾盆大雨似的水瀑從天而降,排開的大浪几乎將橋面扭成麻花,兩人摔倒在橋上,艾爾一手扣緊橋板,一手拉住險些滾下橋面的宛儿,用力拖向身旁,只見地效應飛行器呼嘯著升上半空,旋即朝著海灘上作高速俯沖,數道火舌從噴成黃色的戰斗翼上激射而出,光焰燎人雙目,海灘上響起一連串爆響,數座黑暗中的建筑物化為熊熊火炬,反倒讓人看清了形狀,原來浮島沿岸布置著不算弱的防空防海力量,那都是設計用來對付突然出現的海盜的,然而用來對付處在自己戰斗盲區的海底來襲者,實在是只有挨打的份儿,這時海島其它地方也遠遠傳來了爆炸聲,鑽進棧橋上兩人的耳中,不知有多少這樣的武裝飛行器瞞天過海,宛儿不禁极度的恐慌,不敢猜測到底發生了什么,只見地效應飛行器連續作了几次俯沖轟炸,卻并沒有朝非軍事目標開火,最后俯沖降落到海面上,一直開上了海灘,過了好一會儿,艾爾和宛儿剛剛敢抬起一點身体,地效應飛行器机腹兩側忽然有數道艙門打開,一些拖著黑色軟管的自行机械車朝海灘兩邊快速移動,軟管周圍的沙地頓時變得磷光閃閃,宛儿倒吸一口冷气,以她不多的武器知識,也知道這是一种封鎖海岸線的燃劑,只要稍遇擠壓或磨擦,馬上就會猛烈爆燃,將逾越者燒死,宛儿瑟瑟躲在艾爾身邊,朝港口的方向望去,如果能夠泅渡過去,找到自己的地飛行器,說不定還有逃生的机會,倒霉的,該詛咒的聯合海底探礦公司!從來禍不單行,兩人剛轉起跳海逃生的念頭,只見港口方向起了變故,剛才所見那一片刺目白光巳然近得不能再近,海水巳經不能遮蓋住那后面鋼筋銑骨的本來面目,核動力驅使的K4机器人突然出現在兩雙惊恐的眼睛里,宛儿是頭一次見到真正的K4机器人,比起自己的RV4飛船只大不小,海水因為難以承載它巨大的力量而沸騰,八條形似章魚腕足的吸礦器巳經有三條看得真切,其中一條如旗杆般豎上百米高空,重重擊向停滿船只和飛行器的港灣,這一下使得它們全部報銷,半條船大小的殘骸象焰火一樣升上天空,墜落時的爆炸和沖擊對于K4堅硬的礦倉外殼來說如同飛蛾投火一般無痛痒,顯然它得到的指令就是爬上海上花園,然而一旦失去海水的浮力,盡管K4的推進器尾部象泄洪一般浪如山傾,還是沒辦法將它足球場般大小的礦艙推上陸地,于是象拉鋸一樣上上下下,海上花園必竟不是真正的陸地島,所能夠承受的重力遠遠有限,明顯能看到整個海岸隨著K4的起伏而俯仰不止,宛儿嚇得魂飛魄散,和艾爾面對面地拼命喊叫,都被巨大的引擎聲完全淹沒,K4机器人換了一种策略,几條礦臂突然卷向地面的建筑物,拼命將重碩無倫的身体往岸上拖,整座島嶼都在隨著鋼臂的收縮而呻吟不止,傾斜得更加厲害,棧橋這邊已經受到明顯影響,坍塌了半幅,正好將二人陷于當中進退兩難之境,K4机器人尚不肯罷休,果然將几乎与百樂門大酒店十層樓齊平的礦倉向岸移上了一個角,再移之時,礦臂卷住的建筑物一齊崩潰,K4再次滑入港灣,諾大一片人工島都在前仰后合,相對島上建筑物,不啻于一次七級地震,礦臂掃過之處,一大片樹林登時化為烏有。 艾爾突然拉起宛儿,往回跑去,宛儿一楞之下,巳知其意,現在再想回到島上無异于送死,唯有回到水体實驗室,那畢竟是一條船,說不定能找到讓它啟動的辦法,這是唯一的逃生之策,誰知剛剛走過還完好的木板,突然和二人開玩笑似的四分五裂,二人眼睜睜看著長長一段橋面沒入水中,和實驗室隔開三四丈遠的距离,下面濁浪翻滾,想要游過去實在凶吉未卜,兩人心存最后一線希望,又轉過身來,只見海灘上一個救援的人影也沒有,只有那艘黑沉沉的地效應飛行器和仍在不遠處港灣里肆虐的K4,宛儿又怕又惱,心中大罵馬克和托尼這兩個白痴,其實是她自己命令兩個人不許跟著自己太緊,忽然看到海灘上的地效應飛行器出了一點變化,好象出來一個人,這人是從飛行器頂部出來,走了几步,一下子跳下飛行器,足未沾地,卻又一下子飛了起來,身后冒出一股桔紅色的火焰,原來他也是怕海灘上的封鎖燃劑,竟然負著一個噴气背囊,見這人越飛越高,巳經越過了沙地飛車沖下的那段沙丘,忽然折返回來,直朝殘存的棧橋上疾降,宛儿顫聲說道:“他定是發現咱們了,你猜他會怎么樣?”,艾爾不說話,卻突然將宛儿摟緊不放,在她面頰上雨點般親吻著,宛儿可沒有心情在這個時候接吻,那個噴射火焰的人巳經降落到橋面上,人几乎比艾爾還要高上一頭,身体魁梧得象個摔跤運動員,正一步步朝這里走來,宛儿大聲叫道:“別再吻我了!”,用力推開艾爾,突然手臂上一陣劇烈的刺痛,不知艾爾作了什么,一絲血巳從皓腕上淌了下來,宛儿十分惊异地地看著艾爾,道:“你,你為什么咬我?”,艾爾現出一副茫然無辜的表情,兩手一攤道:“我怎么會咬你?我只不過在吻你,而你卻不接受”,宛儿感到不可思議,卻沒功夫跟他閒扯,甩了一下疼痛的手腕,忽然“啊”地叫一聲,見那個人巳前進到距二人不過兩三丈遠的地方,站住了。艾爾縱身朝海里跳去,那個人在抬槍的同時就巳扣動了扳机,子彈,而不是光束穿透了艾儿的頭顱,死尸倒在橋面上,紅白相間的腦漿一直流到宛儿腳邊,宛儿用手緊緊堵住嘴,眼眶几乎被瞪裂,拼命阻止尖叫聲從嘴里發出來,她實在想不出這人一語未發就擊斃艾爾,下一個——,宛儿惊恐万狀地抬起頭,看著他仍舊舉著冒煙的槍口一步步逼近,卻連逃生的勇气都沒有了,現在,兩個人之間只隔著艾爾的尸体了,那人忽然把槍收了回去,鉛塊儿般低沉的合成器腔調將一串字眼送進宛儿耳中:“你跟這個机器人作愛了?”,宛儿條件反射似地搖搖頭,接著又莫名其妙地點點頭,忽然又覺不妥似地搖搖頭,最后突然象触動了某根神經,將全部目光集中到這個人臉上,恐懼和意外,冷靜的思索和痛苦的回憶交替沖擊著心靈,腦海中卻是一片恍惚,這人的胸腔里發出一陣金屬共振似的低鳴,听不出是不滿還是輕蔑,然后說道:“你大概不知道它是机器人,這的确是一种非常先進的類型”,說完后慢慢蹲下身,奇怪的是宛儿明顯听到電机帶動金屬构件運轉的聲音,跟机器人身上發出的聲音毫無二致,見他兩手稍一用力,艾爾的后頸象蘆葦一樣折斷,緊接著身首分离,鮮血再次潑滿了橋面,宛儿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掩面啜泣,這人從頸椎斷裂處小心謹慎地抽出一根晶亮的,細繩般的脊髓,越撥越長,慢慢繞在手指上,微微搖著頭贊美道:“鋰銀合金,真是難得,就是它讓你快活得要死”,說到“死”突然變得咬牙切齒,伸手扭住宛儿的下頜,一下迫使她站了起來,宛儿嚇得連連把淚水往肚里咽,顫顫地聲音道:“你,你還好么?”,這人象欣賞一件唯美的藝術品般對著宛儿的臉左右端詳,眼神卻仍然象槍口一樣冷酷無情,慢悠悠地說:“托你的福,只坐了七年牢,有人把我救出來了,還在干老本行,說說你吧,騷貨,听說這些年你干得不錯,我是說和男人,哈哈”,宛儿感到巨大的羞辱和無助,然而自己的脖子隨時可能象另一根蘆葦一樣“喀嚓”一聲被扭斷,于是十分勉強地擠出一個微笑,道:“你吃醋了?索普,但愿你不要相信,這些年我心里一直惦記著你,我永遠不能忘記大學里的那段美好時光,你是我的第一個男朋友,我是那樣愛你,崇拜你,是你給我了生命的陽光,給我了需要的全部”,宛儿的眼睛不禁濕潤了,這倒不是在作假,但還是惹來索普更大的怒气,鼻尖几乎帖到宛儿臉上,惡狠狠道:“可你是怎么對我的?告發我!讓警察把我帶走,他們以危害人類罪起訴我,判處我終身監禁,你大概還在為此得意吧?”,事到如今,只有拼命抵賴才有活命的机會,宛儿作出惊訝不巳的表情,說道:“你在說什么?我一點也不懂,直到警察把你帶走,我才知道你出事了,我原本打算大學畢業后就嫁給你,告發你對我有什么好處?再說,你到底干了什么事,我一點都不知道”,索普冷笑一聲,道:“那么你是無辜的了?那你為什么不敢來見我,我電腦里的資料只有你知道密碼,是誰把它們交給了警方?難道是我自己?”宛儿感到很難回答,干脆不矛理睬,使勁扭過頭去,閉上了眼睛,海風吹得遍体生涼,黑暗之中,K4巨大的響鬧聲仍然不絕于耳,索普不再責問和辱罵自己,過了好一會儿,忽然感到他的手掌不再冰涼,而是溫熱起來,漸漸滑到自己肩上,又從斷裂的吊帶處伸進自己后背,輕柔地撫摸起來,宛儿感到心慌意亂,睜開眼睛,望著棧橋下面深深的海水。 面對一個美如西腊雕像的女人,仇恨是蒼白無力的,索普開始顫抖起來,惡狠狠地罵道:“婊子,我怎么他媽還是那么喜歡你”,說著粗魯地在宛儿剛剛接受過淚水洗禮的臉上,頸上親吻,宛儿那可怜的晚禮服完全成為了激起索普性欲的道具,引得兩只手象毛毛虫一樣割炙著宛儿滑嫩的肌膚,宛儿感到受夠了,自己早巳經不愛這個人,絕不容許他變本加厲地侮辱自己,突然爆發似地喊道:“滾開,畜牲!豬!你早就該下地獄了,你如果再敢碰我一下,我就———,我就———”,宛儿只有雙腿還有一些活動的余地,于是狠命朝前踢去,卻象踢到鋼銑上一樣,撞得腳趾几乎折斷,禁不住大聲尖叫起來,索普哈哈大笑道:“我記得你最喜歡用畜牲的方式,不用著急,我們有的是時間”,說罷一只手把宛儿摟得更緊,另只手一把將裙擺從前面撩起,宛儿雙腿突然蹭上冰涼的鋼銑,惊懼之极,雙手亂推亂抓,突然碰到一件彎曲物什,拼命撥了出來,摸到一個圓環就扣了下去,只听一聲巨響,索普象被龍卷風吸走,重重跌在三四尺開外的橋面上,有身后噴气背囊的墊隔,倒地時卻是半坐著,巨大的后座力也將宛儿彈開數尺,落到斷橋邊緣,惊喜地發現手中竟握著索普打死艾爾的那只槍,剛要站起來,腰間一陣劇痛,痛得臉上霎時失去血色,用手一摸,皆是鮮血,宛儿怀疑槍彈出膛打中索普后,又反彈進自己的腹中,方才子彈擊中索普的聲音,就象射在一口鐘上一般,到此時也無暇多想,那邊索普毫發無損地站了起來,宛儿一咬牙,又放了一槍,子彈擊中索普右胸,閃起一片火星,索普被打得象陀螺一樣旋了半周,卻滿不在乎地又正過身体,大步扑向宛儿,宛儿絕望之下,連連扣動扳机,索普有備而來,每一槍只不過阻得他將步伐減緩半幅,宛儿因為用力過猛牽動腹壁上的傷口,痛得几欲昏厥,手上失了准頭,一顆子彈從索普脅下擦過,擊中身后背的噴气背囊,背囊立即化一團巨大駭人的火球,猛烈的沖擊波將一切都掀入海中,宛儿感到自己象斷了線的風箏一樣飛了出去,直至落入海中,手中兀自握著那把槍。 沉入水中數尺,宛儿這才蘇醒過來,立即用力上浮,槍傷的劇痛簡直要把她吞噬了,終于呼吸到水面的空气,大量的失血巳使她的腦筋极不清醒,靠著冰冷的海水不斷刺激大腦,勉強能集中精神,判斷了一下方向,下半夜的月光被烏云遮住,海水象連綿起伏的帷帳,海灘隱藏在黑暗之中,全然看不清楚,正這時,突然隆隆的悶響從水中傳來,宛儿循聲望去,黯淡的眸子里終于有了一點亮光,只見那小山似的K4机器人正在朝岸上緩慢蠕動,人的視覺對移物体的呈像永遠比靜止物体要快,這下連不斷下沉的海岸線也能分辨得清了,冰冷的海水使得皮膚收縮,傷口的流血減緩,宛儿感到越來越虛弱,腦中模模糊糊出現一座云霧中的大山,是那樣高大,冷峭,險竣,充滿了無窮的誘惑力,那就是那座兩万公尺高的“華山”,是為了紀念土衛六的征服者,而用祖國的一座大山命名,宛儿雖然對艾爾那樣說,實際上心中從未泯滅過攀登它的愿望,要想實現這個愿望,首先要活下去,宛儿用力去咬嘴唇,疼痛再次使腦筋一醒,于是手腳并用,用又輕又緩的動作划動海水,一點點朝岸上漂去。然而槍傷畢竟不象被蚊子叮一下那么簡單,宛儿感覺自己流出的血已經足夠放滿一浴缸,剩下的大概盛不滿一個高腳杯,終于手和腳的動作完全陷于停頓,緩緩的,象一個沒有生命的物体一樣朝水中沉去,海水幽暗朦朧,眼前掠過几團灰白色的物体,宛儿傷心地想,但愿鯊魚輕一點咬,不要把自己弄得太疼,誰知鯊魚卻不領情,不但咬住宛儿一條手臂,還把整個人拖出水面,仿佛要在海面搞大會餐,宛儿大口呼吸著空气,發現自己的手臂竟然還好好連在自己身体上,附近那條額頭腫起老高的鯊魚張開又尖又細的長嘴,發出一串歡快的,象鳥一樣的鳴叫,卻哪里是鯊魚,原來是一頭海豚!海豚迅速鑽到宛儿身下,阻止她下沉,一面搖頭擺尾朝岸上游去,另几頭海豚保駕護航似地在旁邊跟隨,宛儿有种奇妙的感覺,自己成了海濱游樂場里馴海豚的女郎,正騎在海豚身上,給孩子們作表演,為了防止掉下去,于是用手臂緊緊摟住海豚柔軟隆起的腦門,在顛簸的海浪中乘風前進,卻几乎要睡著了,迷迷糊糊听見引擎聲越來越近,自己好象被人搬到了一塊沒有水,但仍然搖晃的地方,蓋上了溫暖的毯子,海豚小鳥般的鳴叫跟隨在耳邊好久,后來就象离開一片樹林越來越遠,漸漸听不到了。突然間醒來,胸腹中好象涌動著一輪初升的太陽,暖洋洋地充盈著活力,宛儿睜開眼睛,看見分別拿著激光刀,手術鉗,皮膚粘合劑的多把位自動手術臂正在徐徐向上折疊,縮進一個圓形的透明封套內,環繞在手術台旁的各种高低錯落,奇形怪狀的手術儀器象退潮一樣各歸本位,有的組合在一起,有的自行駛入牆壁內的消毒艙,諾大的手術室只有手術台停留在中央,宛儿抬起眼帘,天花板上懸挂著一台生命指數監測儀,生命指數是一個根据身体各髒器功能加權計算出的代表人体活力的數值,身体极健康的人在900~1000(理論值)之間,普通人在660~900之間,身体一旦患病或者年老体衰,數V狄話愣薊岬陀Z600,這其中又有輕重之分,重度病人的數值會降到200以下,如果數值降到50以下,那么說明這個人巳經危在旦夕,現在上面打出一個綠色清晰的737,雖然比平常体檢時的920以上要差很遠,然而比起需要海豚幫助才能浮出海面的情景,巳經強上百倍,想到海豚,宛儿掃了一眼牆上的時鐘,怎么?剛過了兩個多小時?宛儿可算親身領教了現代醫學的奇跡,腳邊還有一台巨大的儀器,几乎占去了手術室空間的四分之一,上面暗紅色的“V”字讓人想起了維克托基礎生物化學公司的杰出產品----万能合成儀,它可以人工合成除了男人的乳汁和女人的精子以處的几乎一切人体物質,要想恢复因大量失血而欠缺的肝腎心髒功能,短時間內就可以辦到,胸腹間燃燒的那一團生命的陽光就是這台儀器在起作用,宛儿撥掉插在全身大動脈處的几只管子,并沒有再出血,想坐起來時,腹部仍有點別扭,宛儿不敢逞強,按下手術台旁的一個按鍵,一個半人來高的廂式小車從角落開出來,來到手術台前,上面三只較短小靈活的机械臂先幫助宛儿換上一身干爽的衣服,另兩個又粗又長,上面套上強力海綿材料的机械臂伸進宛儿背部和膝蓋下面,將她抱到牆邊的一輛電動輪椅上,然后离開,宛儿瞧了瞧把手上的一排按鈕,按下了那個向前的綠箭頭,輪椅不緊不慢地駛出手術室,門隨后合上。 目光沒有触到壓抑的牆壁,而是兩條充滿恬淡色彩的,放射狀延伸出去的走廊,藍灰色的牆壁上遍布時收時攏,漸變起伏的波紋,好象把海浪和風束在了一起,將人的心情帶到很遠的地方,這里少有拐角和直線,据說這樣的房間能讓人放松,而且節省不少空間,在宛儿看來,倒有些印象派油畫的味道,托尼走上前來,把一束花遞給宛儿,一邊說道:“您康复的速度真讓人惊訝”,宛儿嗅了一下,微笑著說:“我還活著,這真好”,馬克在一旁說:“子彈的左邊,右邊和前邊分別是你的肝髒,脾髒和脊椎神經,我還從未听說過象您這樣走運的情況,是誰開的槍?是艾爾?”,宛儿把花放在一旁,驅動輪椅穿過走廊,來到一片片极大的中心廣場,九部高速電梯象光纖一樣垂直排列在廣場中央,忽然一部電梯駛上來,從玻璃門里推出一架覆蓋著白單的單架車,經過三人時發出一股焦糊的气味,宛儿叫住護士打听,原來車上的人想越過海灘逃命,剛被封鎖劑燒死,這巳經是第七具尸体了”,宛儿想要問采取了什么措施,這時頭頂飄來了廣播的聲音,為了避免再有人傷亡,大廈管理机构決定封銷所有對外的出口,請所有客人离開自己的房間,集中到每隔三層設立的臨時安置大廳,隨時等待發布最新的救援措施,同時啟動強力應力場,在重要的建筑物周圍形成扰流,避免意外物体擊中大廈,同時連關鍵性的激光掃束也用上了,從電視上看,大廈周圍數道綠色藍色的光束象巨人利劍一樣嗡嗡在空中揮舞,有時在黑暗中碰上什么東西,在物体爆物的一瞬間,宛儿認出那是地效應飛行器,心下不禁稍安,陡然間又高懸起來,若有所思地脫口而出:“我們會象比薩斜塔一樣傾倒”,電視机上看不到K4机器人的身影,為了避免被襲擊,所有靠窗的房間走廊巳經停電,整座大廈籠罩在一片漆黑當中。 宛儿看到馬克拎著自己那裝有首飾和電腦的皮箱,于是放下了心,三人等了好一會儿,終于有一台上行的電梯停下,電梯門打開,頭一眼看見的卻是庫爾特.哈澤,電梯里還有一名樓層經理,好象還有一位神父,宛儿有心不進,無奈其它電梯里己裝滿了人,即使經過也不可能停下,庫爾特哈澤突然走出來,大惊小怪地說:“我可愛的小姐,您這是怎么了,怎么一會儿不見,就弄成這副樣子?您要去几層?不,不,你們兩個不要管,讓我來推”,說著不由分說地將宛儿的輪椅推進電梯里,宛儿抬眼望見神父寬大的長袍前挂著的十字架,耶穌基督受難的表情一下變成了自己,宛儿痛苦地低下頭去,電梯柔軟地啟動几乎讓人察覺不出來,宛儿感到神父把手輕輕放在自己頭頂,低聲,卻又威嚴地說道:“孩子,一切都會好起來,愿主保佑你”,宛儿在心中絕望地喊叫:“不,主會唾棄我,因為我背叛了主,背叛了所有人,當你又涌起那個念頭時,地獄之門就在向你敞開”。 有些樓層人已經走空,醫療中心上面的第34,35層皆是懵懵懂懂,昏黑一片,只有被電梯里的燈光照亮极有限的空間,這些樓層都很高,每一層几乎有尋常公寓樓的三層,空寂和可怕的感覺強烈地刺激著宛儿的神經,若是只有她一人,精神真有些要崩潰,黑暗和明亮交替出現,電梯卻在一個黑暗的樓層連連左晃右擺了數下,在人們的惊魂不定中停下了,庫爾特。哈澤大聲咒罵著亂捅樓層面板,毫無用處,樓層管理員急忙制止,要求他等待備用電源啟動,庫爾特哈澤一把揪住他的領子吼道:“你這個白痴,難道你們平時都在吃屎?是誰敢停電梯的電?別人都在逃命,我們卻在這儿等那個他媽狗娘養的備用電源!”,眼見要出人命,馬克急忙將兩人分開,管理員坐在地上只管喘气,神父一面划著十字,一面朝庫爾特,哈澤大聲布道:“無論主讓我們生或死,我們都必須平靜地接受”,庫爾特哈澤一把扯下神父胸前的十字架,扔在地上,咆哮道:“你以為這是教堂嗎?可惜我只進猶太教堂,用你鬼話去哄這位可怜的小姐吧,不!我庫爾特哈澤什么都不接受,必須活下去!”,說著攀著電梯扶手,想爬到上面去,那肥胖的身体隨時可能落下來砸到輪椅上,托尼一把把他揪了下來,重重在他肚子上來了一拳,狠狠道:“你老實一點,大家都會好過”,庫爾特哈澤被打倒在地,痛哼不巳,一時無力造次,宛儿含著眼淚把十字架揀拾在手中,抬起頭問神父:“神父,主會寬恕我犯下的過錯嗎?”,神父微笑道:“當然,只要你誠心向主忏悔,一切罪惡都會被洗涮”,庫爾特哈澤突然瘋瘋顛顛冷笑道:“主不會接受你的忏悔,因為你是夏娃,哈”,宛儿瞳孔急劇收縮成為一個針尖,意識深處重新變得一片冰冷,心中刻板對自己說:“是的,夏娃是用不著忏悔的,因為她生來就是夏娃”。 這時托尼頭頂處那塊電視屏幕突然亮了,一個女人開始用法語說著什么,馬克說:“英語”,女人的話變成了英文廣播:“電梯里的各位,請不要惊慌,你們的安全有絕對保證,在最后一名客人脫离危險之前,我們將盡最大可能為大家服務,剛剛發生的斷電是為了保證所有地面建筑降入核保護層時不致發生意外,現在整個机构已經開始運轉,可能會有輕微的晃動,請大家務必保持鎮靜,不要离開電視机”,眾人還沒弄明白怎么回事,鏡頭忽然變成三維動畫,原來上海花園島嶼水下部分早巳為地上建筑預留了空間,象插銷一樣剛好能夠完全吻合,隨著一個碩大無朋,銀光耀眼的金屬外殼從海中升起,將島嶼完全覆蓋,隨即略微沉入水中,隨即核反應堆開足功率,象潛艇一樣開往另外一個海域,畫外音配合著演示說道:“大家可能會感到奇怪,為什么從來沒有听說過百樂門有這樣的安全措施?實際我和大家一樣怀著激動的心情准備大開眼界,當我們完全降入水下机构時,就算有氫彈在我們頭頂爆炸,我們也將安然無恙,因為我們有能抵御8000攝氏度高溫和100万高斯幅射當量的特殊金屬外殼,大家想必對這些字眼不會陌生,是的,2109年,也就是300年前的核戰爭奪去了30億人的生命,活下來的可以說都是好樣的,正因為如此,我們百樂門酒店斥巨資建設這樣的防御机构,目的就是為了防止万一可能的情況,現在大家巳經感到地面在不斷下沉,我這里也是如此,再過一會儿,我們就會安全地离開這里,說了這么多,聰明人可能已經想到了,我們只是想試驗一下這套防御体系的運轉情況,因為如果外面那群來歷不明的海盜使用原子彈,被炸死的將會是他們自己,而我們將安全地回到自己家中——”,盡管整個大廈下降之快使得電梯里的人耳朵都有點不舒服,可還是有人嫌慢,庫爾特哈澤盯著電視屏幕從高處拍攝的整体建筑下降的情形,還是攥緊了拳頭,身不由己地嘟囔道:“快,快,再快!”,恨不得一跺腳,整幢大廈就鑽入地下。 正當所有人以為万事大吉時候,一陣猛烈地沖擊使得電梯朝門的方向至少傾斜了解10個度角,巨大的壓力沒有使門破碎,卻象拱橋一樣朝里彎曲,本來就狹小的電梯空間變得加擁擠,所有人都惊恐万狀,以為大限將至,神父開始為每個人作祈禱,庫爾特哈澤瘋狂地搖動電梯門,想從彎曲的裂口鑽出去,宛儿眼神平靜,注視著電視,不出所料,從攝相机的角度看到一架巨大的K4爬了上來,其無法形容的重量使得島嶼失去的平衡,朝著東北方傾斜過去,如果這樣大的力量還不能損坏沉降机构,簡直應該授予上海花園的設計師以諾言貝爾獎,播單員的語气中掩不住惊慌,卻故作鎮靜地微笑著說:“出了一點小事故,大家全都看到了,目前——目前沉降机构失靈,讓我們來看看能不能恢复電力”,電視信號突然斷了,電梯陷入一片死寂,突然哪里啪啪響了几下,電梯陡然向上升了半尺,搖晃著又不肯走,等了半晌,一點動靜也沒有,人們几乎失去了求生的勇气,這時宛儿突然抬起頭來,道:“馬克,我的輪椅里有電”,一句話提醒了大家,馬克從皮箱里取出給電腦充電的導線,這些電源接頭全是標准的,因此輕而易舉地將輪椅和控制面板后的一組引線連接起來,再次按下升行鍵,電梯發出刺耳的怪叫,竟在被擠得變形的軌道中動行起來,終于升到一個光明溫暖,有人活動的大廳,輪椅再也發不出一絲電力,電梯門被七手八腳弄開,人們如釋重負地走下電梯,庫爾特哈澤使勁用袖子擦著頭上的汗,嘟嘟囔囔,一瘸一拐走開了, 大廈將傾,宛儿只好棄車從步,好在取出子彈的地方已經沒有什么感覺了,免稅商亭貨架上的書報和糖果因為地面傾斜而洒了一地,夜總會里仍然燈紅酒綠,咖啡在桌子上冒著香气,可是早巳人去空空,商店門口挂的達摩克利劍還在象鐘擺一樣晃動,櫥窗里身穿裘皮大衣的机器人女模特仍在對著空曠的大廳搔首弄姿,可是已經沒有人注意她,忽然一個人從珠寶店里慌慌張張跑出來,見到神父和宛儿,急忙低下頭,把大衣捂得緊緊地快步走開,宛儿看見一個很小的女孩,大概只有三四歲,坐在糖果中間,一邊吃著巧克力,一邊翻著腿上一本厚厚的,從書架上掉下來的大畫冊,宛儿走了過去,用手支在膝蓋上問道:“喂,你怎么坐在這里?是誰帶你來的?”,小女孩抬起頭,漂亮的藍眼睛打量著宛儿,微笑地搖搖頭,又接著看畫冊,宛儿見那畫冊上畫的是艾麗絲漫游太空,心中感到奇怪,不知道照看她的人上哪去了,小女孩大概看累了,合上了書,輕輕握住宛儿的手,把她拉到宏偉壯闊的落地觀景窗前,一大一小兩個人影落在金屬護欄外面的鈦膜玻璃上,在遙遠的地平線上,一抹亮云把黑夜撕開了一道縫隙,微弱的陽光用不可捉摸的色彩渲染著宛儿的眼睛,要不了多久,天就會大亮,宛儿把眼神放低,借著栖在海面上的霞光,東北角那座橢圓形的宇航中心懵懵懂懂,乳白色的塔架夢幻般地撩人心扉,宛儿迅速拿定了主意,打了個手勢,馬克從皮箱里拿出可視電話,遞到她手里,宛儿用短暫的凝視打開屏幕上一個文件圖標,在姓名簿的某個人名上掃了一眼,等了兩三鈔,屏幕“嘀”地一聲亮了,畫面上是個睡眼惺忪的男人,看到宛儿好似不敢相信地瞪了瞪眼,兩只手想要把滿臉的倦態抹去,宛儿笑道:“菲利浦,請原諒我打扰你睡覺,我想知道你的飛船現在到了哪儿?”,屏幕上的菲利浦不敢大意,向屏幕外邊望邊道:“現在在——距地球二十三万九千四百公里,半個小時后到達地球預定軌道,再過十分鐘拋射礦艙”,宛儿著說道:“通知你的手下,計划作一點修改,拋射礦艙時間不變,把礦艙著海點改為西經111(,南緯37(,重复一遍,著海點為西經111(,南緯37(,請馬上計算一下,是否有足夠的時間”,菲利浦不敢待慢,眼神有半分鐘离開屏幕,然后回到屏幕上說道:“沒問題,還來得及作修改,可是總裁,我必須提醒您,我們租賃的水域并不包括這個交叉點,這里距离南美大陸太近,海嘯可能會波及到阿根廷海岸”,宛儿微微冷笑道:“不是可能,是一定,但我要你一絲不苟地照我的話執行,相信你會讓我放心的,對么菲利浦?”,菲利浦的眼神里有揮之不去的疑惑,但還是鄭重地點了點頭,宛儿微笑道:“別睡得太多,當心胖得你老婆認不出”,隨即關了電話,遞還馬克,托尼在一旁大惊失聲道:“總裁”,宛儿回轉過頭,神色中充滿了异樣的威嚴与果決,不緊不慢地說道:“你們兩個,也要按我說的作”。 三分鐘之后,馬克和托尼轉身迅速离開,宛儿吃力蹲在小女孩面前,用手梳理著她卷曲的金發,和藹地問道:“你叫什么名字?”,小女孩怯怯地道:“米莉”,宛儿很喜歡這個名字,說道:“好吧,米莉,即然你不知道爸爸媽媽上哪去了,那就先跟阿姨去一個安全的地方,好嗎?”,米莉看來也很喜歡宛儿,甜甜一笑,道:“去哪儿?”,宛儿頑皮地眨了下眼睛,指指上面,說道:“去月亮上”,宛儿拉著米莉正要离開,忽听身后玻璃嗡嗡顫動,回頭一看,突然間大惊失色,見一架地效應飛行器象只凶惡的蝙蝠迎著落地大窗飛來,堅硬的机頭就要破窗而入,真是飛來橫禍,米莉嚇得大聲尖叫,宛儿急忙抱著她臥倒,陡然間一片劇烈的光線照亮大廳,象是持續高強度的閃光燈,宛儿的耳朵被爆炸聲填滿,以為必死疑,忽然身上一涼,什么也沒發生,回頭望去,只見觀景窗的鈦玻璃被激光融出一個大洞,地效應飛行器已然灰飛煙滅,冷風呼呼地灌進來,再看米莉,尖叫過后又是燦爛的笑容,宛儿吻了一下她的臉龐,費力地站起來,大廈防御系統受了重創,報警聲四處長鳴,吵得人心下惴惴,三名大樓工作人員突然出現在泄漏得一片氤氳的制冷劑煙霧中,發現宛儿,一個人突然叫道:“天哪,如果人人都向您學習,我們全都得被解雇,您到底上哪去了,我們到處找不到您,快跟我走,您被安排在第一批乘直升飛机离開本島!”。 三分鐘之后,宛儿帶著米莉,搭一台寬敞的貨運電梯來到接近頂層的地方,這里風大得可怕,好象始終處于三級地震地搖晃之中,直升机起降平台安置在堡壘狀防御外殼內,從地面望上去足有七八十米高,三架“猛□”式四引擎雙螺旋槳直升飛机并排停在六個网球場大小的范圍內,飛旋的頁片几乎要在牆壁上撞出火星儿,急速的气流和震耳的轟鳴象鞭子抽打在宛儿儿鼓上,宛儿急忙捂緊米莉的耳朵,蓮辨狀的殼罩高處徐徐打開,只見微紅的霞光流滿天際,著急逃命的人們顧下上抬頭望一眼,蜂涌著奔向每架飛机敞開的机艙門,地勤人員拿著電腦在人流中艱難地維持著軼序,生怕夠不上資格的客人混上第一批出發的飛机,宛儿被帶到一架飛机旁,忽然看到托尼從另一架飛机的駕駛艙跳下來,沖自己連連揮手,急忙抱起米莉跑了過去,守在艙門口的地勤立即把她推了上去,寬闊的机艙里坐滿了人,宛儿無心尋找自己的座位,在過道里走了几趟,視線在每位乘客臉上飛快地掃過,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動,這些人果然是自己向馬克和托尼吩咐務必要集中在一起的,也許大多數人還未發覺,在這架飛机里的36個人擁有的財富可以買下半個地球,宛儿忽然眉頭一皺,有一個要緊的人不在里面,是一個最有希望在愛因斯坦以后在物理學領域獲得重大突破的猶太科學家,情急之下,忙將米莉托給一位男乘客,返身跳正在關閉的艙門,朝一架已經离開地面半尺的直升机邊跑邊喊:“先別走,快停下!”,地勤不知何事,上前攔阻,被宛儿重重推開,跑到近前,奮力拉開艙門,縱身跳上,在滿艙乘客惊愕的目光中跑來跑去,天可怜見,在最后面一排座位里發現了猶太科學家,宛儿強擠進去,大聲說著抱歉,几下解開他身上的保險帶,說道:“您坐錯了飛机!”,硬生生把他拖出座位,猶太人尚自摸不著頭腦,已經身不由己跟著宛儿跑出了机艙,腳剛一落地,便被怒气沖沖的地面指揮人員攔住,不許宛儿胡鬧,要把猶太人推回机艙,宛儿沒半點辦法,這時一架直升机巳升到离地面二三十尺的高度,托尼那邊為了拖延起飛等待自己,正在和跑上來質問的地勤胡攪蠻纏,宛儿突然抱住猶太科學家,在他的禿頭和亂蓬蓬的胡子上拼命親吻,轉過臉惡狠狠地瞪著地勤,道:“他是我的情人,他必須和我一起走”,地勤惊愕之情不輸暈頭轉向的猶太人,一時抓著猶太人的手臂放了下來,宛儿趁机將他拉出包圍,飛跑回到自己的飛机上,關上艙門,飛机猛地向上升去,宛儿擦著滿頭汗水,把猶太科學家安頓好,找了個角落坐下,腹上又痛又痒,側過身去一摸,几滴血滲在手上,想是剛才用力奔跑,被剛粘好的傷口又撕開了一點,米莉不知打哪儿跳了過來,宛儿大喜,急忙把她抱到旁邊的座位上,系好安全帶,窗外。另兩架飛机依次升起,在朝霞中排成一列,朝東北方向加速飛去。 天空中發生的一切,海面上當然不會無知無覺,來犯的地效應飛行器,雖然長于机動性和隱蔽性,卻劣于速度和升限,因為動力來源取決于与海水的俯壓面積,一旦距离海面超過一百米,地效應發動机已經沒辦法提供再向上升的動力,而直升飛從大廈頂端飛出來,一刻不停地升入几千米高空的云層中,完全沒有追赶的可能,因此飛机上的乘客只是緊張了一會儿,這會儿都興高采烈起來,大聲聊著生意上的事儿,他們當中有的是芯片制造企業的首席執行官,有的是大零售百貨公司的巨頭,有大投資基金會主席,軍火商,也有壟斷香水行業的奢侈品制造商,非凡的成就和永不知足的欲望使他們對于某种東西有著几乎一致的看法,那就是技術是唯一值錢的東西,投机早在兩百年前已經不能帶來任何利潤,企業是生存還是垮台有時甚至不取決于自己,而是實驗室里那伙人是否能夠冒出新的念頭,這和投進去的金錢有一定關系,几乎從來都形不成成正比,有時候一群科學家花几年功夫才發明一項看來頗具商業前途的技術,卻發現某個從未听說過的小公司已經把運用該技術生產出的產品擺上了商店的貨架,說到這些無處不在的高技術小企業,大家的看法又走到了一起,那就是決不能等閒視之,應該在競爭對手羽翼丰滿前將其徹底瓦解,這里面的手法多种多樣,收購是一勞永役的解決辦法,然而也最難實現,派遣商業間諜和把對手拖入專利官司較為行之有效,前者雖然不太講理,一個小公司對于擁有丰富滲透經驗的大公司情報部門來說,可以說是無孔不入,而后者可以用來對付任何對手,有要有人膽敢無視自己數百年來集累下來的多如牛毛的專利陷井,宛儿一直不停地在打瞌睡了,卻又不得不打起精神,和米莉一起看《艾莉絲漫游太空》,這本書好象長在了米莉手上,從被宛儿看到的那一刻就不曾放開,現在米莉又要宛儿講上面的故事,女人天性就是半個孩童,宛儿講了一會儿,漸漸被艾麗絲稀奇古怪的奇遇故事吸引住了,一頁頁翻過去,連瞌睡都不打了,反倒是米莉睜不開眼睛,靠在自己手邊睡著了,宛儿一邊琢磨艾麗絲和米莉就象一對精靈,一邊又想米莉要是成了孤儿,那么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收養她了,想到這儿又有些巴不得米莉的父母家人統統消失才好,宛儿佩服那些敢于自己生孩子的婦女,但卻不打算效仿,從十八歲起,宛儿每年都會有一枚卵子存入私人醫療中心,直到絕經期為止,那時候恐怕再沒有什么事情可以妨礙自己擁有孩子,于是從這些卵子里挑選最有活力的,和丈夫的精子結合,在人造子宮里完成受孕到出生的一系列過程,想到自己花甲之年,能夠和丈夫被一群歡蹦亂跳的孩子簇擁,享受天倫之樂,宛儿心中充滿無限美好的憧憬,好一會儿才回味過來,看了一下手表,十分鐘已經悄悄過去了,宛儿把書放低,眼光齊著書脊掃了掃,机艙里的人干什么的都有,一個穿戴得象個酋長的阿拉伯大富豪已經起身去了三次食品柜,一個俄羅斯男人大聲講著誰也听不懂的笑話,唯一說完后大笑的就是他自己,以制造巨形客運地效應飛行器聞名的波音公司董事長奧萊塔夫人正在和一個投資基金會主席竊竊私語,連那個猶太科學家也找到了對物理學著迷的數字通訊公司總裁迪馬,兩從湊在一起,正聊得起勁,宛儿的目光又落到了庫爾特哈澤頭上,本來交給馬克和托尼的名單里沒有他,他還夠不上資格,這個老滑頭大概看出點什么,跟自己上了同一架飛机,他要自取其禍,那也由著他,宛儿把目光放到窗外,即使是在左右盤旋躲避正在下雨的云層的時候,也望不見另兩架直升机的身影,顯然兩個人已經完全領會了自己的意思,把飛机遠遠落到了后面,這時舷窗突然象蒙上了一層霧,智能玻璃已經關閉了外面的景色,同時机艙內轟然響起了重金屬搖滾樂隊的演唱,而且聲音開得很響,有人不滿地站起來,大喊道:“乘務員!乘務員!我們不想听這個”,机艙里哪有什么乘務員,不過聲音可以透過艙門傳到駕駛室里,音樂立刻換成埃爾加的《威風堂堂進行曲》,机艙里頓時充滿雄壯激昂的旋律,聲音響亮得連死人也能被吵醒,人們大聲詛咒著,可樂曲卻好象不演奏到完,誓不罷休,米莉被吵醒了,害怕地躲在宛儿怀里,宛儿閉上眼睛,一時禱告成功,一時又忏悔罪惡。 只有明白將要發生什么的人才會体察到座椅下面發生的輕微震動,一連三次,宛儿反倒納起悶來,不知為何會多出一次,机艙里的聲音活象個瘋人院,直到《威風堂堂進行曲》突然間嘎然而止,從机艙外遠遠地傳來兩聲巨大的爆炸聲,整個机艙象被雷電擊中,沒有系安全帶的人被扔向半空,食品柜里洒出來的飲料象被保齡球擊中的球柱一樣滿地亂滾,人們被嚇呆了,不等飛机從顫抖中恢复過來,集体涌向傳來爆炸聲的那一側窗口,剛才還灰白一片的弦窗,當人們目光触向它時,卻象有知覺似轉成明亮,人們張大的嘴能吞下一個网球,見云端飛躥著兩團大火球,纏繞翻滾地向下墜落,有人絕望地大喊一聲:“他們被擊落了!”,誰都知道“他們”指的是另兩架直升机,但是得到證實以前,誰都不愿接受,接受了就等于接受自己也會步其后塵的悲慘結果,這時一直緊閉的通向駕駛室的門突然被推開,馬克突然出現在眾目睽睽之下,大喊大叫道:“快抱住頭臥倒!第三枚導彈沖我們飛過來了!”,宛儿惊得差點神志失常,什么第三枚導彈,他是說又朝自己發射了一枚導彈?但是出現在窗外的一個閃亮的紅點卻使她作出了第一反應,那就是和所有人一樣,把米莉和自己的頭緊緊抱住,疊身在座椅上,劇烈的机動規避象在坐云端飛車,血液忽地涌到頭頂,忽地躥到腳下,兩個耳朵交替失聰,宛儿心里又惊又惱,真想在馬克和托尼屁股上踢上兩腳,這兩個自作主張的家伙,万一導彈打到自己,什么樣的戲也都就此落幕。 等眾人臉上恢复血色的時候,巳是好几分鐘之后,從窗外望去,海面被螺旋槳翼渦流剜出一個冰激淋似的綠色大坑,海水從机腹下飛速涌過,浪花在舷窗外撞碎,好象在乘坐高速快艇,据馬克向人群大聲解釋,這是在作超低空飛行,避開“導彈雷達追蹤”,剛剛大難不死,人們的興奮可想而知,穆斯林大富翁跪在地上,高呼:“真主保佑”,俄羅斯人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動,沖上前去激烈地親吻馬克,連呼:“好樣的!”,馬克則是這樣回答大家的:“我為我剛剛失去的四位好朋友,還有兩架飛机上善良的朋友們感到悲傷,但是我們必須活下去,恐怖分子的雷達發現了我們的航線,他們剛才通過無線電告訴我們,只要我和托尼按照他們指定的飛行路線降落,就會得到一億元的酬金,我知道這對你們意味著什么,因此被我們拒絕了,于是他們就向我們發射了導彈,現在的問題是,我們的通訊系統和机械系統受到了損坏,必須在十分鐘內降落,否則就會墜入大海,我們不能向前走,只有返回上海花園”,人群中爆發出一串串“奧,天哪!”的惊歎,還有人說:“難道我們必須回去嗎?”,馬克道:“由于走得倉促,飛机上只有十二件救生衣,如果大家能夠心平气和地把它們讓給婦女和孩子,飛机倒是可以在海面上降落,不過很快就會沉下去”,眾人面面相覷,均感這不是個好主意,宛儿突然跑到過道中央,轉著著身体尖叫道:“男人們,快想個辦法吧,導彈馬上又來了,哦,天哪,我不想死,喂,我要救生衣,我要救---生---衣---”,宛儿拖長了聲音跑向馬克,忽然軟綿綿地癱倒在地,當即有數位男士上前攙抱,過道里剎那間又被擠得水泄不通,這一下果然激發了男人們的想象力,一個大胡子激動地喊道:“听著,我有個好主意,我們飛到那個宇航中心去,那有兩艘太空船,我們可以朝天上發射,到軌道太空城去!對!到太空城去,那里還沒有被惡棍們占据,天哪!這個無政府主義的世界!”,馬克見有人替自己說了想說的話,馬上亮出了作為駐火星太空飛船營上校的軍銜,意志被馬上統一了起來,就按大胡子說的作。 只是人們還沒有查覺到飛机在受到損坏后如何還能飛得更快,上海花園再次出現在舷窗外,飛机一個漂亮的轉向俯沖,從大廈頂端沖天的大火中掠過,直插西北角的宇航中心,在中間連通的島上公路上,惊人地出現了三架K4机器人,吸礦臂揮起來,險些打到飛机,人人惊出一身冷汗,看來全島沉沒也是早晚的事,沒有人去想大樓里人會是什么下場,好象他們本就該為高貴的客人作出犧牲,直升机穩穩妥地降落在塔架附近,這里的浮動平台比本島還要高出數倍,那自然是為了抵抗飛船起飛時浩大的噴射推力,然而非止這一個原因,有一些激光器仍在自動作著抵抗,但巳漸趨勢微,從平台上遠遠望去,是一副令人頭暈目眩的場面,大量的地效應飛行器象漫天的黑烏鴉,發射出的激光把大廈變成了烤架上的香腸,几乎每個窗口都在向外噴吐黑煙,地面上的花園,优美的港灣和博物館,价值連城的藝術品和雕像都巳成為大火吞噬的對象,躲藏在掩体里的防御激光發出沸水澆到石灰上似的發射聲,而且每次總能掃下几架飛行器,那情景真是惊心動魄,因此敵人分身乏術,直升机得巳躲過攻擊,安全降落,人們狼躥鼠突似地跳下艙門,跑進從金屬地面升起的甬道內,里面燈光昏暗,海水從四壁的縫隙處泄漏進來,電梯線路巳經被浸坏,人們從鋼旋梯上魚貫而下,到到水漬斑斑的地面,這個超大形的金屬大廳有一個航空母艦高,地下可以并排放上兩個足球場,正中央巨型升降器上矗立著“火神”號大型飛船,金屬廳一側還有一道從外面引進來的水槽,水槽上罩著防高溫的碳化玻璃,里面是一架乳白色的小飛行器,卻是懸浮在水面上,對于這一切,大家都熟悉不過,現在“火神”已經成了擺設,遲早會葬身海底,因為它的發射控制室在主島,顯然失去了利用价值,只有靠水面助力發射的“玉兔”號能派上用場,上次發射后密封巳久的臭氧從徐徐開啟的艙門扑到人們的臉上,人們顧不上安全燈變成綠色,滾滾而入,里面干淨明亮得象瓷器店,座椅后面是一套連杆机械,只要坐上去,下面的事全自動外理,直到你動彈不得,大腿兩側的气体調節器發出滋滋聲響,透過身体前面紫朦朦的玻璃罩,艙門關閉時气体巨大的尖嘯聲隱可聞,燈光完全暗了下來,兩扇水閘般寬厚的大門在玉免號前面打開一道縫,迅速被筆直耀眼的光柱推向兩側,海水倒灌進水槽,將玉兔號一浪浪抬高,猛地,加速度將每個人死死抵在座位上,玉兔號沖出水槽,駛進碧綠無限的大海。 為了讓每一個人都能享受星際旅行的樂趣,于是出現了空中發射式太空飛行器,傳統的由地面垂直上升的發射方式雖然即省時又不必修建跑道,然而除了宇航員,很少有人喜歡那种起飛時身上好象站著一頭河馬的滋味,空中發射是由飛机將宇宙飛船載到空中,在大气層中發射,玉兔號和二級火箭被用支架固定在水翼推進器上,速度達到一馬赫時,二級箭就會在海面點火,把玉兔號送入太空,水翼推進器行進時聲勢浩大,遠遠看去就象一條水龍在遨游太滄,如此惊天動地的逃跑,早引來四架地效應飛行器,貼著海面尾隨追赶,玉兔號是民用飛行器,有限的防御武器是用來對付太空中危及航行的隕石和小行星的,不是用來打仗的,因此馬克和托尼誰都沒敢碰火控電腦開關,怕因此反倒招來麻煩,現在時速剛到0。38馬赫,電腦顯示需要7分9秒才准許起飛,托尼按下一個白色通訊鍵,不管有用沒有,向對方發出一組表明自己是和平旅客,請不要攻擊的信號,這倒不是求饒,由于太陽系內看不見的勢力划分异常复雜,即使飛行老手也經常搞不清星際國界到底划分在何處,外星的巡邏飛船也不太講道理,有時不打招呼就開火,這些減少麻煩的規定用語就顯得尤其重要,地效應飛行器顯受到信號,但卻不理不睬,在海面上不停變換戰斗組合,一會儿一上三下,一會又交錯排列,一旦認清對方确實不具備還手能力,立刻通過擴音器喊道:“馬上關掉發動机,否則就擊毀你們”馬克和托尼對望一眼,不顧發動机承載的指針已經擺到了紅色危險區域,繼續加大推力,速度指針象受了寒似地猛地然到0.7馬赫的位置上,兩人用力咬著口香糖,有什么事只能通過眼神交流,否則稍一張嘴,牙齒說不定會被撞掉,從水翼后面噴出的水流足有四五百米遠,底下只有象冰刀般窄的面積和海面接触,巳經接近起飛速度,飛行器兩翼連連放射藍色的光束,水翼尾部釋放出的數百吨海水消耗了激光的能量,余下的能量被玉兔號通体太陽能材料轉化為電能儲藏起來,托尼奇怪地看著太陽能電池電壓刻度在莫名其妙漲高,突然明白,敵人發射擊的每一道光束,都在給玉兔號輸送能量,這說明玉兔號外殼完好無損,雖然這不足以證明敵人的愚蠢,還是和馬克重重擊了一掌,這時指針巳到了0。9馬赫,天上的飛行員終于意識到錯誤,其實地效應飛行器只要在更高的地方射擊,激光就可以毫無阻礙地打到玉免號,然而速度上就會追赶不上,第一代的地效應發動机對于已經發展了數百年的傳統噴射發動机來說,毫無优勢可言,他們需要的是完全將玉兔號擊毀在海上,而不是讓它負傷逃走,于是四架地效應飛行器分為兩組,貼近海面加速,向玉兔號左右包抄而來,只要搶到与玉兔號平行的位置,激光就可以利索地擊穿玉兔號的外殼,將一飛船的人葬身海底,馬克一見不好,急忙將操縱杆輕輕往左推,饒是這又輕又緩的一推,卻把滿船的人嚇得靈魂出竊,按規定時速超過0。3馬赫就不能再轉向,在如此高速下轉向,無异于自殺一般,不過對于在太空中駕駛戰机高速追逐成癮的馬克和托尼來說,家常便飯一般,固定玉兔號的支接險些自動脫開,好歹轉過了彎,水翼的速度卻驟降至0。6馬赫,地效應飛行器都被甩到了右后面,暫時脫离了危險,馬克按下一個受話按鈕,机艙里有兩個特殊座位具有和駕室艙直接通話的權利,直接說道:“后面追得太緊,剛才是迫不得巳,艙里沒事吧”,耳机里傳來宛儿的聲音:“米莉沒有動靜,我想去看看她”,馬克急忙道:“別開玩笑了,現在是什么時候,我這里可以調出每個人的心跳和血壓,讓我來看看,喏,一切正常,小家伙還在作夢呢”,宛儿道:“謝天謝地,別再出這种事了,你最好延著東南方向走,注意你的左弦窗外,大水一來,多慢也要起飛,看你的了”,聲音斷了,窗外,地效應飛行器又朝兩邊包抄,這一次吸取了教訓,彼此隔得很遠,哪知玉兔號速度放慢,轉彎卻不象剛才那么吃力,硬是向右面轉了一個接近四十度的大彎,失控的水浪激起足有百米來高,一下從兩架地效應飛行器底下鑽了出去,上面的駕駛員倒是及時按下了激光炮按鈕,可惜光束擦著玉兔號艙頂射到了水里,象深水炸彈爆炸一樣騰起團團水霧,一直和玉兔號背道而馳飛出七八百米,這才兜轉回來,繼續追赶,而這時玉兔號已經加速到0。8馬赫,不過水翼引擎卻再吃不消了,吭哧吭哧的聲音在密封隔音的駕駛室都听得清楚,看來再經不起第三次折騰了,顯然加速到1馬赫巳是沒可能,只要到0。9馬赫,馬克就打算起飛,不過地效應飛行器恐怕也赶上來了。 速度艱難地攀升到0.85馬赫,燃料顯示巳所剩無几,天上的飛行員終于認識到對付沒有還手力量的玉兔號,實際上不需要什么隊形,于是分散包抄上來,馬克按下二級火箭點火的動作顯然來得晚了一點,可還不算太晚,電腦接管了玉兔號的全部控制,是生是死,駕駛員巳無力干涉,左弦窗外,晴好的天空中出現了一顆流星,拖著長長的火焰墜向西北方向,入海時在水天之間升起一座白色的皇冠,周圍層層漣漪好似一座可以縱馬馳騁的翡翠高原,目測高度不低于百米的超音速海嘯踏著浩劫的鼓點橫掃八方,一晃出現在玉兔號的側后方,目睹那一刻的人,一定會永生難忘,地效應飛行器已經占据了絕佳的攻擊位置,眼看可以將玉兔號擊落在海中,卻發現自己已經落入浪原碧綠的陰影當中,其中一架甘冒大險直入水中,想從水底避禍,另兩架打算從側后方飛越海嘯,卻高估了地效應飛行器轉身的靈活性,勉經爬升到七八十米的高度,被迎頭撞來的百米大浪擊得粉碎,還有一架顧不上朝玉兔號開火,疾降到貼近海面的高度,這時速度最快,与玉兔號展開擺脫海嘯的死亡競賽,二級火箭噴出長長的烈焰,傾刻間掙脫水翼,將玉兔號射向空中,海水在間不容發之際漫過剛剛停留過的位置,形成汪洋之上的又一片汪洋,馬克的氧气面罩內出現一片惊慌過后的潮霧,外面象閃電一樣躍升的高度計怎么也看不清——— 陽光起先還明媚如初,紫外線把云層上的天空染成一片靛青,玉兔號扶搖直上,漸漸擺脫了地心引力,遠處的地平象象一個輪觳漸漸加深變圓,所有突兀于視野中的高山深峽被漸漸抹平,撒哈拉大平原象一塊黃色的大補丁數次掠過舷窗外,太平洋好象什么也沒發生過,湛藍得讓人想把它一飲而盡,現在除了太陽光從地球側面射來,只有恒星在數百億光年之外閃爍,玉兔號的三級火箭剛剛脫落,正在靠自身的動力飛向預定軌道,馬克再次按下那個受話鍵,宛儿的聲音清晰地出現在里面:“馬克,托尼,祝賀你們,你們干得漂亮,我們大家全都活下來了”,托尼朝受話器里說道:“我的天才老板小姐,你可知道剛才的海嘯可能會淹沒阿根廷几万公傾土地,不少人會因為你命令把礦艙投到离海岸線那么近的地方而喪命”,他說話的聲音有些黯淡,馬克望了他一眼,宛儿說道:“得了托尼,那都是些地球人,地球上的人有几十億,死一些很快還會再生出來”,托尼不禁暴怒了:“土衛六到底給你灌輸了些什么?!我不許你侮辱地球,我后悔為你殺掉那兩架直升机上的人,你說他們都是些寄生虫,你是個坏女人,總裁”,受話器里一聲不響,馬克一直冷冷地瞧著托尼,這時受話器里傳出宛儿冷冰冰的聲音:“你想辭職么?”,托尼傲然道:“當然”,耳中傳來宛儿惡狠狠的叫囂:“那你就滾回地球去,我還少付一份薪水!”,托尼感到一陣羞辱,憤憤地扯下受話器。 在美麗的阿拉斯加上空,玉兔號遇上了排成梯形,等候在軌道內的聯合星際探礦公司RV5船隊,一共五艘,其中用紅漆刷著巨大醒目的“18”號飛船,正是菲利浦的“鼴鼠六號”,玉兔號關閉發動机,緩慢滑向“鼴鼠六號”頂部,從打開的艙蓋伸出兩只長長的机械臂,鉗住玉兔號的机翼,輕輕將其拖入其中,里面原本裝著礦石,縱橫交錯的金屬艙板將空間分割得象個多寶格,每個深達八九十米,清空后仿佛置身在一望無際迷宮之中,這是為了把不同性質的礦物,有放射性的,液態金屬,或是岩層標本彼些單獨放置,互不影響,玉兔號進入架設在空中的玻璃試管形通道,從這里可以俯視下面礦艙的全貌,又過了十几分鐘,氧气充滿了試管,艙門打開,人們從弦梯上陸續走了出來,環顧四下不由大吃一惊,不知這里是何所在,有人認出在弦梯下面鼓掌歡迎的人制服上有兩個“U”,一個“M”的標志,都知道這是林宛儿的聯合星際探礦公司,宛儿剛拉著米莉剛走下弦梯,就被各种各樣的詢問包圍,宛儿指著通道外面龐大的礦艙和設備,高聲道:“實不相瞞,大家來到了我的飛船上,現在請到前面的生活艙休息”,有人說道:“這么說,我們是被美麗的林劫持到這里來的,請問你的飛船里有沒有女人和雞尾酒會?”,眾人爆發出出一陣哄笑,有人卻不買帳,道:“喂,林,我們可沒打算買你的礦石,別再讓我們作免費參觀了,我需要一架飛船回芝加哥,請馬上為我安排”,當下也有几個人提出同樣要求,宛儿讓机器人在自己的臥室里給米莉安排一張小床,然后親了一下她的小臉,讓机器人把她帶走,隨后沖眾人點頭微笑,獨自將菲利浦喚到人巳走空的玉兔號內,簡單交待了几句,兩人又走下舷梯,菲利浦舔了一下發干的嘴唇,將這些只在報紙和電視上見到過的大人物召集在一起,給每人發了一個電子向導,挂在胸前,以防在深不可側的飛船里走失,然后又局促不安地說道:“對不起各位,我們只有先去月球,在那里換乘返回地球的飛船”,反對的聲音馬上跳了出來:“去月球?我沒听錯吧,我要回地球,回紐約,別開玩笑了,飛行員,請把飛船開回去!”,有人想回到玉兔號的座艙內,卻被宛儿手下的机器人擋在了舷梯外,一時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站在舷梯上的宛儿身上,見她好整以暇,剛剛點燃一顆香煙,深吸了几口,一股薄荷和龍腦的芳香松馳了神經,宛儿咬了咬牙,對下面的人說道:“非常可惜,菲利浦船長的話,任何人都必須遵守,順便提醒大家一句,這里打不通電話,一切到月球上再說吧”,說完徑直走下舷梯,在四名机器人的包圍下走出人群,一個人在身后大聲抗議:“見鬼,你沒權利這樣作,這是劫持,是綁架!”,媒体多年來對林宛儿根深蒂固的丑化形容象發酵一樣在每個人的恐懼中樞膨脹,宛儿決心巳定,懶得反駁一句,來到玉兔號的前起落架旁,看見托尼,兩人目光一碰,都轉過臉去,見宛儿揚長而去,這些頭腦精明的人們一時也無計可施,有人突然發現托尼,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道:“小伙子,我付給你十万美元,只要你把我送回去,我的公司比這女人的公司大得多,如果你愿意給我開飛机,我會付給你兩倍的薪水,怎么樣?”,托尼聳了聳肩,說道:“很抱歉,我可不打算為你的錢送命,這女人說得出作得出”。 從浴室出來,宛儿覺得手臂上很痒,被艾爾弄破的地方腫了起來,宛儿不愿多想這件事,用衣袖蹭了蹭,把米莉抱到臥室一角的小床上,米莉說道:“如果我的媽媽打電話找我,請你告訴她我很好”,宛儿一楞,點了點頭,把毯子給她蓋好,米莉的目光又落到靠在護欄上的《愛麗絲漫游太空》上,覺得宛儿黑亮的眼睛真象艾麗絲看見的那兩顆牧夫座的大星,手剛触到書的封面,那一群綠色的外星小人終于從腦海中跳開了,迷迷糊糊說了聲:“晚安”,再听不見聲音,心力交瘁的宛儿拖著疲憊的身体走到桌邊,牆上是一面淡綠色的大窗,恒星象是逃避宛儿目光似地紛紛滑向看不見的窗外,宇宙深處云蒸霞蔚,綴滿百億顆星光鑽戒的五彩錦段和宛儿的身心糾結在一處,令她忘了是在隔窗觀景,直望得眼睛發酸,這才注意到嵌在玻璃當中的一塊液晶時速表,字跡淡得好象上個世紀就在發光,勉強能認出當前飛行時速,也許不消五六個小時就能抵達月球基地,宛儿若有所思道:“不淘汰怎么能行”,說完以百米賽跑的速度扑到柔軟的床上,瞬時進入了夢鄉。 ----------------待續 本文由景星特別為黃金屋-科幻天空提供,全文尚未完全脫稿,請大家多說些寶貴意見,說不定能改變劇情發展哦!你可以寫信到snowboy@263.net,也可以到黃金屋-科幻天空的相對空間BBS暢所欲言,千万來啊! 黃金屋-科幻天空:http://snowboy.yeah.ne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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