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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拉瑪會合



           作者 阿瑟·克拉克(a·c·clarke)
                譯者 張輝
              一 太空衛士計划
  2077年9月ll日,那是一個特別美麗的夏日。早晨,格林威治時間上午9點46分,歐洲大部分居民都看到一個光彩奪目的火球出現在東方天空,過了几秒鐘,它的亮度就超過了太陽。當它在天空中移動時——開始的時候是寂靜無聲的——后邊留下了一根不斷翻騰著的煙塵柱。
  這個火球在奧地利上空開始分崩离析,造成一系列极為猛烈的空气震動,因而使100多万人永遠失去了听力。
  1000吨重的務員和石塊,以每秒50公里的速度向意大利北部平原撞擊過去,瞬息之間,它就燒毀了人類世世代代的勞動成果。帕多瓦和維羅純這兩個城市從地球上消失了。這場從天而降的災難,使亞得里亞海的海水以震耳欲聾的聲音沖上陸地,威尼斯所殘存的光輝遺跡就這樣永遠葬身海底。
  60万人因此而喪失,總的損失超過万億美元,但它對藝術、歷史和科學——也就是對于今后整個人類——造成的損失卻無法用數字來計算。
  這第一次打擊的震惊過去之后,人類以前所未有的決心和團結精神行動起來了。人們明白,雖說這种災禍1000年之內未必會重演,不過,也可能就在明天又發生,而后果也將會更加嚴重。
  一百年前的人類世界比現在窮困得多,資源也少得可怜。那時人類為了互相殘殺,曾不惜工本地想方設法要毀掉對方發射的武器。這种努力從未見效,不過那時所取得的技術成就卻沒郁拋棄,現在,人類可以在廣闊無垠的舞台上,為了一個遠為崇高的目的而使用這种技術了。決不允許足以給地球造成災害的大隕石再突破地球的防線。
  這就是“太空衛士”計划的由來,50年以后,“太空衛士”以一种為原來的設計師們所未曾料想到方式,證明了它确實有存在的必要。
              二 發現“拉瑪”
  到2130年的時候,以火星為基地的雷達平均每天會發現12顆新的小行星。“太空衛士”的電子計算机自動計算出它們的軌道,并將有關資料儲存到計算机寵大的記憶系統中去。
  在這些小行星中,“太空衛士"所要留神注意的只是少數几顆小行星,它們能飛到离太陽較近的地方,可能會危及地球的安全。在太陽系的全部歷史里,能在离地球一百万公里的距离內運行的小行墾銀少,其數量還不到全部小行星數量的干分之一。
  最初編為31/439號的小行星還在木星軌道以遠的地方運行時,就被發現了。在這樣遠的距离,雷達一掃就能發現,這可是前所未見的事,由此可見,31/439號一定是顆特別大的小行星。電子計算机從其回波強度推算出它的直徑至少有四個公里,這樣的一顆巨星過去一百多年來竟未披發現,人們竟如此粗心大意地忽視了它的存在,真是咄咄怪事。
  人們計算了它的軌道,謎終于被揭開——不過又產生了另一個更加令人不解的謎。31/439號小行星獨來獨往,孤身在星海中游蕩,它正在對太陽系進行一次空前絕后的訪問——因為它運行极快,太陽的引力場永遠無法將它捕獲。31/439號終于開始受到人們的注意,這位太空浪子的數字代號很快被取消,而得到了一個提高身价的正式名稱。天文學家借用印度教的神名。因此,31/439正式被命名為“拉瑪”。
  新聞界為這位太空墾足足忙亂了好几天。從望遠鏡里看去,“拉瑪”仍不過是一顆模糊不清的個五等星--它還太小,人們看不到它的圓面。在今后几年里,也許能讓某個作正常業務飛行的太空飛船飛近它,拍攝一些清晰的圖象照片。擔這個奇怪的天体以每小時十万公里以上的速度在群星之間馳騁,要与它進行實体接触,飛船要耗費大量燃料,這個代价太大了,實在不上算。
  不過,天文學家的興奮心情卻与日俱增。這顆新的小行星給他們帶來了越來越多的不解之謎。
  首行是小行屋的光度曲線問題,“拉瑪"沒有光度變化,解釋是要么它根本就不自轉,要么它完全對稱,這兩种解釋看來都不大可能成立。
  威廉.斯但頓博士使用架設在月亮背面的、直徑為二百米的反射望遠鏡,進行了足足十五分鐘的觀察,第二天用電子計算机對觀查結果進行處理,當這些結果最終在熒光屏上顯示出來的時候一他最終才明白過來,這些數字究竟意味著什么。
  原來,“拉瑪"本身反紋的太陽光強度不是絕對穩定而無變化的,他有一點极其微小的變化,稍不注意就會被忽略掉,象其它所有小行星一樣,"拉瑪”确确實實在自轉。但是,一個小行星的正常“白天”一般為几個小時,而“拉瑪”卻僅為四分鐘。在這小小星体的“赤道”上,自轉速度每小時竟達一干公里以上。除去兩极以外,想在任何其它地點登上這顆星球都是相當危險的,因為在“赤道”上的离心力大到足以以几乎相當于地球重力的力量把任何附著不牢的物体甩出去。這樣的一個物体屆然能完整地存在,一直沒有分崩离析,這确實是令人惊奇的。
  也許是一個死寂了的太陽,一個瘋狂轉動的中子球。它的比重可能達每立方厘米几十億吨。
  一想到這點,斯坦頓那恐怖的腦子里就閃過了那位星客從群星當中飛來,猛撞在木星上,又掠過地球朝太陽奔去。它給地球帶來了颶風、海嘯,使許多城市被汪洋大海吞沒的悲慘景象。
  過了一會儿,斯但頓如釋重負地松了一口气。這全是無稽之談,他應該為自己剛才的胡思亂想而感到羞愧。
  “拉瑪’不可能由超密物質构成。沒有一顆具有桓星質量的死寂天体能偷愉摸摸鑽進太陽系而不披人們發現。
              三 大空咨詢委員會
  太空咨詢委員會這次不同尋常的會議開得短暫而又激烈。大空咨詢委員會規任主席是德高望重的天体物理學家愛米里特斯·奧技夫·戴維森教授。他對任何小于星系的物体都不屑一顧,在他一生深學眾望的事業中,為了證實他的某個得意的立論曾多次發射了人造衛星,但起碼有三次得到了完全与他的理論背道而馳的結果。’二,擺在委員會面前的問題是顯而易見的。“拉瑪"是-個不同尋常的物体,過几個月就會永遠离去.能采取行動的時間极為有限.机不可失,時不再來。
  當然,与"拉瑪對接"是無望的,這兩個物体將以每小時相對速度互相掠過。
  人們只有几分鐘時間可以對拉瑪進行仔細觀察,而真正可作近距离攝影的時間甚至還不到一秒鐘.但是,如果能得當地選擇和使用合适的儀表設備,這短暫的時間依然足夠解決許多問題。
  但戴維森看不出有什么必要再花更多的錢去干追蹤小行星這种不上算的事情。他振振有辭地發表了一通議論,說明追蹤小行星是相當愚蠢的事情,而最最要緊的則是盡快在月球上建立一個新的高分辨率的干涉儀,它可以一勞永逸地證實最近重新提出的"大爆炸"宇宙起源說。
  戴維森教授的提議以一票之差遭到否決。
  三個月以后,命名為“塞塔”的太空探測器從火星的內衛星“火衛一”上進入軌道。与此同時,一組裝有攝影机的分离艙与"塞塔"分离并向“拉瑪”飛去,這佯,就可從各個方向對它進行攝影。
  “塞塔"在-万公里以外拍攝到的第一批圖象頓時使全人類的活動嘎然而止。在十億自電視切的熒光屏上出現了一個小小的、毫無特色的圓拄形物体,它每秒鐘都在逐漸變大,當它的尺寸并大到原來的兩倍時,再也沒有人硬說它是一個天然物体了。
  它的主体是一個十分完美的几何圓柱体,其完美程度無以复加,几乎可以使人們相信它是在車床上車出來的“拉瑪"越變越大,最后它的形象占据了整個熒光屏。它的表面是一片死气沉沉的灰色,象月球一樣毫無特色,除了一個地方外,這唯一的標記就在圓柱体的半腰處,它是一個一公里寬的瘢或污跡,好象很久很久以前被什么東西碰過留下的。但這一標記引起了亮度的微小變化,這就是導致斯坦頓那項發現的原因。
  然而,帶有攝影机的分离艙穿過“拉瑪”的微小重力場所繪出的彈道軌跡給人們提供了一個至關重要的情況“拉瑪”很輕,“拉瑪"是空心的。
              四 大力號
  諾极隊長記得擁第一批電視轉播的、有關与"拉瑪”會合的最后几分鐘情景的圖象,那就是“拉瑪”那大得令人望而生畏的体積。
  這种似乎荒謬的怪事很容易解答的。“拉瑪"是人工制品,但它比迄今為止人類發射到太空中去的任何物体都要大數百万倍。“拉瑪”的質量至少有十万億吨,這對任何一位宇宙飛行員來講,不僅令人肅然起敬,而且使人毛骨悚然。
  此外,他覺得還有一种從未經歷過的危險感。以前,當他每次著陸時,總會遇到什么情況,這次与拉瑪會合,他除了能預料到准會遇到使他吃惊的怪事情之外,實在無法作進一步設想。
  現在,“大力號"飛船正在离圓柱体的北极不到一千米的上空盤旋。“拉瑪”朝北的那一面象是一個巨大的日規、正在不斷地測定著只有四分鐘長的每一天的迅速流逝。
  “大力號"飛船啟動了橫向噴气發動机,使它的自轉速度与“拉瑪”的自轉速度相一致。諾區對喬·卡爾費特上尉很信賴,不管有沒有導航計算机幫忙,他定能使“大力號”象一朵雪花一佯,平穩、輕盈地飄落到登陸點上。
  諾頓是一個謹慎小心的人。為了選擇降落點,主見以拉瑪"朝北的一面作了十分仔細的長時間觀察。他決定避免在最明顯的地方著陸,一個直徑一百米并帶有明顯標記的圓盤正好位于北极面的中心。這是一個合乎邏輯的主要人口。諾頓覺得,用他的飛船堵住正門,也許是一种不明智的行為。
  但是,這-決定引起了其它問題。如果“大力號”的降落地點偏离軸心那怕只有几米,它也會由于"拉瑪”的高速自轉而滑离北极的中心地區。當然,如果“拉瑪"的表面粗糙的話,飛船就可能會呆在极心附近。但諾棱并不想用一個未知的摩擦力去抵消一個已知的离心力。
  幸運的是,“拉瑪”的設計師們已經提供了解決辦法。在极軸周圍均衡地設置著三個低矮的碉堡式結构,它們的直徑約為十米。如果“大力號”能在這三個碉堡中的在意兩個之間降落,“拉瑪”的离心力將使“大力號”壓在碉堡上,并使它穩固地留在那里。
  ”15秒后接触,"卡爾弗特說。
  所長在雙聯控制台上動彈了一下。諾頓十分敏銳地意識到,此時此刻,他們的一切活動蕩已成為人類世界注意的焦點。自從人類150年前第一次登月以來,這是最重要的一次著陸。
  灰色的碉堡結构在控制艙外逐漸升起來,可以听到反沖噴气流最后的嘶嘶聲,隨后,感到一下极其輕微的震動。
  現在廣大力號与”拉瑪”這兩個飛行体會二為一,一道向太陽飛去。四十天后,它們將抵達近日點,彼時,离開太陽的距离將不超過二千万公里。這樣靠近太陽。日子一定不好過。在大力號与“拉瑪永別之前,飛船的工作人員可有三周時間用來進行探測活動。
  當然,這次飛行結果很可能會是自殺性的。諾頓隊長對此不抱任何幻想。loo年以來,人類事務中第一次出現了毫無把握的情況,不論是科學家,還是政治,對此都感到坐立不安,如果說解決這個問題要付出代价,那么,“大力號”飛船和船上的工作人員可以為此作出犧牲。
              五 通向“碉堡”之路
  “拉瑪"象墳墓一樣靜寂無聲——也許,它就是一座墳墓吧。在任何頻率上都收不到無線電信號,地震儀覺察不出任何震動。沒有電流,也沒有放射現象。“拉瑪”安靜得使人惶恐。他們覺得,即使是一顆小行星,也要比它更嘈雜一些。”
  進行第一次艙外活動,諾頓只帶了卡爾·瑪瑟少校作伴,瑪瑟意志堅定,足智多謀,在飛船上負責生命保障系統。作為一种預防措施,他還是讓另外兩個隊員穿好宇航服在過渡艙里待命。
  ‘拉瑪"的重力場再加上离心力場,使他倆有了几克的重量,他們必須完全靠自己噴射器的推動力。諾頓拿走主意,要盡快地在"碉堡”和飛船之間用導索攔成一道网,為的是他們在走動時不必再耗費推進劑。
  剛剛走了几米遠,就在這平滑如鏡,看來是金屬制成的牆壁上發現了一种异樣的東西。在這堵牆里深藏著六條輻射狀的相通的溝槽,每道溝里各有一根長扦,六根杆連接在一起象是個沒有輪輞的車輪,連接處則是一個小小的輪毀。由于“車輪”嵌在牆壁里,他們無法使它轉動。
  諾頓又發現“車條”的盡頭還有更深的凹痕,于是更為興奮。它們的形狀正好适合一只手(爪子?触角?)的攝握。如果有人就”“這樣”站著,并且抵著牆“這樣”往外拉這些"車條”……
  “車輪",輕而易舉地從牆上滑巷出來,這使隊長感到惊訝不已——因為他曾經斷定,任何可以移動的部件,一定早在多少万年以前就被真空想封牢了。
  “隊長。你是不是想要轉動這個輪子?”
  “你有什么相法,卡爾?”隊長問。
  "很明顯這是密封過渡輪的手動裝置——很可能是在動力和系統失靈時使用的應急系統。据我看,無論多么先進的技術也得作兩手准備。”
  他兩手握住舵輪上兩根相對的轉柄,雙腳姑牢,試著轉了一下輪子,但它紋絲不動。
  “來幫幫忙。"隊長對瑪瑟說。
  他們各人抓住一根把柄,使出了渾身的力气,輪子還是一動不動。
  對了,人們不能想當然地以為"拉瑪”上的螺紋与地球上的方向一致。
  “咱們朝另一個方向轉動試試看"馮瑟提議說。
  這一次毫不費力,輪子很輕巧地旋轉了一圈,隨后,就吃上勁了。
  象慢慢打開的蛤殼那樣,半米遠以外的“碉堡”的弧形牆壁開始移動了。
  几粒塵埃被一縷外逸的气体所推動,向外沖去,在燦爛的陽光照耀下,它們象鑽石那樣熠熠放光,閃爍動人。”
  通向“拉瑪”的路已經敞開。
              六 聯合星球總部
  博斯博士常常覺得,把聯合星球總部設置在月球上是一個嚴重的錯誤。
  這不可避免使地球傾向于主宰一切——正如它主宰了總部大廈圓頂夕順天上的景色一樣。。
  博斯博士出生在地球上,到三十歲時才移居火星。因此,他感到自己能不帶偏見地對政治形勢作出估量。他現年 5歲,身体狀況极佳,但由于大半輩子生活在火星上,他已不能适應比火星引力大三倍的地球上的生活了。
  可以說他已經与出生地星球永遠脫离了關系。
  “拉瑪委員會”規模較小,因此工作還容易開展,博斯的六名同事各自代表聯合星球的一個成員星球全部親自出席。今天親自出席會議的還有委員會增選的專家。天文學家戴維森教授早已為人熟如。
  西爾瑪·普賴斯博士第一次出名是五十年前,當時人們把地中海——一個巨大的海洋博物館——的海水排于,做出了許多惊夭動地的考右新發現。
  -有充分的理由把外空生物學家卡里斯爾.佩雷拉撿增選進委員會。科學飯史家丹尼斯。所羅門斯也是如此,博斯對著名人類學家康拉德·泰勒在場感到不怎么愉快。但是沒有人對路易斯·桑茲爵士出席委員會提出异議。
  這位先生知識淵博,舉止文雅,善于待人。然而,這位大歷史學家卻未能親臨會議。他執拗地拒絕离開地球,即便是這佯一個舉足輕重的會議,也是如此火星駐聯合星珠大使清了清嗓子說:“先生們,本委員會現在開會。我認為這是一次出類拔萃的有識之士的聚會,我們聚集在一起,是為了共同研究如何對待目前這种艷無僅有的形勢。聯合星球秘書長的指令是要我們對此形勢進行分析估量,并且在必要時向諾頓隊長提供建議。
  地球大使羅柏特·麥凱爵士說:“這諾頓隊長肩負重任,不知他是個什么樣的用色?”
  “我可以回答這個問題。戴維森教授說。他的手指在記憶器的鍵盤上飛快地按了几下,開始進行扼要的即席介紹。
  “威廉·津·諾賴,2077年生生于大洋洲布和斯班。先后在悉尼、盂買、休斯敦求學。后來在太空坡呆了五年,專攻推進系統。2101年開始用役,逐步升遷……對冥后星進行第三次考察時晉升為上尉……當第十五次設法在金星上建立基地時功績卓越……嗯……堪為表率……他有地球和火星的雙重球籍……在布利斯班有妻子和一個孩子,在羅厄耳港有妻子兩個孩子。”
  “檔案材料僅僅證明他的稱職,水星大使(水星人口:l12,500人,但仍在不臍增加)提出了异議:“在這樣一個完全陌生奇特的環境中,他將會人作出什么樣的反應呢?”
  地球上的楞易斯·桑茲爵土清了清嗓子(過了一种半鐘之后,他這一動作傳到了月球上):“這并不是人類第一次遇到完全陌生奇特環境,”他提醒這位水星人,“早在三個世紀以前就曾發生過這种倩次。如果拉瑪’已經死去或已無人居住——迄今為止所有的跡象都表明它是如此——諾頓就能以一名考古學家的身份對一种已經滅絕了的文化遺跡進行發掘。”羅伯特爵土說,“我們仍然面臨著一個不祥的可能性,即“拉瑪”繼續在活動,并有人居住。如果是這樣,就會出現兩种文化的相遇——兩者技術水准有极大的差异。這就好象是過去西班牙殖民者和印加入,美國探險家与日本人,歐洲人与非洲人相遇,他們之間差別很大。其結果總是災難性的。”
  “如果我們离開“拉瑪”的話,他們也許不會碰我們。”
  “你說什么?——他們歷盡億万英里的旅程,度過了成千年的光陰,難道就此罷手?”
  爭論已達燃點,現在無須斯博組織,會議就可以自持地進行下去。于是,他就安然坐在他的椅子上,很少發言,等著最后出現一致的意見。
  正如他預料的那樣,大家都同意,既然諾頓已經打開了第一道門,那未就不妨一直于下去。
              七 是古墓嗎?
  諾頓隊長只錄一卷磁帶,然后复制口下,加以簡短的問候親昵之詞,就可以把差不多一模一樣的錄象帶分別送到火星和地球上去。
  他以這兩個家庭彼此關系,很融洽,每逢生日和年節還相互致意。她們大概永遠也不會見面。默娜在火星上出生,因而受不了地球上的強大重力,而卡羅琳在地球上甚至對最長不超過25分鐘的旅行也難以忍受。
  “對不起,這次通訊又晚了一天。”在泛泛的開場白之后諾頓接著說:“我們差不多花了兩天時間才走完過渡艙系統。如果我們能早一點知道可以照什么方式來千,也許只要几個小時就夠了。但是我們不能輕易冒險,我們對前方首先用望遠鏡頭攝影,對所有的過渡艙都逐一地檢查十多遍,以确保這些通道不會在我們走過以后突然關閉。
  “每個過渡艙是一個簡單的旋轉式圓柱体,一側開有一個很串的人口,人就:從這個狹窄人口進去,然后使圓柱体旋轉一百八十度,狹窄人口就會正好轉財另一個過渡艙門口,一跨步就可以走出來——噢,在目前情況下應該說漂浮出來。
  “拉瑪人"干活真地道。一共有三個圓柱形的過渡艙,一個挨一個·正好位于“拉瑪”外殼里邊、‘碉堡’下邊。
  ‘這不過是剛剛開始,最后一個過渡艙通向一條筆直的走廊,几乎有半公里長,它十分干淨整齊,每隔几米遠就有一個小舷窗,它們很可能被用來裝置燈光。不過,現在一切都是漆黑一團。走廓里還有兩個平行槽,大約一厘米寬,它們開在牆上,從這頭通到那一頭。我們猜想一定有某种運輸工具穿行其中,以便來回拖拉器材設備。
  “我們從地震測深數据中知道,這正好就是“拉瑪”外殼的大致厚度。所以很明顯,我們几乎已穿過了外殼。在走廊的盡頭,我們發現了另一組圓柱形過渡艙中的一個,對此,我們并不感到奇怪。
  “一個,又一個,還有一個,看來這些拉瑪人于任何事情都喜歡三個一組。我們現在已到了最后一個過渡艙里。地球上的批准通知來了以后,我們“好啦,明天我們就會知道了。”
  諾頓把錄音机開關撥到暫停的位置。在通常情況下,他從來沒有向家屬這樣詳細地談論過自己的工作,但是目前他處于一個非常時期,說不定這是他向親人送出的最目一個錄象帶。
              八 管狀世界
  至少有5分鐘時間,沒有人使用無線電進行通話。這些訓練有素的探險隊員們在完成了全部檢查工作以后,甚至連口頭報告都沒有做。瑪瑟僅僅向隊長打了個“一切順利”的手勢,朝走廊的方向揮了揮手。好象大家都意識到這是個歷史性的時刻,不應讓無謂的談話破坏气氛。諾頓用手指輕輕餃亮了手電簡,打開了身上的推進器開關,然后就慢慢地走向走廊漂移過去,他的身后拖著一根長長的安全帶。几秒鐘以后,他就進到里邊去了。
  隊長的面前漆黑一團。他的手電光有去無回,一點也沒有反射回來。他對此曾有預料,所有的計算都表明那一頭的牆壁遠在數十公里以外,現在,當地僵僵地向那個漆黑一團的世界漂俘過去時,他突然感到有必要再驗證一下他的安全帶是否牢靠,這种要求表現得比他過去曾經感受過的更為強烈,他曾經鎮定自若地面對以光年來計算的太空世界,為什么現在對空蕩蕩的几立方公里的小小空間竟會感到如此心慌意亂呢?
  他好象正在一個小火山口中央上方漂浮,這個小火山口又位于一個大滑多的火山口里。大火山口兩旁是一系列錯綜复雜的台階和斜坡——全都象几何圖形那樣精密嚴整,很明顯是人工制造的——它們一直向上延伸開去,直到手電光達不到的遠方。在大約一百米開外的地方,諾頓看到另外兩個過渡艙系統的進出口,它們与這里的過渡艙完全相同。
  這就是他所看到的一切,這些景象沒有什么獨特奧妙的地方,實際上它很象一個已被遺棄的礦場。諾頓隱隱約約地感到有一點失望。
  隊長向焦慮地等待著伙伴們說:“我要發射照明彈了——定時兩分鐘,開始!”
  他用盡全身力气把那顆小小的圓柱形照明彈往上——也就是往外--筆直地拋出去,与此同時,諾頓開始計算秒數。還不到15秒鐘,照明彈就看不見了,當數到一百時,他遮住了眼睛并把照相机瞄准好.諾頓估計時間很准,又過了兩秒鐘,黑洞洞的世界在轟然一聲中突然光亮奪目。
  一閃中,諾頓看到了整個世界的天象,他竭盡全力要把它深深地銘刻在自己的腦海里。
  在他四周,台階斜坡往上升起,直通到上面的厚實牆壁,這個牆壁就是天空的邊緣。不——這种印象是錯吳的,他必須把地球上的空間直覺拋掉,而在自己頭腦里重新建立起一個坐標框架來。
  周圍的管狀世界有明有暗,斑斑駁駁,它們也許就是森林、田野、冰封的湖泊和城鎮。由于距离較遠,而且亮光正逐漸暗淡,諾頓不可能將它們加以辨認。那些狹長的線條可能是公路、運河或精心規划的江河,它們組成了一個模模糊糊的几何网絡。沿圓柱体側面方向望出去,在視力能達到的最遠方是一條深黑的環帶;它正好是一個完整的圓形,沿這個世界圍繞一周。諾頓突然想這了關于世界海的神話。古代人認為,這片巨海曾將整個世界團團圍攏了起來。他現在看到的可能是一個更為离奇的海——不是圓形海,而是圓柱海。在星際長夜使它冰封以前,它有波浪、潮汐与洋流嗎?有魚類嗎?
  照明彈的亮光逐漸變弱,終于熄滅了。飽人眼福的時刻過去了。然而,諾頓明白,只要他活在世上,剛才看到的這些情景就會在他腦中長明不滅。
              九 太空城市
  “我們沿圓柱体軸線已向下發射了五顆長延遲照明彈,因而對整個環境作了詳盡的攝影。根据其主要的地形地貌,我們繪制了地圖。由于我們能叫得上名目的東西不多,我們為它們取了臨時性的代稱。
  整個內部空間有50公里長,16公里寬,兩頭均呈碗狀,并有相當复雜的几何构造。我們把自己站的地方叫北半球,現在我們正在這里的軸線附近建立第一個基地。
  “中央平原上最醒目的特征是,在圓柱面的半腰讓有一條寬為10公里的深黑色帶子環繞著它。這條帶子看來象條冰帶,因我們把它命名為圓柱海。它正中有一個很大的橢圓島,大約10公里長,3公里寬,島上布滿了高大的建筑物,它的形狀使我們想起了曼哈頓舊區,所以我們稱它為紐約城。
  不過,我們覺得它實際上不是一座城市,倒更象一座巨型的工厂或化工厂。
  "但是,這里有城市——起碼是些市鎮——至少有六個。如果它們供人類居住的語,每座市鎮可容納約5万人,我們把這些市鎮叫做羅馬,北京,巴黎,莫斯科,倫敦和東京。它們彼此之間有公路和某种類似鐵路系統的東西相連。
  “在這個冰封世界的遺骸里,一定有丰富的資料,可供今后許多世紀科學研究之用,需待考察的面積有四千平方公里,而可供考察的時間只有几個星期。我不知道最終能否答從我們進入“拉瑪”以來一直困扰著我的兩個不解之謎:他們是些什么人?這里究竟出了什么事?”
  錄音到此結束了。“拉瑪委員會”的成員們要松了一口气,然后,他們開始研究攤開在面前的地圖和照片。
  “佩雷拉博士,大概你想發表意見吧?”
  “對,大使先生,我想我可以向諸位提供一些有趣情況。我們遇到的無疑是一艘“太空方舟。”
  “如果你打算從一個星系飛向另一個星系,有許多辦法可供選擇。如果我們假定光速是极限速度——使飛船達到或超過光速的百分之九十,看來在技術上不存在根本性障礙。這也就是說,在兩個相鄰星球之間旅行,需要五到十年時間——這可能是冗長而乏味的事,然而并非不切實際,尤其對那些壽命以世紀來衡量的生物來說,情況更是如此。可能會有人設想,用比我們目前所能有的大不了多少的運載工具,就能實際這种旅行。
  “但是,考慮到必須攜帶的運載韌的質量,人們也許無法按這樣的速度飛行。應該記住,即使作單程旅行,你也必須攜帶足夠的燃料,以便在航行終了時供減速用。因此,更為合理的做法是延長時間——花上一万年,甚至十万年。
  “貝爾納和其他科學家認為,可以用直徑為若干公里的活動小世界來運送成千名旅客,這种旅行將持續几代人的時間。當然羅,這种運載体系必須非常嚴格地加以密封,并能實現所有食物、空气和其它消耗性物資的自我循環——地球上也正是這樣做的,只不過規模稍許大一些而已。
  ”一些著作者曾建議,這些太空方舟應該建造成同心球形,另一些著作者則提出應建造成中空而自旋的圓柱体,這樣,离心力作用會產生人工重力——正如我們在“拉瑪”上所發現的一模一樣……”
  “現在,“拉瑪”已寒冷冰封,漆黑一團,而且很明顯已經死去,大概我能對此加以解釋一下。拉瑪人也許別無其它選擇——他們很可能是逃難出走的——但是他們沒有考慮周全。
  “對此,我可以用我的名譽擔保。我們從“拉瑪”內部取出的所有樣品都毫無再生能力。我們!一個微生物都沒有找到。對此,你們可以不予理采。
  “不過,我們至少已經回答了亙古以來就存在的一個問團。在宇宙中,我們并非孑然一身。以我們來講,恒星世界將永遠不會再象過去那樣了。”
              十 艱難的跋涉
  諾頓隊長很想親自參加這次活動,然而,作為飛船隊長,他的首要職責是飛船。倘若首次探測出了大問題,他也許要指揮飛船逃离此地。這樣一來。
  顯然只剩下手下的第二名軍官瑪瑟少校能負責此事了。
  瑪瑟是生命保障系統的權威,而且他的生物反饋控制能力相當出名。一旦有需要,他可以馬上將脈搏跳動次數減少一半,以便呼吸作用几乎減少到零,且能堅持長達十分鐘的時間,這個十分有用的小小技巧曾不止一次地救過他的命。
  一個考察隊不能只有兩人。人們早就發現在三個人最合适——因為,倘若一人遭最不幸,剩下兩個人也許還能逃命,而孤單單一個幸存者到頭來往往也會完蛋。經過考慮,諾頓選中了技術中士威技德·瑪倫。瑪倫是一位机械方面的天迸,他能使任何机器開動起來,或者設計出更好的新設備,由瑪倫來辨別稀奇古怪的設備裝置最為理想。
  當他們漂浮著經過最后一個密封艙,沿著處于失重位置的“拉瑪”軸線往外移動時,象往常多次出現的情況一樣,卡爾弗特發覺自己又身臨電影的倒敘鏡頭。
  卡爾費特心里十分明白那里有些什么。首先,在一公里之外有平坦的環形平原,另有三條象寬軌火車的軌道那樣寬的梯子把這個平原分成三等分。
  梯子的梯极是凹陷進去的。因而任何東西在扶臂上面滑行都可暢通無阻,它的布局完全對稱,因而就不必挑選使用哪條梯子。
  有一根導索從阿爾法密封艙一直拉到坑邊上,諾頓隊長和后備隊成員在那里注視著他們。在孤光燈照射不到的地方,他們只看見一片漆黑。黑暗中只能看到由晃動著的頭盔燈照到的梯于前端几百米內的地方。燈光在平坦但而又無特色的平原上空穿過,逐漸消失在黑暗中。
  后流的阻力,移動太容易了,使人很想大大地加快速度,但是經驗丰8的瑪瑟知道,在如此生疏新奇的環境中,他不應該倉促行事。
  梯級之間的距离千篇一律,都是半米。開始時,瑪瑟兩級并成一級地前進,不過他很仔細地記下了梯級數。在大約第二百級的地方,他清清楚楚地感覺到開始有了重量。“拉瑪”的自轉開始表現出作用來。
  “隊長,一切正常。瑪瑟報告說:“我們剛走完了一半路。喬,威爾,你們倆的情況怎么佯?”
  卡爾弗特回答說:“我很好。”
  “注意,——我要把身子轉過來了。”
  他牢牢地抓住梯級,用手臂將自己轉了180度。在一瞬間里,在他上面很遠的地方——現在是真正的上面了——他可以看見在懸崖邊上有一點微弱的燈光。從他這里可以看到諾頓和后備隊員被燈光襯托出來的輪廓,他們正全神貫注地看著他。瑪瑟向他們揮了揮手,示意讓他們放心。
  他松開了手,讓“拉瑪”目前還很微弱的表現重大起作用。從一級下降到另一需要兩秒多种的時間,而在地球上同樣的時間內,一個人會跌下三十米。
  下降速度饅得真使人感到厭煩,瑪瑟用雙手推著,一次能滑過十几個梯級,這使它下降稍微快了一些,一旦他感到移動得大快,他就用雙腳擋一擋。
  几分鐘以后,他們登上了第一級台階,在太空中過了好几個月以后,他們現在能筆直地站立在一個堅實的表面上,并感覺到表面在托著自己,這使他們產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覺。他們的重量仍然不到十公斤,但這足以給他們一种平穩的感覺。當瑪瑟閉上眼睛時,他可以相信,在他腳下是一個實實在在的世界。
  這里的重力還很小,因而不可能象地球上那樣真正行走。人們只能大踏步地跳躍前進。對一個冒冒失失的旅行者來講,如果一步跨的太大,就可能使自己象彎弓似地被遠遠地拋到空間去,然后在下面大約一百米遠的地方再撞到地面。這种碰撞本身倒不會造成什么傷害,但它引出的結果可能不堪設想,因為“拉瑪”的自轉會使階梯向左偏移,因而下落者可能与階梯兩旁的光滑曲廊連續相撞,一直跌落到下面几乎相距七公里的平原上去。
  “隊長,”瑪瑟報告說:“沿著梯予下來沒有發生任何困難,如果你同意,我就繼續向下一個平台前進。我想測定一下我們從階梯上下去的速度。”
  諾頓毫不遲疑地答复說:“前進吧。”他不需要再補充“謹慎從事”這句話。
  沒過多久,瑪瑟就有了一個十分重要的發現:至少在目前二十分之一的重力之下,人們不可能以正常方式走下階梯,結果就產生了令人十分厭煩的夢幻式慢動作,這真使人受不了。唯一切合實際的辦法是离開台階的梯級。
  騎在扶手上滑下去。
  這道扶手——假如它确實是為了手一類的器官設計的——是一根扁平的金屬棒,由間隔很遠的一米高的枝子支撐著,瑪瑟跨坐在欄杆上,小心翼翼地使用雙手為閘,控制住自己的速度向下滑去。
  雖說誰也不肯公開承認這一點,但大家都覺得自己好象又變成了孩子,跨騎在樓欄杆上往下滑著玩。不到兩分鐘,他們已安全而輕松地下降了一公里的距离。一旦他們覺得滑得太快時,只要用手握緊欄杆,他們就能使速度變在或停下來。
  他走到——更确切他說是滑行到——平台邊緣,將頭盔上的燈光向下面的一段階梯照去。燈光能照到的地方看來和剛才走過的那段完全相同。
  “溫度沒什么變化,”他向諾頓報告說:“仍然比冰點略低。不過,正如我們所預料的那樣,气壓上升了一在三百毫巴上下。盡管含氧量很低,卻差不多可以供人呼吸,再往下就什么問題也不會有了。這將使我們的探險工作大大地容易起來。真是惊人的發現!——這是我們可以不帶呼吸器具而能四處步行的第一個地方。說真的,我正想吸一口呢。”
  瑪瑟調整了一下壓力,位開頭盔上的保險閥讓它露出一條縫,他先十分小心地吸了-口气,然后再吸了較深的一口。
  “拉瑪”的空气有一股象是從非常古老的墳墓里散發出來的气味,它呆滯發霉,象是由于年代久遠,尸体腐爛以后的最后一點殘跡也早已消失干淨一樣。
  他重新關緊頭盔,然后把肺里的這种陌生空气吐得一千二淨。這种空气跳——抓住梯級一-跳——然后……,突然間,梯子真的到了盡頭,他們回到了失重的軸心世界,回到了焦慮不安的朋友們中間,整個旅程用了不到一小時的時間,他們覺得總算沒有白白下去一趟。
  然而,他們未免高興得太早了。他們費了九中二虎之力所走完的路程,還不到這個巨大階梯的八分之一長哩!
              十一 超級猿
  女軍醫主任勞拉。厄恩斯特走到進諾頓隊長的艙房后開口說:“我已經對我們的登山運動員作了檢查,卡爾和喬情況很好——他們完成任務后,有關的生理指數都正常,但威爾出現了疲勞跡象,体質發生了衰退。如果繼續這樣下去,恐怕會出大的問題吶。”
  “那末,我們能去嗎?”
  “如果我們謹慎從事的話,可以去,卡爾和我已經想出了一個非常穩妥的工作計划,這計划是根据這樣一种假想作出來的:我們到達第二平台以后,就可以不再使用呼吸裝備。星球里存在氧气,那我們只需要得到食品、水和恒溫衣就可以工作了。下去是很容易的,我們可以沿著那條非常方便的扶手一路滑下去。”
  “我已叫飛船上的木工設計出一個用降落傘制動的滑撬,可用它來運送補給和設備。”
  “心理方面的因素如何?”
  ”很難估計。在這樣一個离奇的環境中,黑暗也許是最大的問題。”
  “我們要在轂形中心安裝探照燈,除了自己帶的頭盔燈外,在下邊活動的探險隊一直會有探照燈光伴隨他們。”
  “太好了,那可方便多了!”
  諾頓隊長還是第一次看到卡爾·瑪瑟有點儿心神不定。
  隊長精明得很,知道他正在想什么,但卻耐心地等待著,要讓瑪瑟自己講出來。
  “隊長,”最后還是瑪瑟開了口:“你真的覺得需要自己親自帶隊嗎?如果出了什么事,你比我重要得多。”
  “你說得對,但是現在該由隊長親自率隊出征了。我們斷定這次探險不會比上一次有更大的風險,一旦發現出了問題,我一定會飛快地沿著扶手階梯退回來,跑回來的速度大概會使我有資格參加月球奧林匹克運動會。”
  “畢爾,盡管這佯,我還是希望你能帶別人去。”
  在“大力號”飛船上的四只超級猿,但是嚴格他說:“猿”這個字并不确切,因為飛船上的這些非人類成員并非來自猩猩這個生物世系。在重力為零的地方,一個能握物的尾巴具有极大的优越性,而在人身上空這种尾巴的一切企圖到頭來都令人難堪地失敗了。超級猿人公司轉而打起猴子的主意來。
  阿黑、阿黃、阿金和阿棕的家世可上溯到新舊世界里所有的猴子中最聰明的分支,培養和教育這些擬人猴的費用大概与訓練普通宇航員的費用一樣昂貴,擬人猴強可以愉快地胜任一天十五個小時的工作。而用,對最卑微、最單調的工作,它們也從不感到厭煩,在飛船上,這是一個十分重要的問題。
  与它們的近親猴子不一樣,“大力號”飛船上的擬人猴很溫馴听話,而且絕不好奇。由于對它們施行了閹割手術,它們是無性別的,這樣就消除了性行為這個麻煩問題。在精心培訓之下,它們己成為素食者,很干淨,身上不帶气味,它們的小房間總是一塵不染,十分干淨,而且設備完善:有電視机、游戲設備,還有程序控制的助學机。為避免發生意外事故,絕對禁止擬人猴進入飛船的技術區域。
              十二 比地球更古老
  正如他們曾預料的和希望的那樣,往下的路程一帆風顧。他們在第一個平台上作了短暫的停留,諾頓曾沿著狹窄的弧形台面走了几百米遠。后來,他們繼續往下得到第二個平台。在這個平台上,他們卸下了氧气用具,興高采烈地不用輔助設備進行呼吸,這是一种難得的享受。
  當他們抵達第五個平台的時候,前面只剩下最的一段台階了。這時的重力已是地球上的一半。
  階梯早已不再令人眩暈的直上直下,它己變成水平方向延伸出去的緩坡,現在的坡度大概只有一比五,而開始時卻是五比一。無論從体力上還是從心理上講,現在可以說能進行正常的步行了。
  況且,“拉瑪”比地球上任何一個歷史上遺留下來的建筑物都要古老几百、几千倍,甚至大金字塔也不例外,但是,這里的一切看起來卻又是如此嶄新,這里絲毫沒有磨損的痕跡。
  在最后一公里路程中,他們沒有滑行而是邁著輕盈的大步,每次跨兩級台階走了下去,他們不知不覺地突然到了階梯的終點,猛然一看,哦,沒有台階了。眼前是一片平坦的曠野,在轂形中心射來的已經很微弱的探照燈光下,它呈現出一片死灰色。
  諾頓轉過身子,沿著光往往上望遠在八公里之外的軸心處的燈光光源。他知道瑪瑟正通過望遠鏡在進行觀察,他十分高興地向上揮了揮手。
  “這是隊長講話。”他通過無線電話報告說,“每個人的情況都很好——沒有何題,繼續按計划進行。”
  “好!”瑪瑟回答:“我們繼續注意觀察。”
  在所擬定的第一號計划草案里,首先就包括他們稱為巴黎的市鎮進行一次‘‘迅速突擊”的內容。在這個平坦、光滑而又微微彎曲的金屬平原上,實際上几乎看不出能發生任何審故的可能性。唯一預見得到的危險是過度疲勞、体力衰竭。在到達巴黎后,也許馬上就往回,只能照上几張相片,頂多再撿一些小物体。在上邊的飛船里,厄恩斯特大夫一定在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安在他身上的生物遙測傳感器的輸出訊號,如果她表示反對,那就只好服從。
  “勞拉,你有什么意見?”
  “休息三十分鐘,補充五百卡熱量的食物。休息以后你們就可以出發。口“謝謝,大夫。”卡爾費特說。我一直想看一看巴黎。
              十三 高山絕壁之間
  他們好象一直在一個+分開闊的殘谷里前進,很難相信他們真的在一巨大的圓柱体內爬行。就在燈光所能照到的小綠洲之外,地面開始向高處升去与天相接——不,變成天空。
  他們全都感到信心+足,并且帶有一种難以克制的激動心情。但是,過了一會儿,“拉瑪’上不折不扣的寂靜慢慢地又使他們心情沉重起來。他們的每個腳步聲和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會立刻無反響地消失得無影無豫……
  除了偶爾与飛船聯系磋商外,他們就一直默默地前行。“拉瑪"打贏了第一個回合。
  經過15分鐘的步行以后,諾頓一行到達直谷离他們最近的一端。光滑平整的岸壁以六十度的進度向下傾斜、溝底是一層平坦的白色物質,看起來非常象冰。如果能弄到一塊樣品,許多引起爭論的問題就可迎刃而解了。
  卡爾弗特和羅德里戈拽牢安全繩的一頭,慢慢往下放繩子,諾頓用繩子的一頭拴住身子,一步步地從陡峭的岸壁往下滑,到了下面以后,他發現地下的那東西象一种玻璃或什么透明的晶体,他用指尖碰了碰,感到冷冰冰,硬梆梆的。
  諾頓從地質包中取出錘子輕輕地敲了一下,錘子“卜”地一聲反彈回來.這聲音發悶,不好听。他再用點力敲打,結果還是一樣。
  看來他不可能砸開它,不過,如果他真砸開了呢?他就會象-名野蠻的文物破坏者,一舉砸碎了一扇巨大的厚玻璃窗。看來,這決不可能是一條運河.它不過是一條并不通向任何地方的奇特壕溝,它突然開始,又猝然終止。
  諾頓隊長又碰到了“拉瑪”最根本的神秘之處,這里-切都是嶄新的,但同時又足有一百万年的歷史,其中一定有相當的奧妙。
  他走了還不到十几米遠,驀然間,他恍然大悟,明白自己剛才心神不定的原因了。
  原來,他認識這個地方,他以前來過這里。
  如果說他認識這個任何其他人都沒看到過的地方,這豈非咄咄怪事!諾頓停住了腳步,一動不動地站在平滑的晶面上,清理一下自己亂糟糟的思緒.一點也不假,過去他确實有一次曾在如此陡峭的斜壁之間站立過,那些會朝遠方伸展,好象在無限遠的前方匯成了一個點.不過那兩道斜壁上舖滿了修剪得很整齊的草皮,腳底下踩的是碎石子,而不是這些光滑的晶体。
  這件事發生在三十年前,他乘的火車沖到了一座小山邊,然后就全速駛進了濃煙滾滾、火光四射的黑暗之中,經過一段非常長的時間之后,他們沖出了隧道,開上了一條筆直的夾坡道,兩邊全是芳草覆蓋著的陡峭堤壁。那一系列早已忘卻了的景象与他現在面臨的一切實在太相似了。
  “隊長,怎么回來了?”羅德里戈喊道:“你發現了什么?”
  諾頓隊長從對往來的回憶之中慢慢轉回到目前的現實世界里來,他身上的壓抑感稍許減輕了一些。對,這里有令人費解的地方,然而,它們并不會超出人類的理解能力。
  “沒有什么,”他回答道:“下邊沒有什么,把我拽上去吧,我們馬上去吧。”
              十四 颶風
  “我現在召集這次會議。”火星駐聯合星球大使閣下說:“是因為佩雷拉博士有重要事情要向諸位講。他執意要我們通過費盡周折才建立起來的优先通訊渠道立即与諾頓隊長聯系。也許應當首先听取對當前情況的概況性介紹。普賴斯博士已進行了准備。”
  西爾瑪.普賴斯喜歡那些尚未被村民們搞得亂七八糟的文物和遺跡,由于‘拉瑪'在億万公里之外這一令人絕望的事實,她永遠不可能親自去訪問“拉瑪”,否則,那倒是一個十分理想的挖掘地點。
  “大家知道,”她說:“諾頓隊長己在那里穿行了差不多三十公里而沒遇到任何問題。
  ‘后來,這隊人向左轉——如果采用我們習慣的北极定位法,就是向東轉——繼續行進直到巴黎。你們可以從轂形中心用望遠鏡拍攝的這張照片上看到,有几百幢大樓集合在一起,大樓之間有寬闊的街道。
  "這几張照片是諾頓隊長一行人抵達巴黎時拍攝的。它是一座非常奇特的城市。沒有一幢建筑物有窗戶,連門也沒有,它們都是些刻板的普通長方形建筑物,高度一律為三十五米,既沒有接縫,也沒有接頭。
  ‘我個人傾向于認為這塊地方不是居民區,而是某种倉庫或補給站。為了說明我的觀點。請看這張照片。
  "這些狹窄的溝或槽,大約五厘米寬,每條街道部有,每座大樓与一條槽相聯接——一直穿進牆壁,它与二十世紀初有軌電車的軌道有惊人的相似之處。這些結构很明顯是某神運輸系統的一部分。
  “我們決不會想過要使公共交通線路通每家每戶,從經濟上計那是荒謬可笑的。人們總能走几百米距离的。但是如果這些大樓用來儲存笨重物資,這就好解釋了。
  “諾頓隊長連一幢樓也進不去嗎?”
  ‘進不去,如果你听過他的報告,就會知道他有多么沮喪了。”
  “他有沒有試驗過通牆壁進到里面去廣‘沒有炸藥和大型工具,他沒有辦法這樣于。”
  ‘我懂了!”丹尼斯·所羅門斯突然叫起來,“茧藏術!”
  “什么?”
  “這是几百年以前發明的一种的技術,"這位科學史學者說:它的另一個名稱是封存術。你如果有需要保存的件物,你就把它封存在個塑料口袋里,然后注入惰性气体。這种辦法也曾被用來保護整艘船只。面積有限的博物館現在仍廣泛使用這种技術。
  “根据我們最新的消息,”佩雷拉講:“有一組人正前往圓柱海,諾頓隊長又派了另一組人去阿爾法階梯腳下建立一個供應基地。他想用這种辦法最有效地使用他的有限人力。”
  "很奇怪,竟然沒有人對'拉瑪'一個极明顯的异常規象發表意見。現在‘拉瑪'早已在金星軌道之內運行,但是它的內部仍然處于冰凍狀態。當處這一位置上的物体被太陽直接照射時,它的溫度應當達到五百度。
  “謝謝你,羅伯特爵土,‘拉瑪'現在的情況正是這佯,但它不會持久下去。許多星期以來,太陽的光熱一直在向“拉瑪”內部傳遞,預計在數小時內。
  它的溫度就會驀地升高。不過,問題不在這里。在我們的人不得不撤离‘拉瑪'的時候,它內部溫度頂多只會升高到象舒服的熱帶气候那樣的程度。”
  “那么問題出在那里呢?”
  “大使先生,我可以用兩個字回答:颶風。”
              十五 人造平原和冰海
  現在進入“拉瑪”內部的男男女女已不下20余人——6個人來到平原那里,其余人則經由過渡艙系統往階梯下運送設備和各類補給品。“大力號…飛船的隊員差不多全部出動,只留下最低限度的人員值班。隊員中流傳著這樣的笑話:飛船現在實際上由四只擬人猴操縱,授給阿金的頭銜是代理隊長。
  在探照燈火柱下的跟蹤之一,他們在寂靜、漆黑的“拉瑪”世界里穿行,久而久之,他仍然感到十分單調乏味了。
  在這沉睡了百万年的黑夜里,他們沿著光滑無縫的金屬表面慢騰騰地拄前走著。他們向那里走去,突然發覺腳下的平原已經到頭了,他們正走近海的邊緣。
  現在那影子已在峭壁邊緣突然中斷,它們仿佛不再是這些人的一部分了,倒象是圓柱海里的生物,隨時准備對付入侵他們領地的任何外來者。要想接受一种离奇荒誕的現實,真得有意志力的一番功夫呢。
  “中心控制台,”厄恩斯特博士用無線電聯系說,“請將光束轉向紐約城。”
  橢圓形的光斑朝圓柱海上滑了過去,“拉瑪”之夜馬上降臨到他們身邊。
  好象舞台上的的魔術幻景一樣,紐約城的高大建筑突然現在他們面前。
  真正的紐約,它不會是預先設計好的產物。這塊地方雖然复雜得使人迷惑不解,但是它各處都很對稱,一切都規范化,它似乎先由一個起主宰作用的智慧力量進行构思和計划,然后再象制造具有某一特定功能的机器那樣將它建造了出來,而從那以后,也就不能再有發展或改變。
  就在這時,羅德里戈發現了一條狹窄的階梯,這條階梯在懸崖邊緣下方,藏在墨黑的陰影之中,既沒有扶手,也沒有其它表明它存在的標志,它沿著50米的陡壁筆直朝下,到海表面以下就消失了。
  他們用頭盔燈掃視了一下台階,看不出有什么可以想象得到的危險,在征得了諾頓隊長的同意之后,厄恩斯特向下走去。這了一分鐘,她就到了下邊,開始謹慎小心地對海的表面進行檢查。
  她的腳几乎毫無摩擦地在海面上打起滑來。它給人們的感覺完全象冰。
  它的确是冰。
  她用取樣鉗夾住冰樣,湊近燈光仔細查看,有的冰塊已經融化。看來這液体是水,它稍稍有些混濁,厄恩斯待很謹慎了嗅一下。
  “這是水,但我不敢喝——它聞起來有點象變質的海藻培養液。我非常想立刻把它帶到實驗室去。”
  厄恩斯特博士回到懸崖,她帶著胜利的喜悅把小樣品瓶高高地舉起來。
  “為了几立方厘米的髒水,我們走了這么長的路。不過,這點水也許比我們迄今為止所發現的一切更能說明“拉瑪”的情況。”
  厄恩斯特博士有一次覺得,似乎有一絲難以覺察的微風拂過她的面頰。
  微風沒有再出現,而她很快地就把這件事忘掉了。
              十六 地球發來的急電
  諾頓覺得,稍為用些想象力,他就可以把這里看作是設在亞洲或美洲某個邊遠地區山腳下的一座宿營地。橫七豎八的睡墊,折疊桌椅,手提式發電机,照明設備,激光便桶以及各种各樣的科學儀器。
  建立阿爾法營地的工作很勞累,因為所有的物件都必須通過一連串的密封艙用人力運進來。再用滑橇從轂形中心沿斜坡滑送下來,隨后再由人們把它們-個個地找回來,打包開箱。
  差不多所有的設備都要留在原地,無法想象再費千辛万苦把它們重了運回來。——實際上也不可能做到這一點。一想到要把這許多人類用過的東西隨意地拋棄在這個洁淨得出奇的地方,諾頓就感到羞愧。盡管時間很寶貴,他仍准備在最后撤离此地以前,把所有的這些遺棄物都整齊地堆放好。
  在今后几百万年以后,万一“拉瑪”飛過另外某個星系,又會有別的來訪者,隊長希望那時能使那些來訪者對地球有一個好的印象。
  而現在地面臨著一個更為迫切的問題。在過去二十四小時內,他分別從火星和地球收到了內容几乎相同的兩份電報、看來這是奇怪的巧合,她們以尖刻的語句提醒他,雖然他現在已經成了鼎鼎大名一位英雄,可別忘了負有家庭的責任。
  諾頓隊長隨手拿起一把折疊椅,開始對挂在自己脖子上的錄音机講起話來。
  “私人信件。复制件分別送往火星和地球。親愛的,你好!真對不起,在通訊方面有點拖拉。不過我已有一個星期的時間不在飛船上了,除少數留守人員以外,我們全部進入“拉瑪”過野營生活,住在叫作阿爾法的扶手階梯腳下。
  “我們已經派出了三個小隊去平原進行偵察,但進展緩慢,令人失望,為干任何事都得靠步行。
  “我們的軍醫主任厄恩斯特率領第一隊去圓柱海,那儿离此地十五里。与我們預料的一樣,她發現海是結了冰的水——不過你絕對不會喝它,用厄思斯特博士的話來說,那是一盆稀釋了的有机場,有的跡象表明它几乎含有人們已知的一切含碳化合物,還有磷酸鹽,硝酸鹽和十多种其它金屬鹽.不過它并不包含有任何生命的跡象——甚至沒有死去的微生物。所以們對'技瑪’人的生物化學還是一無所知。
  "我們已經考察過海這一邊的巴黎和其它城市。巴黎看來起來象一座倉庫,倫敦則是一個各种汽缸的組合,并且由各种管道互相連接.它們還連接著顯然象是水泵站的建筑.一切都密封著,如果不用炸藥或激光就沒有辦法知道里邊裝的究竟是什么。”
  “對不起,隊長。地球來的急電。”
  真夠嗆!隊長自言自語地說,難道用几分鐘時間与家屬談談話都不行嗎?
  他從中士手里接過那扮電報,很快地瀏覽了一下,然后他又看了一詛。
  這次看得慢多了。
  “2o0公里的風速……很可能突然發生……”嗯,這倒要考慮考慮。但是,在這樣一個絕對平靜的夜晚,人們很難去認真對待這個信息。而且,他們剛剛開始進行實際的考察工作,如果現在就象受了惊的老鼠那佯倉促逃竄,豈不太可笑了?
  頭發不知怎么搞的又掉下來碰上了眼睛,他抬起手,想把它理一理,突然他楞住了,整理頭發的那只手停留在半空中。
  他當“大力號”飛船船長几個月以后才知道,這艘飛船的名字來源于歷史上最有名的的一艘船。那就是詹姆斯·庫克船長所率領的那艘排水量為370吨的惠特比運媒船。在1768一1771年期間,他曾駕駛那艘船作了一次環球航行。
  一個人用那樣原始的設備,竟能取得如此輝煌的成就,那真使人感到不可思議。庫克不僅是一位舉世無雙的航海家,也是一位科學家。
  諾頓私下有一個計算,他希望自己能按庫克走過一條航線至少作一次環球航行。當然,他知道,他永遠不會實現這個打算,不過他已邁出了有限然而卻又很引人注目的一步,這一步大概會使那位老船長惊歎不已。有一次,諾頓在不到五分鐘的時間里就飛過了長達二千公里的大堡礁,他在眼光一瞥之中就看遍了庫克的“大力號”与惊濤駭浪博斗數周所經過的全部路程。
  隊長口言不發地盯著“拉瑪”的夜色深處,中士在旁邊耐心地等待著。夜色不再是延綿不斷的了,大約在四公里以外的兩處地方,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微弱的燈光在晃動,那是他的探險隊在活動。
  諾頓心里想,在危急情況下,我可以在一小時以內把他們全部召回。如能那樣,那是再好不過的了。他轉過身于對中士說:“把這段電文送去拍發——星際通訊公司轉拉瑪委員會:感謝你們的忠告。即將采取預防揩施。請具体說明‘突然發生’的含義。“大力號”隊長諾頓。”
              十七 圓柱海冰裂
  在“拉瑪”內的后初几個“夜晚”,大家都久久不能入睡。黑夜,以及它所隱藏的神秘,使人心情沉重,人類所有的感官都需要輸入某些外界的刺激,如果沒有那些刺激,人的頭腦就會制造出一些替代物來。
  因此,許多睡著的人醒來后都抱怨听到了奇怪的聲音,很明顯,這些都是幻覺,為了醫治這一毛病。厄恩斯特主任想出了一個簡單易行的治療辦法:就寢的時候,在整個營地播送不妨礙休息的、低柔輕慢的音樂。
  突然一聲巨響,諾頓和整個營地立即惊醒過來。即使是颶風也是發不出這樣大的聲響的。天空好像塌了下來似的,又好象“拉瑪”突然開裂,變成許多碎片。先是一陣巨大的爆裂聲,隨后,象無數玻璃房子突然倒塌那樣,發出了連綿不斷、此起彼伏的水晶相互撞擊的叮當聲,這种撞擊聲只持續了几分鐘,但听起來好象過了几小時,當諾頓走到通訊台的時候,撞擊聲還在繼續,不過它已明顯地轉向遠方。
  “中心控制台,出了什么事?”
  "隊長,請等一會儿,聲響從圓柱海方向傳來,我們馬上把燈光打過去。”
  探照燈的光柱向整個平原掃射,照到了圓柱海的邊緣,然后就沿著海邊搜索起來。探照燈光沿圓柱海表面轉過四分之一的地方,隨后就停在那里不動了。
  在那邊天空上——大腦仍然堅持稱它為天空——正在出現一些离奇的現象。過去,圓柱海處在永恒隆冬的威力之下,它是一個靜上和冰封的世界,現在,一切都變了,縱橫數公里的一大片地區正起著翻天覆地的變化。它的色調也變了。有一條白色寬帶正在冰面上涌流。/直到那時,諾頓對所發生的事才完全明白過來。冰面正在融化開裂。數十天來,圓柱海的深處一直在融化,諾頓竭盡全力思索著:到底有什么原因引起了這場触目惊心的騷動呢?在地球上,冰封的湖泊或江可在解凍時,是決不會產生這种倩況的。
  騷亂很快平息了下來,冰与水的搏斗一時還僵持不一,難分胜負。再過几小時,因為溫度會繼續升高,水就會占优勢,殘冰隨之會完全消失。但是,從長遠看,當“拉瑪"繞過太陽再次飛向星際長夜時,冰最終仍將是胜利者。
  諾頓松了一口气,隨后,他向是靠近海邊的那個探險小組發出了呼號,羅德里戈馬上作了囪答,他放心了.水沒有漲到他們那里,潮水也沒有濺濕懸雀的邊緣。
  然而,“拉瑪”已不鴉雀無聲,它已從長眠中醒了過來。不時可听到冰山相互碰撞的嘎嘎聲。
  諾頓想,春天有點姍姍來遲,但隆冬畢竟結束了。
  又-陣微風向他吹來,但這次卻強多了,“拉瑪"已向他發出充分警告,該撤离了。
  諾頓對這次考察的失敗感到很難過。直至這時,他一直還在希望這不過是一次暫時的退卻。當他們回到轂形中心后,可以一直等到大气扰動停止下來.也許,轂形中心會同旋風中心一樣十分宁靜,他們可以在那里平安無事地躲過風暴。
  諾頓要求大家沿梯子以20米的間隔在他前面安全而穩妥地前進。從現在開始,她們要非常緩慢地一步一步地前進,真令人厭煩!最好的辦法是排除一切雜念,一邊向上漂浮,一邊數梯數一100、200、300、400……
  當諾頓數到第1250級梯級的時候,他感到什么地方不大對頭,眼前垂直面上的亮光顏色不對,而且也實太亮了。
  諾頓甚至沒有時間停下來,也來不及向他的隊員們發出警告,所有的一切都瞬間之間發生了。
  在一陣無聲的光波沖擊中,“拉瑪”突然破曉。
              十八 長條形的太陽
  光線十分強烈,諾頓足足有一分鐘不得不把雙眼緊閉。然后,他慢慢地轉過身子,迎面注視"拉瑪”的黎明。
  他對著面前的景色注視了几秒鐘,又不得不再次閉上了眼睛;使他受不了的倒不是眩目的亮光——對此,他可以慢慢習慣——而是“拉瑪”令有望無生畏的壯觀奇景,人們現在第一次看到了它的全貌。
  諾頓早已清楚知道他會看到什么樣的情景,然而,現在呈現在他面前的一切仍使他目瞪口呆,他感到一陣難以控制的戰抖。他的前臂肌肉開始發僵,而同時他的腿一經過數小時連續攀登已經十分疲勞——看來快要支持不住了。
  諾頓又作了几次深呼吸,然后打開了無線電報話器.他希望自己的聲音听起來平靜而威嚴,他問:"這是隊長講話,大家都還好嗎?”
  他對隊員們一個個點了名,都得到了答复--雖說有些答复听起來有些顫抖--他的自信心和自制力很快就得到了恢复.所有的隊員都平安無事,正期待著他發揮領導作用。諾頓又發號施令起來。
  “在你們有十分把握能應付局面以前,繼續緊閉雙眼。"他說:“我們面前的景色實在是——嗯,實在是气勢磅礡。如果有人感到受不了,那就別往后瞧,一直往上爬。”
  隊長現在才搞明白,那些神秘的深溝,即直谷及其五條姐妹谷,它們是些十分巨大的長條燈,因而“拉瑪"就有了六個長條形的太陽,它們勻稱地分布在“拉瑪”內部,每一個太陽都發出一條寬闊的扇形光,這扇形光越過軸心中線能把對面的遠處地方照亮。
  是誰,或者說,是什么東西扛開了“拉瑪”的光源開關?
  用了人類-切最靈敏的儀器對“拉瑪”進行檢驗偵察以后,已證明這個世界是一個無生命的不毛之地,然而,現在卻發生了不能用自然力的作用來解釋的事情。這里也許不存在生命,但是可能會有意識或知覺。這里,你著不到“拉瑪”有任何磨損的痕跡,你感到它的一切都是嶄新的,就好象剛出厂的產品一樣。這些都是無法解釋的。
  想到這些,一般人也許會害怕,甚或感到恐怖,然而,對諾頓來講,情況卻相反,他感到興奮和喜悅。在這里將要作出的發現格遠遠超過他們斗膽希望過的最大數量。隊長心里想,我們等著瞧吧。看拉瑪委員會對這些情況會有什么反應!
  他在腦子里把所看到的景物旋轉几十度以后,這口深井馬上就變成了一條兩頭封閉著的長隧道。很明顯,“下邊”是指他剛剛攀登完的那個梯子和扶手階梯的方向。
  他正緊緊地貼附在一個高達16公里的彎曲懸崖面上,懸崖的上半部則當頭懸挂,并与現在是天空的弓形頂部匯合在一起。在他底下,梯子向下延伸五百多米的第一層平台為止,扶手階梯就從那里開始,這條龐大的無比的扶手階梯以高屋建瓴之勢直瀉而下,諾頓根本無法想象它的規模。
  他現在是在圓柱体的頂部而不是在底層。他象一只蒼蠅,倒著身子在穹形天花板上爬行,下面是五十公里的垂直落差。每當隊長腦子里鑽進了這一形象時,就必須最大的意志力來控制自己,要不,他就會惊慌得六神無主地緊緊抓往梯子。
  不過几分鐘的時間,“拉瑪”已發生很大的變化。圓柱海上面升起了霧气,幽靈般白色霧柱已急劇地向“拉瑪”的軸線方向傾斜著升到了几百米的上空,由于向上涌來气体竭力想甩掉多余的速度,那白色霧柱就變成一股散開的湍流.信風開始在天空描繪自己的圖案,這個圓柱世界里,很快就要掀起万古以來的首次熱帶風暴了。
              十九 水星大使
  拉瑪委員會的每個委員都出席會議,這可是許多星期以來破天荒第一次。佩雷拉博士曾預言“拉瑪”會有颶風,這一預言現在已被證實,因此,當主席請佩雷拉發表意見,預測一下“拉瑪”的气候還會有什么變化時,他特別注意把話說得很靈活。
  ‘大家會理解到,”他解釋說:“在“拉瑪”那种奇怪的世界里,气象變化可能有許多意料不到的情況。不過,如果我的計算是正确的話,那里不會再發生風暴,環境不久就會穩定下來。‘技瑪,內部的溫度會緩慢地升高,直到“拉瑪”到達近日點——以及在繞過近日點以后--不過那与我們無關,因為那時,“大力號”飛船早就必須离開了。
  “那么他們不久就可平安無事地再回到“拉瑪”里去了?”
  “他們回去一次很有必要,”水星大使說:“只要有可能,我們對于“拉瑪”的一切都必須盡力了解。現在形勢已經完全變了。
  “到現在為止,我們一直以為“拉瑪”是無生命的。但是,我們現在再也不能硬說“拉瑪”是個棄物了。它們根据編排好的程序去執行某項任務。這任務也許對我們非常不利,雖然听起來好象有點剩耳,但是我們确實也該考慮考慮自衛問題了。”
  “謝謝你,’水星大使說,“這种危險性也許不大可能存在,不過,凡涉及到人類未來的事,我們千万不要掉以輕心,而且,可以說,我們水星人對此特別關心,也許我們比其他人更有保持警覺的理由。”
  大多數人認為,水星与地獄十分相似,不過,水星人對自己那個稀奇古怪的星球卻非常自豪。
  事實證明,這一星球在許多方面卻是太陽系的要沖所在。遠在人類登上水星以前,這一星球不同尋常的密度就已表明,它蘊藏著一些重元素,水星上的寶藏使人們惊异万分,由于有了水星,對与人類文明休戚相關的一些重要金屬將消耗殆盡的一切擔心推遲了一干年。這些寶藏所處的位置非常好,這里的太陽能比冷冰冰的地球上要多十倍。
  取之不竭的能源,難以窮盡的金屬,這就是水星的含義。它那巨大的磁力發射器能將制成品彈射到太陽系中任何地方去。
  “我覺得你的論點有些道理,大使先生。”主席慢吞吞他說,你的建議是什么呢?”
  “主席先生,我的建議是,首先我們必須對事實情況有所了解,然后才知道應該采取什么措施。對“拉瑪”的地理情況一如果我可以用這一名詞來表達的話——我們是知道的,但對其性能我們仍然一無所知。整個問題的關鍵是,“拉瑪”有沒有推進系統?它是否能夠變換軌道?我很想听听佩雷拉博士對這個問題高見。”
  “這個問題我考慮了很多,”那位外空生物學家回答說,““拉瑪”最初當然是由某种裝置推動發射的,不過,那很可能是一种外推進器。至于“拉瑪”本身有沒有推進器,我們還沒有發現什么線索。“拉瑪”的外殼上肯定沒有火箭排气口,也沒有別的類似裝置。”
  “不過,我有理由肯定,如果“拉瑪”的确有推進系統,那一定是我們現有的知識完全解釋不了的裝置。它實際上可能是200多年人們一直在談論的那個令人難以置信的宇宙力1。”
  1.宇宙力(spacedrive)指牛頓力學無法解釋的一种新型作用力,目前尚屆幻想。
  “它不存在,”戴維森教授突然插進來說:“牛頓早已解決了這個問題。有作用力必定有反作用力,宇宙力純粹是胡扯,相信我的話吧。”
  佩雷拉突然用拳頭在桌子上“n1f”的一聲捶了一下,并且喊道:“原來如此,一切都可以解釋了。南邊的懸崖——對了,有道理!”
  “請看“拉瑪”的縱剖面圖,”佩雷位打開了地圖很興奮他說,“圓柱海夾在兩座懸崖之間,這兩座懸崖在“拉瑪”內部整整繞了圈,北邊的那座只有50米高,而南邊的差不多有半公里高,為什么有這樣大的差別呢?一直沒有人能想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假如“拉瑪”能自行推進——加速時使北邊那一頭在前邊,海中的水就會往后移動,南邊的海平面就會上升。也許會上升數百米,因而就有了南邊的懸崖。我再算算看……”
  他開始急促地書寫起來,過了很短一會儿時間——不超過20秒,他滿面春風地抬起了頭:“知道了這些懸崖的高度以后,我們就能計算出“拉瑪”能獲得的最大加速度。如果它超過一個地球重力加速度的百分之二,海水就會濺上南部大陸。對質量高達十万億吨級的物体來講,那是個很大的重力加速度。如果你要在星際空間里移動,這就足夠用的了。
  “非常感謝你,佩雷拉博士,"水星大使說,”你講了很多情況,我們耍好好考慮一下,主席先生,我們是否能向諾頓隊長強調指出調查南极地區的重要性?”
  主席以毫不掩飾的惊訝神情看著水星大使,在整個外文官生涯當中,他從末這佯惊訝過,他做夢也沒有想到,水星大使居然也具備發如此富有詩情畫意的想象力。
              二十 新啟示錄
  “出了什么事,鮑里斯?”座艙門關上以后,隊長問道。
  “隊長,我請求獲准使用飛船的專用直通線路,以便与地球直接聯系。”
  “你當然知道,這樣做必須向我提出正當的理由。所有的供我們使用的頻道都由于傳送資料而忙得不可開交。這是私人急事嗎7”“不,隊長。這遠比私人急事更為重要。我給給地球教會發一封電報。”
  “請你詳細地談一談好嗎?”
  “隊長,這与“拉瑪”到太陽系來的意圖有關,我党得我已經發現了它的意圖。”
  “講下去。”
  “看看這一切吧。“拉瑪”中空而內無一物,也沒有生命,但是它适于人類生活,它有水,我們能夠呼吸它的空气。“拉瑪’從宇宙深處飛來,目的地是太陽系。如果這一切純屬偶然,那就太難以使人相信了,此外,“拉瑪”看起來不僅新,而且顯得似乎從末使用過。”
  諾頓想,我們已經多次討論過一點,羅德里戈另外還有什么意見要補充呢?”
  “我們的宗教信仰告示眾生;耶穌當有臨世之日,但我們不知道耶穌會以什么方式臨世。《圣經》里對此作過暗示,如果這不是那耶穌第二次臨世,那可能就是第二次末日審判。諾亞的故事描寫了第一次末日審判。我相信‘拉碼,是一艘宇宙方舟,它被派遣來拯救那些值得拯救的善男信女。”
  座艙時很長時間鴉鵲無聲,倒不是因為諾頓不知道說什么好,而恰恰是他想到了許多問題。到底提哪些問題更為得体,他沒有把握。
  最后諾頓用一种盡可能溫和而又不作任何承諾的口吻說:“這种論點倒挺有意思.我呢,我不信仰你們的教義,不過,它似乎挺講得通。”
  “鮑里斯,我還有几個問題.再過三個星期“拉瑪”就抵達近日點了,然后它就會繞過太陽,象來時那樣以同等的速度飛离太陽系.那么進行末日審判或者運送那些…噢…,經過選擇的人們的時間就不多了一不管以哪种方式來進行。”
  “說用對。所以,當“拉瑪”到達近日點時,它必須減速,進入一個停靠軌道——很可能其遠日點位于地球軌道上,它在那里可能再一次變換速度,与地球會合。”
  這個扰亂人心的解釋頗有說服力。如果“拉瑪’打算停留在太陽系里,它現在行進的方向倒很正确。最有效的減速辦法是盡可能接近太陽,在那里制動。羅德里戈的理論或它的變种是否真有道理,馬上就會見分曉。
  “還有一點,鮑里斯,現在是誰在操縱“拉瑪”呢?”
  “關于這點,圣經上還沒有哪一切教喻能有所啟示。可能是一個机器人。
  也可能是——-個精靈,那就可以解釋為什么任何生命形態的跡象都著不到。”
  “鮑里斯,我告訴你該怎么辦吧。”隊長突然拿定了主意。在事情變得十分棘手以前,他要結束這一場談話,他認為自己想出一個很好的折衷辦法。
  “你能不能……嗯,把你的意思概括地表達出來?”
  “我想可以。”
  “那末,如果你寫出來的東西能使人听起來象明白無誤的科學理論,我就把它作為特急件發往拉瑪委員會,同時給你的教會發一份副本。這樣大家都會滿意了。”
  “隊長,謝謝你。我感到很滿意。”
  在羅椅里戈离開以后,諾頓和駕駛台通了話,作了必要的授權。他覺得自己應理這個問題的方法很妙,何況,万一羅德里戈說對了呢?
  這一招也許使他更有机會擠進被拯救的芸芸眾生當中去。
              二十一 蜻蜓號
  當他們沿著現在已十分熟悉的阿爾法密封艙系統走廊往前漂移時,諾頓心中盤算,他們是不是過分急躁而沒有謹慎從事。他們已經在"大力號”飛船等待了48小時——极其寶貴的兩天——時刻准備著,一旦情況發展到必要時,他們馬上可以离開。但是,什么事情也沒有發生。
  他們開啟了最后一個密封艙的的門,漂行到轂形中心周圍導索网里,諾頓首先往意到的是亮度的變化,它己不再是刺眼的藍色,而變成了遠為柔和素淡的顏色,這使他想起地球上有點薄霧但卻很明亮的白天。
  六個“拉瑪”人造太陽把巨大的管狀云体照得插明,茧形光柱在云層里彌散開。北大陸這邊的三個太陽的位置坯能透過云層清楚地确定出來,而在圓柱海另一頭的三股陽光卻混成了一條連續不斷、十分明亮的光帶。
  云層下面現在正發生什么事呢?諾頓暗自想迢。風暴總算停止了。正是那風暴的离心作用,在“拉瑪”軸線周圍把云層分割得這佯均勻對稱。除非出現別的什么意想不到的情況,現在下去不會有危險了。
  諾頓目送著瑪瑟、卡爾弗特和瑪倫三個人信心十足而又迅速地“游”下了梯子。
  他們到了梯千底下的平台上,准備沿著扶手階梯向下去,瑪瑟照例測試了一下空气。
  他看了一下計量器,說道:“見鬼!”
  “出了什么事?"卡爾弗特問他。
  “計量器出了毛病——讀數太高。奇怪啊!我以前可沒碰到過這种事。我要在呼吸器上測試一下。”
  瑪瑟把計量器拔了出來,再用它測量了一下“拉瑪”的空气,然后臉上掠過了一絲笑意,“氧气含量增加了百分之五十,”“這意味著我們全部可卸掉防護面具了,那豈不是再方便不過了嗎?…隊長說,“簡直不敢相信有這么好的事情。”不消說,与所有的宇航員一樣,諾頓對那些好得令人難以相信的事情總是深為怀疑的。
  瑪瑟把他的面具打開了一條細縫,小心翼翼地吸了一口气口那种象從墳墓里散發出來的霉味沒有了,過分干燥的現象也已泊失,空气有點悶熱,但并不使人不舒服。瑪瑟覺得這与一些熱帶沿海地區的夏夜气候十分相似。
  他們小心翼翼地、一言不發地在霧海里繼續往下滑,卡爾弗特剛能看到前面十米遠的瑪瑟的模糊身影,而朝后看時,瑪倫与他保持著同樣的距离。
  卡爾弗特猜測他們差不多快到第四個平台了。等大家聚攏起來后,瑪瑟輕聲說:“喂,你們听到了什么聲響沒有?”
  “是啊,”瑪倫過了一會儿說,“好象是鳳聲。”
  他們繼續往下滑行,向第五平台前進,這時,那奇怪的聲音越來越響,它听起來很熟悉。瑪倫喊著道:“你們現在听出來了嗎?”
  透過濃霧,從誰也說不清有多遠的地方,傳來了連續不斷的流動傾瀉的轟鳴聲。
  他們在第五個,也就是倒數第二個平台停了下來,這里,在最北端的圓頂上,“拉瑪”展示了另一個奇跡。。
  他們听到的聲響就是從那里傳來的。在三、四公里遠的地方,有一條瀑布從隱藏在云端中的一個地方傾瀉下來,他們一言不發地盯著它看了許久,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邏輯告訴他們,在這個自轉的天体里,任何一個下落的物体都不可能筆直往下掉,但是,一條向旁邊彎曲的瀑布,它的落水點竟离源頭的正下方有數公里遠,這可是一件极不平常的,令人駭怕的事。
  “如果伽利略生在這一天体上,”瑪瑟開了口,“那些力學法則一定會把他搞得糊里糊涂。”
  “咦,水已不那么藍了,它現在呈豆青色。那說明什么問題呢?”
  “与地球上發生的情況可能一樣。勞拉把這片海水叫做有机湯,一經化學反應,就會產生出有生命的物質,情況也許正是這祥。”
  “僅僅几天功夫!地球上卻需數百万年。”
  “按最新估計,需375000000年,啊,氧气原來就是這樣產生的。“拉瑪”以极其惊人的速度馳過厭氧微生物階段1而達到光合植物階段——只用了大約48小時。天曉得明天將會有什么樣的奇跡出現?”
  1厭氧微生物階段(anaerobicstage):指生命發生早期階段,厭氧菌生存在無氧气中,細菌從固態或液態化合物中取得必要的氧,以供新陳代謝之用.--譯注
              二十二 超級建筑群
  短暫的春季內暴一過,“拉瑪”也就又恢复了宁靜。平原邊上那個平靜的海正等待著承載百万年來的第一艘船只。
  這是一個很小的救生筏,是用六只存放貨物的空桶拼湊起來的。外面用輕金屬框箍得很牢。這個救生筏在阿爾法營地建造安裝,并在它下面裝上活動輪子,然后大家拖著它在平原上走了十多公里路;宇航員們前前后后精疲力竭在忙了好几夭。也許這是一場賭博,但卻可能一本万利。”
  “我們坯沒有給它取名字呢,隊長,你意下如何?”
  諾頓笑了笑,馬上又變得嚴肅起來:"我已經為你們想好了一個名字,就叫它‘決心號’吧!”
  隨后,主要負責設計這條船的巴納斯中土征求三名志愿人員,在場的人員都舉起了手。
  “對不起,我們只有四件救生衣。鮑里斯、吉米、皮特,你們都搞過航海,咱們一道來試試乘它出海吧。”
  乘客們在權當座位的桶蓋上坐好,隨后,路比就打開了油門,二十干瓦的馬達呼呼地吼起來,減速齒輪的傳動鏈漸漸變得模糊起來,在規眾一片歡呼聲中,“決心號”解纜啟航了。
  五公里的水面在地圖上很不起眼,而當你到了海上,情況就大不一樣了。他們航行不過十分鐘,北部大陸五十米高的懸崖款好象很遠很遠了。但是,令人費解的是,紐約城并不因此而比以前顯得更近一些。
  諾頓心里想:怎么搞的,每當我覺得對“拉瑪”的情況有所熟悉時,“拉瑪”就又出現一些新的奇跡。“決心號”平穩地一直往前開去,船上的人一次又一次地覺得,好象自己總是被擠壓在一個其大無比的巨浪的波谷當中,這個巨浪兩邊向上彎曲,漸漸垂直地豎起來,最后匯成了一個液体拱門,在他們頭項上16公里的高處懸挂著。現在水是有生命的。這里每匙水都含有數千個球形單細胞微生物,就和地球海洋里早期存在的浮游生物形式十分類似。
  平穩地航行了20分鐘以后,紐約城已不再是遠不可及的小島了,它是一個實實在在的地方。這座“城市”里的一切非常象“拉瑪”,也是三合一式,它有三個相同的圓形建筑群,或叫超級建筑群,它們佇立在呈長橢圓形的基地上。從轂形中心拍攝到的照片表明,每一個建筑群本身又被分為三等分,好象一塊餡餅,按120度切成三等分一樣。
  看來,拉瑪人使用三合一(iripleredundancy)的技藝達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盥封艙,扶手階梯,還有人造太陽,都是這樣的例子。在特別重要的地方,他們甚至更進一步。紐約城的布局是三合一的三次重复(triple一trlpleredun一dai1cy),這可說是個极好的范例。
  路比駕駛著“決心號”朝當中那座建筑群開過去。第一個登岸的是諾頓隊長。他回頭對三個同事說:“你們留在船上,等我到了牆頂再說。如果看到我揮手,皮特和鮑里斯就跟我來。路比,你別离開船,以便我們隨時都能解纜离開。如果我遭不幸,你們就向卡爾報告,并听從他的指揮。遇事多用腦子,別逞能,明白了嗎?”
  諾頓跨上最后一級台階,他發現牆頂很平,約有10來米寬。大牆內壁上有許多交替設置的斜坡滑道和階梯,通過它們下去20米,就抵達主要街面。
  他看到的一切實在复雜無比。令人眼花繚亂,他首先用電視攝影机慢慢地照了一張全景掃描象,然后,他向伙伴們揮了撣手,并通過無線電話与海那一邊通話:“任何活動的跡象都沒有,一切都鴉雀無聲。來吧!上來吧】讓我們馬上開始探測活動!”
              二十三 制造人的工厂
  十分鐘后,諾頓隊長就得出了結論:這不是一座城市,而是一自机器。
  “誰來猜猜看?"諾頓終于開口,向所有能听到他聲音的人間道:“如果這是一座工厂,那未它生產什么東西?它的原料又是從哪儿來的?”
  瑪瑟從遙遠的對岸答腔了:“我想大概從海里,据醫生講,這海水含有差不多所有你能想得出來的東西,”“想得不錯,卡爾,不過,紐約城用來干什么?”
  無論是從飛船,從轂形中心,還是從北部平原,在很長一段時間里展然沒有一個人答話。后來,一個意想不到的聲音發言了。
  “對,這的确是一座工厂。隊長,原料也許是從海里來的,因為地球上就是這樣的,不過方式不同罷了…。我認為。紐約城是一座工厂,……是一座制造拉瑪人的工厂。”
  不知是誰,在什么地方扑嗤笑了一下,但一下子就收住了,听不出來是誰。
  這個遠离人間的紐約城,是一座錯綜复雜的迷宮,由許多同心的短圓弧組成的,這些圓弧通過輻射狀幅條互相聯在一想。
  這里十分宁靜,但人們覺得它比“拉瑪”那一端開闊平原上的宁靜更令人感到難以忍受。机器總該有點串響,但這里卻什么聲響都沒有。
  他們終于來到了這座城市的最盡頭,隨后,他們爬上了環繞城市的壩牆頂,极目向海南端望去,這絕壁向乎把抗瑪分成了兩部分——通過望遠鏡觀察來判斷,這一半最复雜,變化最多。從他站的地方望出去,陰森漆黑,真有點令人毛骨依然。人們很容易把這堤岸看戍是監獄圍牆,它把整個大陸都圈了起來。
              二十四 腳踏飛行器
  詹姆斯·帕克少尉是"大力號”飛船上資歷及級別最低的一名軍官。他有抱負,他考慮了好久才拿定了主意。
  這是一場賭博,如果他輸了,他就要倒大霉。他不僅拿他的前程去冒險,可能還包括他的腦袋,如果他贏了,他就會成為英雄。不過,如果他坐失良机,無所作為,他就會在懊喪之中度過余生。
  “我有一個主意,隊長。我知道如何才能登上南部大陸——甚至還可到南极。”
  “請講下去。你計算怎么去?”
  “嗯——用飛行的辦法。”
  “繼續講下去呀!如果真管用,我保證在你晉級時把這件事考慮進去。”
  這种一半是許諾,一半是開玩笑的話。
  “隊長,我去年參加了月球奧林匹克運動會,你是知道這件事的。”
  “當然知道,遺憾的是你沒能取胜。”
  “原因是机械不好。我知道毛病在哪儿。我火星上的朋友們一直在研究改進它,這一切都是秘密的,我們想一鳴惊人,讓大家目瞪口呆。”
  “火星?我可不知道啊……”
  “知道的人不多,太陽系里最好的空气動力學家都在火星上。如果你能在那种大气里飛,你就哪儿都能飛,”‘這似乎很有道理,可是,這對我們又有什么用處呢?”
  “所以,我就和羅厄爾港的朋友組織了一個辛迪加。他們造了一個專作特技飛行的飛行器,而且,還作了一些過去末曾有過的改進。在月球的重力之下,它在奧林匹充体育館里一家會引起很大的轟動。”
  “讓我想想看,我是否正确理解了你的意思。一個參加月球奧運動會的腳踏飛行器,能在六分之一的地球重力下飛行,那未,在技瑪毫無引力的狀態之下,自然就會飛礙更出色。你可以駕駛它沿軸心從北极飛到南极,還可以再飛回來。’“是的,而巨輕而易舉,它飛單程時,如果中途不用停頓,需要三個小時。
  當然,只要你不遠离軸心,你愿在哪儿休息就可以在哪儿休息。”
  “那么好吧,我有個愛打听的毛病,你是怎樣把那玩意儿偷到飛船上的?你告訴我,我替你保密。”
  “哦,……它算’文体用品’。
  “嗯,你倒沒撒謊。它有多大份量?”
  “只有20公斤。”
  “只有?!不過,這華竟沒有我想的那樣糟。說真的,你的飛行器只有這么點份量,實在使我惊訝。”
  “有些飛行器只有15公斤重,但不結實,拐彎時往往會擰成麻花。‘蜻蜓號’不會有這种危險。我剛才已說過,它完全可作特技飛行。”
  “‘蜻蜓號’?名字不錯。告訴我,你打算如何使用它?然后我才能決定是給協晉級還是把你送往軍事法庭。也許,兩者都有份。”
              二十五 古怪的玩藝儿
  “蜻蜓號’這個名字确實取得很好。它狹長而帶尖端的翅膀几乎是看不見的,結构精巧的机翼架好像包在一個大肥皂泡里面,它是包在這小小飛行器外面折一層有机薄膜,只有几個分子厚,但很結實,完全能控制并引導時速為50公里的气流的運動。。
  駕駛員會坐在處于重心位置上的一個小座位里,并向后半躺著以減少空气阻力。他僅靠一极拉杆控制飛行器,這根拉杆能前后左右地移動;唯一的“儀表”是裝在飛行器最前端的一條系有重物的飄帶,它能告訴駕駛當時的風向。;諾頓看著吉米爬進這架稀奇古怪的玩意里去后,心里又重新思考起來。
  “蜻蜓號”飛到圓柱海對岸之后,假如這些只有鉛絲粗細的支架有一根斷了,即使他能夠安全著陸,也無法返回來。他們現在這佯于,也違反了宇宙探險中最神圣的信條之一.吉米比飛船上其他任何人都更清楚,他進行這次活動有什么危險。
  “我說,吉米,你好好听著,”勞拉·厄恩斯特說:“要緊的是別勞累過度。要記往,在軸心這儿含氧量仍然很低。”
  吉米開始慢慢地蹬起腳踏板來。飛机螺旋槳的葉片很寬,看上去非常脆弱,經不起碰撞——它也像机翼那樣,在精巧纖細的骨架上象上了一層閃閃發光的薄膜。葉片開始轉動,轉了几圈以后,就變得完全看不見了,“蜡蜒號”向空中飛去。
  “它好操縱嗎?”諾頓通過報話器能問道。
  “靈敏度好,穩定性差。不過,我知道毛病出在什么地方——沒有重力。
  下降-公里就會好得多。”
  “等一等——下降安全嗎?”
  他充滿信心地回答說:“我能毫無困難進入十分之一的地球重力加速度的區域,在比較稠密的空气里,‘蜻蜓號’會飛得更輕松。”
  “蜻蜓號”從容不迫地在空中一邊盤旋,一邊沿阿爾法階梯的大致走向,朝平原飄蕩過去。
  他很快就發現,在較低的高度上,“蜻蜓號”更易操縱些。吉米駕駛著“蜻蜓號”兜了几個大圓圈,隨后又再次爬高,這時,他發現,使這輕如薄紗的飛机平穩降落,并不是大有把握的事情。
  “要不要扔給你一根繩子?"諾頓半真半假地問他。
  “用不著,隊長。我得自己想辦法解決。到了那一頭,可沒人來幫我忙呀!”
  吉米坐在那儿想了一會,隨后他驅動“蜻蜓號”,讓它朝觳形中心方向挪動。當离中心還有五米遠,飛行器仍在緩慢向前移動的時候,吉米暮地一下离開了它,依靠慣性飄向中心所設置的的安全网,抓住了靠他最近的一根繩子,隨后轉過身來,用雙手及時抓住了向他飄過來的飛行器。他這一手麻利快捷,贏得一片喝采聲。
  我現在知道應該怎么辦了。我要帶一根20米的繩子,繩子裝一個粘性彈,這佯,我要在什么地方停靠,就可在什么地方停靠了。”
  “把手腕伸出來,吉米,”醫生命令他說:“往這口袋里吹气。我還要抽取你的血樣。你呼吸發生過困難沒有?”
  “在這個高度上才覺得困難。嗨,你抽血干什么?’“查血糖含量,這樣我才能測出你消耗了多少能量,我們必須确保你有足夠的能力以完成這次任務。”
  吉米跟著主任軍醫走到過渡艙那邊,又回過頭來對伙伴們招呼了一下:“請別摸它!誰也不能用拳頭去捅机翼。”
  “吉米,這件事由我來負責,”隊長答應說;“全体人,包括我自己在內,誰也不許碰‘蜻蜓號’!
              二十六 南极大尖錐
  在吉米·帕克到達圓柱海岸邊時,他才突然意識到,這次探險非同小可。他要去的地方不僅從未有人去過,而且,那也將是永遠不會再有人去的地方。在滔滔歷史長河之中,他將是唯一去過“拉瑪”南部地區的人。
  吉米現在已飛出很遠,來到了海上。他蹬行的速度均衡,每小時二十公里。再過五分鐘,他就要飛到紐約城上空。已看得見那座島,它很像一條船,正周而复始地圍著圓柱海航行。
  到了紐約城,他繞著它飛了一圈,還不止一次地停了下來,讓他的小型電視攝影机往回發送不晃動的穩定圖象。這些建筑物、塔樓、工厂,電站——不管叫什么——的全景相片令人著迷,但從根本上講又使人感到莫名其妙。
  离開紐約城后,吉米只用十五分鐘就飛過了圓柱海的另一半距离。吉米一飛過圓柱海最南端的懸崖,就立即用電視攝影机把這一地區四周情況全部拍了下來。
  20分鐘后,周圍世界開始往里收縮。他已經到達了“拉瑪”圓柱部分的盡頭,現在正進入南湍的圓頂。
  雖說他已通過望遠鏡從“拉瑪”的另一端對這個圓頂作過長達數小時的觀察研究,并將其他理情況默記在心,可是,他現在對周圍的壯觀奇景,仍感到吃惊不已。
  “拉瑪”南北兩端是截然不同的。這里沒有三個一組的階梯,沒有一連串狹長的、同圓心的高地,沒有從轂形中心到平原的一溜斜坡。相反,這儿有一個龐大無比的中央尖錐,它長五公里多,沿中心軸線伸展出去。這儿還有六個小尖錐,只有中央尖錐項的一半大小,他們均勻地分布在大尖錐周圍。
  這一組物体看起來像-群特別勻稱的鐘乳石,從岩洞頂上挂了下來。
  吉米小心翼翼地向中央大尖錐頂部靠近,當他相距不到一百米時,就停止了蹬踏,讓"蜻蜓號”慢慢靜止下來。
  “你能看到什么東西?”中心控制站急切地問道。
  “我只看到大尖錐。它表面十分光滑,沒有標記,頂端特尖,簡直可以用來當針使,我實在不敢過于接近它。””吉米再慢慢地往前蹬,當到了大尖錐直徑達几米的地方時才又停了下來.他開一個小容器,十分小心地從里面抽出了-個壘球那么大小的圓球,把它朝大尖錐拋了過去。圓球向外飄開時,后面露出了一根勉強看得見的細線。
  粘性彈擊中了光滑的圓孤表面,沒有被彈回來。吉米試著把線驀地抽了一下,隨后就使勁地拉了起來。象漁夫收网一樣,他慢慢地繞卷著線,將“蜻蜓號”拉到被恰當地稱之為大角的頂端。他終于可以用手摸到這個角了。
  吉米向中心控制站報告說:“大尖錐摸上去很像玻璃,几乎沒有摩擦,有點溫暖的感覺。”。
  “吉米,我是隊長。根据你發回的照片,我們判斷小尖錐和大尖錐完全一樣。你可用變焦距鏡頭好好把它們拍攝一下,我不需要你离開低引力區——除非你看到有什么特別重要的東西。”
  吉米越接近南极,就越感到自己象一只小麻雀,正在一個大教堂的拱形屋頂下飛來飛去。他怀疑,這地方會不會真的是一座宗教神壇,或是什么性質相類似的東西。不過,他很快就打消了這种想法。沒有發現什么跡象可以證明在“拉瑪”里面有藝術存在,所有一切都是只有實用价值的。也許拉瑪人認為他們已經領悟了宇宙的最終秘密,早超脫了塵世間碌碌眾生的欲念和思慮。
  吉米打開了小功率的無線電信標發射机——用這种机器可以判明他處在‘拉瑪”內部什么位置上,并開始計時。當他再發話時,聲音听起來可怜巴巴的:“出了什么事?你現在听得見我的講話嗎?”
  看來中心控制站沒有听見他的話,因為它接著要求他把電視攝影机打開十五秒鐘。一直等到吉米問話重复了兩遍后,他們才算听明白了。
  從無線電里他听到聲音完全正常,后來就不知不覺地摻進來一种奇怪的、變了調的聲音。頻率為一千周的哨音為一种低沉顫動卻又很有節奏的聲音所調制。這是一种极低音,它每一個震響都可以叭得見。這种調制音本身又受另一种調制,它一會儿升高,-會儿降低,然后再升高,降低,每次間隔約五秒鐘左右。
  “我們認為,你一定處在某种高強度的能量場當中——可能是磁場一一它的頻率大概是十周。它十分強大,可能有危險。建議你立即离開那里——這种現象可能局限地部分地區。你把無線電信標發射机再打開,我們再為你轉播,這佯,你就可以知道什么時候罷脫掉了這种于扰,”吉米急急忙忙地駕駛“蜻蜓號”兜了個大圈子,同時听著耳机里傳過來的急強急弱的聲音。飛了還不到几米,他就听出來了,干扰強度正迅減弱,正如中心控制站猜測的那樣,局部地區才有這种干扰。
  吉米在能听到干扰聲的最后一個地方停了下來。這种聲音很象他腦海深處的輕微悸動。
  不管這聲響意味著什么,在南极這個龐大而又令人壓抑的建筑群里,一個孤立無援的人還是不要獨自傾听“拉瑪”之音為妙。
              二十七 電
  當吉米往回飛的時厭,一路上并沒出什么問題,雖說他覺得有點累,可倒沒有可操心的。他開始升高,朝中央大尖錐的尖頂方向往回飛行。越來越細的錐尖离他還有一公里遠。他突然注意到身上有一种奇怪的感覺,這是一种凶多吉少的預感,一种使人心神不安、身体不适的凶兆。他驀然想起一句成語:"心惊肉跳,大禍將臨。”
  開始時,吉米只聳了聳肩,沒有在意。但這种感覺越來越嚴重.這可能是心理上的毛病,他确實惑到他的皮膚已開始起雞皮疙瘩。
  吉米現在真的發慌了。他在半空停下來,向四周看去,什么變化也沒發生!大角巨大的尖錐頂离他頭頂几百米遠,再過去就是天空,另外半個“拉瑪"就在那邊。
  吉米感到手背上有東西在爬動,党得有點痒。起初,他以為有一只虫子落在那里,他就連看都不看一眼,用手去撣。他的手指還未及撣下去,就想起什么似的馬上停住了。他覺得自己有點蠢。可不是,又有誰在"拉瑪”見過什么虫子呢?……
  他抬起手盯著瞧了瞧,真有點莫明其妙,因為發痒的感覺依然存在。這時,他才注意到,他每根毛發都直挺挺地緊立了起來,從手上到前臂都是這佯——當他用手去摸頭時,頭發也一根根地挺立著。
  喔,原來如此!他正處在一個非常強大的電場里,他剛才感到的那种壓抑沉悶的气氛正是地球上雷雨之前人們會感覺到的。
  突然之間,他意識到自己處境很危險,他慌了。地找不到迅速解決的辦法了。他赤手空拳,孤立無援,空間充滿敵意,而他周圍巨大而可怕的靜電力又隨時都可能勃然大怒向他大發作。
  “中心控制站,”他十分焦急地說:“我周圍正積聚著一個強度越來越大的靜電場,我看,馬上就會發生雷暴雨。”
  吉米剛說完這話,一道電光就在他身后掠過。當他數數到十的時候,第一次雷擊的辟啪聲就傳到了他的耳里。三公里——這說明聲響來自于小尖錐,他回頭向那里望去,看到六個針尖頂好象在燃燒,這些尖頂好象巨大的避雷裝置,正向外噴射著刷形電火花,電火花長達數百米。
  吉米開始蹬起腳踏板,在不過分增加“蜻蜓號”的應變張力的前提下,他要盡快地加速前進。他突然想起,在這一絲云彩都不存在的睛空,怎會產生這類風暴?這太奇怪了。接著,他意識到,這根本不是什么天气現象,而不過是深藏在“拉瑪”南部頂端的某种能量的小小泄漏。空气已變得動蕩不定。他已很難操縱“蜻蜓號”了。好象從什么地方吹來了一股風,如果情況進一步惡化,他那脆弱的空中飛行器骨架就會受到威脅。吉米堅韌不拔地繼續往前蹬,他試圖用變換蹬力的方法和整個軀体的動作來緩和風的沖擊。由于“蜻蜓號”差不多与他身体聯成一体,是他身体的延伸,吉米取得了部分成功。
  湍流仍在繼續不斷增強,他覺得自己好像進入了一個噴气流。可是,在“拉瑪”里又是什么東西能產生噴气流呢?
  吉米向自己提出了一個很好的問題,這個問題一經提出,他馬上就有了答案。
  他听到的聲音正是大尖錐上積聚起來的強大的電离作用所形成的電子气流的聲音。帶電的空气沿著“拉瑪”軸線噴射出來,而更多的空气就涌進后面的低壓區。
  他已來不及選擇了,“拉瑪”替他作出了決定。在他身后突然進發出一片火光,滿天通紅。他居然還來得及看到它分割成六條火舌,從大尖錐伸展到六個小尖錐頂上去,緊接著,他感到一陣劇烈的震動。
              二十八 堅硬的天空
  吉米通過無線電剛剛講了句"机翼開始變形--馬上就要墜毀了’“蜻蜓號”就開始卷縮起來。只听見“啪”的一聲,左翼從中間像刀切一樣斷裂,斷開的部分像輕飄的樹葉,慢悠悠地向外漂了出去。吉米覺得好像坐在一個斷裂了的風箏里,饅饅地從天空往下掉去。
  這里的引力只及地球的十分之一,他往下降落的速度還是相當緩饅的。
  可是,隨著他离軸心越來越遠,降落速度就會越來越快。“蜻蜓號”即使失去了動力,但仍可起一個簡陋的降落傘作用。他現在還可以提供几公斤的蹬方。他是去見上帝,還是活下去,全靠這點蹬力了。吉米現在正在作有生以來技術最高超的一次飛行。真可惜,他帶著一种無可奈何的幽默感想到,他的觀眾太少,而且,對他表演里的真功夫,這些觀眾也欣賞不到。
  電光流繼續從大尖頂往下邊的小尖頂傳送,不過,整個放電現象現在又都旋轉著進行,吉米似乎看到,有一個巨大的電動机正在運轉,這一看法大概与實際情況差不了太多。”
  在他向低空盤旋、下降了一半距离時,焰火表演突然停止了。他感覺得到,空中電壓已逐漸消失,而且,不用看就知道,他手臂上的毛發也不再硬梆梆地挺立在那里了。
  只剩100米了。他的著陸速度看來不會造成什么危險,總算運气好,看陸點是平地。他要在最后的關鍵時刻使他的全部气力。
  右翼完成了它的使命,終于在根部折斷了。“蜻蜓號”開始翻筋斗,而吉米將他的身体重心挪到另一邊,借以与旋轉力相抗衡,試圖扭轉過一局面。
  在他与地面相撞的一瞬間,他正仰面對著十六公里以外的弧形天空。
  拉瑪的“天空”竟如此堅硬,這該是多么不公道、不通情達理啊!
              二十九 六條腿的蟹
  吉米恢复知覺后,第一個感覺就是頭痛得要命,試著想活動一下、立刻就發現身上處處是傷,渾身疼痛,但似乎還沒傷筋動骨。就在這時,從他身邊傳來了一陣突如其來的卡嚓聲。他慢慢地把頭轉向聲音來的方向瞧了--下一差一點又暈了過去。
  不到五米遠的地方,一個很大的蟹狀生物正大口咀嚼他那可怜的“蜻蜓號’殘骸。吉米不聲不響地慢慢翻轉著身子,使自己离那個怪物更遠些。可是,那家伙對他卻毫不理會。當吉米將他們之間的距离拉大到十米遠時,他十分小心地支起身子坐了起來。
  那家伙并不十分可怕。它并不高,身体扁平,大約二米長一米寬,在身子底下有六條腿,每條腿上有三個關節。原來他以為那生物在吃“蜻蜓號”,其實不對。它正麻利地用它的剪狀爪于著拆卸工作,把腳踏飛行器截成小塊。
  然后,就把碎塊往自己的背上搬運,它背上的小垛越來越高了。
  吉米一邊密切注視著那個螃蟹,一一邊掙扎著站了起來。打開了無線電報話机。
  "中心控制站,"他悄聲說:‘能听到我的聲音嗎??”
  “謝天謝地!你沒出事吧?”
  吉米把攝影机轉向大蟹,正好把它拆完“蜻蜓號"翅膀的最后情形錄了下來。
  “那究竟是什么鬼東西?為什么它要吃掉你的飛行器?”
  “但愿我能告訴你為什么‘蜻蜓號’是完了。我該往后退了,我得防著大蟹拿我開刀。”
  吉米慢慢往后退,眼睛始終不离開那個大蟹。那家伙現在打起轉來了,螺旋形圈子越轉越大。看來它正在尋找可能遺漏掉的碎片。
  那家伙原來還怪標致的哩!“蟹”這佯的一個名字,其實很容易讓人產生誤歷。他滿可以稱為甲虫,甲殼是一層漂亮的金屬。
  它的眼睛深陷在保護性眼罩里,兩只眼睛毫無表情,呈寶藍色,雖然那兩只眼睛有好几次轉向吉米,卻從未對他表現出任何興趣。它好象在傾听什么無聲的指示,然后,進步朝著海的方向,以非常奇特的步子,搖搖晃晃地走了過去。速度勻衡,每小時四至五公里。吉米驀然想起,他心愛的“蜻蜓號"殘留下來的那一點可怜的骸骨,即將一去不复返。他怒气沖沖地朝大蟹急急追赶過去。
  吉米十分小心地從右后方迂回向大蟹靠攏。當地和大蟹平行后,他很快嘟噥了一句“對不起”,隨后就以閃電般的動作伸手抓住了他的寶貝食品袋。
  而大蟹一成不變的步伐卻并未因此稍微放慢一些。
  吉米早已知道大蟹的目的是什么了:那一邊,在他前方升高了起來的地方有上個500米寬的坑。這樣的坑只不過是一個根深的豎井,它四壁都直上直下。
  井內壁有一條自上而下呈螺旋形的斜坡滑道,這滑道完全開在豎井的直壁上。它給人的印象好象是一枝特大槍枝里的來福線。吉米直到順著一處滑坡曲線往下看了几圈以后,才意識到,這里不是一條而是三條滑道,這三條滑道互成120%度角彼此分開,并不重疊。在"拉瑪”以外的任何地方,這整個設計一定會成為-個建筑學上令人流連忘返的地方。
  這三條滑道一直通向水池,消失在混濁的水面之下。在靠近水面的地方,吉米看到一些黑糊糊的地道或是洞穴之類的東西。它們外表陰深可怕,他不知道洞里有沒有生物居住,說不定拉瑪人還是水陸兩栖生物呢!
  大蟹一直走到井邊,毫不猶豫地差不多把半個身子都懸空架到井口上去,然后,它抖動了一下身子,“蜻蜓號”的殘骸就嘩啦啦地朝井的深處落了下去。
  處理完那些廢物后,大蟹就轉動身子,朝站在十米遠以處的吉米慢慢走過來,吉末想,我是不是也會遭遇到同樣的命運?
  “在你能斷定對方怀有敵意之前別逃跑,”中心控制站低聲回答他說。
  “大蟹毫無反應,也沒放慢它的腳步。它走過吉米身旁,全然不理,一直朝前走去。作為人類的一名代表,眼看著初次會面的對方在拉瑪平原上竟旁若無人地昂首而過,他感到十分難堪。
  他重新回到井口,朝下邊混濁的水面呆呆地瞧著。他第一次注意到水表之下有一些模糊的影子(其中一些影子很大),它們在慢慢地來回移動。過了一會儿,一個影子向最近的螺旋式滑道游了過去。那影子看上去象一輛多腿坦克,慢慢地沿著長長的滑道住上爬,后來,吉米又看到,在水面下類似岩洞的洞口附近,有一道更快的影于一閃而過。不知什么東西正以极快的速度沿進運動著。他的眼光跟不上它的動作,也看不清它的具体形狀。他仿佛看了一股象人那樣大小的旋風或小塵暴。
  吉米眨了眨眼,晃了一下腦袋,又閉上眼睛休息片刻。等他把眼睛重新開時,幽靈已經不見。
              三十 內陸深處的花
  吉米仍然想不出來有什么辦法可以從那高達五百米的絕壁上走下去。
  就算他能找到一根很長的繩子,那儿也沒拴繩的地方啊!
  不管怎么講,不斗爭就屈服是愚蠢的,也不是男子漢大丈夫的所作所為。
  如果有人來援救,那援救一定來自海上。他可以朝那里前進,一邊繼續干自己的工作,好象什么事都沒發生一樣。
  在以后几個鐘頭里,他沿海邊走了十多公里。他看到一些方場,它們完全被罩在帳蓬式結构的密紋金屬网里,就像是一個個巨型鳥籠。還有一些方場看起來像一池池凝固的液休,上面布滿了漩渦狀紋法。但當他試著碰一碰就發現它們又十分堅牢。還有一個漆黑一團的方場,黑得連看都看不清,在用手摸了一下后,他才知道那儿是有東西存在的.每一個方場都是精心調整得很好的一片土地.在拉瑪這個金屬世界里看到這樣的景色,這還是第一次。
  吉米可以打賭,這里的土地都是精心做好了一切准備的未來的農場。他從未見過如此干淨的泥土,每個方場都用一大塊厚厚的透明塑料布覆蓋著他試圖切開塑料布取一點樣品,但他的刀于切在塑料面上,充其量只不過留下一條淡淡的刀痕。
  內陸深處還有另外的一些田野,其中有許多布滿了用棍棒和金屬絲搭起來的复雜結构,看來那些結构是用來支撐爬蔓植物的。它們顯得孤獨凄涼,猶如寒冬腊月沒有葉子的光禿禿的樹木。在這奇特、生疏的景物之中,他注意到了一個与周圍環境特別格格不入的東西s离他大約二百五十米遠,在一個金屬絲和金屬棍編搭成的格子棚架當中,有一個小點在閃閃發光。它非常小,不引人注目,人的視線人乎難以達到,要是在地球上,可以說是不會有人去再看一眼的。然而,當地离那東西只差几米遠的時候,他才完全肯定,他所熟知的生命形態已經闖進了這個嚴格消毒、絕對無菌的“拉瑪”世界。在南半球的這一邊緣原來有一枝孤零零的鮮花正在那里做然吐艷。
  他朝前走近了一些,發現情況有點不大對頭。在大概用來保護泥土不受外來生命形態污染的塑料膜上有一個窟窿,從這窟瞪里冒出來--很象人的小指那樣細的綠莖,它沿格架攀援上來,在离地面一米高的地方長出了一簇茂密的藍色葉子。這些葉子很像羽毛,而不像吉米所熟悉的任何植物生長出來的葉子。綠莖長到齊肩高,莖端開著三朵花,它們緊緊挨在一起,難怪他原以為只有一朵呢。
  花瓣呈管狀,色彩鮮艷,長約五厘米。一朵花上至少有五十個花瓣,它具有藍、紫、綠各色閃閃發光的金屬光澤,首上去极象蝴蝶的翅膀,而不像植物界的花卉草木。對吉米來說,這是一朵花。是一個陌生的奇跡,無論如何。
  他要把這朵花弄到手。
  吉米把這株花的情況向中心控制站作了一番描述,并從一切可能的用度作了錄相。中心控制站對此事高興万分。當吉米說“我要設法弄到手"時,他們沒表示任何反對意見。
  他脫光了所有衣服,抓住光滑的金屬棍,扭動著身于鑽進了格子框架。
  可是,等吉米真的爬到了這朵花面前、伸手可取的時候,他又突然感到局促不安起來。說不定這是整個“拉瑪”世界里長出來的唯一的一朵花。他應該不應該去摘這朵花呢?
  也許這是一株意料之外的植物,其生長期被耽誤了許多世紀——或者提前了許多世紀。他猶豫片刻后把手向前伸過去,抓住了花莖,迅即扭了一下。
  那朵花一碰就摘了下來,吉米還采了兩片葉子,隨后他就慢慢地從格架往后退爬不多久,他就注意到羽毛狀葉片正逐漸合攏收縮,而失去花朵的花莖卻從它所依附的格子架上慢慢地松開。吉米怀著既著迷戀又詛喪的神情看著整株植物一步步縮回地里去,它很像一條受到致命打擊的蛇,正蠕動著往它的洞穴爬行。吉米自言自語地說,我可毀坏了一件漂亮的東西,但他又轉念一想,“拉瑪”不是也把他毀了嗎?
              三十一 終极速度
  諾頓隊長從未損兵折將。這一次他也不想丟失一名-下。甚至在吉米踏上通往“南极”的征途以前,諾頓就已經在考慮万一發生意外時營救吉米的辦法。然而,事實證明解決這-問題的困難很大,他沒能找到答案。
  諾頓也曾考慮過更為离奇、甚或令人難以置信的辦法。也許,一只配備吸盤裝置的擬人猴可以爬上絕壁。如那樣進行,又需要多長時間才能制造并試驗這种器械?訓練擬人猴去使用它,又要花多長時間呢?
  艙外活動推進器确實有根大誘惑力,但它是為失重條件下工作的太空人設計的,推力很小。即使“拉瑪”引力不大,這种推進器亦難以托起人体的重量。
  當吉米在海邊艱難舉步時,太陽系里約有半數幻想家都在出主意營救他。佩雷拉博士的電報來過兩次。以“拉瑪急電”名義發來的。那位科學家花了大約五分鐘進行了思考,再用了千分之一秒時間在電子計算机上進行了運算后,找到了答案。
  諾頓剛看這一電報時,曾以為是一個拙劣的取笑,但當他看到發電人的名字及所附的計算結果時,他才恍然大悟。”
  盡管吉米能夠看到圓柱海對岸,也知道“決心號”駛過來的大致方向,但直到那小艇過了紐約城以后,他才看見了。吉米覺得難以置信,那區區小艇居然能坐六個人,還加上他們帶的准備營救他時使用的天曉得什么器材。
  當小艇离岸邊還差一公里時,吉米認出了諾頓隊長。于是,吉米向他揮手,諾頓也很快瞧見了吉米,他揮手回答了他的致意。
  “吉米,看來你的精神不錯。”諾頓通過無線電話對他說:“我以前向你保證過,我們不會丟下你不管的。現在你相信了吧廣?”
  “我相信你,隊長,"他說,“不過要讓我回到甲板上才能徹底相信。你現在能不能告訴我怎樣下來呢?”
  "決心號"在50米開外、500米下邊的地方停住了。
  “我告訴你,吉米,你不會有任何危險,但是你需要有勇气。現在,你只要往下跳就行。”
  “從500米高的地方!”
  “對,不過引力只及地球上的一半。”
  “說得倒輕松!在地球上你從250米高的地方往下跳過嗎了”“別胡說,你本來自己就該算得出來,實際上這是一個終极速度問題。”
  他沒打斷隊長的話,諾頓講完了,他也沒說什么。對,有道理,真簡單得出奇,正因為如此,才只有天才能想得出這佯的辦法。
  你可以對別人講,從万丈深淵上的一塊窄木板上走過去万無一失,但是,即使結构方面的計算無懈可擊,人們世許還是不敢這佯干的。
  “我不想催你,”諾預的勸告聲從下邊500米處傳上來,“不過,我認為你行動越快越好。”
  吉米看了看手中珍貴的紀念品——他在“拉瑪”土地上發現的唯一的一朵鮮花,他小心翼翼地用沾滿油污的手把把那朵花包了起來,再打上一個結,然后就從陡壁邊緣將它拋了下去。小手帕包飄飄蕩蕩地掉了下去。看到它速度很慢,吉米放了心。他等了很久很久,小手帕包包慢慢變小,越來越小,最后終于看不見了。這時"決心號”往前開去,吉米知道,船上的人已發現小手帕包了。
  “好漂亮!”隊長喜气洋洋地說,“我相信人們會用你的名字來命名這种花的。行啦,我們在等你哩。’吉米脫下他的襯衫慢慢把它攤平。最后一次回頭望了望他曾單槍匹馬探過險的荒原,用右手捏緊村衫,向前快跑几步,縱身躍下了絕壁。
  他用兩手抓牢襯農,然后雙臂高舉過頭,讓气流灌進來,把它吹成了一個管狀气包。
  在最后-瞬間,吉米放開了襯衫,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气,隨后就用兩手捏緊嘴巴和鼻子。雙腿交叉合攏,要象標槍一樣于淨利落地插進水里面去。
  什么東西拍打了他腳掌一下——挺沖的,但并不大痛。然后,他覺得好象有千百万只柔目的小手在抓扯地身上的肉。耳朵里一陣轟鳴,壓力也越來越大。吉米雙眼緊閉,但仍能感到眼前起來黑.他知道,他自己正像利箭一樣刺破了海面,向圓柱海深處潛下去。
  他用盡全身力气開始向上方朦朧的光亮處游去。將頭鑽出水面時,雙目仍然緊閉著.他貪婪地吞了一大口甜蜜的空气,翻過身仰面鳧水,向四周環視。
  “決心號”以最快的速度向他急駛而來。只几秒鐘的功夫,急切的友誼之手就把他拉上了甲板。
  諾頓隊長焦急地問他:“你喝進水了沒有?”
  “我想沒有。”
  "不得怎么說,用這個先漱漱口。好了你現在覺得怎么樣?”
  “說不出來,等會儿我再告訴你。噢……,謝謝大家。”不一會儿,吉米就說得出來了,他愁眉苦臉地承認:“我要嘔吐了。”
  吉米羞答答地使勁嘔了几下,但沒吐出什么東西。就在這個時候,他們后邊的天空又有電光閃了一下,長達千米的火蛇從中央尖頂游向小尖錐,隨后它們又气勢磅礡地整個儿旋轉了起來,猶如隱身舞女在帶電的五朔節花柱上環繞他們的彩帶。不過這一次,火蛇步伐開始加快,它游動得越來越快,最后,它變成了一片閃爍的巨大圓錐形光束。這樣的場面大約持續了五分鐘,突然,仿佛有人扳上了閘門,雷電嘎然而止。
  從中心控制站突然傳來了激動的呼喊聲。
  “我們認為發生了一次地震,大概是在閃電停止的剎那間發生的。”
  吉米突然喊了一聲:“隊長,看,看那邊天空。”
  諾頓抬頭望,他的目光呆呆地望著圓柱世界的對面,低聲慢慢說:“老天爺!”他意識到"下一次”差不多已經光臨。
  在圓柱海無窮無盡的弧線深處,一個大海潮正以排山倒海之勢向他們涌來。
              三十二 必須离開這里
  諾頓首先考慮到的是飛船。
  “大力號!”他口祖,“報告飛船情況!”
  "隊長,一切正常,"從副隊長那里傳來了令人寬慰的回答,“我們感到輕輕震動了一下,但這不會損坏什么東西。“拉瑪”的飛行方位稍有變化,大約有0.2度。“拉瑪”的自轉速度也稍有改變。過几分鐘就可以得到這方面的精确報告了。”
  "中士,"隊長急切地說,"現在就看你的了!我們怎么辦?”
  巴納斯中士把船完全停穩,臉上絲毫也看不到什么惊慌失措的表情,這使諾頓隊長松了一口气。
  "我希望能把水深搞清楚,"她說,“如果我們在深海區,就沒什么可擔心,的。”
  巴納斯中士將錨拋了下去。錨在五米深的地方就碰到底。
  “起錨!”她對船上水手喊:“我們必須离開這里!”,、中士迎著海浪把船全速開了過去。海浪現在离船只有五公里了。隊長第一次听到了海浪漸漸逼近的咆哮聲——他從沒想到會在“拉瑪”听到遙遠、但卻又是肯定無疑的海浪呼嘯聲。
  巴納斯中土關掉馬達,再把錨拋了下去,錨下去30米,還沒碰到底。
  “沒問題了,”她松了一口气說,“不過,要讓馬達-直轉著。”
  巴納斯中土一定已經看到了同伴臉上的表情,就竭力壓倒海浪的咆哮聲喊道:“你們怕什么?比這更大的浪頭我都經歷過。如果我們非得跳水不可,大家要听我的命令。現在大家檢查一下自己的救生衣。”
  海浪繼續上漲,它向上涌起,到頂點時又跌落下去。可是,几秒鐘的工夫,海浪又突然泄了气,好橡有人從它底下抽掉了基礎,土崩瓦解了。一分鐘以后,浪頭涌到他們船邊,而‘決心號”僅僅不過上下顛簸了几下,巴納斯中士就趨勢調轉船頭,全速向北駛去。
  喧鬧的波浪過去之后,水面上留下了雜亂無章的漩渦流,也攪起了一股特別的酸味——吉米很恰當地將它比作“碾爛了的螞蟻味”。雖說這种气味不太好聞,但并未有人因此而暈船。這個情況非常离奇,人類生理學家尚不能加以解釋。
  但隨后發生的事情就象睛天霹靂,越發使他們目瞪口呆,從不到一百米遠的地方,一個轉動著的象大輪子的東西慢慢從水里浮了上來。長約五米,閃閃晶亮的金屬輪輻濕淋淋地冒出了海面,在“拉瑪”強烈光線照耀之下,它們轉動了一會儿,然后嘩的一聲又回到海里去。它好象是一只有管狀手臂的巨大海星,突然躍出了水面。
  乍一看,很難辨認出那究竟是動物還是机器,過了一會儿,它扑咚一聲翻過身來,下半截泡在水里,隨著大浪過后引起的水面的上下起伏,它一上一下地顛簸著。
  他們現在看到了九條手臂,那些手臂明顯地都有關節,它們從中心圓盤處呈輻射狀伸展出來。有兩條手臂因外關節部分斷開而殘缺不全,其它手臂組成了一組复雜的机械手裝置.這使吉米很清楚地想起他所碰到過的大蟹。
  圓盤當中有一個小小的突起,上面有三只大眼睛,兩只緊閉著,一只睜開--而這只睜開的眼睛看上也是黯淡無光、視而不見的。
  過了一會儿,他們發現這個怪物不是孤零零的一個,另外還有兩個看上去象特大龍蝦那樣的小海獸,它們正繞著它游動,并一片一片地往下撕那仍然動彈著的軀体,它們熟練地分割著那怪物.那怪物有爪子,看來完全可以對付那兩個攻擊者,但它卻束手待斃,毫無反抗的意思.’“嗨,隊長,”吉米低聲耳語說:“你看見了沒有--它們并不在吃它,它們根本就沒有嘴。它們只不過在把它分割成小塊。‘蜻蜓號'遇到的就是這种情況。’“你說得對,它們正在拆它,……象……象拆一台報廢了的机器那樣。…'諾頓皺起了鼻子,“可是,沒有一台報廢了的机器會發出這种怪味來啊。”
              三十三 怪蜘蛛
  這天,吃完了最后一頓飯,諾頓、羅德里戈、卡爾弗特以及勞拉.厄恩斯特觀看了從水星英菲奴轉播站特地為他們播發的晚場電視新聞片。他們怀著特別的興趣觀看了吉米拍攝的有關“拉瑪”南半球的情況以及他如何橫渡圓柱海而回家的經歷——這段情節使所有的電視觀眾大為振奮。
  當他們正在心中作嘔地觀看巨大的海星被捕者一片片肢解的情況時,突然,他們發現這里已不再僅僅是他們几個人,營地里出現了一個外來者,第一個注意到外來者的是勞拉·厄恩斯特,她落地一怔,隨后說:‘別動,畢爾。你慢慢把臉轉向右邊看看。’諾頓把頭轉向了右邊。十米開外有一一個長著三條細長腿的東西,髓上面一個球形身軀,那個身軀還沒一個足球大。環繞身子分布著三個很大,但毫無表情的眼睛,那些眼睛顯然可以使它具有360度的視野。那東西身子下又拖著三條鞭子似的卷須。它不及人高,看上去單薄得很,大概不會构成什么危險。
  “大夫,你說那是什么?”他關掉電視新聞片的聲音悄聲問。
  “這是‘拉瑪'世界里司空見慣的三重對稱。我看它是不會危害我們的,但有點令人作嘔--它們可能象腔腸動物的鞭毛那樣有毒坐那東西漠然打量了他們几分鐘后,突然移動起來。它用每條腿交替作支點,使身休飛旋著向前移動。他還覺得它每走几"步”,似乎就要改變一次旋轉方向,它的最高運動速度估計每小時至少可達30公里。
  它圍繞營地疾飛迅跑,查看每件設備,輕輕地撫摸臨時支起的床、椅子和桌子,通訊設備,罐頭食品,激光便桶,照相机,水箱,工具等等——看來,除了沒理會這四個瞪著眼的人外,它沒放過任何東西。
  那東西好象已經結束了它的巡視,它繞著營地又快速轉了圈,隨后就突然朝階梯方向疾馳而去。。
  “不知道那玩意儿怎樣爬上台階?”勞拉沉思著。她的問題很快就得到了答复:蜘蛛完全不理會那些台階,而是沿著那平緩的斜坡一直往上奔,速度也沒放慢。
  “中心控制站,”諾頓說,“你們也許馬上會有客人來訪。瞧阿爾法階梯,第六段。附帶,還向你們表示感謝,你們為我們放哨實在盡心得很。”
  過了一分鐘,中心控制站才對隊長話里的諷刺味道有所領悟。觀察員嘟噥了一下以表歉意:“噢,……我見到一個東西了,隊長,那還是你告訴我的呀。不過,那是什么呢?”
  “我也不比你聰明,”諾頓同時按了一下“全体警戒”按鈕:“阿爾法營地和所有各站通話。剛才有一個三腿蜘蛛似的東西到我們這里來過。它的腿很細,高約兩米,身軀很小,呈球形,旋轉式前進,跑得很快。看上去它不會傷害我們,但极愛東張西望,在你們發現它以前,它就可能已經偷偷地溜到了你的身邊。請回答。”東邊十五公里處的倫敦城傳來了第一個答复:“這里沒有异常情況,隊長。”
  西邊十五公里羅馬城那里也來答复了,聲音听起來象在打瞌睡,令人生疑:“這里也一樣,隊長。噢……請等一下……””“什么事?”
  “隊長,你真不會相信的。我剛才正在作筆記,我用的是我最喜愛的一校圓珠筆,這玩意儿是二百年前的古董。瞧,它現在竟在五米以外的地上!我撿回來了。謝天謝地,它沒被弄坏。”’“你知道筆是如何跑到那里去的?”
  “喂……我可能打了-會儿盹,今天累得夠嗆,”“大家听著,轂形中心,羅馬城,倫敦城,每一名隊員都听著,我要你們通宵每隔半小時報告一次。我們必須設想,從現在開始,隨時都會有客人到我們這里來訪。其中一些來客可能很危險,但我們必須不借一切代价避免……事故。有關此事的命令條文,你們都是十分清楚的。”諾頓說。
  僅僅几個鐘頭的時間,就發現了成百上干個蜘蛛,整個平原到處都有。
  不過,紐約島看起來倒是一個例外,那里沒有蜘蛛。
  有一點看來可以完全肯定,那就是這种蜘蛛不可能有較高的智力。它們的身子實在太小,裝不了多少与腦子相似的東西,而且,說真的,你也很難看出,它們活動所需要的能量儲存在什么地方。可也很奇怪,它們行為的目的性很強,互相配合也很好。它們似乎無處不有,但任何地方又從不再去第二次。
  后來,中心控制站報告說,一只蜘蛛從垂直梯面上摔到了第一平台,它躺在那里,或許已經死去,從平原跑到第一平台,勞拉只用了很少一點點時間,那种速度創了紀錄,真可說是空前絕后。
  她到達那里后發現,那蜘蛛的腿已全部摔斷。它眼睛睜開著,但對外界的一切毫無反應。勞拉把戰利品扛回“大力號”飛船后,就立即操起解剖器具開始干了起來。
  有好一會儿,勞拉感到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因為她不認識這些東西——她十分仔細地照了許多相片,隨即就拿起了手術刀。
  刀刃切下去几乎一點阻力也沒有。一秒鐘后,主任軍醫极不文明、毫無女性特征的一聲呼叫,響徹了“大力號”飛船。
              三十四 是否是動物
  “大使先生,”戴維森教授開始講話:“最近几天來,我一直在分析研究“拉瑪”的奇异行為,我現在向大家談談我的一些結論,而其中一些是相當令人吃惊的。”
  “首先,當那位年輕的少尉飛往南半球時,發生了一系列不同尋常的事。
  放電現象本身雖然很吸引人,但無關緊要,容易證明,它們包含的能量相對來說是很小的。不過,在產生放電現象的同時,“拉瑪”的自轉速度和飛行方位也發生了變化--這里的飛行方位,指的是“拉瑪”在空間中的取向。
  “我由此得出了兩個結論,當一個宇宙飛船——我們仍必須稱“拉瑪”為宇宙飛船,不管它体積大得多么出奇——改變其飛行姿態時,這通常就意味著它正准備改變軌道。
  “如果情況是這樣,很顯然,'大力號'就可能陷入危險的境地。我猜想諾頓隊長對這种可能性已經了如指掌,不過,我覺得我們還是應當再向他發一次警告”博斯看得出來,佩雷拉開始沉不住气了,在通常情況下,這位外空生物學家長期以來-直很干癟的科學理論,一夜之間竟變得殷實多了。
  "很好。如果沒有其它意見,我知道佩雷拉博士有一些重要情況要講。”
  “謝謝,大使先生。如大家所知,我們終于搞到了“拉瑪”生命形態的一個標本,而且,在近距离內還觀察了几种別的生命形態。我必須馬上指出,有些情況實在令人費解,若是在另外的倩況之下,我是不會相信這些結果的。
  “那蜘蛛肯定是有机体,只不過,它的化學成份在許多方面与我們很不同。它含有相當多的輕金屬。但是,是否可以稱它為動物,我仍然猶豫不決。
  “首先,它沒有嘴,沒有胃,沒有腸子——它沒法消化食物,’它也沒有吸進空气的器官,沒有肺,沒有血液,沒有生殖系統……
  “你也許要問,它到底是什么,它有一個簡單的肌肉組織用來控制=條腿和三條鞭狀卷須或触角。它有-一個腦子——比較复雜,大部分用來管理該生物极為發達的三眼視力。它的身子有百分之八十是一种大型細胞蜂窩狀結构,那就是厄恩斯特大夫解剖它時大叫一聲的原因。如果她運气好一點,她本來是可以及時識別出來的。
  “蜘蛛身子大部分是蓄電池,不過,那蜘蛛身上所蓄的電,看來并非為了自衛,而是它的能源,這就是為什么它沒有飲食呼吸器官的原因。它不需要那些低級玩竟儿,而這正好意味著,它能自由自在地在真空中活動。
  “所以,如果當時能告訴我有關它的詳情的話,我本來會認為它就是一個偵察裝置而已。
  “我相信,這樣的生物象机器一樣,是為承擔某項具体任務而設計出來的。如果一定要對它們加一番形容,我可以說,它們是机器人一一生物机器人一一那東西在地球上要找不出同類來。
  假若說'拉瑪'是一艘宇宙飛船,那末,那些生物可能就是宇航員的一部分。我可以猜測,在紐約城內,如果諾頓隊長和他的隊員們能多呆一些時日,他們也許會遇到越來越复雜的生物,而那些生物的行為是無法預料的。
  他們如果一直呆下去的話,也許在什么地方就會遇到拉瑪人本身--'拉瑪'世界的真正創造者。
  "先生們,當那种情況發生時,一切就會真相大白了。”
              三十五 三a急電
  諾頓隊長睡得正香正甜的時候,自用的通話裝置把他從幸福的夢鄉里強拉了回來。
  副隊長從上面飛船上對他講話。“隊長,很抱歉把你叫醛,”柯克弗說:“總部發來了三a急電。”
  ‘念給我听,’諾頓睡意未消他說。
  “不行,來電是用密碼寫的,有‘隊長親啟’字樣。”
  諾頓頓時就完全清醒了。接到這樣的電報意味著出了問題。
  “真糟糕!”他說:‘我們現在該怎么亦?”
  通常情況下,宇航隊長离開辦公室頂多只有几分鐘路程,密碼本是存放在他私人保險柜里的。如果諾頓現在就開始往回走,也許約過四至五小時,他才可回到飛船——而且會搞得精疲力竭。那樣處理三a急電是不行的。
  “杰里,”他最后說,“誰在交換台上?”
  “沒有人,我親自聯系的。”
  “很好。你知道我放鑰匙的地方吧,-會儿跟我通話。”
  十分鐘后,柯克弗回話時,很明顯是壓低嗓門講的。
  ‘隊長,來電并不真的緊急。耽誤一小時不要緊。不過,我要盡量避免使用無線電話。我叫信使把它送下去。”
  ‘那為什么……咳,好吧。我相信你的判斷能力。那么,電報由誰送去過渡艙呢?”
  ‘我自己送去。到了轂形中心時,我再与你通話。”
  現在若還不想急切地知道電報內容,已經辦不到了。"并不真的緊急——不過,我要盡量避免使用無線電話……”
  有一點是肯定無疑的:隊長今晚甭想再睡什么覺了。
              三十六 新型生机人
  皮特·魯索中士童年時代有許多夢想。當他只不過六、七歲時,就對望遠鏡入了謎.魯索的青少年時代大部分時間是在搜集各种形式和尺寸的鏡片中渡過的.他把那些鏡片裝在硬紙板做成的管子里,造出放大倍數越來越大的儀器,以至最后就對月球和行星,近距离的空間站,以及他家周圍三十公里范圍內所有地形都了如指掌。
  魯索現正處在“拉瑪”軸心中央,他這時所能觀察到的奇景,比他少年時代最异想天開的情景還要离奇得多。
  "拉瑪”已經有了生命,而且它的生命形態又是無窮無盡的。如果那些生物机器人不是活生物的話,它們也會是非常不錯的生物仿制品。
  站在這個中心制高點上,他魯索就是監視生机人活動的總監視員,因而,對那些生机人的某些行為型式,他已開始有了一定的了解。
  蜘蛛是可以活動的傳感器,它們以其視覺,可能還以其触覺檢查整個“拉瑪”內部。有一段時間,數以百計的蜘蛛曾以极快的速度到處亂竄,但不到兩天的時間,大多數就消聲匿跡,代替它們的是些更為特別的物种,給它們起恰如其份的名字可沒有那佯容易。那里面有肉趾很大的“擦窗工”,看來他們正沿著拉瑪的六個人造太陽-路上擦拭過去。它們巨大的身影,從世界這頭一直投射到另一頭,有時就在那邊造成暫時的日食。
  肢解"蜻蜓號”的大蟹似乎是“清道夫”。一連串這類生物曾一個接一個地走近阿爾法營地,運走了整整齊齊堆放在外邊的所有零星物品。
  在“拉瑪"世界里處理垃圾很簡單:所有東西統統都往海里扔,据估計,這些垃圾隨后應在海里被分解,變成可以重新使用的東西。
  每當魯索發現了一种新型生机人,就通過望遠鏡對它仔細地拍照,他甚至還看到一個雙頸長頸鹿,它的職能顯然是一台流動吊車。
  當副隊長柯克弗從阿爾法密封過渡艙走出來的時候,魯索馬上就知道,一定發生了什么不平常的事情。
  “杰里,誰在照看飛船?”
  “我,"副隊長-邊打開頭盔,一邊冷冷他說:“難過你以為我會在值班的時候擅离駕駛台嗎?”
  他把手伸進衣服大口袋,從里面取出了-個小罐頭,它上面的標簽印著“濃縮橘子汁,稀釋五公升”。
  “你干這個很內行。皮特,隊長等著要這東西。”
  魯索把罐頭用手掂了掂,使自己站穩,沿著斜坡面將它拋了出去。他沒有直接瞄准阿爾法營地,而是約有三十度的偏角。
  剛一拋出,由于空气摩擦,罐頭的速度差不多馬上就減小了.隨后,“拉瑪”的表觀重力開始發生作用,罐頭就以恒速往下運動。它在階梯盡頭附近的地方碰撞了一下地面,然后就輕飄飄地彈了起來,從而越過了第一道平台。
  太空測繪總局致宇宙飛船大力號隊長aaa急電密級隊長親閱不作記錄空間衛士報告超高速飛行器十到十二天前從水星發射以阻截拉瑪若其軌道不變預計322日15時抵達恐需在此前撤离當再電告總指揮為了記住電報上的日期,諾頓把電報念了好几遍。在“拉瑪”世界里很難記清日期.他必須看看日歷表才能知進現在是第3l5天。這樣的話,他們大概只剩-個星期的時間了。
  電報使人沮喪不安,這不僅因為它所講的內容,也還因為它所包含的意義。水星人秘密發射飛行器,本身就違反了宇宙法。結論很明顯,他們的“飛行器”只能是導彈。
  他若有所思地慢慢地走到臨時拼湊起來的生命保障區那里,然后將電報扔進了激光便桶。桶蓋下縫隙里透出來的明亮的激光火焰告訴他,保密的命令己得到遵守。可惜,諾頓隊長心里想,并非一切問題都可如此迅速而又如此衛生地處理掉的啊。
              三十七 無法截獲的通訊
  當導彈還在500万公里以外時,通過"大力號”飛船上的主望遠鎮,船員們就清楚地看到了它那等离子体噴流的閃光。
  導彈完成了制動動作后,這位不得人心的水星來客离“拉瑪"就只有五万公里了。看起來,導彈上面的電視攝影机正對“拉瑪”進行著觀察。諾頓很想知道沿那條波束究竟傳來了什么命令,又發回去什么信息。
  ”大力號"發現到的所有情況,都在太陽系范圍內廣為播發。這個空間飛行器以破記錄的速度赶到這里來,那只能是其制造者意志的延伸,是實現其目的的一种工具。
  宣布發射了導彈,以及它是從什么地方發射出來的消息已有三天,在此水星人卻一言不發。在需要的時候,他們很能沉得住气。
  為征服一個冥頑不化的星球并從它那里攝取維持生命所需的一切,由此而引起的工程技術方面的种种難題——所有這些,都促使水星人成了斯巴達式的勇士,從而形成了許多方面都令人羡慕不已的文化。如果水星人答應去做某一件事,他們就一定會去于。
  諾頓隊長去過一次水星,象大多數客人一樣,他對水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并在那里交了許多朋友。
  “地球上來的三a急電,隊長,”駕駛台值班頁說,“總指揮說的話和備查文稿。請准備好接收。”
  “文稿核收存檔;我听他講話。”
  漢德力克斯海軍上將的聲音听起來十分鎮定,而且一板一眼,有點干巴巴的,“總指揮對“大力號”飛船隊長講話,規將我們所了解到的情況向你扼要介紹一下。聯合星球大會將在14點開始。你可以听到大會實況。到時候你很可能來不及磋商而需立即采取行動。因此,現在我給你作一次簡況介紹。
  “我們已研究了你們傳來的照片。這運載工具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字宙探測器,經過改裝增強了推力。起動階段可能借助激光束進行。它的大小和体積類似五億至十億吨級的熱核彈。
  “我們推想,他們會讓你們有充裕的時間安全撤离的。我可以告訴你們,這類炸彈發出的伽瑪射線,在1000公里范圍之內,可能會對你們產生危險。
  “不過,那還不是最大的危險。重達數吨的“拉瑪”碎片差不多會以每小時1000公里的速度旋轉著飛出去,它們不受距离限制,因而能毀滅你們,因此,我們建議你們沿旋轉軸線方向飛离,因為碎片不會崩向那個方向。飛出一万公里呂,我們就平安無事了。
  “我這份講話是通過多路隨机通訊線路播發,別人是無法截獲的,因而我可直接用英語講。你回電可能沒這樣安全,所以說話時要小心謹慎,必要時要使用密碼。聯合星球大會討論結束后,我便立即和你通話。總指揮通話,到此結束。報文完,不必回話。”
              三十八 太陽系七成員國
  按史書記載--雖說沒有人真的相信--從前聯合國曾有172個成員國。
  聯合星球組織只有七名成員.即使只有這七個,有時情況就已十分糟糕。
  按离太陽距离的遠近排列,它們是水星、地球、月球、木衛三、土衛六和海衛一。
  地球和月球分別組成各自的代表團,這一點也常引起爭執其他成員爭辯說,這樣就把過多的權力集中到太陽系的一隅.但除地球外,所有星球上的人口加在一起,也沒有月球上人口多,而且,月球是聯合組織星球的會址。
  再說,地球和月球几乎從未在任何問題上持一致觀點,因而它們不大可能組成一個危險的集團。
  從現實意義上講,“拉瑪”就是一個彗星彗星是除“拉瑪”之外的來自宇宙深處的僅有來客.它們按雙曲軌道飛行,其中不乏比“拉瑪”更接近太陽者。任何一位宇宙律師都能据此大作文章,而水星大使就是這類律師當中最出類拔萃的一位。
  “現在由水星大使閣下發言。”
  ‘主席先生,尊敬的代表們,我想首先概述一下我們面臨的情況。
  “-年多以前,在木星以遠的地區,就已發現現在稱為“拉瑪”的巨型宇宙飛船,或叫人造星体。最初,大家都認為“拉瑪”已經死亡--經過許多憶力的冰封之后,它已不可能再复活。現在已變得很明顯,這种態度是太天真了。人們在’拉瑪’世界里看到的那些生物,不久以前還是不存在的。它們的模式或模具儲存在某個中央信息庫里,當時机成熟的時候,它們就可以從現成的原料中制造出來——我們可以推想是用圓柱海的有机金屬液体作原料去制造。
  “所以,為了達到“拉瑪”建造者——不管他們是誰——預想的目的,‘拉瑪"現正開動机器全力以赴。已用事實證明,它的推進系統仍在運轉,几夭以后,它將抵達近日點。在那里,“拉瑪”將合乎邏輯地作很大的軌逍變更,因而我們就會有一顆新行墾——這顆新星將要在我政府有司法管轄權的太陽系空間內運行。
  ‘因此,代表先生們,我們面臨著一系列可能會出現的情況十分嚴重,如果他們到我們太陽系來,那一定是因為他們想從太陽系得到些東西。就算他們來這里只是為了追求科學知識。我們現在面臨的是比我們先進几百年,甚至几千年的技術,是一种与我們的文化可能格格不入的文化,根据諾頓隊長轉發過來的影片所顯示的一切,我們對“拉瑪”世界里的生物机器人--生机人--的行為作了一番探討、研究,得出了某些結論。
  "我們水星人是很不幸的,因為本地不能提供任何生命形態供我們觀察研究。不過,我們存有一套完整的地球動物學檔案資料,我們從中發現了一种与“拉瑪”极為相似的情況,這就是白蟻群。象“拉瑪”一樣,白蟻群所生活的世界不是天然的,它的環埃是受到控制的;象“拉瑪”一樣,它的運轉活動依賴于一系列專門化的生物机器:工人,建筑師,農民,還有士兵。當然,我們并不知道“拉瑪”是否有皇后,不過我猜想,取名為紐約城的小島有著類似的功能。我所以向大家提出這一點,那是因為有這佯一個原因:在人類和白蟻之間,究竟能夠達到什么程度的合作和諒解呢?根据2057年締結的太空條約第三十四條的規定,為保衛我們太陽系的太空完整,我們有權采取任何必要的行動。因此,我們已向“拉瑪”發射了一枚高能核裝置。
  “有人會指責我們事先未經協商而單方面采取了行動。我們承認這是事實。我們認為,我們這樣做不僅僅是為了我們自己,也是為了整個人類。所有人類的子孫后代總有一天會對我們這种遠見卓識深表感激的!
  “我們意識到,毀滅掉象'拉瑪'這樣絕妙的人工制成品會是一場大悲劇——甚至是一种罪過。如果有什么辦法可避免這种結局、而又不危及人類安全,我們愿洗耳恭听。當然,我們將盡量提前向“大力號”發出及時的警報,我們建議諾頓隊長隨時作好准備,以便一接到通知,就能在一小時內撤离。”
              三十九 導彈轟擊計划
  “我感覺得出,你有一個什么計划,對嗎,鮑里斯?
  “對,隊長。說起來這一計划倒也十分簡單,我們只要把炸彈弄啞就行。…“噢,那怎樣才能做到這一點呢?”
  “用一把小小的鋼絲鉗。”
  要是其他人,隊長准以為是在開玩笑,不過,鮑里斯.羅德里戈可不是這樣的人。
  這個主意新奇迷人,几乎有難以抵御的魅力。一想到水星人會怎樣地气惱,他就高興得了不得。隊長情愿付出很大代价,為的是看一看,當水星人意識到,有人正在采取行動對付他們的死神玩具而自己又無能為力時,他們會有什么反應。
  羅德里戈走了以后,隊長扭亮了“請勿打扰”信號。現在,在這個擁擠、繁忙的飛船中心,除了詹姆斯·庫克船長的畫像以外,只有他一個人。庫克船長正越過漫長歲月,注視著他。
  他不能与地球磋商。他已經得到警告,任何通訊聯絡都可能被竊听。水星人也許通過裝在導彈彈体上的轉播裝置進行偷听,所以,千斤重擔只好由他一個人來挑。
  他可以什么都不干,坐等水星人通知他撤离。如果他那樣辦,將來歷史會怎樣記述呢?他不愿讓將來的人永遠咒罵他是宇宙犯罪活動的一名幫凶,而他本來是有能力制止這种犯罪活動的。
  同時,羅德里戈的計划又是那樣無懈可擊;對每一件可能發生的事,他都考慮到了,甚至連可能触動而引起爆炸這一极小可能的危險,他也考慮到了。
  不過,就算能使那枚炸彈變啞,問題也遠末了結,除非能找到一种辦法,可阻止水星人卷土重來。在另一枚導彈有可能追上“拉瑪”之前,它早已超過近日點,到那時候,那些危言聳听者所散播的最可怕的預言,也許已為事實所粉碎,也許,与此相反……
  不論他干什么,看來好与坏的可能性都各占一半。他面臨著道義上最為困難的一次決斷,如果他作出一次錯誤的決定,他很快就會知道,而如果他作出了一個正确的決定,他或許將永遠無法予以證明。
  諾頓回視了一下庫克船長超過許多世紀投射過來的鎮靜凝視的目光。
  “我贊成你的看法,船長,”諾頓低聲他說:“人類得講天理良心,不管水星人怎么詭辯,單求生存不是生活的唯一宗旨。”
  他按了一下叫人電鈕。与駕駛台接通電話后,他緩慢他說:“羅德里戈中尉,你來見我一下。”
              四十 顫僳排爆曲
  空中摩托車一切不必要的裝置都已經卸掉了,因為,每多余一公斤的質量,就意味著完成任務的時間要推遲一會儿。
  羅德里戈堅持由他-個人去,這輛光禿禿的空中摩托車現在的加速度可以超過地球重力加速度的三分之一,這佯,四分鐘就可以走完從“大力號”飛船到導彈之間的距离。
  “飛船已按計划從中心軸線升起,并正漸漸駛离“拉瑪”北面正在旋轉著的圓盤。等他抵達導彈那里時,飛船一定已經躲到“拉瑪”這一龐然大物的后邊去了。
  他不慌不忙地在“拉瑪”极地平面上空飛翔。導彈已經出現了。在陽光照耀之下,導彈的光亮甚至比它的出生地水星還強許多。
  羅德里戈早已把導航指令編制好了。只几秒鐘功夫,它就達到了最大的推力。
  他用了一百秒鐘走完旅程將近一半的距离。离導彈還很遠,還看不清它的具体細節,但在漆黑一團的天空襯托下,導彈顯得尤其明亮。羅德里戈猜想,他在在破一項紀錄,因為,大概還沒有人在离太陽如此近的地方從事過艙外活動。對他來說幸運的是,太陽活動并不激烈。
  過了兩分十秒鐘后,自動轉換訊號發出閃光,推力減至零,而空中摩托車掉了一下頭。推力又立即完全恢复。他現在仍有同樣瘋狂的3米/秒2的加速度,不過這次是在用于減速。當水星人看到他的時候,他們會有什么反應呢?即使是最坏的情況,即值日軍官曾被授權,可以對導彈引爆,而且能當場按動電鈕——訊號傳到導彈上也需五分鐘時間。
  空中摩托車走完最后几百米距离,逐漸向導彈靠攏。
  這枚炸彈呈圓柱形,長十米,直徑三米。給人的印象正好是一個殺气騰騰的錘頭,它的确是一個錘子,一個非常厲害、足以砸爛一個星球的錘子。炸彈的兩頭各有一束由几根電線纏聯在一起的電纜,它順著圓柱側面拉過來,穿過格子框架,伸進運載火箭內部,羅德里戈只需把這兩股電纜割斷,炸彈就毫無效用,成為一堆無害的廢鋼。
  空中摩托車完全停止漂浮,羅德望戈一把抓住導彈外殼靠了過去,使摩托車与導彈緊貼在一起。這一切僅用了几秒鐘時間。
  重型鋼絲鉗很快就把電纜束剪開,羅德里戈又看了看表,花了還不到一一分鐘,這說明他是按計划行事的。現在該剪那股備用電纜束了,這件事一做完,他就能在气得發抖而又無可奈何的水星人眾目睽睽之下揚長而去。
  當他剛要動手剪第二股電纜束時,他感到-陣輕微的顫動,他吃惊地回過頭,沿導彈殼体望了出去。
  正在運轉的等离子推進器所發出的特有的藍紫色的光,正在控制飛行方位的一個噴管周圍晃動。炸彈准備改變運動狀況了。
  水星發來的電報內容簡短,盛气凌人。那份電報是在羅德里戈繞過“拉瑪瑪”邊緣消失之后兩分鐘到達的。
  “大力號隊長:收到此電后一小時內,你們需撤离拉瑪周圍地區。建議你們以最大加速度沿旋轉軸線撤离。請電复。電文完。西英飛奴,水星太空控制中心。”
  他沒有辦法將羅德里戈召喚回來,因空中摩托車現正處在“拉瑪”造成的無線電寂區內,得等他任務完成之后-一或失敗之后,才能与他聯系上。
  結果究竟如何,隊長只好等著瞧了,對等水星來電,他已想出了一個最有效的答复。
  對這份電報,他的答复就是置之不理,看那些水星人下一步千升么。
  當炸彈開始挪動時,羅德里戈首先感到的倒不是恐懼,而是一种比那更難受的感覺,現在發生的事情只可能是一种巧合,一种离奇、也許是致命的巧合,決不會是其它情況。大概在他离開“大力號”飛船的時侯,水星人恰巧向導彈發出一個控制訊號。他走五十公里距离所花的時間,恰好供那個訊號走八千万公里。
  羅德里戈檢查了一下將摩托車与摩托車与導彈外殼拴在一起的鉤具,又重新檢查了他自己身上的宇宙服安全帶。他更加憤怒,也更加冷靜,決心也越發堅定了。不論他們的打算是什么,他們休想作惡之后逃之夭夭。
  水星發來的第二份電報在十分鐘以后到達,內容与第一份一模一樣。
  當主推力開始發生作用時,羅德里戈已經把自己牢牢系好了。第二股電纜束与第一般一樣,很容易就弄斷了。炸彈已被解除了武裝——說得更确切些,遙控指令再也無法讓它爆炸了。
  他爬到了遠程無線座架上,再沿著天線用雙手交替著向上爬,到達了那個巨大的走向盤狀天線。他手中的鉗子干淨利索地破坏了單通道多路傳輸輸入系統,弄斷了電纜,還砸碎了激光波導器。
  羅德里戈慢慢爬回空中摩托車上,解開了鉤具。他將車子掉過頭,使前面的保險杠緊抵著導彈,并盡可能對著質心的位置。他把摩托車開到最大油門,頂在那儿連續有二十秒鐘。
  導彈將有根大的偏离,因而不會直接撞到“拉瑪”上去。而且,將來隨便什么時候,都可以精确無誤地測定它的位置。不管怎么說,這枚導彈畢竟是一种很貴重的設備。
  羅德里戈誠實得簡直象白痴,他不愿被水星指責弄丟了他們的寶貝。
              四十一 初捷
  “親愛的,”諾頓開始說道:“這件混帳事浪費了我們一天多時間,不過它倒使我有机會能与你講講話。”
  “我還在飛船上面。一小時以前,我們在途中接回了鮑里斯。我們兩人大概誰也不能再去水星旅行了,我正在思考,當回到地球上去的時候,我們究竟是被當作凱旋而歸的英雄,還是當作劣跡斑斑的坏蛋?不過,我問心無愧。
  我完全相信我們所做的是對的。我不知過拉瑪人會不會為此而對我們說聲'謝謝'。
  “我們在這里只能再逗留兩天。与“拉瑪”不同,我們沒有厚達-公里的外殼來保護我們不受太陽的烤炙。船身已出現危險的熱斑,我們不得不用隔板進行局部隔熱——喔,對不起,我并不想以我的煩惱來打扰你。
  “所以,我們有時間還可以再到“拉瑪”去一次,我准備最大程度地利用這次机會。不過,你別擔心,我不會去冒險的,”他停住了錄音机。
  “我們都很好,又都很累。等這一切都結束之后,我該有一個很長的假期,這樣,我們就可彌補一下過去的分离之苦。不管他們把我說成什么,你都可理直气壯地宜稱,你稼給了-個英雄。有几個女人的丈夫曾經拯救了一個星球?”
  像往常一佯,他把錄音仔細听了一退,然后再進行复制,以便這錄音帶對兩家全都适用。
              四十二 玻璃制成的圣殿
  喬·卡爾弗特一向喜歡看過去搶銀行的電影,但他万沒想到,他現在干的正是那一類搶劫勾當。
  倫敦城街道空蕩荒涼,陰森恐怖,不過,他敢肯定,与其它城鎮一樣,這些建筑物實際上都是儲存物資的民房。
  但是,還有另外一种擔心,“拉瑪”會有某种形式的報警系統。否則,生机人怎么會知道,在什么時間、什么地方需要他們去服務呢?
  “沒戴防護鏡的人,把臉背過去!”威拉德·瑪倫下命令說。在激光噴燈光束作用之下,空气本身開始,氮的氧化物的气味彌散開來。當利劍般的光束迅速切入深藏秘密的地方時,人們耳中只听見連續不斷的嘶嘶聲。
  沒有任何物質能抵御這种功率高度密集的集束力,它以每分鐘切割數米的速度所向披靡地往前推進,只不過短短一會儿功夫,就划開了一塊足夠一個人爬進去的截面。
  瑪倫輕輕地敲了一下然后就用全身力气撞了上去。伴隨一陣轟隆隆的回蕩聲,截面向里邊倒了進去。
  啊,一個用玻璃制成的希腊圣殿!建筑物里有水晶般的柱子,一行行筆直地排列著。柱子約一米寬,從地面一直升到天花扳。這里的柱子成百上千,連綿不斷地延伸到手電筒光照不到的黑暗深處。
  “真漂亮,”持實用主義態度的瑪瑟說:“不過,這說明什么呢7誰需要這些玻璃柱組成的森林?”
  諾頓在柱子上輕輕敲了敲,听聲音柱子是實心的。不過,它響起來更象金屬聲音,而不象水晶聲音。
  柱子不是從任何角度或在任何照明條件下都是透明的。當你繞柱子走時,各种物品的形象會突然躍人你眼里,這些形象有數十种之多,各各相异。
  它們維妙維肖,形同真物。
  “是全息圖象,”卡爾弗特說,“地球上也有這樣的博物館。”
  這种解釋很膚淺,諾頓一邊在看其它柱子,一邊猜想柱子里裝的是什么。他的疑團越來越大。
  手動工具(不過,那些都是供很大、很特別的手使用的)、容器、帶有鍵盤的小机器(看來是為多于五個指頭的手設計的)、科學儀器、普通得令人吃惊的家用器皿——包括刀和盤子,這些器皿應有盡有,另外還有成百件不容易辨認的東西,它們往往雜亂無章地堆放在同一根柱子里。
  他們對几根水晶柱里捉摸不定的形象照了相,五花八門、品种齊全的物品打開了諾頓的思路。這些也許不是收藏品,而是分類目錄,他想到了辭典中出現的稀奇古怪的序列。
  “它們作什么用呢?”
  “你看,你已知道關于生机人的理論,對不過?這一理論認為,那些生机人在不被需要時就不存在,當需要時,就根据藏在某個地方的樣板制造出來——用合成法制造出來。”
  “我明白了,”瑪瑟慢吞吞、若有所思地把話接過去:“如果拉瑪人需要一個非常希罕的東西,只要向計算机發出了個正确的代號指令,按這里的樣板就可制造出一個复制品來。”
  他們穿越柱子間的空隙繼續前進。柱子越來越粗,現在其直徑已超過兩米,而柱子里的形象也相應越來越大。
  當諾頓正在對看來象是一种光學器械的形象拍照的時候,突然听到了卡爾弗特的一聲大喊,于是他馬上繞過柱子跑了過去。
  “隊長、卡爾、威爾……快看這個!”
  卡爾弗特平常就很容易激動,但這次他的發現實在是很充足的理由。
  在一根直徑為兩米的柱子里有一套十分講究的“鎧甲”(或制服?),顯是為比人高得多的直立生物制作的。鎧甲中間有一根很窄的金屬箍,看來象是用作圍腰或圍胸。這條金屬箍上立著三根細長的柱子,越往外越細,最外端撐著一個正圓形環帶,其直徑足有一米,環帶上均勻分布有三個小圓圈,這一定是用來套上肢(手臂?)的。
  三個!
  “鎧甲”上有無數小“口袋”,"扣環",以及“子彈帶”。從其內還伸出各种工具(是武器嗎?)以及管道,“電線”,甚至有一個小盒子。整個裝置如同人類的宇航服那樣复雜,但它顯然只能遮住裝備者身体的一部分。
  “有三條手臂--可能還有三條腿;輪廓象蜘蛛,但塊頭遠大;這會是一种巧合么?”
  “大概不是。就如人類依自己的形体設計机器人一樣,拉瑪人或亦如此。”
  當他們依依不舍的觀察著那副鎧甲時,突然從轂形中心傳來了魯索十分不安的聲音。
  “隊長!你們最好從里面出來……”
  “出什么事啦……難道有生机人朝我們走來了么?”
  “不,比那嚴重得多!現在亮光正在漸漸消失!”
              四十三 緊急信號
  從陰暗的玻璃圣殿走出來之后,諾頓的眼睛才重新調整過來,這才意識到魯索話里的意思:“拉瑪”漫長的白晝即將終結!
  “情況就是這樣,”他下定決心,嚴肅地說,“我們要回去了。把所有東西都扔下--我們再用不著這些東西了。”
  他們平穩地大步慢跑往前走,在只及地球一半引力的地方,用這种步子行走最省力了。當他們快到達階梯時發生了第一次小震。這次震動很輕微。
  “拉瑪”終于開始轉彎,但仍轉得很慢以致人們不易覺察。不過以前那些震動也許是虛惊,這次卻是貨真价實,毋庸置疑。
  “度數增加。現在是五微弧度。喂,剛才那個震動你們感覺到沒有?”
  “當然感覺到了!讓飛船上所有系統都處在工作狀態,我們也許須很快撤离!”
  雖說人人都備有手電,但一想起這里即將漆黑一團,他們現在就覺得忍受不了。
  “中心控制站,”諾頓發話說,“探照燈還能用么?也許我們很快就用得著它。”
  “隊長,能用。我們現在開燈了。”
  從他們頭頂上方8公里處射來一點亮光,他們現在放心多了。
  如此緩慢而又不停頓地走了一個小時后,他們到達了階梯的第四部分。
  正當他們在第四平台上作十分鐘休息時,卡爾弗特突然惊呼起來:“隊長,這是什么聲音!”
  哨聲好象來自四面八方,一會儿功夫,它便響得很厲害,非常刺耳,接著音調迅速降低,隨后就什么也听不到了。几秒鐘以后,哨聲有呼嘯起來,音調變化和剛才一樣。哨聲听起來悲哀,緊迫,猶如燈塔報警笛發出的嘯音,在濃霧籠罩的夜空回蕩。
  這是一個信號,一個緊急信號。
  “中心控制站!”諾頓急切地呼喚著,“你能看到發生什么事情么?”
  傳來魯索的聲音,這聲音听起來十分惊恐,象是被什么震懾住了似的。
  “隊長,我看到了。我正在觀察南半球,那里有几十個生机人,有一些生机人很大,起重机,推土机……有很多清道夫,他們全都急匆匆往海里跑,跑的速度比我以前見到的要快很多。一個起重机下去了--直接從陸地邊緣翻了下去!就象吉米當初那樣--不過速度要快得多……碰得粉身碎骨……瞧,鯊魚來了,鯊魚猛扑了過去……
  啊,真叫人惡心!……”
  “我要向平原望過去……有一架推土机好象出了毛病,他在不停轉圈。有一群大蟹正朝它猛扑過去,把它撕成碎片……隊長,我說你們最好還是馬上回來。”
  一艘准備与風暴搏斗的船只會迅速的關好各個艙口。諾頓腦中壓倒一切的印象就是,“拉瑪”也正在這樣做。
  自天而降的令人十分惱火的一連串哨聲突然消失了,同時,沿直谷槽奔駛的火球這時也停了下來,不再向海的方向發出連珠亮光,“拉瑪”六個線形太陽重新成為聯綿不斷的光帶,生机人都看不見了。
  最后,好象過了一輩子似的,他們終于到達階梯的盡頭,只剩下一條几百米長的嵌在壁縫里的垂直梯子了。這一段用不著他們攀登,轂形中心的人用一根電纜就可以輕而易舉地克服掉迅速減少的重力,把他們從下邊拉上來。
  現在這里的亮度与地球上滿月時相當。從整体上說,景象十分清晰,但對具体細節已很難辨認。南极一部分地區現已被一層發白光的薄霧所籠罩,只有大尖錐的峰尖穿過了霧气歷歷在目--它處在諾頓的正前方,看起來象一個小小的黑點。
  隊長眼睛沿圓柱海環形水帶轉了一圈,他首次注意到海水起伏很有規律,好象海浪撞擊在按几何圖形非常均勻地間隔開來的暗礁上似的。
  紐約城,倫敦城,巴黎城,莫斯科城,羅馬城……他向北半部所有城市一一告別,希望拉瑪人原諒他所造成的破坏。他們也許能夠理解,他所干的一切都是為了發展科學。
  他終于回到了轂形中心,急切的友誼之手一把抓住了他,幫助他很快進了密封過渡艙。
  他往下走進中心的中央凹口,“拉瑪”的天空就在他頭頂上收攏了。當密封過渡艙內層門將“拉瑪”天空永遠鎖在里面的時候,諾頓發現自己正在想:現在“拉瑪”最接近太陽,但夜幕卻在這里降臨,這是多么奇怪的一件事啊!
              四十四 進入太陽陰影
  現在“拉瑪”已變成了一個巨大的黑長方形,側面正好對著他們,擋住了太陽。
  他利用了這一机會使“大力號”飛船完全進入了陰影之中,這一來,飛船的冷卻系統就減輕了一些負擔,而積壓下來的一些維修工作也可進行了。
  聯合星球組織里亂成一團,騷動已達到歇斯底里的程度,然而這方面的情況卻很少能傳到“大力號”飛船上來。從北极基地起飛后,除了必不可少的值班了望員外,每個人都睡了12個小時。根据醫生的命令,諾頓本人使用了電鎮靜療法。
  諾頓第一次踏踏實實睡了一覺。在离開“拉瑪”達三十小時的時候,他突然被人使勁地弄醒了。睜開睡眼,發現是卡爾·瑪瑟。
  “拉瑪”停止轉動了!”
  “拉瑪”現在已經縮成一個又短又粗的圓柱体。火紅的太陽邊緣從圓柱体一端顯露出來。諾頓駕駛“大力號”,平穩地移回到人造日蝕的本影之內。
  怪事!星場移動起來了,好象他啟動了旋轉推進器似的。可是他什么開關都沒動過呀!
  "隊長!"從領航員位置傳來了卡爾弗特急切的聲音,"我們在翻滾--你瞧現在星星的位置!但在這里,儀表一點儿反應都沒有!”
  突然之間,星星統統消失,熊熊燃燒著的日輪從“拉瑪”后面冒了出來,它的光芒把天空中的群星都赶走了。
  "請你查看一下雷達上的數字,看看多普勒儀上的讀數是多少?”
  諾頓滿以為它的示數也會為零,可是他錯了。
  “拉瑪”終于驅動加速了,它已不太大的0.015個地球重力加速度前進。
  “大力號”飛船就象遇難船只剩下的一片殘骸,尾隨著飛速前進的一艘輪船在波浪中不停地翻滾。
  “拉瑪”一直在均勻地加速.它离開"大力號飛船的速度越來越快,隨著距离的加大,飛船上的异常現象逐漸消失,正常的慣性原理重新發揮作用.到底是一种什么樣的巨大力量,竟能把“大力號”飛船挾持了一段時間呢?
  關于那股驅動加速力的本質即使其它方面都難以理解,有一點現在是肯定的。
  推動“拉瑪”進入新軌道的,既非燃气噴流,又非离子束.亦非等离子束.中士兼教授瑪倫比誰都講得更為确切.他以震惊和怀疑的口吻說:“看來牛頓第三定律完蛋了。”
  但不管怎么講,“大力號”第二天依靠的淺淺是這第三定律,因為當“大力號”扭轉軌道背离太陽向外飛行時,它已耗盡了最后一點點推進劑.變動不太大,但卻能使"大力號"飛船的近日點距离拉大1000万公里。
  當他們完成了“大力號”飛船自身動作之后,“拉瑪”已遠在20万公里以外.他們能用雷達精确地測出“拉瑪”運行軌道的有關數据.不過,他們觀測到的數据越多,他們就越感到迷惑不解.他們反复核實數据,最后還是回避不了那令人難以置信的結論.看來,水星人的擔憂害怕,羅德里戈的英雄業績,還有聯合星球大會里的滔滔演講,統統都是徒勞的。
  所有人都曾肯定地認為,“拉瑪”的速度會逐漸消失,最終為太陽引力所控制,成為太陽系里的一顆新行星.但是現在,它的情況恰恰与此相反。
              四十五 從太陽取能量
  由于“拉瑪”新軌道的种种細節已越來越清楚明确,看來它在劫難逃.只有几個彗星曾飛到過离太陽那么近的地方.任何固体物質都經受不住离太陽這么近的地方的高溫,而构成“拉瑪”外殼的那种堅實合金材料,在十倍遠的地方就會開始熔化。”大力號"飛船現在所處的位置,將是觀看這出戲最后一幕的最好地方。
  當“拉瑪”加速到离太陽還有五百万公里時,用飛船上放大倍數最大的望遠鏡一直可看得見“拉瑪”,它象一根很小的發亮棍棒,而突然之間,它閃爍起來,猶如透過地平線上的霧气看到的一顆星星.當諾頓看到“拉瑪”的形象正在破碎時,他十分難受.如此珍貴的异寶竟毀于一旦,實在令人痛心.后來他明白了,原來,“拉瑪”還在那里,只不過它已被包上了一層閃閃發亮的煙霧。
  過了一會儿,煙霧不見了,在原先的地方出現了一個明亮耀眼的,象星星那樣的物体,圓面看不見了,似乎“拉瑪”縮成為一個小小的球体。
  過了一些時候,他們才搞清楚,“拉瑪”的确看不見了,它被包在一個直徑約為100公里的理想反射球內,他們能看見的,只是那部分曲面上所反射出來的太陽本身的映象。
  “拉瑪”周圍地區的太陽磁場正在發生變化,長達百万公里的力線穿過了日冕,驅動著可怕的离子气体滾滾向前,其速度有時竟沖破了太陽的巨大引力。
  “拉瑪”還在加速,前進速度已達每秒兩千公里以上.毫無疑問,它絕不會永遠受太陽控制.現在終于搞清楚拉瑪人的策略是什么了:它飛到离太陽那么近的地方,僅僅是為了從太陽能的發源地汲取能量.隨后就以更快的速度繼續朝人們無法知曉的最終目標飛去。
  很快又發現,“拉瑪”要從太陽里汲取的可能不光是能量.肯定無疑的是,有物質從太陽流進了“拉瑪”內部.一万個世紀以來,“拉瑪”一直在宇宙里飛行,現在需要對它泄漏,消耗掉的一切進行補充。
  諾頓這次任務完成得大大出乎意料地出色.宇航員們在“拉瑪”上所發現的一切,足夠科學家們忙上几十年。
  但是,他也失敗了。人們可以無窮無盡地作种种猜測,猜想,可是,關于拉瑪人行動的性質和目的,人類依然一無所知.拉瑪人把太陽系當作一個加油站,或一個給養站--隨你怎樣稱呼都行--然后又揚長而去,去干更為重要的事.這時,諾頓明白過來,他生命歷程中的這一部分已告終結.但他覺得,他已把自己的青春永遠留在那個圓弧形的中央平原之上了.也就是說,留在那些离人類越來越遠,永不可及的奧妙神奇之中了。
  而在遙遠的地球上,卡里斯爾.佩雷拉博士迄今還未告訴過任何人,他是如何從不安宁的睡眠中惊醒過來,腦中回響著他由下意識得到的一個啟示:拉瑪人干任何事都是三個一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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