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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洋最近一直在埋怨:干嘛不讓我早一點碰到雷冰?大學五年里有的是机會嘛。偏偏是在畢業設計最緊張的時候,偏偏那一天去計算机中心,偏偏雷冰坐在机房里──她那么好看!連她的眼鏡都好看!還有頭發,還有衣服,還有她安安靜靜坐著的樣子。 如果不是畢業設計,劉洋想,那我就天天泡在机房里陪她。可是現在,我只能窩在小實驗室造苹果。 他在屋里慢慢地轉圈,在他腳步所划的大圓圈里,有一張沙發椅,一個實驗台,一台奇型怪狀的儀器──叫做复制槽,擺成個三角形。實驗台上放著一只又紅又大的苹果,完美無缺,現在它是劉洋單相思病的唯一見證了。复制槽那邊絲絲作響,正在對苹果進行全息掃描。這就是他的畢業設計課題。 劉洋眼瞪著苹果,腳下繞著圈子,心想:今儿晚上去看她,找什么借口呢?他在事先總愛一個人演習一番──但基本上不能用于實戰。 我應該用含蓄的語言贊美她,同時,深情地凝望(但不可過于肉麻)。他自言自語:我就說,又漂亮、又聰明、又有個性的女孩子真是太少啦,最近我倒發現一個。她要問,那是誰?──等一下,她也許不問呢?我看她肯定不問。那我不是自討沒趣嗎。我這么說,你歇一會儿,我講個故事?不行,她不會听,就是想听也裝作不愛听。那我就硬講,把她逗笑為止。我馬上夸她:你笑容好動人!她万一不笑呢?我就是說,你板著臉的樣子好動人!──是否賤了一點? 正自個儿瞎念叨,蜂鳴器響了。劉洋走到复制槽邊,拉開蓋子,里面有一個大紅苹果:它是照原樣复制的,從外到里,連滋味都是一模一樣。 劉洋笑了,是那种心怀叵測的笑。他有主意了! 在溫柔的夜晚,一位美少年,面帶微笑(穿著最亮的皮鞋),手捧苹果,送到姑娘窗下。這是多么浪漫動人的情景!雖然雷冰的窗子在九層樓。 浪漫是要有代价的。從實驗大樓到計算机樓很遠,而且,計算机樓的電梯和往常一樣,就是說又坏了。劉洋爬上九層,呼哧帶喘。定了定神,走到那個机房門口,輕輕地推門進去。 里面當然只有雷冰一個人。 “大家好!我又來了。”劉洋裝模做樣地說。 雷冰心里笑了:這個人!每一次來,屋里明明只我一個,他總說“大家好”,好象所有的机器,連桌椅和地毯里的微生物,都是他朋友。雷冰聰明剔透,她知道這個男孩子,不敢面對她一個人問好,,因為他心有所求,所以怕露痕跡呢。她兩眼望著屏幕,也不扭頭,說:“又跑來搗亂,今天不許在机子上玩游戲。” 劉洋找一把椅子坐好,問:“你的課題怎么樣?” 雷冰說:“你沒看見嗎,亂七八糟,我頭都大了。你一來,我頭更大了。” 劉洋跑到她背后,說:“我會叫它小下去的。”雙手虛空作發功狀,念到:“小,小,小……” 雷冰吃吃地笑了,然后又正正經經地問:“你呢?你那邊怎么樣?” 劉洋從衣兜里掏出兩個苹果,說:“你看!” 雷冰把苹果接下來,擺在桌上,仔細端詳,出神地說:“真棒!一模一樣!”說完懊喪地搖搖頭:“你都快完成任務了,我這儿還沒有摸著邊儿呢。” 劉洋安慰說:“差得遠呢,還沒能复制動物,而且,复制的東西都不夠穩定,只能存在半個小時。” “是嗎?”雷冰看著苹果,“那,過一會儿就會有一個苹果消失么?” 劉洋笑道:“對!現在你挑一個,看看是真是假?挑著哪個吃哪個啊。” 雷冰搖頭笑道:“我不。” 劉洋說:“挑一個嘛,試試你的手气。” 雷冰閉眼拿了一個。 劉洋說:“現在可以吃啦,在半個小時以內,都是真苹果。” “我不,我要看它怎樣分解掉。”雷冰握著苹果說。 “那好,你拿那個,我拿這個,咱們一起等著。” 過了好一會儿,劉洋手上的苹果忽然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雷冰笑道:“我選對啦。我有第六感!”她用修長的手指握住水果刀,把它切成兩半,說:“你吃大的一半。” 她很大方,劉洋拿著半個苹果,倒有點儿不知所措了。 雷冰看看他,問:“你干嘛呢?” 劉洋笑道:“我奇怪。以前,我看女孩子吃苹果,都是先用香皂洗一遍手,然后用洗滌劑洗苹果,再用洗滌劑洗水果刀,再用香皂洗手,才削皮,最后用牙齒啄著吃。可不象你這樣。” 雷冰笑說:“我從小就是這么吃,習慣了。” 他們倆一起吃完苹果。雷冰說:“如果复制的東西只能存在半小時,那又有什么用?” 劉洋說:“有用啊,特別是對你們女孩子大有用處。” 雷冰問:“為什么?” 劉洋笑說:“你愛吃什么?” “不告訴你。” “好吧,假設你愛吃肥肉……” 雷冰抗議說:“我根本不愛吃!” 劉洋說:“行,行,假設你愛吃巧克力,可又怕胖。那好辦,你買一塊來,我給你复制一大堆。你可以不停嘴地吃,吃到肚子里就消失了,又不用節食,又保持苗條身材!” 雷冰笑道:“就你能想出來,你以為人家都象你一樣好吃。”她看看屏幕,又說:“你幫我處理一下這些數据好不好?我手指頭都發酸了。” 劉洋說:“行。”他坐在桌邊,一邊敲鍵,一邊說:“千里迢迢,披星帶月來送苹果,不許玩游戲,還得干活……” “瞎嘮叨……”她責備人也總是這么淡淡地。 劉洋說:“你的導師是陳教授吧?他怎么總不來。” 雷冰慢條斯理地說:“他可千万別來,他一來只有一句話:‘雷冰,進度為什么這樣慢哪?’我就得特別乖地在這儿熬夜。” 劉洋笑道:“我們王教授還不如他呢!把課題留給我,自己去火星考察了。” 雷冰說:“你一說上火星══咱們學校旁邊的航天實驗場,總是搶我們學校的電用。有時候夜里停電,机房里的警鈴就響,我最怕那种聲音了。” 劉洋笑道:“我還沒見過你害怕是什么樣……” 雷冰在后面說:“數据都錯啦!你就會搗亂……” 苹果換成小白鼠,是一個月以后了。實驗很有進展,但是劉洋的愛情冒險遲遲沒有開端。他總是演習,總是臨陣退縮。 這一回他又繞著小白鼠轉圈子,自己描繪一幅与雷冰對話的情景: 首先我要把話題引到容貌方面,說一個人的相貌可以顯示她的個性。然后我說:“我猜猜你的個性,好不好?” 雷冰說:“好吧。” (万一她說“不好”呢?她多半會說“不好”══她很嚴肅。那么,我就硬要說。她會無可奈何,然后轉過臉去,假裝不听。) 我就在她背后說道:“后腦形狀也能顯示個性,只不過你頭發太長,蓋住了。”(她的頭發很順滑。) 雷冰會自顧自地敲鍵盤,裝作旁邊根本沒有我這個人似的。 我說:“先從眼睛說起吧,你的眼睛非常好看(我真敢這么說嗎?),很明澈,說明有內在的生命力。你的目光喜歡低垂,說明你怕羞,但又很驕傲(我好大膽!)。鼻子高,有一點儿尖,表示自信、矜持。嘴唇薄,有個性,可是笑起來就很柔和。額頭廣,說明你聰明、靈透。臉型是瓜子型,柔和、秀气,表明性格文靜、溫和。頭發柔順光滑,是直的長發,唔……表示朴素,不隨潮流,又有一點浪漫。” 雷冰這時很斯文地、慢悠悠地說:“你淨瞎說。”哎呀,我真是喜歡她這种柔和的責備口气。 這時候,雷冰不說話,顯然已經被触動了。(嘻嘻。) 我抓緊机會,說(一定要很自然地,不經意地):“對啦,我很喜歡你低頭的這個樣子(我敢說“喜歡”嗎?)。還喜歡你掠頭發的樣子(豁出去了。就是喜歡,誰怕誰?)。還喜歡你笑,你生气,喜歡你這樣,喜歡你那樣……” 雷冰回過頭來,然后…… 剛剛演習到“然后”,正在臭美之際,屋里的燈突然熄滅,警鈴也響起來。停電了。 劉洋赶忙把所有電閘都拉開,關掉警鈴。 忽然想起:雷冰還在机房!別看她有時候凶巴巴的,其實膽量极小,一個人在那里會嚇死的。劉洋摸黑找出一盞手提燈。 雷冰正安安靜靜地坐在桌邊,桌上有一盞應急燈。看到劉洋進來,她笑道:“你來啦。” 劉洋說:“來看看你害怕是什么樣子。我很失望啊。” 雷冰說:“你就是來看這個的嗎?” 劉洋笑道:“對。”幫她去拉電閘。 雷冰坐在那儿,說:“那你走吧,不用你幫忙。” 劉洋一惊,回頭看時,她寒著臉,正生气。 劉洋想說:你生气的樣子真好看。但畢竟不敢,就坐在一邊,有趣地看她。 雷冰又轉了個身,沒理他。劉洋就繞著她走圈子。 雷冰一笑,道:“你有病啊!” 劉洋笑說:“好了!我逗你一句,你罵我一句,咱們打個平手。” 雷冰說:“突然停電,我一慌就關机了,可能丟了好多數据。” 劉洋哄她說:“沒關系,以后慢慢來。陳教授還能不讓你畢業嗎?反正停電干不成了,我送你回宿舍吧。”不等雷冰說話,又笑道:“快走!慢了就關門!”說完就往門口跑。 雷冰卻是一點儿也不起勁,歎了口气,慢慢地站起來,走到門口,笑說:“我知道你不會鎖的!” 路上,雷冰說:“劉洋,你應該去搞文藝。” 劉洋問:“為什么?” “你性子活,而且,你愛幻想。” 劉洋奇怪地問道:“你怎么知道?” 雷冰笑說:“我比你大嘛,能看透你。記著:幻想有時候好,有時候不好。到宿舍啦,再見!” 劉洋自己窮嘀咕:一層窗戶紙,輕輕一捅就破,我怎么就不敢呢?剛才雷冰生气,是因為我沒說真話。其實,她那么聰明,不用我說她也懂的。可是,据說女孩子喜歡听到表白…… 又想:准備好的那些話,一句也沒說呀。根本就沒机會說,等下次…… 离畢業答辯的時間越來越近,現在只有一個月了。小白鼠已經換成大黃狗,劉洋還是劉洋:演習大師。 實驗已至收尾階段,需要作的,只是延長复制体的壽命。劉洋抱著大黃狗,想著雷冰,把狗放在實驗台上,按上電鈕開始掃描。他已經不愿再繞圈走了,就懶懶地坐在沙發上。時間過得真快呀。他想,還有一個月,大家就要畢業了。那時候各奔東西,不知道還能否見面。他懊悔自己為什么總不敢主動一些,坦白一些。 總是想自自然然地開口,以免尷尬,可是,設想好的場面從來就沒有出現。現在怎么辦呢,只有一個月了。 不過,一個月還夠長,三十天,七百二十個小時呢。這么多個小時里面,難道就沒有一個机會? “沒有机會!” 劉洋听到一個聲音說。 他嚇了一跳!這聲音多熟啊。 蜂鳴器響了。复制槽的蓋子竟然自己掀開,跳出一個人來!而且,居然就是劉洋自己的樣子! 這個人一邊跳出來,一邊大聲說:“你等不來机會,而且你的時間也不多。” 劉洋惊呆了,片刻,他才說:“复制大黃狗,怎么會跳出一個我來?” 那人說:“你心不在焉,把狗放在沙發上,自己坐在實驗台上了。” 劉洋一看,可不是,狗正趴在沙發上睡覺。然后,他又吃惊地看著复制人說:“你剛出生,就會說話!” 复制人熟練地整理著實驗儀器,平靜地說:“當然了,复制么,你整個都被复制了,連衣服、手表,還有所有記憶、性格。我知道你從小到大的所有事,我還知道,我只能存在半小時。” 劉洋興奮地搓著手,說:“太奇怪了!太奇怪了!我問你几個問題行嗎?” 复制人說:“快問,我時間寶貴。” 劉洋一笑,說:“我左腿的疤怎么來的?” 复制人說:“左腿,小時候爬樹摔的。那一次真疼,疼哭了。” 劉洋又惊又喜,想了想,說:“剛一出生,就有二十年真切的記憶,是什么感覺?” 复制人說:“非常奇妙,無法言說,好象大夢初醒。” 劉洋問:“你是和我一樣的人,知道人世的快樂。你又知道自己只能感受半小時的生命,不覺得不公平?” 复制人淡淡一笑道:“不短了,因為是命里注定。我本不應該出世的,有這半小時,總比沒有好。其實,你就算能活一百年,難道就很長么?”他轉過身,說:“我要走了,時間寶貴。” 劉洋惊問:“你去哪儿?你不能出去!” 复制人已跑出實驗室,把大門從外面反鎖了。 劉洋捶門叫道:“你回來!你干什么?” 复制人在門外低聲說:“謝謝你!你讓我出生,又讓我有自己的心!” 跑出實驗大樓,門外月光朗照,夜色清明。复制人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對自己說:“真幸運!我出生在這么美麗的晚上。”看一看手表:還有二十分鐘! 他定定神就往學校的后花園跑去,那儿有他要的東西。 一園子的玫瑰,在晚上都靜靜地睡著。他翻進花園,喘息著伸手──在花圃中立著一面木牌,上寫八個字:生命短暫,請愛惜我! 他呆了一呆,一跺腳! 還有希望,學校外面有一個鮮花店,只需翻過院牆就行。 沒有燈光。商店鎖了門。 他又翻了回來,沖進花園,輕聲說:“對不起!對不起!” 那是對玫瑰花說的。他伸手折枝,花枝上的刺扎進肉里,無暇去管,就讓血流吧。 折下几枝最繁盛的,抬手看表:還有一刻鐘! 他跑!向計算机樓跑,一面跑,一面用手指把花枝上的刺都掰下來。沒有時間可以耽誤了,一秒鐘也不行,只希望電梯是好的。 電梯坏了。 還剩下十分鐘! 他沖上樓梯,一陣風似的向上刮去,直到九層。 到九層,雙腿都軟了。他靠在牆上,喘著,使心跳平靜,掏出手絹來擦了擦汗,又用手絹包好流血的手。他要最完美地去見雷冰,不讓她看見一點匆忙狼狽的樣子。 看表,還有七分鐘! 雷冰坐在桌邊,心想:劉洋又該來了。 剛剛想到他,門被推開,雷冰不用回頭就知道是誰。 “你好嗎?”來人說。 雷冰嚇一跳──第一次沒說“大家好”!她回頭一看,那分明是劉洋,和往常一樣,笑嘻嘻的,兩只手還裝模作樣的背在身后。只不過,眼睛好亮,堅決地看著她,看得她有點儿心慌意亂…… “時間過得太快啦。”劉洋說話了。 雷冰抬起眼睛,問:“你的課題做不完了嗎?” 劉洋說:“不是,我是說生命短暫。”他坐在對面,溫柔地注視雷冰,使她又一次低下了頭。 劉洋又說:“這一生,我沒有時間選擇,只來得及做一件事。是我最想做、最重要的一件,就是──愛你。” 雷冰的臉忽地紅了。她轉過身去,臉色變得倉白,一顆心怦怦亂跳! 劉洋沉默了一會儿,看她那一頭長發不再顫抖了,他說:“我不代表別人,只代表我自己說:我愛你。” 雷冰忍不住一笑,小聲說:“這种時候,你……你還開玩笑……” 劉洋伸出雙手,扳著她的肩膀,讓她轉過身來,看著她的眼睛。 雷冰臉蛋紅紅的,她把目光低垂下去,看自己的衣服。忽然又抬起眼睛,和他的目光交匯,她的睫毛濕潤而黑密。 這是超越時間之外的一瞬。 劉洋低聲說:“我一生下來就喜歡你。你信嗎?” 雷冰抿著嘴一笑,說:“口恩,信。” 劉洋看著她眼睛,微微笑道:“你知道小海龜嗎?它們一出殼就會往大海里爬。我也是!我從有感覺的一刻起,就在跑,在往你這儿跑。” 雷冰小聲說:“你是說緣份。” 劉洋說:“口恩,緣份吧。一輩子這么短,可是能遇到你,真好。”他從背后拿出一束花來,遞給雷冰。 那是一束含苞欲放的玫瑰。雷冰雙手接過來,撫摩著花枝,看著劉洋用白手絹纏著的手── 她握著他一只手,貼在自己臉上,輕輕歎了口气。 劉洋撫摩著她的頭發,說:“我應該給你更多一些。帶你去外面看月亮,帶你去美麗的地方玩儿,去吃你喜歡的巧克力,應該給你种很多很多花,修一個花園……應該讓你一生都快樂,讓你一生安宁。可是,我不知道──” 雷冰閉著眼睛,低聲道:“我們以后有很多時間啊……” 劉洋歎息一聲,微微一笑,問:“你高興嗎?” 雷冰睜開眼睛,笑說:“口恩。” “我也是。”劉洋忽然緊緊握著她的手,說:“你再把眼睛閉上,好么?” 雷冰把眼睛闔起,睫毛微微顫抖。 劉洋慢慢湊近去,用嘴唇在她的唇上輕輕一碰。 雷冰沒有動。劉洋閉了眼,笑道:“輪到你啦。”雷冰伏在他肩上,翹唇一吻。 劉洋歎息說:“真好!我一生都快活,可是這一秒鐘最好。”他猛然微微一惊,看一下手表:“要走啦!” 雷冰惊問:“你去哪儿?” 劉洋离開她几步,回過身來,對她微笑著,柔聲說:“你別怕!” 然后,他就無聲無息地消失在空气里。 最后的聲音,似乎還留在空屋中,慢慢,慢慢地消融。 “如果我只有半小時生命,我也會象他那樣。”劉洋說,“其實……他說的,就是我想說的話。我們是同一個人啊。” 雷冰說:“不是!他不是替你來說話的,他也不是你的复制品。他就是他自己!” 劉洋抱著頭,低聲說:“本來,我才是真的!他根本不應該來!他什么也不是──沒有名字,沒有生命,沒有心……他是我偶然造出來的!” 雷冰說:“他有生命!他是活著的!他不屬于你……”她呆了一會儿,又自言自語似地說:“雖然只有半個小時……” 劉洋黯然道:“你以后的日子還長,可是他已經消失了,什么也沒留下。” 雷冰道:“玫瑰花還在……”她忽然熱淚盈眶!看見玫瑰花,她想到:那個人消失了,永遠。他從生到死只有三十分鐘,他就用這三十分鐘,用他整整一生,讓我快樂…… 劉洋轉頭看去。在花瓶里,昨夜的玫瑰花沐浴著陽光,已經盛開。 他心里在想:“一百年真的很長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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