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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黑魯曼歷 五六0年 十二月 蜀道
  “哈秋!”
  走在山道上,莫問重重的連打了几個噴嚏,啞巴雖然不會開口說話,但噴嚏聲卻与常人沒什么不同。
  “莫問先生,感冒還沒好嗎?”百病不生,精神抖擻無比的愛菱,很是關心的問道。
  面對這等廢話問題,莫問早已失去了回答的力气,不知中了什么邪,連續几天晚上把栖身所、毯子,全讓給了這笨女人,自己一個人高臥松枝,然后半夜冷直打噴嚏,几趟折騰下來,不感冒才是怪事。
  雖然詛咒自己太有騎士精神,可是當看到少女無邪的笑靨,莫問總是忘記了原先的不滿,不自覺地做出了讓步,直到哼出了下個噴嚏。
  “真可惜,昨天才完成的‘自動診療机’,不知道為什么坏了,要不然就可以幫上忙了。”想起最近的一次發明失敗,小小的女孩有些沮喪。
  莫問當然不會告訴她,自動診療机之所以故障,是因為自己昨天趁著愛菱不注意,偷偷卸下了几顆主要螺絲。開玩笑,一個沒有半點醫學知識的人,居然也能制作相關机械,這擺明是庸醫殺人,白老鼠可不是這樣當的。
  莫問有自信,這等感冒死不了人,但若是給那台鬼机器一醫,后果就很難預料了,天曉得,它會不會跟它主人一樣脫線,把牙疼當乳癌來醫。
  武林高手死于感冒,還可以說是趣聞;死于庸醫的誤診,那可真是三流的笑話了。
  失去了馬車,兩人只有徒步而行,根据愛菱的描述,距离目的地址剩下兩天的路程,而月亮全圓也尚有四天的時間,只要敵人不算太過強大,照理說,事情可以圓滿解決的。
  以一個即將殺入敵陣的人來說,莫問的反應,顯得很心不在焉,他不問對方的陣容如何,也不關心到達目的地后的結果,只是滿不在乎的跟著愛菱,作那沒頭緒的旅程。
  這份几近無謀的膽識,是所謂的“藝高人膽大”嗎?
  不,莫問自己很清楚的知道,并不是那樣的。
  “莫問先生,你的手還好嗎?還痛不痛?”
  盯著莫問的右手,愛菱柔聲問道。
  “右手……”
  給沒頭沒腦的這么一問,莫問有些摸不著要領,還以為是問早就治愈的燙傷,直到發現愛菱直盯著自己右手瞧,這才領悟。
  右手上,十余道血痕,交縱錯雜,傷刻极深,讓人清楚地了解,當初受的嚴重傷害与痛楚。
  莫問不禁苦笑,這傷痕是他一生的轉捩,到現在,右手雖已能活動自如,但傷勢卻并未痊愈,剩下的傷,至今仍在心底,不停地淌血,提醒著自己,為當初的無知付出代价。
  似是不太愿意沉湎往事,莫問轉開了話題,他伸出右手,輕拍愛菱的腦袋,比手勢取笑她的身高,說她是發育不良的小南瓜,現在就這么矮,將來一定長不高。
  “哪有?我在我們族里,已經算是很高了。”
  不喜歡被當作小孩子看,愛菱揮開了莫問的輕拂,气鼓鼓的嘟著小嘴。
  愛菱很少提到家里的事,這時這么一說,莫問心中微感一奇,卻也不以為意,反倒是對愛菱气嘟嘟的表情,為之莞爾,比划說,她只有可能比侏儒高。
  這話有某部份的真實性,雖然無法得知确切年齡,但愛菱的身高,比起女性的平均身高,低了將近二、三十公分,又留了一頭長發,本來是別人垂至腰際的長度,卻直拖至小腿,更顯得身材嬌小,再加上一副天真漫爛的笑容,几乎就像個精致的洋娃娃。會一直被莫問取笑,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平常應該讓她多吃點的……”一個將來的美人,就此毀在身高上,實是可惜,莫問決定今晚好好做點東西出來,給愛菱開開眼界。
  “啊!是喜雉!”發覺草叢里彩影一閃即逝,愛菱惊呼了一聲,隨即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喃喃道:“對啊!天气暖和所以沒想到,已經接近年關了啊!”
  “已經年尾了嗎?好快啊!”
  乍聞此言,銀發男子的心里,激起了無聲的漣漪。
  “是啊!馬上……就要滿一年了,真是好長又好短的一年啊!”
  此處偏南,气候本溫,加上有地气調節,雖然處于高山,卻也只有早晚的時段奇寒,結霜降霧,其他時間,和風吹拂,甚是舒适,但是,其他的地方,應該已經在飄雪了吧!
  還記得,自己飲酒入喉的那天,那天,似乎也是飄雪的時節……不,不只是那天,自己的人生,到底在雪中發生多少故事啊!在雪中毀滅,又在雪中重生,往后的人生,又會發生什么樣的事呢?
  兩年了,這兩年來,她好嗎……這些日子以來,他完全不記得自己是怎么走過的,每過一天,就像一柄利刃刻在心上,他是用自己的血肉來記日的。
  而現在,一年的時間,終于要滿了……
  “你好嗎?嘉敏,再過不久,我就要去找你了!”
  莫問抬頭望天,握緊了手掌,默然不語。
  “莫問先生。”
  愛菱有些畏懼似的喚了一聲。
  她有點怕這時候的莫問,不像是在生气,但是,有時候莫問就會突然這樣陷入沉思,雖然看不見表情,但看他兩肩微微震動,顯是心情激蕩不已,彷似有千万憤恨,無窮悲號,要一起爆發出來般。
  莫問先生的過去,一定很悲傷……
  “莫問先生。”愛菱連忙轉移話題,小聲問道:“莫問先生是貴族嗎?”
  “唔……”莫問一時不察,隨意應了聲,作為答覆。
  “哇!好棒喔,我就知道自己猜的沒錯。”愛菱拍掌笑著。
  旅行多日,小小的發明家,完全沒有尊重隱私的觀念,本著“大膽假設,小心求證”的精神,對同伴做出諸多臆測,然而,每次到求證階段,都給莫問臭著一張臉,揮手赶開,此時逮到机會,那還不大問特問。
  “你出生地在哪里?”
  “莫問先生曾當過軍人嗎?”
  “去過哪些地方?有沒有好玩的事情?”
  “哇!一定好棒喔,那些地方很有趣吧!”
  一個接一個的問題,忽而贊歎,忽而歡喜,讓銀發男子為之哭笑不得,不知道該好好回答呢?還是順手一個巴掌打下去。
  “那么,莫問先生的武功,是跟什么人學的呢?”愛菱側著頭,俏聲問道。
  提起授業恩師,莫問心中一痛,臉上表情登時凝如寒冰,甚是怕人。愛菱雖然瞧不完全,卻也給惊的噘起小嘴,一臉受委屈的樣子。
  “不好,怎么這么失態!”發覺自己的失態,莫問連忙換上笑容,只是,心情惡劣下,原本該是堆滿的笑容,只成了抹難看的苦笑。
  “莫問先生不愿意說嗎?”
  想到自己可能問錯了問題,愛菱擺出了准備道歉的姿勢,看到這姿態,莫問不禁啞然失笑。
  “往昔的惜花人,怎么淪落到和這小姑娘嘔气的地步啊!”
  莫問苦笑自嘲,但念及昔日學藝种种,一股怒气又直涌了上來,內中更有無數酸楚,但看見愛菱那副怯生生的模樣,又不想讓這女孩為此而猜疑。
  眉頭一皺,計上心來。
  莫問搖了搖手,裝出一副神秘莫測的樣子,示意愛菱靠近。
  愛菱好奇心起,莫問先生是啞巴,不能說悄悄話,那么靠近要作什么呢?
  只見莫問掂起右腳,在地上飛快的寫起字來。
  “我的師傅是……”
  愛菱大覺有趣,連忙貼近,想看個仔細,卻發覺字跡末端給莫問壓在腳底,有些模糊,正想低頭細看,陡覺腦后一痛,卻是給莫問狠狠地敲了一下。
  “唉唷!好痛。”愛菱捂著后腦杓叫痛。
  只見莫問讓開了位置,腳下赫然便是兩字“秘密!”
  “哇!好過份,莫問先生騙人。”愛菱發覺自己上當,大發嬌嗔,直扯著莫問衣袖撒嬌,莫問仰起頭,作勢哈哈大笑。
  “人家是想說,莫問先生的功夫這么好,一定是向很厲害的師傅學的。”愛菱笑著,微微說道。
  “對了,莫問先生使用的感測器,是哪間工作室生產的呢?作的好棒喔,我找了好久,都沒有找到啊。”
  感測器?莫問不由一愣,比划問道,這話是什么意思?
  “因為…因為,莫問先生使用功夫的時候,眼睛雖然看不著,隨便出手就有中。”
  少女側著頭,整理一下思緒,笑道:“我找了好久,還是看不出藏在哪里,一定是名家設計的吧!”
  莫問前額瀏海太長,遮住了大半張臉,對敵時目不視物,愛菱大奇,只見莫問出劍迅捷,有翼猿魔紛紛敗亡,心中自然認為,莫問配戴了某种感測儀器,用以确定敵人位置。
  看著這女孩一副天真爛漫的樣子,莫問為之莞爾。
  听風辨器,本為武學一道,更是成為騎士的必修課程,以免在黑暗中給人突襲,死的不明不白,只是愛菱不知,反以為怪就是了。
  而莫問的狀況又有些不同,他早年學劍,雖曾自命不凡,卻也是當真下過苦功,非同于一般,日后迭逢异遇,劍術修為,几乎到了出神入化之境。但憑一絲靈識,毋須感官,只得一劍在手,當真如心使臂,是要斬哪里,就斬到哪里,隨心所欲,分毫不失。
  此中情由,自是不必向這小丫頭提起,不過,博君一笑倒也無妨。
  莫問一笑,再度裝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搖手比划,說自己不是靠感測器,而是靠真實的本領。
  “真實的本領!”愛菱拍手笑道:“好棒喔,是什么樣的本領啊!”
  莫問將右手按至放于腰間的光劍,擺出名劍客的架勢,煞有其事地緩緩拔出,左手趁勢比划道:“我的老師,就是名震東方島國,威名顯赫的……”
  “盲……劍……客”比划的同時,右手以東洋的拔刀勢,猛地將光劍拔出,“刷!”的一聲,斜橫上推,藍白色的光環燦若惊虹,仿佛切裂大气一般,在半空中划了個优美的弧形,迅速回鞘。
  一切動作,猶如雷轟電閃,同時兼備速度与美感,將拔刀術精要掌握的淋漓盡致,看的愛菱神馳目眩,正要開口叫好,只听得一聲慘叫。
  “喔嗚……”只見拔刀大劍客,很狼狽的捧著小腹,蜷曲著身子,大聲哀嚎。
  原來适才的動作雖然漂亮,卻在還刀入鞘的最后環節上出了問題,莫問往昔慣用真劍,這時手持光劍,卻忘了自己身邊并無劍鞘,一插之下,登時釀成慘劇,所幸光劍威力僅調整于“麻痹”,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這种悲慘的錯誤,如果讓盲劍客看到,一定為之悲歎三聲。
  “哈哈哈哈……莫問先生好笨喔!”
  突然的鬧劇,讓愛菱笑得前翻后仰,過了好半晌,才抹著眼淚,把呻吟于地的大劍客扶起,笑聲勸問:“莫問先生……沒事吧!”
  對著愛菱拼命忍住笑的嬌容,莫問笑而不答。能夠博君一笑,原先的目的便已達到了,基于某种心意,他相當感謝這個女孩,如果沒有她,這些天以來,自己是絕對不可能,過著這么愉悅的生活的!
  真是個奇妙的女孩,她的存在,仿佛是為了把太陽的光与熱,無私地送給所有身邊的人,只要有她的存在,笑容永遠不會少……呃!盡管有時候代价大了點。
  很難想像,會有人不喜歡這女孩,讓她孤伶伶的飄零在外,她的父親,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呢?
  莫問答不出來,心里也頗為好笑,多日以來的相處,兩人的角色,似乎也產生了互換,不只是愛菱,有時候,連莫問自己,也會猜測愛菱的生長環境,為不相干的事擔上心。
  “真是無聊,怎么想起這种事來。”莫問搖了搖頭,自己最重要的事,是滿一年之約后的行動,其他的事,還是別想太多,以免節外生枝。
  “哈!我還以為是什么厲害角色,原來不過是個活寶。”
  “可不是嘛!我說祁老哥,頭儿也未免太多慮了吧!”
  兩旁的山道中,傳來了刺耳的嗓音,顯是有敵人埋伏。
  惊覺遭到伏擊,愛菱立刻躲至莫問身后。
  莫問收起了戲謔的表情,皺著眉頭,照理說,自己的敵人應該是不會口吐人言的啊!至少有翼猿魔不會,這么說,出聲的這兩人是……
  不用花太多時間,莫問本能的感覺到,麻煩上身了,一面想,一面狠狠地瞪了愛菱一眼,這家伙,明明保證過不會有其他敵人的。后者似乎察覺到了凌厲的視線,微微縮起了身子,吐了吐舌頭。
  這几天,沒有有翼猿魔來襲,再加上剛才与愛菱調笑,所以警覺性大減,竟沒能發覺有人潛進,不過,能夠無聲無息逼近到這等地步,足見對方亦非庸手。
  至少也是騎士。
  “照這么看來,不必等到明日,咱們兄弟倆直接搶下頭功,將這小丫頭擒回,頭儿定會贊賞咱們的。”
  “不錯,順手便宜,不妨多占些。”
  兩道灰色身影,從前方兩側樹林步出,當見到他們腰間的配戴物后,愛菱為之倒抽了口涼气。
  “古劍!”
  愛菱的反應,絕對是正确的。
  初級的使用者,使用實劍;而高段數的劍客,使用光劍,這絕對是大陸上的通則,但是,當實力高到了另一個層次,光劍本身的固定威力,反而會成為最大的限制。
  在設計上,光劍可以將使用人的內力轉化、提升后輸出,威力倍增,但當使用人的功力,高到超越負荷的极限,失控的能源,反會將光劍炸成碎斷。
  日后的山本五十六,便深深為此問題所苦,整天抱怨,“為什么才甩甩手,光劍就炸掉了”。
  是以,當個人修為高到另一層次,便需要依照自己本身的需求,另外訂制光劍,然而,一流的劍術高手,普遍都有輕視光劍的傾向,認為那是“量產的玩具”,而不屑使用,反而改用實劍,以彰顯身份。
  這時的實劍,并非普通的實劍,而是依照古法特別打制,足以產生本身靈气的古劍,這類的劍,威力精強,而且往往能与使用者相呼應,人劍合一,營造出不可思議的戰績,而在承受能量的限度上,也是普通光劍的數十倍以上。
  制作光劍的工作者,等級高到可以開設工作室后,會得被諸侯授以“創師”的尊稱,而第一流的創師,會另外得到“創作者”的尊稱,亦唯有創作者,才有能力打造古劍,故古劍的制作之艱難,可想而知。
  古劍中,有少數自古代輾轉流傳,歷經歷史的洗禮,在耳語間成為神話的神器,亦屬于古劍的范圍,不過,那是特例,暫且不提。
  當然,真正修為高超,不役于物的絕頂劍術高手,是完全毋須倚仗兵器,便能縱橫天下的。只是,由于古劍的制作困難,相對的,身价也水漲船高,成為了某种身份象征。
  各國的王公貴族,相爭搶購,往往以配戴古劍為身份象征,雖然他們往往連揮動光劍的能力都沒有,一柄古劍的价值,約莫從千枚金幣開始喊价,而一柄有名气的古劍,動輒上万枚金幣,仍是一貨難求,可見其价值。
  這兩人身上能夠配戴古劍,那絕對不是一般的三流角色了。
  莫問冷哼了一聲,從兩人肩上狼形徽章,他根本就是直接認得了對方的身份。
  “狼嚎騎士團”,在騎士公會一年前的評鑒中,被評為B段上位的實力,以堅強的實力,不留活口的作風而著名,活動范圍屬于銀海公路中西段。
  自稱是騎士團,但觀其作為,也不過是個兵團,并沒有多少騎士精神,騎士團的稱呼,僅是用來自抬身价而已。他們接受各地諸侯的重金聘用,到處游走,偶爾也會突襲過往的商旅,因為行蹤飄忽,加上本身實力精強,所以地方政府往往不聞不問。
  盡管如此,這個兵團卻非烏合之眾,他們以“兩百名騎士組成”為號召,是個純由騎士組成的團体,“騎士團”的名稱絕非虛言,更有甚者,他們號稱“人人皆持有古劍”,以此噱頭而獨領風騷。
  狼嚎的戰功彪炳,甚至有几個小國,遭其一擊而滅,被其消滅的警備隊,也是時有耳聞,事實上,若非其行德不佳,以該團的實力,是可以晉身A級的。
  “真該死,早知道臭丫頭料事如鬼,什么‘除了猴子不會有其他敵人’,那這兩個家伙是變种猿猴嗎?”
  給突發的狀況亂了陣腳,莫問差沒气得兩眼翻白。他原先也有想到,愛菱的話絕對要打折扣,敵人的身邊,可能會有些奴工、守衛,料理起來,會花上些手腳,卻怎樣也沒料到,竟要面對這群享譽國際的凶徒。
  兩個敵人身材偏高,一個覆額紅發,另一名紫發披肩,都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樣子,就差沒有大搖大擺了。很明顯的,他們并沒將莫問放在眼里。
  隔著銀發,莫問估量著兩名敵人,判斷對手的級數,約莫是C、D級的騎士,應是充作斥候的小角色,不過,也足以證明狼嚎“全由騎士組成”的稱號,絕非空口白話。
  “大麻煩,怎么會惹上這种人……”
  按耐著將爆發的窩囊气,莫問把愛菱推到身后,謹防敵人的突襲。
  狼嚎騎士團的風評不佳,莫問不敢期望對方有“不傷婦孺”的義舉,這些人動手時,完全沒有騎士操守可言。而這兩人之所以沒有采用偷襲的方式,并非是因為謹守騎士道德,只是單純地沒把眼前的獵物放在眼底而已。
  雙方對峙一陣后,紅發的高個儿說話了。
  “祁老哥,等一下,你我左右夾攻,先料理了這小子,然后再擒了這小娘皮去立功。”
  被稱為祁老哥的紫發漢子點頭道:“好,就當是動動身手,在山里悶了這些天,身体都快要銹掉了。”
  兩人一搭一唱,完全不將莫問當回事。
  遭人如此輕蔑,莫問微覺有气,若換做當年,定要這兩個毛賊立刻飲恨劍下,總算近年來心境大异,再無心与人爭強斗狠,當下也不動作,只是滿不在乎的比了几個手勢,再掏掏耳朵。
  “搞什么鬼?”
  “這活寶在耍些什么?”
  兩個騎士雖然不懂手語,卻也知道對方不是在稱贊他們,連連出口喝問。
  莫問輕拍了下愛菱,愛菱會意,隨即站出身來,昂首說道:“莫問先生說,你們這兩只紅頭紫屁股臉的笨猩猩,盡說些來自大自夸的聲音…喔!不,是噪音,實在是有損人類的听覺,還是赶快閉嘴自刎,免得遺禍人間……”
  “啊!還有,配了兩把仿冒品,就大搖大擺的想唬人,笑死人了,還是赶快自刎吧!”
  說完,愛菱還向敵人伸了伸舌頭,神情大是嬌憨可愛。
  最后這句話,卻是愛菱自己加的,她家學淵源,稍稍定神,便看出敵人配戴的并非古劍,而是用類似打法制作的贗品“仿古劍”。
  完全配合愛菱的說話,每講一句,銀發男子便搖頭晃腦,當說到最后一句時,還故意喵了喵對方的腰間,大力的搖了搖頭,嘲笑對方的膚淺。
  “臭小子,死到臨頭還在胡言亂語。”
  “羅唆什么,一劍宰了他。”
  一如原先所預料,給這一激,兩頭顯然沒什么大腦的花臉猩猩,發出了憤怒的吼聲,抽出腰間實劍,大步搶上。
  莫問轉開光劍,一個箭步揉身搶上,將敵人擋住,免得波及到愛菱。
  “鏗!”
  金鐵相鳴,三柄劍撞在一起,莫問展開劍勢,使了個“纏”字訣,以貼身式的小巧步伐,輕便迅捷,將兩名敵人纏住,進行游斗。
  “咦!這小子實力不錯啊!”
  兩名敵人都有同樣的感想,原本看到剛才引人發噱的一幕,他們根本不把這邋遢小子當回事,不料交起手來,對方的劍勢也是中規中矩,攻守有度,展現出一個騎士應有的實力。
  不過,他們并不擔心,從對手光劍的威力來研判,也不過是C、D級的騎士,兩人夾擊,不過費些手腳,盡可收拾的了,正好當作是運動,反倒是要留心,別讓那女孩趁机溜走,那才是功虧一簣。
  一般來說,真正上過戰場的軍人騎士,對于只混武道場的普通騎士,都有輕視的傾向,“沒有經過血戰歷練的,只是成不了气候的家伙”,這是他們普遍的心理,就連騎士的見習旅行,也常有人炫耀,自己在旅行中,參加了多少戰役、殺了多少人、消滅了哪些怪物……以此做為戰績。
  像狼嚎這等兵團,團員往往都是嗜血狂,自詡為“無數戰爭后的勇者”,憑恃丰富的閱歷,根本就不把同級的騎士放在眼里。
  “祁老哥,你留意些,可別讓那小丫頭溜跑了,頭儿的意思,要抓活的。”紅發男子舞動長劍,刺向莫問,順口說著。
  紫發漢子配合夾攻,笑道:“放心,有你老哥在,不怕這小丫頭片子飛上天去。”
  “抓活的!”
  莫問微一揚眉,這代表,愛菱對他們而言,有某种利用价值,真該死,那笨女人一定隱藏了什么沒說。
  辛苦地舞動著光劍,莫問被逼的毫無還手之力,這是愛菱的看法,但是,倘若細心一點,便可以發覺,莫問只是隨意的檔架刺往要害的斬擊,對于其余的虛招,連瞥一眼的興趣都沒有,他的毫無還手之力,只是因為他沒有反擊的念頭而已。
  沒有能察覺到這點,并非是愛菱的錯誤,她是個未來的創師,而非优秀的騎士。
  銀發男子的心里,正盤算著重要的事,他審查了附近的山林,确定沒有其余生人的气息,以免自己的戰斗給人看的清清楚楚,之后,他開始盤算了。
  要應付眼前的戰斗,不過舉手之勞,可是,如果事情再這樣發展下去,那自己的敵人便是整個狼嚎騎士團了,這和与有翼猿魔為敵不同,与兩百名騎士進行單挑,這种任務的規模,已經大大打亂自己的計划了。
  最理想的方法,莫過于把劍一拋,拔腿就跑,那此事再也与己無關,不過……
  与外表的戰斗相同,莫問的心里,進行更為激烈的天人交戰,他對于是否要戰斗下去,感到遲疑,結果表現在外的,就是劍招越加無力,一劍遞出,尚未擊到便中途收招,看的愛菱好生焦急。
  “莫問先生加油,莫問先生加油。”有感于自己的無力,少女將所有的力气投入,拼命嘶喊。
  “這小子真行啊!居然還有啦啦隊在喝采。”
  “羅唆什么,馬上宰了他。”
  紫發漢子感到不耐了,交手至今,雙方已對拼了百余招,感覺上自己占了壓倒性的优勢,對手的劍威也越來越弱,可是不知為什么,敵人的身上,連半點擦傷也無,這真是奇哉怪也。
  這正是現在騎士們的通病,他們只知一昧的注意,光劍能發揮出多少力度,將劍術單純化為力量的比拼,卻沒有發覺到,眼前的銀發男子,正在展露与其劍威不符的精湛劍技,隨手遮擋,便將所有攻擊,一概拒諸門外。
  劍光斬落,莫問一個不留神,閃避稍遲,額前的銀發被削落一撮,險些就中招了。
  兩個騎士大喜,紛紛使出拿手的招數,趁胜追擊,劍勢大盛,誓要將這麻煩的獵物,立斃于劍下。
  “莫問先生小心!”
  看見莫問陷入險境,愛菱尖叫出聲,再顧不得自己人小力薄,抓起地上的石子,拼命往前丟。
  “可惡的丫頭,在耍什么寶。”
  兩個騎士大窘,這些細沙土石當然傷不了人,但若給擲中,卻也頗失身為騎士的尊嚴,閃躲之間,頗為狼狽。
  “唉喔!”
  莫問叫一聲痛,愛菱亂擲的石子,哪分敵我,有些也招呼到他的笨頭上,卻令莫問登時一醒。
  “不管那么多了,人家小姑娘以赤誠待我,我怎可就此棄她于不顧。”念及至此,心意登決,莫問趁勢賣了個破綻,引得敵人來攻。
  “小子!撒手吧。”
  紅發男子見到莫問右腕忽然露出了老大破綻,大喜之下,連忙揮劍上削,他認出莫問這柄光劍的价值,打算一舉把敵人手腕削斷,奪得戰利品。
  為敵人劍招所逼,莫問毫不遲疑,撒手拋劍,同時抽身而起,以飛燕般的姿態,躍身至半空。
  “好……唉呀!好燙。”
  不曉得這柄光劍的劣質性,紅發男子伸手去接,喜孜孜的表情,瞬間就被扭曲變形,慘叫聲中,把那柄燒紅的烙鐵,重拋至半空,捧著又紅又腫的手掌叫痛。
  “唉呀!燙死我了,這是什么不良……”
  叫聲嘎然而止,自半空飛下的莫問,接過光劍,順手一劍,輕而易舉的割斷敵人喉管,顯然地,某人的手掌,經過多日以來的操練,耐熱力更上一層樓。
  所有動作,發生不過一瞬,主客优胜,已發生徹底的异位。
  “真慘啊!居然淪落到和這种敵人交手。”莫問浮現一絲苦笑,微微自嘲,“不過,總算是個人類,身為騎士,整天和猿猴打架,可真是辱沒列祖列宗啊!”
  “該死的小子!”
  背后傳來吼聲,是有人要為同伴報仇吧!莫問連看都懶得看,微微側身,算准距离,倒轉劍柄,反手便是一劍。
  就在此時,后方的大气有了奇异的波動,莫問的眼角,隱約瞥見有藍白色的光芒,逐漸增強了亮度。
  過往的經驗剎那浮現心頭,莫問哪還不明白發生何事,只給惊的魂飛魄散,當下硬生生撤回劍招,左足點地,使勁往下一蹬,借力彈射,一躍便是二十丈。
  可怜的紫發漢子,沒有過類似的經驗,只覺眼前一花,敵人蹤影不見,方感詫异,整個人便被高能量的陽電子炮射中,神經的感覺尚不及傳至腦部,肉体便在千分之一秒內,遭到气化。
  “嘩啦嘩啦!”
  傳來了樹木倒塌的聲音,光柱所經之處,樹林被切出了一個整齊的圓形,筆直貫通,深不知處。
  “啊!”
  愛菱給震的直往后跌,這武器在上次爆炸解体后,她將之修复改良,消除了不少缺點,但到底是重型武器,后座力太強,一發之后承受不住。
  “唉……咦!”
  哀叫聲只發了一半,摔倒中的少女,被后方的倚靠扶住了身子,愛菱自然地往回頭望,惊喜道:“啊!是莫問先生…”
  咚!
  少女的頭上被賞了個結實的爆栗。
  銀發男子抿著唇,冷然不語,從那緊繃的嘴角,少女知道,莫問先生現在,非常的不高興。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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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臥龍居排版校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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