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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戊火神雷


  房中人分做兩方,正為著某事而爭論。花次郎認得其中一方首腦正是暹羅城主,東方豪德;另外一邊帶頭的,聲音好熟,微一思索,是与已有殺弟之恨的石存忠。
  雙方爭論正激烈,石存忠堅持,自己一力為迎親而來,与東方家是友非敵,如今弟弟石存悌為人所殺,除了要動員手下在暹羅城大肆搜捕,也希望東方家予以協助,封閉城門,檢查往來份子。
  東方豪德則以茲事体大,眼下暹羅城各方人士匯集,貿然封閉城門,必生變亂,他不過是小小一名駐派城主,無權也不敢做這決定。
  “石大將軍要在城內緝捕凶徒,老夫可以讓您便宜行事,但要封閉城門,遂戶搜查,此事牽連甚廣,老夫需要一段時間仔細考慮,請見諒。”石存忠在艾爾鐵諾任有軍職,東方豪德以將軍稱之,但對這將軍的要求,卻一意推拒,說什么也不肯答應。
  “老夫听聞那花風流不過是狂生一名,石字世家乃當世之雄,以貴派的人力物力,擒殺此獠該是易如反掌,為何這般勞師動眾呢?”
  親弟慘死,石存忠傷痛之余早已极度焦躁,現在又听了這番隱帶嘲諷的言語,面色為之一變,只是勉強按捺住性子,沉聲道:“花風流那廝劍法不凡,与他一起行動的那几人,也非泛泛,我方大舉圍捕,要殺他們自然不難,但就怕在此之前被他們逃出城去,分頭藏匿起來,以后想找他們就得多費手腳,因此才請城主協助。”
  道理充分,但不管他怎么說,東方豪德就像是一個毛坑石頭,既不答應,也不斷然拒絕,几名石家親衛隊更忍不住拔刀出鞘,惹得對面的東方家子弟也抽出兵刀戒備,弄得雙方气氛极僵。
  見情勢不對,石存忠搶先斥退手下,命其退至樓下待命,同時也要求東方豪德摒退左右,与他密談。但這東方豪德顯然是無膽之輩,見石家親衛隊撤光,卻仍顧忌對方發難傷人,遲遲不敢答應。
  石存忠怒气勃發,他平時處事极為干練,但此時交涉遇著這么一個三流角色,好話說盡,對方半分情面也不給,說不得只好露几分實力。
  “城主,得罪了。”石存忠雙掌推出,前后按往東方豪德胸口。后者不料他說動手就動手:全下一惊,覷准來勢,也是雙掌鼓勁推出。
  四掌相碰,東方家的熾熱火勁實有獨得之秘,立即占了上風,東方豪德暗自欣喜,將火勁源源不絕往前推送。哪知,送出的人勁像是遇著了一座偉岸高山,不管他怎么鼓催,將火勁逼得波濤洶涌,仍是無法越雷池一步,還漸
  漸被逼了回來。
  東方豪德一張老臉漲得血紅,汗流浹背,料不到這后輩的內力如此渾厚,此時才知道這十三太保之首确有過人之能。旁邊的東方家子弟見情形不妙,一齊抽出兵刀,往石存忠斬去。
  石存忠面不改色,大喝一聲,大地金剛身內勁往旁爆開,連串金鐵鳴響,几件兵器迸碎滿地,所有來犯者全給震倒,躺在地上呻吟,東方豪德也給震退數步,只是因為對方手下留情,不受內傷。
  這一幕,窗外兩人雖未目睹,但也能推測個七七八八,源五郎甚至向花次郎大打手勢,表示石存忠武功好強,說不定比花次郎還厲害之類。花次郎知他有意挑撥,轉過頭去,不做理睬。
  “石存忠!你這是什么意思?欺我東方家無人么?”
  惊魂甫定,東方豪德立即站起,老臉上滿是怒容。
  “城主誤會了,我等這次為結親而來,對東方世家豈敢不敬,只是我方有心示好,也希望貴派表現出相應的誠意,望勿凡事刁難。”石存忠拱手致意,說些顧全雙方顏面的場面話。
  石字世家行事,一向就是好言不成,便是武力相向。
  若非顧慮東方家,照平常作法必是殺人立威,現在僅是稍稍展露實力,教這群排外意識极濃,又眼高于頂的驕傲家伙曉得厲害,不再留難,已經算是客气了。
  源五郎再次向花次郎做鬼臉,花次郎險些一劍回過去,突然,一股警兆在兩人心頭升起,房內火光大盛,只目一道紅影夾帶勁風,朝石存忠無防備的后心擊去。
  蘭斯洛与有雪藏在假山之后,屏住气息。蘭斯洛本來瞧見仇家,就想冷不防扑上去,砍他兩刀再說,但瞧這伙人似乎有話要談,也就冷靜下來,默听石存和等人的談話。
  “七爺,咱們這次与東方家聯姻,大爺是何等身份,那東方家卻只以區區一名族女出嫁,豈不是小覷了咱們?”
  一名親衛隊提出這問題,其余諸人也七嘴八舌,說著來到自由都市后,受東方家人白眼的情形。
  “嘿!七大宗門里,白家与東方家是出了名的孤僻封閉,其中又以東方家最排斥外人,除了生意之外,絕不与外來往。這次若非覬覦我們石家的礦產,想与我們合作,甭說是族女,連條母狗都不會放出來。”
  石存和道:“其實這聯姻不過是利益結合,只要能談得妥,管他娶的是什么。嘿!東方家的冶煉技術,加上咱們石家的礦產,這兩者若是結合,從此七大宗門無人能敵,咱們憑此可以在義父駕前壓倒老二那一系,下一任當家主的位置,也就是老大的囊中物了。”
  蘭斯洛歸納話里的訊息,知道原來十三太保分成兩派,各自爭奪下任當家主的繼承權,這次与東方家的勢力結盟,顯然就是石存忠這派發展的良机。這些資料已經記住,可是,自己最關心的石家運載的那批珍寶,下落如何呢?
  “可是,七爺,東方家的態度好古怪,忽然通知咱們不必再把聘襠送去東方總堡,又要咱們呆在暹羅等聯絡,弟兄們都覺得這次聯姻行動不太順遂啊!”
  “唉!大家想的也沒錯,這几天坏事不斷,老九莫名其妙給人宰了,東方家也對咱們的態度轉變,要不是咱們剛剛先捉回了那對狗男女,說不定東方家那批矮儿的嘴臉還要更猖狂呢!”
  “七爺,弟兄們都很奇怪,剛剛捉到的那對男女是什么來頭?”
  “女的就是東方家這次出嫁的那小娘皮,男的似乎是她的姘頭,年紀輕輕,膽子可不小,居然敢當眾劫花轎,兩姘頭一起私奔。說也奇怪,這男的武功低微,那日混戰時花轎旁盡是好手,怎么他竟能搶了新娘,全身而退,這
  里頭實在透著古怪啊!”
  蘭斯洛也覺古怪,本想繼續听下去,但旁邊有雪卻拉扯他衣襟,面露膽怯,又指指石存和肩上兩尾盤旋吞吐的毒蛇,顯然极是畏懼。
  “膽小鬼,這點東西就怕啦!”
  “大哥,話不是這樣說,他們人多勢眾,要是在這里鬧起來,對咱們不利啊!”
  蘭斯洛想想也對,既然知道那批珍寶暫時還被石家留在暹羅,基本目的已達,可以撤回去好生研究一番。
  才剛要离去,有雪低聲提醒蘭斯洛,千万要注意腳邊与身邊。
  “為什么?”
  “根据我們雪特人的經驗,每次偷听完想要逃跑,都會踩到或踢到什么東西,然后破人追殺。不要不信,這很靈的。”
  “杞人憂天!你看看這附近,全是草地,又沒瓶罐又沒石頭,有什么東西會讓他們發現我們。”
  蘭斯洛嘴上說話,卻仍估量了一遍逃跑路線,确認無危險后,這才放心行動。誰知人算不如天算,兩人才悄悄地跨出數步,附近一棵樹上的鸚鵡看見,立刻拉開嗓子大叫“客人要跑了!客人要跑了!”。
  此處是妓館建筑的死角,過去就屢有客人從此開溜,因此除了派人戒備外,也專門放養了頭僅會嚷此一句的鸚鵡,果然奏效,只是卻害慘了正忙著逃跑的蘭斯洛二人。
  “有人!”
  “有人在偷听!”
  石家親衛隊忙亂起來,四下搜尋。石存和反應极快,搶先躍上假山高處,立即發現了蘭斯洛的蹤跡,起初只覺得眼熟,但隨即從那健壯的身軀和黑色氈帽,認出來人正是下午与花風流為伍的那青年。
  “好小子,你別跑,給我站住!”
  “神經病,听你的就是烏龜!”
  蘭斯洛攜著有雪拔足狂奔,對這玩蛇的變態毫無好感,希望能离多遠就离多遠。
  石存和指揮手下四面包圍,自己則急迫在后。自下午一戰后,他對蘭斯洛那身深厚無匹的內力、削鐵如泥的寶刀念念不忘,光是想起就覺得心痒難耐,所以才不隨石存忠前往東方家,自己率了十几名親衛隊出來,打算吃吃喝喝后到處搜尋,哪想到真有這般巧,在此便碰個正著。
  “小子!你跑不掉的,給我乖乖停下!”
  石存和一面追,一面從后發射暗器。蘭斯洛閃避躲過,卻拖慢速度,加上并未當真練過輕功,終于在接近圍牆處給石存和截住,稍微一頓,親衛隊也已追來,將兩人團團圍住。
  “哈!手下敗將,還敢在本大爺面前裝腔作勢,看你們也不是好東西,本大爺就把你們全給宰了,為民除害。”
  雖然被圍起,蘭斯洛毫無懼色。下午的那一場,敵方雖然人多,但也奈自己不得,反而還鬧個手忙腳亂,若非自己中毒在先,頭暈乏力,說不定戰局還反過來大獲全胜。現在少了個石存悌,自己又未中毒,只要小心不被毒蛇咬到,以強橫內力配合神兵,區區十几個人何足懼哉?
  “臭小子,死到臨頭還在賣狂,等一下殺掉你之后,我就看看你帽子下長的是什么丑臉。”
  “真的想看丑臉,何必要脫我大哥的帽子,你自己撒泡尿照照不就得了嗎?”
  給有雪的挑撥弄至怒不可抑的石存悌從親衛隊手中接過配刀,揮斬向有雪,果然不出他所料,蘭斯洛揮刀來救,雙方迅速對拆三招,憑著神兵鋒利,蘭斯洛再次將石存和的厚背刀削斷。
  這結果早在石存和意料中,趁著刀斷,閃身貼近蘭斯洛,一掌便往他胸口印去。
  距离太近,蘭斯洛又得同時閃避敵人肩上兩條毒蛇,當他瞥見這掌沒什么毒指甲、金剛套之類的陰損暗器,拼著劇痛加身,挺起胸膛,就要以護体真气硬接這一掌。
  照慣例,縱然自己疼得口吐白沫,也必能將石存和震得半死不活。
  掌力擊在胸口,護体的雄霸真勁立刻反彈,蜂擁而出,怎知襲体內勁一發即收,反彈勁力失去目標,在体內亂竄起來,而石存和趁這空檔再度發勁,一掌就把蘭斯洛轟得离地飛返。
  “哇!老大!你沒怎么樣吧!”
  惊見本來威風八面的蘭斯洛,跌地潦倒,有雪連忙湊上探看。
  蘭斯洛忍著咳血的沖動,站起身來。敵人用的手法似曾相識,雖然沒有上趟花次郎那般巧妙,但道理是一致的。自己猝不及防,挨了那一記重手,要不是身体健壯,恐怕連肋骨都給打斷了。
  親衛隊高聲叫好,石存和亦是面有得色,早先他向石存忠報告那場混戰始末,提到蘭斯洛的情形,石存忠皺眉詢問后,便傳授了這一記手法。
  三月前的一場地震后,自由都市許多武者沒來由地功力暴增,甚至還有從未習武之人,一夜之間得了几十年內力的怪案例,震惊全大陸,也為武林增添大筆變數。
  石存忠傳授的那記手法,只是個掌勁控馭的小技巧,倘使對方內力收發由心,這技巧便全然無用。但是對于自由都市這批徒然內力增強,卻沒有相應能力運用的暴發戶,這小小技巧便可以將他們輕易擊倒。蘭斯洛的一身內力其來有自,与這些人不同,但在不會運用這點上卻是一致,石存和不明其中道理,一試之下,果然奏功。
  (他媽的,這王八蛋的內力強得像妖怪一樣,用了老大的方法,還是震得上半身發麻!)
  雖然得手,石存和仍暗自駭然,不過卻更為欣喜。他出身毒皇門下,又蒙异人傳授,曉得一些吸取他人部份功力的邪法,來自由都市之后,已擒了十多名“補品”,預備送回中都提煉,增長功力。相比之下,眼前的蘭斯洛好
  比仙丹神藥,想之便垂涎三尺,非得要弄到手不可。
  這番想法蘭斯洛自是不知,但從敵人眼神里的貪念,他也感覺到這并非只是生死廝殺那么簡單。旁邊的雪特人更是深有所感。
  “大哥,你雖然蒙面,卻還是魅力不凡啊!”
  “你老大剛被人打了一掌,痛得要命,你在這里胡扯什么?”
  “大哥,你看看那家伙瞧你的樣子,擺明就是想得到你,你再看看那個玩蛇玻璃的眼神,那和我們雪特人盯著一名脫光衣服的妓女有何分別?這仗要是輸了,我長得丑還無所謂,大哥您相貌堂堂,只怕……后果堪慮啊!”
  給有雪一說,蘭斯洛遍体生寒,仔細瞧瞧敵人的奸笑,越看越像,滿腔戰意登時消失無蹤。他并非膽怯之人,和強敵做生死斗,絕不會畏縮,但如果對上一名變態怪物,在提起斗志之前,全身就已經被雞皮疙瘩蓋滿,無
  以為繼。
  “嘿:小子,你將手中寶刀獻上,束手就擒,你家七爺便饒你不死。”
  石存和見蘭斯洛動作有异,以為他受傷之后,見己方人多而心怯,自己又對他那一身強絕內力頗為顧忌,乃出言勸降。想著“靈丹”手到擒來,更是得意得而露微笑。
  豈知這番話、這微笑听在蘭斯洛耳中,卻起了反效果。敵人肩上雙蛇盤旋舞
  動,說話聲音陰陽怪气,盯著自己的眼神更是古怪,他說饒己一命,為何要饒,莫非當真是……
  “去你個死玻璃,你自己找根棒子慢慢玩吧:想要本大爺陪你做那种勾當,想都別想!”
  蘭斯洛大叫一聲,拎起有雪,回頭奪路外闖。親衛隊知他手中神兵厲害,不敢阻擋,逕給他殺出一條路來,奔至圍牆邊。
  “不用惊慌,我自有法寶,你們睜大眼睛見識吧!”
  剛剛卸去反激勁道,仍震得自己半身發麻,現在蘭斯洛情急逃命,貿然追上去,要是他拼命起來,隨便給自己印上一掌,到時哪有命在?石存和不敢冒險,從怀中取出一只小盒,拿出一枘黑黝黝的小鐵劍,迎風一展,立即散
  發出刺鼻血腥味,中人欲嘔。
  此劍名為“白骨鎖心劍”,是石家長老秘贈的寶物,能追蹤傷人,劍上有劇毒,中劍一刻內不得解藥,便即化為濃血。因為煉制時損傷人命,劍上長附怨气,尋常人攜之不利自身,石存和也沒有貼身收藏,只是這次要追捕蘭斯洛,才啟用這陰損邪物。
  “嘿!睜眼看著,今日讓你們長長見識,明白我石存和的手段。”
  用劍割破手指,鎖心劍接触鮮血,更是邪芒大盛,石存和得意一笑,將劍對著砍破圍牆,大步奔出的蘭斯洛,微力擲出。
  照以往,受邪力所控的鎖心創會自動追蹤敵人,直到插在目標物上!可是,這次鎖心劍甫一脫手,籠罩的邪芒立即消失,鎖心劍也如一柄廢鐵般掉落地上。
  親衛隊大吃一惊,紛紛以一种狐疑眼抑望向上司,不明白這手段奧妙何在。石存和更是一副嚇掉下巴的震撼表情,難以置信地拾起鐵劍,再次割破手指,讓劍沾上鮮血,再朝蘭斯洛消失方向用力擲出。
  鐵劍發出凄厲尖嘯,割破空气,畫出一條完美拋物線之后無力地墜落地。
  “這……這是怎么回事……我的鎖心劍……”
  石存和呆愣住,怎也不相信鎖心劍會失效,旁邊的親衛隊這時也知上司出了大丑,不敢直說,側言探問。
  “七爺,那兩個家伙好像跑遠了,我們是不是應該……”
  “廢話!一群飯桶!給我追人!”
  石存和如夢初醒,暴跳如雷地呼斥親衛隊。肩上兩條蛇嘶嘶吐舌,听來竟像是某种笑聲。
  這頭石存忠惊訝回身,雙拳第一時間擊出,与來人兩掌相抵,架住攻勢。
  火影朦朧,瞧不清來人面目,只覺襲來火勁熾熱滾燙,与東方豪德同級,僅是占了偷襲的便宜,炙得雙拳有如火焚,但自己憑著大地金剛身的牢固護身勁,只要能守住一時,便可逐漸占回上風。
  (這里畢竟是東方家地頭,不宜与他們鬧僵,讓他一讓又有何妨?)
  石存忠极是精明,審辨情勢,當下便想撒手后退。誰知略微一撤,對方的火勁驀地以倍數增強,排山倒海壓了過來,連石頭都能煮融的高溫,讓他雙拳瞬間就疼痛得失去知覺。
  勁力遽增,繞体火焰更是燒得旺盛,在石存忠眼里,赤紅色火舌鮮艷得甚至迸射飛跳著,內勁非獨猛烈,后勢更是源源不絕。這并非尋常東方家武學,石存忠腦中頓時浮現了一個与窗外兩人同時想到的名詞。
  (東方家掌門神功,六陽尊訣!)
  石存忠奮起金剛身功力,強行突破鉗制,抽身后退。還好對方也不打算迫人太緊,由他一震而脫,狼狽后退。
  “哈哈,存忠世侄,你的金剛身較諸几年前大有長進,一代新人換舊人,再過几年,老夫可万万不是你們小一輩英雄的對手啦:“
  挫敗石存忠后,來人收起繞身火影,朗聲大笑。石存忠听見笑聲,心中一凜,只見一名老者笑著接受東方家子弟的見禮,錦袍華服,三絡長須,身材微胖,瞧來像個富有的大財主,配合剛才見到的六陽尊訣,剎時惊訝地想到這老者身份。
  窗外源五郎向偷窺伙伴悄聲道:“是東方家的代理當家,東方玄虎,听說這老家伙倨傲自高,平常連踏出總堡一步都不屑,現在突然來到這里,一定有問題。”
  花次郎點點頭。知道東方家本代主人東方玄龍,長年惡疾纏身,多年前又因練功走火,需停閉關療養,因此將當家俗務交給胞弟東方玄虎打理。此事江湖中人盡皆知,但對于東方玄虎其人,那情報便少得多。
  東方世家的排外性极重,除了生意外,不喜与外界來往,有些人甚至因封閉過久,妄尊自大,不屑与外界接触。東方玄虎即是此派代表人物,平時若無重大事故,連東方總堡都不踏出一步,旁人自然對這人了解不多。
  花次郎听人描述過這代理當家的長相,但卻末曾相識。不過,由剛才那輪交手看來,東方玄虎以長輩身份,武功本也胜過石存忠一大截,卻仍采用這种不光明的手法暗襲,讓石存忠一招間使輸得灰頭土臉,其行可議,實在
  令人不敢恭維。
  兩人對望一眼,著意凝住气息,把一切可能泄漏自己存在的訊息降至最低,嚴陣以待。
  “世怕在上,小侄向您見禮了。”石存忠以石家二號人物的江湖地位,實不遜于東方家的代理當家,只是依著年歲輩份差距,石存忠仍以長輩敬之。但看對方大剌剌地接受,將這視作當然,運回禮也沒有,石存忠心中亦是有
  气。
  然而,他是极識大体之人,不會因此事發作,再想以東方家一貫的高姿態,會由代理當家親赴暹羅与己會面,也算是有相當尊重,這樣一想,心意登和。
  “東方世伯能親來此地主持大局,實在太好了。”石存忠瞥過余人,道:“小侄也正有許多事要与世伯商討。”
  “嘿!世侄乃實派十三太保之首,精明干練,何用我這昏朽老頭饒舌多言。”東方玄虎道:“我們出嫁的族女私逃,這群酒囊飯桶枉費出身于此,遍尋不獲,最后居然是由貴派把人找到,既有這么卓越的辦事能力,又怎需要我東方家的嘍囉多事插手?”
  石存忠今夜來此,除了就搜尋敵人一事尋求協助,也是要將逃婚的郡名女子送回,現在听到這一番明褒暗諷的言語,險些气得吐血,暗忖東方家人心胸狹窄尤胜傳聞,今日兩家聯姻,新娘逃婚,自己不興師問罪已是寬厚:想不到將人毫發無傷地送回,竟還反過來受這一頓奚落!
  “能及早將人找回,純屬運气,并沒有其他因素。”
  石存忠道:“世伯既然這樣說,那么協助搜索一事,便略過不提,小侄另有一事請教,希望世伯屏退左右。”
  “既需指教,便應該集思廣益,為何要屏退左右呢?世侄,你有欠身為大丈夫的气概啊!”東方玄虎揮手示意部屬退下,口中卻仍不放松,搶占言語便宜。
  石存忠看室內只剩兩人,沉聲道:“這趟運貨來此的路上并不順遂,為恐節外生枝,既然您親自來此,我希望能盡早對戊火神雷的交易一事,做出定論。”
  窗外花次郎心中一動,本來就預期石家与東方家,是藉此次聯姻做結盟,沒想到果如源五郎之前所言,是牽涉到某种武器交易。
  然而,看東方老儿气焰囂張的態度,哪里有半點和气生財的友善樣?
  果然,東方玄虎板起老臉,仰天哼道:“什么戊火神雷?你在胡說些什么?”
  “你……”
  想不到對方矢口否認,石存忠一時間羞怒交集。
  一個半月前,東方家派遣密使來訪,表示由于日前离奇地震的破坏,東方家的產業受創甚深,為了盡早恢复,希望能与其他勢力結盟,其中又以擁有丰富礦源的石家為优先,因此,提出一項強力兵器“戊火神雷”計划,打算与石家結盟,聯手開發。
  這計划立刻獲得當家主石崇的高度重規,在反覆确認后,雖然有些疑慮,但仍決定照計划以聯姻為名,派石存忠為首,攜帶大批充作聘禮的款項,前往東方總堡商談合作事宜。
  若与東方家优异的鑄造力結合,石家實力大增,甚至能一舉壓倒宿敵麥第奇家。而促成此事的石存忠,地位當然水漲船高,故而石存忠對此万分慎重,怎如今日到了地頭,對方最高層竟像從沒此事似的否認。
  “唉!世侄你稍安勿躁,事情會演變成這樣,老夫也甚是遺憾。”東方玄虎見石存忠臉色不善,歎了口气,很惋惜地說道:“你有所不知,本來我們与貴派約合作計划,已經初步底定,戊火神雷的開發資料也快整理齊備,但不知怎地,貴我兩派合作的消息外泄,現在七大宗門的首腦只怕都已知曉此事了!”
  “怎會這樣的?這事在石家被列為最高机密,怎有可能……”
  “現在說這已無意義。這十天來,麥第奇、花家的當家主先后遣使,希望敝派終止這件合作;王家、白家也來信表示不樂見貴我兩派的聯盟。”東方玄虎歎道:“十天來敝派承受的壓力,實在太大。說到底,敝派是以經商為業,必須和各路人馬維持一定的友好,不能為此甘犯眾怒,這合作案只能遺憾地放棄了,不過,若賢侄不棄,聯姻仍可繼續,如何?”
  饒是石存忠精明強干,驟聞此事,剎時間仍給弄得說不出話來。窗外听得一切的兩人,各有表情,源五郎搖頭悄聲道:“可怜啊!這位石大俠真的是受人愚弄了!”
  花次郎待要追問,屋內忽有喧鬧,一名東方家子弟入內報告說,城里東大街發生廝殺,几名疑似石家正在追尋的人物,于該處出沒。
  石存忠驀地抬頭,冷靜而壓抑地道:“事已至此,多言無益,石家終會討回應有公道,婚姻之約,我等不敢高攀,就此別過!”
  蘭斯洛拖著有雪在街上急奔,能搶到這樣的空暇,主要是因為后頭有個神經病,說要放飛劍射殺自己,所以才有時間逃命。
  不過,情形仍末樂觀,天色已將拂曉,街上也出現了些行人,自己兩人逃跑模樣醒目,追蹤者一間便知。于是轉過巷口時,蘭斯洛吩咐有雪跑向另一邊,分道揚鑣。
  “人是我和花老二殺的,他們主要追的目標是我,由我把人引開,你趁机去找老二和老三,知道嗎?”
  “大哥,您真是義薄云天,蓋世豪俠,小弟對您……”
  “這話等脫險之后再說吧!不然留著當祭文也不錯!”
  后頭隱約傳來人聲,兩人急分東西。有雪跑向眾人栖身的梧里老巷,气喘吁吁,路上行人見著一名雪特胖子赶投胎似的甩頭狂奔,無不錯愕。
  但雪特人終究是身矮腿短,沒几下功夫,后頭便響起六七聲呼喝,那是找對方向的石家親衛隊,其中并沒有石存和的身影,這讓有雪心內一寬。
  (真狗運,那個玩蛇的去追老大了!)
  心里盡管這樣想,但自己也沒有擺平親衛隊的能力,煙霧彈也早被揮霍光,除了比跑步能力外,還真沒有什么辦法。
  (咦?這票石頭都是外地人,對這里路巷不熟,也許可以靠這甩脫他們!)
  腦里閃過這念頭,雪特人決意將之實行,記憶中,南大街的第三小巷底右轉,有個鮮為人知的狗洞,從那邊逃跑,應該可以用脫這票追蹤者。
  不過,這計划似乎太樂觀了點,當跑得全身濕透約有雪,終于搶先奔到南大街,立足在第三小巷底,看到的卻是一睹新砌厚牆,和一個“道路封閉.敬請改道”的木牌。
  “有沒有搞錯,挑在這時候施工,這就是天不從雪特人愿嗎?”
  有雪對著厚牆怪叫,想回頭再跑,巷口又傳來人聲,追蹤者已往這靠近,這下弄巧成拙,反而把自己逼進了死巷子。
  “怎么辦……是不是該想辦法說服那些家伙,雪特肉醬不好吃……呃:可是万一他們愛吃的是肉餅……”人影越益清晰,可怜的雪特人為自己命運憂心万分,
  突然,他的肩膀被輕輕戳了一下。
  “不要吵……我現在很忙……咦?”
  本能反應之后,有雪才想起,自己后頭只有牆壁,怎么會有人戳自己肩頭呢?
  猛一回頭,一幕難以置信的景象,一只如白玉般雪洁無瑕的手掌,沒可能地從牆中伸出,五根水蔥纖指,不是一般的修長美指,也沒擦上花汁,卻靈巧地可愛活動著,傳達示好的喜气。
  有雪給這只手掌的美麗看得呆了,直到食指尖俏皮地戳在他鼻子上,又往右邊指,這才明白意思。
  “呃!是要我從這邊走嗎?但是這邊是牆啊!”
  對于這個必然的疑問,纖纖玉指反腕扣起,然后用力地彈在他額頭上,表示手掌主人的責備。
  “好痛啊!耍我走就走吧,今晚盡是遇到怪事!”
  有雪嘟嚷几旬,硬著頭皮往厚牆走去,說也奇怪,當他身体碰到牆壁,那堵半尺厚的土牆就像不存在一樣,任他穿過,直直走到另一面的巷道。
  有雪仍在發呆,手掌又從牆壁里出來,推了他一把,有雪會意,急急忙忙跑開。
  牆的另一邊,追尋而來的石家親衛隊,則是目瞪口呆地看著雪特人穿牆消失,另一道窈窕倩影則不可思議地出牆中緩步踱出。
  那是一個很美麗的少女,雖然作著男裝打扮,但臉蛋上甜甜的嫵媚笑靨,卻使人輕易就明了了她的女性身份。
  盡管不是那种傾國絕艷,可是全身上下都蕩漾著一股高雅貴气,特別是那雙大大的水靈眸子,慧黠里微帶几許俏皮的神韻,則讓每個人打從見到的第一眼起,心窩就整個甜起來。
  未曾見過這等脫俗佳人,親衛隊全看得眼睛發直。少女微微一笑,在确認過全場人數后,以那獨有的甜美嗓音,輕巧地開口了。
  “如果我夫君在此,一定會勸各位赶快逃的。可是,我是個坏坏的黃臉婆,如果不請各位在此歇息一番,那么很多人就要傷腦筋了。”
  跟著,少女拍拍手,煞有其事地合掌道:“不過,放心吧!既然有神職人員在場服務,各位就不用擔心丟到那個世界以后的事了!”
  在親衛隊員來得及將她的話意与那暖人嗓音湊合前,另一股充滿不祥气氛的壓力,已令他們不約而同地轉過頭去。
  一個瘦長的男子身影,不知何時悄立在巷口,堵住了他們的退路,渾身散發的肅殺气氛,教人完全清楚他的來意。
  离他較近的几名親衛隊,都有种陷身五里霧中的怪异感,天色已拂曉,他們与這男子的距离并不遠,理應能看清對方相貌,可是,這高瘦男子全身卻仿似籠罩在一种看不見的煙霧中,饒是距离數步之遙,他們仍看得模模糊
  糊,沒法准确描繪出來人的面孔。
  終于,那高瘦男子出手了。
  与俏麗少女先前的動作相仿,他在与一名親衛隊員錯身而過的剎那,中指扣起彈在那人額上。親衛隊員不覺有异,卻忽然悶哼一聲,天旋地轉,舌頭吐出,就此倒地,昏迷不醒。
  男子一路行去,中指彈在每個接触到的親衛隊員身上,沒有任何一個人能閃躲這一記彈指。与其說他動作太快,倒不如說,是他身上那般冷漠至极,又肅殺至极的森寒死气,震懾住親衛隊員,令他們身如千斤,難以移動。
  男子走到盡頭,看不清五官的面孔上,一片死寂,他站立在少女身旁,靜候主子的下一個指令。
  “好厲害啊:能操控壓元功的施力,只暈不殺,功力又有進步,證明你這几個月沒有偷懶,很好很好!”渾不因駭人手法而惊异,少女笑意絲毫未減,“是最近在西西科嘉島上練出來的嗎?辛苦你啦:“
  男子沒有回答,少女亦不以為意。她太清楚這人惜言如金的冷漠個性。也是這份极度堅忍的個性,讓他在常人視為畏途的西西科嘉島上,非但得以存活,更練成上乘武學。只是,逼不愛說話的人說話,本身就是种樂趣呵!
  不過,雖然他冷冷地不發一言,卻總是那么明自自己的心意,從沒有弄錯過半點。剛才也暗示的“那個世界”,僅是睡夢里的世界,如果他真的大開殺戒,把這些人送上黃泉,那就未免濫殺無辜了。
  “嘿!你別總是這么一副扑克臉嘛!我們現在可是在旅游,在休息放假喔!”少女笑道:“雖然說晚了一點,但總算是在一切開鑼以前赶到暹羅了。我為了這次旅行,可是准備了很多東西喔,放輕松點嘛!看,我進城的時候還買了旅游導覽手札呢!”
  男子維持沉默,面上依舊冷峻,但心底卻不禁有苦笑的沖動。雖然他有義務要服從這女子的一切要求,但是,如果能換個形式,是不是好一些呢?
  “哈!有了,先往東大街走,這手札上說,那里几家店舖的瓜子、椰酥遠近馳名,很适合我們的需要喔!”
  “……”
  “我沒說錯喔,看好戲的時候,最适合一面磕瓜子,一面喝茶了。你敢不相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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