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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天位奧秘


  艾爾鐵諾歷五六七年十月十日艾爾鐵諾北部
  在此之前,蘭斯洛与此人遠距离對望,看不清楚對方的面目,此時一与這人近距离相對,第一個念頭,就是惊訝于對方的絕俗俊美,毫不遜于源五郎,若是身為女儿身,必是風華那般的絕色佳人,今年真是奇怪,怎么所有的美人儿不是變成鬼,就是當了人妖!
  跟著,在彼此雙目對望間,一股莫名的震撼,從天靈直震向整個腦袋。自己是不是曾經見過這人?
  如果沒有,為何這股胸痛的感覺這般熟悉?
  蘭斯洛只覺整個胸口非常難受,充塞胸臆的情感,像是憤怒、怨恨、不甘,又像是滿怀柔情,夾雜在那之中的,更像是……一股很深沉的傷心!像自己在暹羅城中,目睹風華牆上絕筆留字那時的大慟!
  對方的眼神出現迷惘,似乎也感受到了同樣的震撼。雙方一時忘了動手,無語對望,數不清的畫面剎那閃過腦際,想要詳細抓住卻又模糊不清。
  時間只足一瞬,卻像過了天長地久,直至身旁人聲大響,雙方才回過神來。沒了蘭斯洛的屏障,兩名飛龍騎士在穩定身形后,立即馭龍下扑,噴出熊熊龍火。這一次可沒有刀气屏障,閃避不及的人給那能融化銅鐵的高溫血焰一卷,瞬間便化作灰飛。
  听見慘叫,回頭正瞥見這惊人一幕,蘭斯洛心中大慟,刀勢失守,地界對天位,根本沒有半點胜算,更豈容半點分神?給紫鈺的朱槍勁風掃過,胸口割裂出老長的血口,險些就此喪命。
  無視蘭斯洛的焦急,兩名飛龍騎士持續發動猛攻,急欲了結這早該完成的任務。
  然而,能在一年多的時閒里縱橫于艾爾鐵諾,在苦戰中建立地位的四十大盜,絕不是一群徒然托于首領庇護的無用懦夫,更不是如同他們所預期的好啃的軟骨頭。
  因為知道面對這樣罪夷所思的敵人,自己實力不足,當蘭斯洛挺身相護,眾人很自然地匿于其后,研究破敵方案:但足當首領遇上了危机,就是自己該出力的時刻了。
  “保護老大!”
  之前且戰且退的四十大盜,一反早先的柔性戰術,采取了近乎無謀卻絕對激烈的反擊。成員中的夏耀權冒險從雪特人的火藥房運來火藥,配合著投擲机,朝紅龍作投擲攻擊。
  這不是什么聰明主意,因為紅龍的火焰一噴,火藥在半空便已爆炸,而當火焰席卷過投擲車,發生的爆炸反而立即造成多人死傷。可是眾人沒有選擇,因為在沒有別的攻擊方法能奏效,這就是大家唯一能做的了。
  在這股惊人的气勢下,兩名飛龍騎士也感到棘手,炸藥雖然無法傷及人龍一体的他們,但給一捆炸藥砸爆在身上,也不禁一暈。雙方以這种慘烈的方式,一時間僵持住,然而,盡管眾人很努力,能做到這樣已是极限,卻也沒法突破過來幫助蘭斯洛。
  “你們四十大盜坏事做盡,彼此間倒還頗有義气,誅滅你們之后,我自不會讓你們曝尸荒野。”紫鈺的眼神回复冰冷,環視過整個戰況后,冷冷說道。
  “你放什么狗屁!”蘭斯洛勃然大怒,看見弟兄們出現死傷,心中更是悲痛不已,連續几記拼命的進擊招數,希望迫開眼前這人,赶去救援。
  無奈雙方功力委實相差太多,對方甚至不需使用實招,僅把長槍隨意舞動,涌來的大力便几乎讓他吐血跪地,再怎么精妙的攻招,沒了足夠的力量推動,全然發揮不了作用。
  眼見弟兄死傷漸多,蘭斯洛心急如焚,更是奇怪妮儿与源五郎不知遇到什么危險?若他二人在此,那定可敵住這人。
  對方似乎也看透了他這層心思,冷冷道:“別妄想有援軍,我特地留下一批人對付他們,現在大概也已經授首就地了。你刀法极佳,若是隨你身亡而失傳,倒是憾事一件,還有什么變化,趁你倒地之前盡量使吧!”
  蘭斯洛這才明白,對力之所以不下殺手,是為了窺看自己鴻翼刀的秘密,他們現在占盡上風,這人确實有此余力,若非如此,地界對天位,對方全力一槍,自己又怎生接得了?
  (我要怎么樣才能擺脫這人?那除非我也有天位力量!可是,到底什么是天位的奧秘?)
  這個問題,蘭斯洛已想過無數回,最后都是頭暈腦漲,得不到答案。源五郎說這是必然現象,慢慢來,以自己的資質,必有一日會想通的;但現在情況危急。自己恐怕等不到那一日啊!
  自己是何進入天位的潛力的。源五郎這么說、阿草這么說、自己也一直這么相信著,現在正是最需要天位力量的時刻,假使弄在不進入,又要什么時候才進入呢?
  “同是地界,那時已是頂峰,如今再強一倍,為何還是地界?”這是源五郎丟下來的疑問,進入天位的奧秘就在其中,可是……那最關鍵的答案究竟是什么?是什么……
  紫衫人見蘭斯洛刀法大亂、臉色發白,出個三刀,更回手用刀柄擊打自己腦袋,用力奇重,血流滿面,以為他久斗不胜,發起瘋來,當下提槍預備隨時一槍了結此人。
  這廝刀法精奇,一身內力也渾厚到不可思議,地界之中委實無人能制,自己今日若不將他誅殺,他日定是全大陸的禍害!
  腦內急轉,千思万念紛至沼來,激烈的思考讓腦子疼得像是要作裂開來,過去曾想過的諸多念頭一個個掠過腦海,卻沒一個管用。
  對手存心窺看刀法,未下殺手,蘭斯洛身上的傷口多半是自己弄出來的,刀柄敲打在額頭上,鮮血飛濺,他卻恍若末覺。自己的弟兄正血流遍地,相救不得,這么一點痛苦又豈能彌補他們于万一!
  血沿著臉龐流下,失血同時,腦里也昏亂起來,更無法有系統的思考,這時,一個回歸原點而延伸出的疑問,排去了所有答案,占住蘭斯洛整個意識。
  地界頂峰的本身是什么意思?
  既然可以不住突破,毫無上限,那為什么叫做頂峰?
  還是說,所謂的地界頂峰,不是一种功力的限制,而是一項最低標准的界線!
  以地界晉升天位的最低功力標准!
  只要擁有那級數的功力,做出突破,就可晉升為天位,而不是指地界的修為上限,否則為何有人窮究千年之功仍停留在地界;當年卻有人以十余歲低齡,便能以天位力量縱橫無敵?
  當想通了這點,盡管腦袋依然模糊不清,思路卻整個明析起來。
  人們都知道,突破地界頂峰,便是天位。可是,那是怎么樣的一個突破法?肯定不是勤修苦練,否則絕不會有像自己兩名義弟那樣的例子。
  自己身邊出了不少天位高手,他們都說過些什么呢?
  妮儿說:“不要想太多啦!就閉上眼睛,你覺得想要用,就可以用得出來。”
  花老二說:“別用腦子想,你們這些白痴的意識,又怎能理解天位力量的奧妙呢?”
  東方玄龍說:“天地造化是很奇妙的,有時候,當你把那些他媽的規條全部扔掉,就會發現事情其實簡單得好笑。”
  王五大兄說:“放下一切的武學知識,跟隨自然的風、水、气息,自然會帶你找到天地大力的根源。”
  鴻翼刀法的八式,每一式都是天地造化所擬。為什么這些天位高手每,個都提到自然?每一個都強調別想太多?
  是不定因為和這整個浩瀚天地相比,個人再怎么苦練,也不過是渺小一粟?唯有忘卻自身,与自然造化融為一体,才能引用天地之力于已用,發出沛然至威!
  所以,才別用腦子多想,因為大多的猜測、臆度,只會讓人心浮躁,离自然天心越來越遠,無法領悟自然造化的軌跡。
  蘭斯洛忽地一笑,靜靜站著,連手中神兵都拋得老遠,腦里一片空白,什么也不多想。
  他只用心去感覺。
  感覺風、感覺云、感覺日光……就像在很小的時候,那臭老頭每日清晨抱自己到山顛上,教自己做的一樣。
  在一片至靜中,他忽然有种感覺、有股野性的沖動,由身体傳達給腦部,訴說著該如何去行動,該怎么樣把那股不屬于人体的力量,藉由人体發揮出來。
  天心流轉,融歸自然,渾然大忘,造化万象!
  蘭斯洛大笑,笑中閃過淚水,更伴著刀風与一股惊濤駭浪般的天地大力。
  他已有領悟!
  一切就只是這樣去他媽可笑的簡單!
  与源五郎并肩而立,妮儿俏臉含煞,一凝神,天位力量已經凝聚体內,隨時可以轟出。
  忽然,一股酥軟感迅速麻痹四肢,全身癱軟得像是沒有半塊骨頭,連動根小指頭的力气都沒有,悶哼一聲,狼狽地跌坐在地上。
  倒地聲響起,側目望向滾倒在身邊的源五郎,只見他也是一副駭然欲絕的表情。
  几名同伴的慘嚎聲在耳畔交錯響起,最后是一下長長的吸气聲,跟著就是一陣焚骨般的灼熱,兩頭巨龍朝自己這處,一齊吐出了朱紅火焰。
  充斥于宇宙造化間的渾沌能源稱作天地元气,以此能源演化,而衍生出風、雨、雷、電、冰雪、日光……等自然現象。融會于生物体內,應用而出,當具天地造化之大功,是謂“天位”。
  憑著最原始的直覺,感受到天地運轉的軌跡,剎那間,天心流轉,忘卻自身存在,以最純粹的本源,牽引沛然天地元气人体,融合自身地界內力,天位力量由是而生。
  朗聲一笑,蘭斯洛左手畫了個小弧形,一股充沛气流回蕩而出,直沖數尺外被他棄諸于它的風華刀,將之倒卷而歸。
  蘭斯洛空手大步奔出,沖至中途,風華刀已奇跡般重回到手中,整個動作渾然天成,气勢惊人流暢,下一刻,他已飛身半空,一刀向那紫鈺劈下。
  頓悟、大笑、奔出、執刀、撈出,几個動作一气呵成,紫鈺明明看到這男人發癲似的以刀柄擊頭,踉蹌后退,方自冷笑,哪知他下一刻忽然像天神般出現在半空,乃勢如充沛天河,倒泄轟下。
  假如蘭斯洛一開始便展現這樣的實力,自己有所防備,當然不致為他所趁,但是一名始終只有地界級數的敵人,忽然在戰陣上頓悟天位奧秘,瞬間爆發天位力量擊來,這樣的變化神鬼難料,自己待要卸躲,已然不及。
  這一刀,竟是以天位力量催動,而更駭人的是,在那強橫刀气中竟還有一股莫名异勁,開始腐蝕、毀滅接触到的一切!
  “金蠱化龍邪功!你是毒皇門人!”
  錯認蘭斯洛的武功來歷,紫鈺惊呼一聲,百忙中朱槍千幻,組出層層槍影,護在身前,稍阻敵勢,自己亦同時運起獨門身法,迅速后退。并非自己功力不及,只是此時先机已失,對方的气勢又強得可怕,若是硬拼,說不定一刀間就落敗受傷。
  刀槍相擊,爆出燦目火花,在雙方功力相若的情形下,風華刀的鋒銳便占了絕大上風,脆響聲中,朱槍前鋒被水平削斷,刀刃勢如破竹劈下,速度較諸紫鈺后退之速猶胜一籌。
  紫鈺臨危不亂,朱槍再舞,一式焚城蹌法的險惡招數斜挑敵人右胸,但她也知道,朱蹌折鋒后尺寸縮短,未必能一招斃敵,而對方若拼著兩敗俱傷,這一刀直劈下來,輔以金蠱化龍邪功的腐蝕异勁,确有資格拖自己共赴黃泉。
  一瞬間,紫鈺的雪瞳中終于出現了懼意。
  這一幕看在蘭斯洛眼中,他感到一絲報复的快意,正要不顧后果地揮刀直下,以泄開戰至今心中的悲憤与狂怒,忽然一股怪异感覺由小腹升起,迅速麻痹全身,半點力气都便不出來,刀勢潰然大亂。
  完美無瑕的一刀出現重大破綻,也便因此,紫鈺的一槍才得以后發先至,饒是這樣,那般腐蝕一切的天魔勁,到底是發了出來……
  先是腦后一輕,束發荊環斷裂,一頭長發飄揚在風中,面部也覺得一輕,遮掩麗容的人皮面具碎裂,露出了一張輪廓相似,卻美得更為細致的女儿家俏臉,最后,胸口也驀地一涼。
  蘭斯洛瞪大雙眼,不可思議地死盯著前方美景。先是那紫衫小子忽然秀發飄揚,跟著變出一張大姑娘的秀美嬌顏,然后在部分胸口衣衫碎裂紛飛中,一對雪白丰滿的俏挺胸脯清楚地暴露在自己眼前。
  “你!你……”
  還來不及嚷出聲,蘭斯洛感到右胸劇痛,已被折鋒朱槍貫穿而過。人家大姑娘眼中閃過羞憤欲死的怒色,也不顧春光外泄,猛地貼近過來,連續三記重掌,全擊在蘭斯洛胸口。
  “哇!”
  慘嚎聲中,蘭斯洛一口鮮血激噴上天,整個身体像件垃圾般重重墜地,將地面砸了個大坑。
  塵土飛揚,眼前一片朦朧,勉強想撐起身再戰,卻惊覺周圍已是一片寂然。
  為何沒有打斗聲?正在激戰中的弟兄們呢?他們怎么了?該不會……
  目光水平游移,曾經与自己同甘共苦、闖蕩出四十大盜名號的弟兄們,此刻凄慘地尸橫遍野。
  鎝宁,那是打創立四十大盜就跟在身邊的老弟兄,現在被龍火燒成焦尸,散發著臭味。
  微·夏克,在四十大盜第三次招募成員時加入,一直以來給了自己許多好意見,剛剛被巨龍一腳踐踏過去,已然气絕。
  夏耀權,從伊格布爾之役后入團,精明練達,平時總喜歡和雪特人斗嘴,這時只剩下被飛龍撕咬過的半邊身体,鮮血淋漓地晃蕩著。
  其余的還有許多人,刀疤雄、瘋狂小李、老唐、夢仔、杰利……七零八落地橫尸在周遭,血流遍地。
  從沒有任何一刻蘭斯洛感到自己敗得如此之慘,他甚至沒辦法救護任何一人,就讓這些共同奮斗的好弟兄死在自己面前,若非情勢仍然緊繃,說不定就會當場痛哭出來。
  可恨!若不是剛才手腳忽然沒了气力,現在定然不會落得這般慘敗,至少也能宰了那賤人,令死難弟兄感到安慰!
  再移目,那紫衫賤人已經披了件袍子,飄然降身到自己跟前,臉上猶挂兩分艷紅,顯然仍為著适才的意外而羞憤。
  兩名飛龍騎士离得老遠,不敢靠近過來,生怕看見什么不該看的東西。
  蘭斯洛勉力抽出穿胸長槍,一手撫胸,血流如注,大口喘著气。
  那賤人剛剛說自己叫什么來著……紫鈺?這名字好像有點熟悉,不過那都不重要了,從此刻起,這兩個字會用仇恨之血深深刻在自己心頭。
  “你最好祈禱真能殺了我,若我不死,今天這筆債我定會十倍討回。”蘭斯洛鐵青著臉,一字一字地緩慢說著,不全是為了激動,自身傷重也是一個很大的理由,他几乎是每說一句話,就有大口鮮血隨之溢出。
  饒是這樣,那般怨毒的目光仍是令承受他眼光的人,像是被一尾毒蛇盯住一般不安。
  (這個男人的确不簡單。)
  紫鈺這樣想著,以重傷垂死之身,還能發出這么凜冽的殺气,緊握兵器不放,這樣的猛獸,絕對值得自己注意,為了兔除后患,今日便該將他一掌殺掉。
  只是,心里好像有某個聲音在反對自己繼續傷害這個男人!自己似乎根本不該与他一戰啊!
  想不出是什么理由,是為了武者的尊嚴嗎?不愿意在此時殺一個因中毒而無法發揮實力的武者,今日一戰,胜者本該是他……不行,絕不能心軟,只要留得這人一命,他日必成龍神族的長遠惡夢。
  深深吸一口气,壓下心頭的不快感,她已做出決定了。
  “你說得很對,現在……我再找不到不殺你的理由。”紫鈺舉手一掌,擊往蘭斯洛腦門上。
  百花酥筋散效應如神,天位力量一提運,至少有一兩刻鐘手足酸軟,這點昨夜自己已測試過,絕對不假。因此,在与妮儿共同運使天位力量時,源五郎暗自扣下几分元气,待百花酥筋散效果發作時,還有力气英雄救美。
  妮儿面露訝色,顯然藥效已發,整個身子亦癱軟下來。這時,飛龍吐火,熊熊朱焰席卷而來。
  “小心!”
  源五郎拼著殘余功力,以九曜极速向旁一扑,照預算,應該可以順利將人扑倒,涼到安全范圍……哪想到,一扑過去,本該軟弱無力的佳人,竟厭惡地往旁一側,還順勢補上一腳。
  毒皇混蛋!那百花酥筋散的藥效一定有問題!再不然就是某人体質特异,不然,為何自己手酸足軟,她還能踢出這么重的一腳……
  九曜极速加上重腿,結果就是失速。素來維持高雅舉止的源五郎像皮球般狼狽地遠滾出去,雖然一路上給碎石磨得甚是疼痛,卻也滾出了龍火肆虐范圍。少女藉著這一踹,自己亦倒滾出去,躲避開了龍焰,只倒楣了武功遠及不上兩人的同伴,慘被龍火吞卷而過,化為焦炭。
  三名飛龍騎士一擊得手,和另外一邊的同伴相比,這任務簡直容易得讓人想打瞌睡,正要繼續追殺漏网的兩人,忽然那馬尾巴女孩的動作,吸引了三人的注意。
  “那女孩想做什么?”
  “好像是想撿石頭攻擊我們……”
  “石頭?哈哈哈,好天真的孩予,真是可笑的念頭!”
  但接下來的事卻不太好笑,特別是當少女將一塊及得上紅龍半個身子大小的巨岩攔腰抱起,以她那不可思議的天賦怪力將之擲向半空時,三名飛龍騎士就沒有半個人笑得出來。
  仿佛人類初見飛龍時候的震惊,他們也不禁有种見到史前怪獸的錯愕,撇開那俏麗外型不談,這名暴跳如雷的少女根本就是頭人形暴龍。紅龍雖強,刀槍羽箭不傷,對魔法的抗擊力也极為优秀,但給這規模的巨岩一砸,卻也是禁受不起。
  三人連忙駕馭飛龍閃避,為著自已被這种毫不台常理的攻擊所困感到恥辱,卻莫可奈何;然而,當少女數擲之后,累得气喘吁吁,而三名騎士完成人龍一体的擬態化,戰局于焉回歸正龍。
  (沒法再打下去了!這些家伙怎會突然冒出來?啊!哥哥!)
  見著同伴慘死,心中极是難過,但念及兄長,惊見山的那頭隱有烽煙,少女心急如焚,几下跳躍,奔至唯一生還的同伴身邊,一手抬起他就跑。
  仍末從少女敏捷行動的疑惑中恢复,源五郎吃惊地發現,少女那一身怪力并非是倚仗天位力量的特果,而是真正的天賦神力,便因如此,在百花酥筋龍的麻痹效果下,她几眨眼內便恢复過來,行動無礙,雖然沒法与敵人正面對抗,但手提一個几十斤的重物仍跑跳如飛,總在各种攻擊及身前敏捷地避過。
  計划變更,既然不能救美,被美人所救他不失為一种親近法。
  “妮儿小姐,謝謝你又救了我一次。”
  “我也不想,但是一時間找不到盾牌!”
  “呃!盾牌……”
  話聲未了,飛龍再次吐焰,妮儿在間不容發之際閃過,但迫來的些許火勁仍或多或少地阻礙著它的動作:這時,地想他不想便將手中之人往那迎去。
  “哎呀!好燙∼∼∼∼∼∼∼∼”
  一年前在遇羅,自己也是這樣拎著雪特人闖机關塔,現在這難道叫做報應嗎?唉!被燒得那么痛,就算不流淚,起碼也該說聲謝謝吧!早知道就不用那种笨方法,直接用殘余功力破空推入,就算失敗,起碼現在還有体力抗敵耍帥,不必像垃圾一般給人提來提去,還給當乳豬一樣烤……
  三名飛龍騎士對于少女那連猿猴都會為之惊駭的敏捷度亦感頭痛,不過,雖然他們一時還拿敵人沒辦法,至少也成功地阻斷了它的去向,讓這女孩沒法赶赴山的那頭,去干扰那邊的戰局。
  (哥哥!你千万不能有事啊!)
  妮儿目光望向上的那一邊,恨不得立刻插翅飛過去,卻偏偏苦無方法。而且身邊的弟兄死傷殆盡,只剩下手上這個沒什么用的人型垃圾。
  看著長期悲歡与共的伙伴們尸橫就地,少女心中的悲傷絕不亞于山前的兄長,只不過,對兄長安危的憂慮使她暫時壓下一切紛亂心情,全力找著突圍之路。
  天上那三頭大怪獸行動靈活,飄忽不定,偏生攻擊起來又比任何重裝武器更具威力,單只是在上空朝下噴火、扑擊,就叫人窮于應付,自己与石、花兩家正規軍大小數百戰,可從沒碰過這么棘手的東西。
  如果有天位力量在身,要飛天擊破這些麻煩東西當然不難,可惜現在則全是另一回事,此時此刻,可以用的方法似乎只有那一個了……
  源五郎一直在留心山的那頭,殺气与兵器的碰撞几乎停了,顯示戰斗亦已到了尾聲,該設法突圍過去,省得連蘭斯洛都落敗身死,自己就真的万死莫贖了。
  空中的龍騎隊不好應付,但自己預先留有余力,只要誘敵靠近,拼著三記星野天河劍當可以把他們解決。
  不過,這主意才一想,妮儿卻掉頭就跑,那三名飛龍騎士正全力防她突圍,壓根就沒想到她會忽然往反方向跑,措手不及下,直被她跑出半里,這才因為少女的停步而追上。
  源五郎被隨手扔在地上,口中呻吟,心里卻是大奇。妮儿此刻不管做什么,目的都一定是赶去援助蘭斯洛,可是,比速度,只憑天然体力的她再快也快不過飛龍;比力量,她根本打不到那么高的飛行物;要用詭計,那不太符合這丫頭的直線條腦筋。既然這樣,她停下來目的就只有一個,要用某种快而直接的方法,一舉干掉這三頭飛龍。
  “對不起啊!大家,我應該幫你們好好殮葬的,但是哥哥現在很危險,我得要立刻赶過去,所以……”
  少女往同伴橫尸的方向看了看,喃喃說了几句話,似乎在道歉著,情況危急,無法保留同伴們的遺体。會這么說,那代表她將要使用的心是波及范圍极廣的大型攻擊戰術。
  那會是什么技巧?龍族的族民与飛龍配合,便是傲視大陸的夢幻兵种,九州大戰時期,連魔族也畏懼三分,要以地界級數應付,那几乎是不太可能的……妮儿雙胖微閉,兩手快速地結著法印,口中念念有詞,神情專注。假如它是個魔法師,現在自然是在唱誦咒文,但源五郎知道,少女并不懂得魔導之術的相關知識,所以不該是在念咒行法。
  然而,當他以唇語讀出了少女所念誦的東西,一張臉几乎惊得白了。
  (老天!這是……白家的雙重禁咒曲!)
  七大宗門之一的白字世家,位于雷因斯境內,歷代高手除了鑽研太古魔道奧秘,也自各類魔法中獲益良多。特別是雷因斯這樣的千年古國,對關于天位資料保存得相當完善,雖然重要關鍵七零八落,但昔日天位強者的种种數据卻鉅細靡遺地記錄了下來,成了白家的高度机密。
  近兩千年的歲月中,憑著這些資料之助,白家确是先后出過几位天位高手,只是因為許多理由始終不為人知,就連同為白家的族人也不知。于此之外,則有更多出類拔萃的人才,對于所謂的天位進行理論式的研究、整理,与模擬實驗。
  由于資料不全,加上千百年來以訛傳訛,眾人對天位力量的推敲离事實越來越遠,這些實驗的結果多數都成了垃圾,但也有极少數中的少數,反而開啟了另一個武學新天地。好比白家六藝的武中無相,能夠以人心完美模擬出天心意識,盡管被自家歷代高手公認是“不可能練成的垃圾神技”,但在第八代當家主白世情手里,卻將之簡化延伸成“無相訣”,造福無數白家子孫,為白字世家的地位打下穩固基石。
  在這樣的反覆實驗中,誕生了白家六藝的絕學,只是因為其中有半數屬于“練成足以傲視天下,但能練成的机率比直接修煉至天位還低”的夢幻武學,在不足為外人道的心情下,白家六藝固然名震半邊天,但其全貌外人則并不清楚,所以,并沒有什么人知道,白家六藝中有一章“雙重禁咒曲”。
  這套絕技的始創人本身并非武道高手,但在魔法与太古魔道上卻极具心得,他研究天位奧秘時,由威力一項來著手:心想,資料中天位高手的一擊,威力能席卷數里,那只要能做到這种威力,是不是就可進入天位了呢?
  這個想法,當然与天位奧秘的真相差距甚遠,只是單純著眼于制造出強大的破坏力,那位先人參考武煉引神入体、倍增功力的秘法,融入黑魔法的技術,于是創出了雙重禁咒曲的絕技。
  顧名思義,這套絕學的理論基礎,是先像施放黑魔法中的攻擊咒文一般吟唱咒語,借助神明之力加強己身,再歸并本身內力,一同擊出,威力自然非同小可。這套絕學簡明扼要,照說不難上手,但因為其中有几大難關,解決技術需得同時兼并武學、魔法兩大范疇,白家子孫中兼學二者之人固然不乏其數,卻多半只是修習最簡單的回复咒文,未有皆通而大成者,而真正修成天位的高手,自對此模擬技術不屑一顧,是以年复一年,這套雙重禁咒曲末有人實際練成過,就在白家寶庫的角落中,乏人問津地流傳下來,直至如今……
  源五郎并不知道妮儿是怎樣學得此技,又是如何破解了其中實行上的難關。据己所知,雙重禁咒曲的咒力來源多是向黑魔法中的魔神借刀,制造出強大破坏力,就不知道她曾向哪一尊神明祈求?
  比大海更深沉的憂傷,
  比天空更青藍的悠遠……
  听見這兩句代表神明正体的開端語,源五郎險些像金魚一樣凸瞪著眼。
  竟是風之大陸的最大闇神,以無上黑暗之力統馭万千魔神的深藍魔王!就算是修煉數百年的优秀魔法師,也末必能与深藍魔王締結契約,進而借用其力,這丫頭是怎么修煉成功的?
  呃……那理由其實自己也大概猜得到。雷因斯的那位女王升下真是個足以媲美深藍魔王的恐怖人物啊!
  不過,這個亂七八糟的荒唐絕技,的确是自己所知道极少數几個純以地界推動,卻能造出近乎天位破坏力的招數;那也就是說……英雄救美沒机會了,先找地方避難吧!
  大海般的淡藍光輝,在少女周身鍍上一層氤氳光環,綁在腦后的馬尾無風自飄,神异的气氛籠罩四周。
  三名飛龍騎士瞧出情形不對,呼哨一聲,同時策龍盤旋下擊。
  大概猜到后果的源五郎則立即躲進妮儿身邊的咒語自護范圍,找好掩護。
  自九幽地淵之底复現,
  我以自身鮮血為誓,
  傳承彼幽間之力,
  賜予所能触及的一切,
  彼之判決!
  在最后那句“彼之判決”出口后,耀眼的光芒,猶如成千上万的藍寶石齊放光彩,瞬間將三道騎影卷入,似緩實快的往外擴張,夾帶強大能源的沖擊波摧毀著所經過的一切,將方圓半里的大范圍全數吞噬在內……
  繼承神龍血脈,紫鈺也有著相當卓越的第六感。此刻,這份第六感正不停地發出警告,如果對這男人下手,日后必然為此而后悔莫及。
  然而,和一向依從直覺行事的蘭斯洛不同,紫鈺宁愿相信自己的理智。很明顯的,在雙方血仇已經結下的此刻,這男人若是留下,定是重大威脅,甚至會危及族人,只要念及這一點,理智便壓下了胸中的不安,毫不留情地擊下。
  將要擊中,掌風甚至已經讓蘭斯洛額頭滲出血絲,忽然間蘭斯洛身形一矮……不!不是閃躲,而是他整個身体忽然陷進地底,像墜入流沙般沒入地下。
  (地底有人在動手腳!)
  紫鈺大怒,重掌再發,這一記附上了天位力量擊在地上,可以把數丈內的地面翻轉過來,敵人縱使再會藏匿,也難逃殺身之厄。
  掌力末吐,右側忽地響起相微勁風,有人偷襲,而且掌力修為已經到了不能忽視的地步,紫鈺無奈撤招,反手就与來人對上一掌。
  雙方互碰,紫鈺動也不動,輕而易舉地將來人震潰而退。
  “你們是什么人?”
  出手的是三個人,相似的眉宇,顯然是兄弟之親,身上穿著的服色正是四十大盜中人。三兄弟聯手接下紫鈺一掌,現在三人的右臂都破裂溢血。
  “帶老大快定!”
  三兄弟中為首那人忽地大喝:“請大哥珍重,日后卷土重來,必為弟兄們雪今日之恨!”
  在這聲大喝中,地上有某處明顯一震,跟著便快速向外移動。紫鈺想要追赶,但被這三人不顧死活地奮身擋住,一時搶不過去。
  紫鈺皺著眉頭,這三人的武功雖不足道,但比起其余的四十大盜那可高得太多,又有一套奇怪約合擊方式,若是早先全力出手,自己一方猝不及防,定然要付出极大代价,他們苦忍至今才露相,卻是為何?
  “讓開!我只要頭頭的腦袋!”
  兩相權衡,取其重者。蘭斯洛為人救走,再不設法追蹤,恐怕就會讓這個危險至极的男人死里逃生……
  對方沒有退讓的意思,反而排成一行,以左手抵著前人之背,擺出合擊陣勢。
  紫鈺目光收縮,從這三兄弟身上感覺到一絲奇特的气息。
  “死士?指揮你們的人是誰?還有人在背后控制這四十大盜?”
  這是歸納出來的結論,當然,對方并沒有承認。三人滿面悲壯之色,驀地一聲大喝,站在最后頭的那人爆成血粉。將全身真气狂升灌入前二人体內,跟著站在中間那人亦同一命運,將三人的真气集中于一人之內,激增至极限。
  站在最前頭的長兄,因為真气急速膨脹,渾身毛孔都滲出血珠,整個人化作一道血箭,向紫鈺激射而至。
  (好邪門、好霸道的倍增功力法!)
  紫鈺眉頭一揚,朱槍灌勁筆直擊出,兩股勁道一触,血箭炸成粉碎,紅珠漫天,紫鈺亦悶哼一聲,手臂微酸。
  這三人壓縮、激增功力的法門甚是獨到奇特,江湖中前所未見,自己一時失察著了道,手臂气血微亂,而給這一阻,要追蹤蘭斯洛就已晚了一步。
  (可是還是得追,不能讓那個男人……)
  正想尋覓,兩名部屬忽地大聲惊叫起來,飛龍們亦響起不安的低吼。
  耀眼的藍光,夾帶著沛然無匹的沖聲波吞噬一切,往這邊席卷而來。
  (莫非是天意!要我今日殺他不得!可恨!)
  紫鈺憤然一跺腳,飛身而起,擋在眾人身前,天位力量灌于朱槍,漫天槍影幻化中,朝那藍光迎上!
  巨響聲中,爆作漫天塵埃。
  艾爾鐵諾歷五大七年十月十日枯耳山上
  四十大盜全軍覆沒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在大陸上各個情報网間傳遞。盡管此事將造成的影響尚未浮現台面,大陸各方勢力也僅是以“通緝榜上排行第一的盜賊團被神奇殲滅”的心態來看待,不過在各勢力的最高層卻都以不尋常的高度重視,在搜集此事的相關資料。
  不久,“陸游的關門弟子、本代龍騎士敖紫鈺,率領飛龍騎士團重現人間,輕易殲滅四十大盜”的消息,由青樓的情報网散出去,立刻造成大陸上沸聲騰騰。
  月賢者陸游的小弟子!
  本代的龍騎士,龍神族一族之長!
  身兼昔日二圣、三賢者的絕世神通于一身,在天位新秀逐漸嶄露頭角的眼下,此人必是其中的佼佼者。
  沉寂兩千年之久的龍神族再度踏足人世,輕易剿滅了令石、花兩家困扰許久的四十大盜,展現其強橫實力。以這份強勢,會對當今大陸的勢力版圖造成多大沖擊?這點是每個人都想知道的。
  一時間,各大勢力無不絞盡腦汁,希望多獲得這個名叫“紫鈺”的神秘人物更多一些的資料。
  相形之下,四十大盜的敗亡,是否有殘党?殘党的下落?就是這片熱潮中被人忽視的地方。橫豎已經被消滅,過去的顯赫功績再也沒人會去注意,這就是江湖定理。
  然而,在一般人沒注意、不曉得的管道內,搜尋四十大盜殘党的工作,正如火如荼地展開,搜尋工作分別來自數個源頭,其中之一,自然是花家大總管花天桐的命令。
  當日紫鈺殲滅四十大盜,臨去前只要人向花家放話,四十大盜已滅,可以來這邊收拾善后。枯耳山上,樹拔土翻,滿目瘡痍,足以想見那一戰的慘烈,更慘的是焦尸、碎肉遍地,莫說是收拾善后,就算要統計死亡人數,那也是极為不易。
  不過,當手下的件件們辛苦地整理出檢驗報告,花天桐心中登時冷笑。那個什么叫紫鈺的家伙,必也是想利用擊潰四十大盜一事抬高身价,所以就算有漏网之魚,定也會秘而不宣。而在驗尸報告中,并沒有發現女子遺体,也沒有找到形似四十大盜首領的那名男子;換言之,四十大盜最重要的兩名首腦并未死于該役。
  找到他們,再予以誅殺,這是扳回顏面的唯一方法,不然,花家將因此而顏面無存。和那暴發戶石家不同,傳家歷史悠久的花字世家,受不得任何的恥辱,所以,花天桐發動花字世家的情報网,搜尋那兩名匪酋的下落。
  然而,花天桐并不曉得,仵作團在向他提出報告前,其中已有數人將同樣的報告經秘密管道送至香格里拉;而在他發動手下勢力搜尋的同時,青樓、石家、麥第奇家,甚至艾爾鐵諾境外的三大世家,也分別為了不同的理由,透過管道積极搜尋那兩人的下落。
  大陸上七大宗門全力發動,找尋蘭斯洛、妮儿兩兄妹的下落,盡管不張揚,但細密的程度快要將整塊大陸掀翻過來,然而,距离枯耳山之役已過四天,兩人迄今蹤跡杳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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