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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窗縫里的那只手




  夜色終于降臨了。
  這是個看不見月亮的夜晚,云層挺厚,像一塊塊棉絮似地堆在天上。只在云層与云層之間的縫隙里,才能看到几顆疏疏落落的星星。
  大海失去了往日的喧嘩,仿佛變得十分宁靜。
  兩個孩子吃了一頓很不錯的晚餐,便悄無聲息地离開了巴林叔叔的宿舍。巴林叔叔跟出來,神色非常不安。
  “我看算了,還是我去吧。”
  “你怎么啦?巴林叔叔。”楊天道,“跟我媽似的,這也不放心,那也不放!”
  巴林叔叔只好不說了:“行,就這么著吧。不過你們千万要小心!別忘了和我聯系。”
  “知道了。”楊天朝方洁揮了下手,兩條小小的身影机敏地隱沒在濃濃的夜色里。
  由于白天勘察了地形,他們很快就找到了那個地方。
  哦,果然,那灰屋頂下的窗子亮起了燈光。一個黑色的身影映在窗戶上,無疑是姓安的。
  楊天迅速地上了樹,歪頭對下邊的方洁道:“告訴巴林叔叔,姓安的沒有出門。”
  方洁馬上打開對講机,壓低嗓門儿傳遞出第一條消息:“巴林叔叔,姓安的在家!”
  巴林叔叔的聲音傳進她的耳朵:“就他一個人嗎?那個大胡子來沒來?”
  “好像沒有,就他一個。”
  “不要好像,情報要准确!”
  這時楊天已上了樹,方洁讓他注意一下,看看大胡子在不在屋里。
  “不在,窗上只有一個身影。”
  方洁复述道:“大胡子不在,只有一個身影。”
  “密切觀察,多加小心!”巴林叔叔叮囑道。
  “知道了。”方洁關閉了對講机。
  楊天的身影在樹上移動著,他在選擇最佳位置。
  “好像不行,方洁。我沒法看見屋里的情景。”
  “不是有一條窗縫儿嗎?”
  “是倒是,可我只能看到那條窗縫儿,其它的什么也看不見。”楊天的聲音听上去很著急。
  “你再調整一下望遠鏡!”
  “沒用,這個破望遠鏡的倍數不夠。”楊天從樹上下來了,“咱們得重新選一個地方。”
  方洁也想不出什么辦法,只得同意了。他們离開那棵樹,順著石叢往前移動著,漸漸地离那座房子近了。四周靜悄悄的,除了蟋蟀的鳴叫,再也听不到其它聲音了。
  云層飄開一些,露出了小半個月亮。
  “慢一點儿,留神被人發現。”方洁小聲叮囑道。
  楊天點點頭,在一塊石頭后邊停了下來。他把望遠鏡舉到眼前,認真地瞄准了那個窗縫儿。
  “看得見嗎?”
  “還是不行。”楊天把望遠鏡遞給她。
  方洁看了一會儿,把望遠鏡還給楊天。是的,那條縫儿太窄了,根本不可能看到屋里的情景。
  兩個孩子沒了主意。
  就這么呆下去當然不行,楊天靠在石頭上,使勁儿眨巴著眼皮,然后朝那房子努努嘴:“喂,你敢和我過去看看嗎?敢不敢?”
  “別,巴林叔叔不許我們冒險!”
  “怕什么,我們不告訴他不就得了。”
  “那不成,我得跟他商量商量。”
  楊天一把按住了她手里的移動電話:“你瘋啦!你告訴他,他還會讓我們干嗎?”
  女孩子猶豫不決,楊天趁机把移動電話抓到手里:“沒事儿,跟我來!我就不信會怎么樣!”
  不等方洁再開口,男孩子已經繞過了石頭。方洁只得跟了上去。他們向前摸索了一段,而后伏下身來向前爬行。前邊的地勢似乎平坦些,這很不利于他們的隱蔽。楊天伏在地上觀察著四周,找不到可以隱身的地方。
  “喂。”他壓低嗓門儿對身旁的方洁道,“咱們必須快速沖到那牆根儿下,你行么?”
  方洁點點頭:“行,我跟著你。”
  兩個人像小松鼠似地躍起來,机敏地竄到了窗下的陰影里。這里是房子的后山牆,房門在另一邊。兩個人擠在一起,一動也不敢動。
  就這么呆了一會儿,呼吸基本上平靜了。
  楊天朝女孩子使了個眼色,二人慢慢地抬起了身子。窗戶离這儿還有几尺遠,他們貼著牆壁摸了過去。
  行了,只要移開那個空花盆就能看見了。窗縫儿有一寸來寬。
  楊天探出雙手,輕輕地捧住那個花盆,慢慢地移到了一邊。好了,可以看了。
  他緩緩地欠起身來,將左眼湊近了窗縫儿。
  天哪!不看則已,一看他就嚇呆了。就在他眼皮底下,一只血手正在緩慢地彎曲著。血手的下面,暴露著一堆動物的內髒。
  楊天雙推一軟,無法克制地坐到了地上。
  方洁看出了他的表情變化,伸手碰了碰他的胳膊。男孩子沒有反應。她直起腰,把頭伸向那窗縫儿。楊天猛醒過來,一把捂住了她的眼睛。
  容不得她做出任何表示,男孩子拉上她便走,那模樣是方洁從來沒有見過的。二人很快就鑽進了一片草叢,楊天癱倒在地上。
  “唔,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方洁不知所措地望著他那張蒼白的臉,顫聲問道:“怎么回事儿?你看見什么了?”
  “兔子……”
  “哦,你看見兔子了?”方洁一惊。
  “安……姓安的在解剖兔子!”
  按說這應該是意料之中的事。姓安的既然得到了兔子,當然不會炖成紅燒肉,他明明是用來研究的,解剖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可是乍看見那只血手,擱在誰頭上也不會無動于衷。更何況楊天總歸是個孩子。
  他慶幸沒有讓方洁看到那情景。
  “快,通知巴林叔叔!”楊天終于坐了起來。
  兩個人急匆匆地打開對講机,接電話的是米楠阿姨。
  “請說話,發現了什么?”
  楊天低聲答道:“姓安的在解剖只兔子!”
  “哦!”米楠阿姨吃了一惊,隨后道,“回來,博士讓你們馬上回來!”
  原來他們都在巴林叔叔那里。
  楊天關閉了移動電話,叫上方洁离開了草叢。
  三個大人果然都在。听了楊天的敘述,巴林叔叔第一個站了起來。
  “我想不能再猶豫了,咱們必須抓住現場!”
  “抓人?”博士脫口而出,“你要抓人?”
  “不是抓人。”巴林叔叔焦急地解釋道,“主要是抓住那個現場。在姓安的把解剖物處理掉之前,我們必須把它弄到手!因為那是所有問題的關鍵!”
  博士明白了:“噢,是的。你說得對。米楠,你和兩個孩子呆在這里,那邊由我和巴林去處理。”
  “不,你們倆不夠。要去一起去。”米楠阿姨道。
  巴林和博士交換了一下眼色,接受了這個意見。于是一行人快步离開了房間。徑直朝姓安的那座小屋而來。米楠叫大伙儿分散開,以免對方發覺。
  “對,咱們分成三路。”巴林叔叔比划了一下,“你們倆跟著博士。楊天,你是男孩子,我就不多說什么了。”
  “沒問題!”楊天鄭重地點點頭。
  他們分成左中右三路,悄無聲息地鑽進了夜色里。
  小風從大海的方向吹來,使這夏日的夜晚透出些令人愜意的涼爽。而愜意的夜晚卻在悄悄發生著一件使孩子們長久無法忘怀的、甚至算得上終生難忘的恐怖事件。在以后的許多年里,月牙灣的這一夜始終像夢魘般地烙在他們的心上,什么時候想起來,都仿佛發生在昨天。他們從中懂得了很多在平時無法懂得的道理,包括如何作人以及如何面對我們眼前這個世界。
  那座灰屋頂的房子越來越近了,博士在楊天的攙扶下仍然走得气喘噓噓。
  “看,博士。”方洁指那窗戶上的身影,“他還在。”
  “唔,是的是的。快!”博士用力地扶著楊天的肩膀。
  突然,一個很熟悉的聲音傳進了他們的耳鼓。在這寂靜的夜晚,那聲音是如此的清晰、如此令人惊心動魄。
  槍聲,那是槍聲!
  博士和兩個孩子怔在了那里,他們沒有听見玻璃被擊碎的聲音,僅僅看到那窗上的身影歪了一下,隨即便朝后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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