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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爾


(俄)弗·米哈諾夫斯基

  “瓦蓮京娜”號飛船正一直飛向太陽系。工作人員都來到休息艙,想到就要回到故鄉地球了,每個人都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
  對儀器自動記錄下來的資料進行分析研究之后,工作人員已經大致掌握了附近空間的情況。高級天体生物學家安加指著顯示器上依稀可辨的小麻點,認為該好好研究一下這些天体。但馬上有人進行反駁,認為這些東西根本算不上是天体,只是些小的碎石塊而已,在那上面不可能找到什么。船長倒是傾向于安加,同意安加和她丈夫,年輕的核物理學家列昂,還有領航員一起乘上交通艇离開“瓦蓮京娜”號飛船,向最大的一顆小行星飛去。
  交通艇按計划先繞小行星轉了几圈,然后才降落到上面。
  列昂一踏上這顆小行星,就產生了一种非常奇特的感覺,似乎有一股電流刺進了他身上的每一根神經和每一個細胞,腦子里不由自主地閃現出几句詩。
  這三個身著橙黃色宇航服的人在失重狀態下晃晃悠悠地邁著步子,小心翼翼地朝前走。載著各种勘察儀器的自控車跟著他們一起慢慢向前移動。他們不停地收集星球表層物質的樣品,放進自控車里。安加忽然發現一個奇怪的東西,撿起來一看,是一個殼狀半透明的物体。列昂和領航員對此都不屑一顧,認為這只是一小塊石灰岩的碎片而已。安加卻認為這可能是某种生物的殼皮,她把這不明物体放進了車里。
  三人小組返回“瓦蓮京娜”號后,小組長安加向船長匯報了此行的情況,并特別提到了那個半透明物体,她希望在回地球之前再做一些分析。船長卻認為安加將一無所獲。
  一個年輕的艾爾背著重殼,艱難地移動著短小的腹足,朝著小溪的方向爬去。他一直是利用晦星磁力線的指引來移動位置的,這次他著陸時受到晦星磁場干扰,偏离了原定方位。
  現在去小溪的路程要比預計的遠多了,但他仍在不屈不撓地前進。
  艾爾們居住在晦星附近的各個小行星上,從來沒有一個艾爾到晦星上來過,而這個剛破殼而出的名叫甘加龍的小艾爾,憑著他的好奇和執著,已經多次踏上了晦星。
  甘加龍終于爬到了小溪。他的腹足被重殼壓得酸痛無力,到了水里后才覺得稍好一些。他和平他艾爾一樣,怎么也不能适應重力,一到晦星上就不能行動自如。他們只有在完全失重或近于完全失重的狀態下才是最舒服的。
  甘加龍回到了自己的小行星。老艾爾看見他一副筋疲力盡的樣子,忍不住問他為什么三番兩次要到那由重力統治的晦星上去。甘加龍說他想見到那里的水和生命。其實他自己也說不清為什么,那地方并不适合艾爾們居祝多少年來,艾爾們一直在宇宙中沿著無所不在的磁力線旅行,他們生活在失重狀態中,靠著光線的滋養,一代代更替衍生。他們從沒有感到自己与這個世界有絲毫不和諧之處,他們是這個世界創造的,也是這個世界的一部分。
  艾爾們的甲殼、骨骼与其周圍世界緊密相連,同出于各种礦物質,构成成分的比例也一樣。甘加龍惊异地發現,晦星上的生命,甚至智能生物完全可以依靠另一种基礎生存。他夢想艾爾們能移居到晦星上去,但他知道那里的重力會要了他們的命。
  甘加龍凝望著夜空,無法驅散种种思緒。突然在漆黑的茫茫太空中,一顆星星驟然閃亮,從無邊無際的虛無中出現。
  它從內部往外噴射火焰,越來越大,在一瞬間停止了變化,接著便迅速變小,亮度也隨之減弱。甘加龍和平他艾爾們都看到一個尖頭怪物從那個大星体上分离出來,冒著一股光亮奪目的火柱,朝他們所在的主行星飛來。那個古怪的尖頭物体停在主行星上,從里面走出三個橙黃色的怪物。他們搖搖晃晃地輪流移動兩條下肢,旁邊還有一個不明物体也跟著移動。
  當怪物走近艾爾們的圣地時,他們意識到,這三個家伙來自不可思議的另一世界,而且正是他們長期尋找的智能生物。
  艾爾們曾在主行星上立了一些柱子,凡艾爾們所經之地都有,這已成為艾爾們行蹤的密碼。艾爾們從遠古傳說中得知,他們的祖先是被起飛离故土的。所以他們決定,在柱群构成的圣地安放一個死了的艾爾的甲殼。真正的智能生物是會明白這殼皮的來歷和含義的。如果他們希望与艾爾們建立聯系,柱子會為他們指路,只是破譯這些密碼需要相當長的時間。
  甘加龍好奇地注視著那個中等個子的外來者,因為他發現,當他心中涌現出几句詩的時候,那中等個儿似乎有某种反應。甘加龍繼續默默地發出韻律信號,試圖与中等個儿接触。
  三個外來者鑽進尖頭怪物,怪物噴著火柱飛遠了。甘加龍用生物波跟蹤中等個儿,他的意識里浮現出一個表面蕩漾著蔚藍色水波的巨大星球,他頓時把去晦星的愿望拋在了腦后。
  外來者越飛越遠了。甘加龍發出他所能發出的最強信號,与那中等個儿作了最后一次聯系。他的腦海中又出現了那個藍色星球,它比晦星不知要美多少倍,一望無際的綠洲,縱橫其間的河流。甘加龍确信艾爾們應該飛到那個藍色星球上去。他急著去安排艾爾們練習飛行隊列,因為在需要飛好多年的長途跋涉中,艾爾們既不能彼此相撞,又不能相距太遠。
  艾爾們上路了。參加此次遠征的都是最年輕力壯的艾爾,他們從宇宙中的電磁場和平他力場中攝取能量。艾爾們一隊隊地布滿四面八方,宛如不見盡頭的層層波浪。
  地球上發生了轟動全球的事件,各個地方都接收到一种來歷不明的信號。信號非常微弱,只有用高靈敏度的儀器才能勉強捕捉到,這引起了人們的普遍興趣。有一名監听者回想起多年前著名的“瓦蓮京娜”號遠航考察歸來后,高級天体生物學家安加——當時還是個年輕婦女,后來成為全球著名科學家——帶回一小塊半透明殼皮。她到處宣傳,說這不是一塊普通岩片,而是某种生物的甲殼,但她卻拿不出證据。
  監听仍在進行。已經查明,這些信號的發源地正迅速圍繞地球旋轉,并不斷改變其旋轉面。盡管這些信號帶有某种規律,但就連科學城的電腦也不能破譯。世界各地的短波無線電愛好者不斷緊張地交換意見。一名新加坡無線電愛好者發出消息,說他發現信號似乎有兩層,一層是波長极短的生物波,另一層具有某种內部規律,令人聯想起詩句。
  突然,信號消失了,一切都停止了。
  地球体積之大,完全超出了艾爾們的預料。他們越接近地球便越感到地球大得無邊無際。甘加龍甚至想命令艾爾們返航了。但他計算了一下每個艾爾的脈沖和所處空間的地球引力之后,惊恐地發現,艾爾們憑其力量和能量已不能掙脫地球引力的控制了。他們現在已成了地球的俘虜,雖然他們的腹足還未碰到地面。現在必須盡量節約能量的消耗。甘加龍下令:“立即停止一切交談!”
  在澳大利亞的小鎮特里斯達溫居住著一對德高望重的老夫婦,他們退休后就一直居住在這幽靜的郊區,每天都准時到戶外散步。他們經常向人們講述曾經參加過的宇宙航行和那艘老飛船“瓦蓮京娜”號。妻子安加最喜歡講她在一顆小行星上降落的事,她相信那些小行星上有生命存在。她還講到丈夫列昂曾接收到一种神秘的生物波,但聯系突然中斷了。
  這天傍晚老夫婦又出去散步。他們順著一條長滿野草的小路一直向池塘走去。突然安加喊了起來:“一顆星星落下來了,落到池塘里了。”列昂嘲諷她說,一個科學家怎么會說這种話,星星是從不會掉下來的。安加仍凝望著前方,感歎著:“快瞧呀,好多星星落下來了!簡直是流星雨!”列昂剛要反駁,但向前一望,一种從未見過的奇觀使他惊呆了,光芒四射的流星如傾盆大雨落入池塘,壯觀极了。列昂驀地体會到心中有一种奇怪的躁動不安的感覺,似乎早已遺忘的某件事在他心中翻騰。流星雨猝然停了,一切又恢复了原樣。列昂像被前面的什么東西吸引著,拉著安加往前走。
  艾爾們被巨大的地心引力往下拽,飛速落入地球的怀抱。
  他們還算走運,掉到了水里,他們對水是熟悉的。如果掉在陸地上,他們將無法适應重力。這里的電磁場強度很低,能量補充成了大問題,而艾爾們自身貯存的能量已快耗盡了。甘加龍正一籌莫展地計算著艾爾們在這星球上還能生存多久,忽然他那靈敏的分析器官接收到一种具有思維信息的聲波,頻率都非常清晰。接著他看到了遠處發出聲波的兩個生物,正慢慢地移動著,和主行星上外來者的動作一樣。甘加龍恍然大悟,這兩位就是當年到主行星上去的三個外來者中的兩個。
  他激動万分,當年他曾成功地与其中一個建立了生物波聯系,如果能再次聯系上,艾爾們就能找到出路了。
  安加和列昂在小山坡上坐下休息。列昂被一种奇异的感覺弄得惊慌不安。突然他睜開眼睛,喃喃地自言自語,說他剛才感到在小行星上有生物。還說那些生物就在這里,他們快要死了,他們需要援救太陽系各大新聞媒介同時報道了列昂夫婦与天外來客的相遇。一艘運載天外來客的飛船即將起航,把他們送到离地球不遠的小行星上去,他們將在那儿的失重狀態下生活,直到人類找到与他們相互交談的方法。公眾對列昂寄予很大希望,因為他是全世界唯一的一個曾兩次与外來者建立生物波聯系的人,相信他能找到与這些外星生物溝通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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