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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部:絕處逢生情義深重


  白老大分明是要我交代遺言了!
  我竭力令得自己鎮定,道:“我有一個表妹,在美國讀書,渡假回來,卻為令郎派人綁去,尚祈令郎,將之放出!”
  我此言一出,白老大面色,不禁微微一變,兩道嚴厲無匹的目光,立時向白奇偉掃去,白奇偉想是心中發慌,道:“早已放了她了!”
  我也知道紅紅早被他們,放了出來。而我之所以要對白老大提出這個要求,便是要由奇偉在倉惶之間,講出這句話來!
  我一听得他如此說法,心中暗暗高興。道:“白老大,我表妹一點也不會武功,只是一個學生,尚希望令郎不曾難為了她!”
  這時候,白老大的面色。鐵也似青,眾人之中,也響起了一片竊竊私議之聲。我知道,至少在這件事上,眾人的同情,是在我這一邊。好一會,只听得白老大道:“奇偉,這位小姐,若是有什么差池,我要你的命!”白奇偉的態度,狼狽之极!
  他此際,心中一定對于剛才的失言,感到后悔之极!因為,如果他一口否認的話,我也絕無證据,可以說那是他們的事。
  而我之所以說他還沒有放人,而不指責他綁人,也是這個緣故,因為我如果指責他綁人的話,他下意識的反應,便是否認。如今,我指責他沒有放人,他下意識的反應,仍是否認,但是他否認了沒有放人,便等于是承認了曾經綁過人!
  當下,白奇偉低著頭,說了一個“是”字。
  白老大回過頭來,道:“衛兄弟,這件事,确是小犬之錯,我一定會重重處罰他的。但是,你卻仍然不能生离此處!”
  我一聲長笑,道:“白老大,我既然闖了進來,自然是冒著奇險,死而無冤,但是,我卻要將話講完才行!”白老大點頭道:“你說。”
  我道:“事情之起,乃是于司庫曾經來找過我,而我沒有答應他!”白老大道:“這個我們知道。”我又道:“于司庫之死,自然是罪有應得,但是他死得极慘,死前,只怕受過极重的拷打!”白老大一怔,道:“沒有這种事,他是中毒而死的。”我一笑,道:“中毒?警方有于司庫死情的詳細紀錄,這并不是我能夠憑空捏造的事,而我相信,一定有人,以极其殘酷的方法,想在他口中,將藏這宗財富的地點,講了出來!”
  白老大默不作聲,有人叫道:“白老大,還听他胡謅作什么?”我立即又道:“還有,我的一個朋友,是全然不會武的,也被打成了重傷!”
  白老大轉頭,向白奇偉望了一眼,仍然不說話,我又將所有的事,約略地講了一遍,只是隱起了我和秦正器的關系不說。白老大緩緩地點了點頭,道:“衛兄弟,我知道了,你的确是好漢行徑。”
  我一听此言,心中不禁大喜。
  但是白老大立即又道:“但是,七幫十八會的這個秘密,卻絕對不能外,念在你是一條漢子……”他講到此處,一抖手,晶光一閃,手中已經多了一柄七寸來長,寒光耀目的匕首。
  我心中猛地一震,白老大已將匕首柄向我,遞了過來,道:“接住了!”我茫然地伸手,接了過來。
  白老大道:“我手下不殺好漢,你以這柄匕首,自盡了吧,這是上海小刀會大阿哥的遺物,用來自殺,也不辱沒了你!”
  我握住了匕首,手不禁微微地發抖來。
  在我的一生之中,不知經歷過了多少出死人生的事情,但是在每一次生死關頭,都是決定于俄頃之間,事后想想,不免一身冷汗,在當時,卻是將生死置之度外,全無感覺。
  像如今這樣,要以一柄匕首來自盡,而且還是出于為人所逼,卻還是頭一遭!
  白老大歎了一口气,道:“衛兄弟,你不必猶豫了,就算我肯放過你,其他弟兄,也必然不答應,你可以問一問,只要有一位弟兄,說你可以走,我立即恭送你离開這里!”
  我抬起頭來,向眾人望去,每一個人,都像是石頭雕出的那樣,都一動也不動的站著。
  有几個人,面上露出得意的神色,有几個人,面上漠然毫無表情,有几個人,面色像是對我,十分同情,但是,卻沒有一個人動一動,也沒有一個人出聲!
  我強笑了一下,道:“白老大,不論如何,我對你為人,仍然是十分佩服,令郎行事如此不堪,尚祈你莫徇私情,令我死后,也難以瞑目!”
  白老大道:“這件事,你盡可放心!”
  我低下頭來,望著那柄鋒利已极的匕首。我看了并沒有多久,一橫心,手腕一翻,一匕首便向自己的心窩剌出!那時候,我實是自知必死,因為我絕無法逃生的可能!可是,就在我手腕翻起的一瞬間,眼前突然一黑,伸手不見五指!
  那變故雖是突如其來,可是我几乎連發怔都未曾,便向側疾躍而開!
  而在我疾躍而開之際,我覺出身旁,有一股強風掠過,那當然是白老大的一掌!
  我躍開之后,立即站定不動。因為在漆也似黑的境地中,白老大也不可能知道我在那里,我必須利用這個机會逃出去,我甚至不知道可供我利用的机會是多少,是几秒鐘,還是几分鐘!
  黑暗之中,只听得白老大的聲音道:“誰也不要走動!”我剛想身形一矮,藏入桌子底下,但一听得白老大如此說法,我卻不敢再動。
  因為這時候,人人都听了白老大的吩咐,不敢動彈,我只要一動的話,雖然在黑暗之中,白老大一樣看不到我,但是,以白老大在中國武術上的造詣而論,我就算再小心,他也必然听到一點聲息,而他必然可以向我襲擊的!
  在那几秒鐘寂靜無比的時間之中,我經歷了一生之中,從來也未曾經歷過的焦急,我身上已經汗出如漿,只听得白老大又道:“衛兄弟,想不到你在我們這里,竟然還有內應!”白老大的聲音,在黑暗中听來,更加庄嚴之极,我屏住了气息,不敢出聲。
  白老大說我在這里有內應,他卻是料錯了!
  這里的電燈,如何會突然熄滅,我心中也是莫名其妙!
  白老大的話,才一出口,突然在黑暗之中,离我足有兩丈開外的地方,響起了“我的”聲音!
  那的的确确是我的聲音,連我自己,也分辨不出那聲音和我口中所發的,有什么不同,我當時心中的奇怪,實是難以言喻!因為我分明站在這里,如何,我的聲音會在兩丈之外響起呢?只听得“我的”聲音道:“白老大,你猜錯了,我并無內應……”
  “我的”聲音才講到此處,突然听得白老大“哼”地一聲,緊接著,“轟”地一聲,和“乒乓”之聲,不絕于耳!
  在那剎那間,我明白了!
  那一定是有一個极善模仿他人聲音的人,模仿了我的聲音,在另一隅發聲,他的目的,是在轉移白老大和眾人的注意力,好給我以逃走的机會!在黑暗之中,我沒有法子知道那是什么人,我怀著對這個不知名的恩人,极度感激的心情,根据記憶力,身形一閃,閃到了門旁,我一到門旁,室中因為白老大發掌循聲擊出,已經十分混亂,我的移動,也沒有人發覺,我立即打開了門,閃身而出。
  我剛一出門,便听得有人叫道:“衛斯理走了!”我倚住了門,喘了一口气,四面一看,身形一伏,已經來到了一張沙發的背后,伏了一伏。
  也就在此際,我又听得室中,“我的”聲音叫道:“姓衛的在此!”我連忙又閃身而起,到了電梯旁邊,電梯門恰㩦開著,我一閃而入,按動了電鈕,電梯門自動關上。在電梯門將關未關之際,只听得白老大一聲怒吼,叱道:“好畜牲!”
  我不知道白老大的這一聲怒叱,是什么意思。事實上,我也根本不可能去追究白老大的怒叱,是什么意思,因為電梯的門一關上,便已經向上,升了上去。
  沒有多久,電梯一停,門打了開來,我立即閃身而出,只見兩個中年人守在電梯之旁,道:“咦,秦兄弟,會散了么?”
  我道:“還沒有,但是我有事,先走一步。”
  那兩個中年人道:“可有白老大的命令?”
  我向前踏出了一步,道:“有!”那兩個中年人一伸手,道:“拿來!”我又向前走出了一步,雙臂一振,倏地出手,那兩個中年人立即后退時,我已經拿住了他們的脈門!那兩個中年人面色一變,道:“秦兄弟,這……是什么意思?”我向前看去,只見窗戶外面,可以看到黑沉沉的海,我立即道:“對不起,暫時要委屈你們一下!”那兩個中年人厲聲道:“你絕逃不開這個島的!”
  我雙手向怀中一帶,將那兩個中年人,一齊向我怀中,扯出了一步,他們兩人,手腕被我拿住,實是沒有掙扎的余地。
  被我扯出一步之后,他們兩人一跌,“砰”地一聲,頭和頭相撞,立時昏了過去!
  我不再耽擱,雙手一松,向外掠去,迅即掠出了窗口就地一滾,滾出了兩三丈。向海灘邊上,一直奔了出去,來到了海邊上,我不禁呆住了!
  海邊上,海水茫茫,映著星月微光,并沒有船只,我若是不离開這個荒島,可以說是必死無疑,既沒有船只,我只有試一試游水了!
  我呆了片刻,身形一聳,已從一塊石之上,向海中躍了下去。
  “扑通”一聲,我沒入了海水之中,又立即浮了起來。也就在這時候,我看到海邊的一個洞中,突然有手電筒的光芒,閃了一閃,同時。听得一個中年婦女的聲音叫道:“是衛先生么?快過來,向外面游去,你是逃不出去的!”
  我浮在水中,向上看去,只見岸上已有人影閃動。
  如今,我必須面臨抉擇,是听那個中年婦女的話,向她游過去呢,還是向前游出?
  向前游出,前面是茫茫大海,就算是能逃脫白老大等人的追蹤,是否能夠游到陸地,也還有疑問,那中年婦人的聲音,可能是誘惑我前去的,但也有可能,是真正來救我出險的。
  我只是考慮了极短的時間,我想到了會場的電燈,突然熄滅,又有人模仿了我的聲音,轉移了白老大的注意力,使我能逃到了海邊,可知在這里,一定有著同情我的人在!因此,我立即向電筒閃耀之處游去。
  等我游近了那個洞,已經听得有几個人,跳落水中的聲音!我爬上了洞,只听得黑暗之中,那中年婦人的聲音,又傳了過來,道:“快進來!快!”我向前走去,道:“你是什么人?”那中年婦女道:“禁聲!”
  她手中的電筒,不住地一閃一閃,引著我向前面走去,我竭力想辨清她的模樣,但是卻只能看到她的背影,只見她穿著一套黑色的衫褲,身形佝僂,看來年紀,比我想像中還要大。約莫向前,走出了十來公尺,那中年婦女停了下來,道:“你在這里,千万不要出聲,更不要出去,我會再來看你的。”
  我低聲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且容我謝你救命之恩!”那中年婦女道:“救你的不是我,你何必謝我?我只不過是奉命行事罷了!”她話一講完,便立即向外面走了出去。
  我略為松了一口气,坐了下來。時間一久,我已經可以在黑暗中略略辨清自己所在,是一個小小的山洞。
  山洞的一角,有一張床,卻只有床板,我在床沿坐了下來,發現床旁邊,還有許多洋娃娃之類的儿童玩具,那究竟是什么地方,我實在莫名其妙。
  我等了一個來鐘頭,不見有什么動靜,便脫下了身上的濕衣服擰干了,重又穿上,當然那令得我极其不舒服,但是在這樣的情形之下,只要能平安离開,已經算是幸事了!
  我以臂作枕,在那張床上,躺了下來。
  我發現那張床很短,只能給儿童睡的,任何成人,都不會夠長的。我忽然想起神鞭三矮子來,只有他們,才會要這樣的小床。難道竟是他們救了我?我立即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因為神鞭三矮,只不過是生得矮小,像是儿童而已,他們卻已經是几十歲的人了。絕不會再有玩弄洋娃娃的童心的。
  這個地方,看來曾像是作為一個孩子的秘密地方,我自己,在童年時候,也有一個只有我一個人知道的秘密地方,那是一間祠堂的后屋,從來也沒有人到之處,我每逢什么人也不想見的時候,便一個人在這個秘密地方,呆了半天。
  那么,如今,救了我的,竟是一個孩子么?
  這似乎更其不可思議了!我心中不斷地思索著,雖然我已經十分疲倦,但是卻沒有睡意。
  因為我雖然暫時逃脫了白老大等人的追蹤,但究竟還身在荒島之上,他們是不是永遠不曾發現我的蹤跡,而我又能不能安然离開此處呢?
  我想了許久,看了看手表,已經是凌晨四時光景了,也正在這個時候,我听得一陣腳步聲,傳了進來,我整個人緊張起來。几乎成了僅在那張床上一樣,一動也不動。不一會那腳步聲,已經來到了近前。
  我正想發問時,那人已經開口,道:“他們沒有找到這里來么?”
  我一听,正是那中年婦人的聲音,才松了一口气,道:“沒有人來過。”
  那中年婦女道:“你跟我來吧,我已經為你准備好一艘快艇了!”
  我呆了一呆,道:“你究竟是奉什么人之命,來救我的?”
  那中年婦人見問,突然長長地歎了一口气,道:“不必……說了!”我听出她的語音之中充滿了悲傷,心中不禁更是大奇,趁她不覺,我一伸手,奪過了她手中的電筒,將之打亮。
  電筒的光芒。直沖上洞頂,我已經可以看清對方,約莫六十上下年紀,滿面淚痕,正在哭泣。
  我立即道:“大娘,究竟是為了什么?”
  那中年婦女默默地搖了搖頭,道:“別說了!”她一伸手,按熄了電筒,道:“跟我來吧!”她一面說,一面便向外走去。我只得跟在她的后面,來到了那洞口子上,向下望去,只見已有一艘快艇,泊在洞邊。我向那快艇,望了一眼,又轉過頭來,道:“大娘,你一定要告訴我,救我的是誰,我要謝他!”
  那中年婦女又歎了一口气,道:“只怕你已經不能向她道謝了!”
  我吃了一惊。道:“為什么?”
  那中年婦女,又流下淚來,道:“她問我……你是不是已經脫了險,唉,她自己已到了這等地步,但是卻還念著你!”
  我急得握住了她的手,道:“誰,你說的究竟是什么人啊?”
  那中年婦女抬起頭來,望了我半晌,道:“如果你竟想不到救你的是什么人,那么,真的枉她救你一場了!”我呆了半晌,心念電轉,陡地失聲道:“難道……難道是她?”
  那中年婦女們望著我,不出聲,我補充了一句,道:“是白素,白小姐?”
  我剛才在想那救我的是什么人之際,陡地想起,我的藏身之所,既然是一個孩子的秘密地方,在這個荒島上長大的孩子,除了白奇偉和白素兩人之外,還會有什么人?
  而救我的,當然不是白奇偉,那就不問可知,一定是白素了!
  只見那中年婦女,點了點頭。
  我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忙道:“那么,她如今怎么樣了?”
  那中年婦女道:“你……別問了,快走吧!”
  我發急道:“不行,你一定得講給我听!她如今怎樣了?”
  那中年婦女哭得更其哀切,道:“可怜的孩子,我從小看著她長大,如今……只怕她反倒要比我先离開這個世界了!”我一听得她講出這樣的話來,不由得如同五雷轟頂,呆若木雞!
  中年婦女抹了抹眼淚,道:“你快走吧,不要辜負了她的一番心意!”
  我想了一想,道:“我不能走,她為了救我,竟有生命之危,我如果离去,還算是什么人?你帶我去看她!”
  中年婦女忙道:“衛先生,你在胡說些什么?”
  在我知道了,將我在這樣的險境之中救出來的,竟是白素的時候,我心情的激動,實在是難以言喻!我不是不知道,如果我不趁此机會离去的話,可能永遠沒有机會离開這個荒島了!但是,白素生命垂危,我又怎么能不去看一看她?
  我并不是易于沖動的人,但卻是极重感情的人,我的決定,實已不可改變!當下我道:“你放心,白小姐并沒有救錯人,我無論如何,一定要去看她,一定要去!”
  那中年婦女呆住了不出聲,好一會,才道:“衛先生,小姐如果見到了你,她會永遠恨我的。”我道:“我可以向她說明,不關你的事!”
  我一面說,一面已經一個轉身,又向島上掠去!
  我只听得那中年婦女,發出了隱隱她一聲長歎,已經看到前面,三條矮小的人影,疾閃而至,喝道:“什么人?”我立即站定身形,道:“衛斯理!”來的三人,自然是神鞭三矮,他們一听我報出了姓名,也不禁一呆!
  我見神鞭三矮在猶豫,立即又道:“快帶我去見白老大!”
  神鞭三矮齊聲道:“你在弄些什么花樣?”我冷笑一聲,道:“我本來已可從容离去,如今又來自投羅网,還有什么花樣可弄,快帶我去!”
  神鞭三矮道:“請你走在前面。”
  那時候,我心中除了想要見到白素之外,實是沒有其他的愿望,而且我也根本沒有心神去想到“害怕”兩個字。
  我一听得神鞭三矮叫我圭在前面,便立即昂首大步,向前走去。
  只走出了兩三丈,前面迎面而來的人,已越來越多,個個見了我,面上皆露出了訝异的神色,我連看都不向他們看一眼,只是向前走去,不一會,已進了山洞,來到了電梯之前,等電梯升了上來,神鞭三矮和我,一齊走了進去。
  一進電梯,神鞭三矮,各自站在電梯的一角,用心戒備,我向他們望了一眼,道:“你們放心,我絕不會与你們動手的!”
  三人互望了一眼,道:“我們只當你已經逃走了,卻不料你又自己走了回來。”
  我心中一動,道:“你們怎么知道我已逃走的?”神鞭三矮道:“白小姐說的,她說她已作了安排,你早已离開這里了!”
  我心頭一陣難過,道:“如今,她……怎么樣了?”神鞭三矮,面上閃過了一片黯然的神色,接著,又各自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大聲道:“你還好意思問起她么?”我知道白素平時,极得人心,這些人見了我,心中一定恨极!
  我也不再出聲,不一會,電梯的門打開,神鞭三矮擁著我走出電梯。
  一出電梯,便是那個大廳,只見七幫十八會的頭子,除了白老大之外,個個都在,但人人皆是一聲不出,面色沉重,默然而坐,一見我進來,人人向我望了過來,有几個,霍地站起,神鞭三矮走前一步。道:“他要見白老大,待白老大來了再說!”
  我傲然地向前走出,在一張沙發之上,坐了下來,只听得有人道:“這小子,不將他鯊魚,也難咱們心頭之恨!”
  那人的聲音,雖然不高,但是語意,卻是堅決之极。我這時,根本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听了也根本不覺得什么害怕。
  神鞭三矮离了開去,不一會,便听得一陣十分沉重的腳步聲,傳了過來。
  我立即轉過頭來,只見白老大背負雙手,面色鐵青,一步一步,正向我走了過來,我等他來到了近前,便站了起來。
  這時候,大廳之中,實是靜到了极點。
  白老大來到了我的面前兩三步處,方始停了下來。
  我和他分手,只不過一夜,如今,他面色鐵青,威嚴無匹,但是我卻也看到了他雙眼浮腫,在這一夜之問,老態又呈!他望著我,我也望著他,好一會。他坐了下來,道:“你也坐下!”
  我依言坐下,有人叫道:“白老大,還等什么?”白老大卻揮了揮手。
  我頓了一頓,道:“白老大……”但是我只叫了一聲,白老大卻一聲咳嗽,打斷了我的話頭,道:“奇偉可能和毒販有勾結,我已將他扣起來了。你明知逃不脫,又回到此處,可知你不失為一條漢子,那二十一塊鋼板,你交出來吧!”
  我一听得白老大如此說法,不由得陡地一呆。
  但是我卻不立即辯白,只是一聲長笑,道:“白老大,你以為我是逃不脫才回來的,這可料錯了,我如果不回來,你們絕找不到我!”
  白老大沉聲道:“那你回來作甚?”
  我歎了一口气,道:“白老大,我在立即可以逃离荒島之際,得知救了我的,竟是令媛,我……要見她一面,所以才回來的!”
  白老大抬頭向上,半晌不語,我看到他眼中,似是十分潤濕,好一會,他并不低下頭來,道:“你要見她作什么?”
  我強笑一下,道:“听說她因我受了傷,實是難以就此离去,棄她不顧,所以非回來見她不可!”
  我在講那几句話的時候,因為心情激動,講得极其慷慨激昂。
  本來,大廳中所有望著我的人,面上都大有怒容,但是我這几句話一出口之后,大多數人,面上已經聳然動容,換上了敬佩的神色。
  老實說,我實在可以逃走的時候,不离開險地,反倒自投羅网之際,絕未曾想到自己的行為,會使得眾人對我的印象改觀。
  我只是要見一見白素,那是一种极其強烈的沖動,令得我不顧一切!白老大又呆了片刻,才低下頭來,道:“我想,你不必去見她了,她一心以為你已經逃了出去,所以雖然身受重傷,心中仍是十分快樂。但如果她知道你未曾离開此處的時候,心中反而難過了。”
  我呆了一呆,道:“她……傷得很重么?”
  白老大“嗯”地一聱,道:“當她發聲之時,我循聲進擊四掌,她一腿一臂,骨頭斷折,還斷了兩條肋骨、內髒也受了傷!”我急道:“她受傷這么重,還不送她到醫院去?”
  白老大道:“那倒不用,我這里有最好的內外科醫生,我對于接骨,更是在行。”
  我歎了一口气,道:“我知道她傷勢無礙,心中也寬慰些,她見了我或則會傷心,但是只讓我見她一見可行么?”
  白老大想了片刻,道:“可以,宋兄弟,你帶衛朋友去。”飛虎幫的宋堅,答應一聲,便站了起來,帶著我,從一扇門走了出去。
  我剛一走出門,便听得大廳之中,人聲嘈雜。想是眾人在商議如何對付我。
  我們經過了一條走廊,來到了一扇門旁,只見那個叫我進山洞,又叫我逃走的中年婦女,恰㩦從門中,走了出來。她望了我一眼,宋堅道:“大娘,老大吩咐,讓這位兄弟看一看小姐。”中年婦女歎了一口气,將門推開了寸許。
  我從門縫中向里面望去,只見那是一間非常整洁的房間,正中一張床上。正躺著白素。
  白素的右手、右足,都扎滿了綁帶,胸前也隆起老高,大約已上了石膏,在床旁,坐著兩個老者,看樣子似是醫生。
  白素星眸緊閉,面上了無血色,躺在床上,像是死了一樣。我越看心中越是難過,不由自主,將門掩了開來,一步跟了進去!
  但是,宋堅立即跟了進來,一伸手,便將我拉開了一步,將門關上,道:“衛兄弟,你如果真是感激她的情義,此時實是不應見她!”
  我歎了一口气,只听室內傳來微弱的聲音,道:“外面……誰在說話,是宋大叔么?”宋堅忙道:“正是我。”白素又道:“宋大叔,什么事?”
  宋堅連忙向我,使了一個眼色,我心中會意,向旁退開,宋堅打開了門,走了進去,故意將門開著,道:“各幫弟兄,托我來看看你的傷勢。”我悄悄地從門縫中望進去,只見白素的眼睛,微微地張了開來,眼中一點神采也沒有,道:“我……覺得好多了,他……可是已逃出去了?”宋堅呆了片刻,點頭道:“是。”
  我見白素在這樣的關頭,仍是念念不忘我的安危,心中一陣發酸,不禁落下淚來。
  我真想立即沖了進去,俯伏在她的床前,但是我知道我一進去,白素見她費盡心血,我仍然未能逃脫,一定會急昏過去,令得她傷勢加劇,可能因此,鑄成難以彌補的大恨!只听白素道:“宋大叔,你別騙我!”
  宋堅轉過身來,面正向著我,我看到他的面色,十分痛苦。當然,他是一條響當當的好漢,絕不會說半句謊話的,但是這時候他卻不得不說謊了,只听得他說道:“你放心,他已經安全了!”
  白素長長地歎了一口气,道:“宋大叔,爹准備將他怎么樣?”
  宋堅默然不語,白素又道:“宋大叔,你最疼我,你可能答應我一件事?”宋堅道:“你說,什么事?”白素喘了几口气,她身旁的兩個老者,皺了皺眉頭,道:“不要再說話了!”
  白素道:“不,讓我把這句話……講完,宋大叔,你可能設法通知他,叫他立即遠走高飛!”宋堅呆了好一會,才道:“我一定盡力而為。”
  白素吁了一口气,又閉上了眼睛,一個醫生立即為她按脈,另一個揮手令宋堅出去,宋堅悄悄地退了出來,一言不發,向前走去。
  我跟在他的后面,在我們將進大廳之際,他突然停住,伸手在我的肩頭上拍了一拍,沉聲道:“衛兄弟,可惜我們相見太遲,又是在這樣的場𤥀之下相識。”我道:“宋大哥,你的為人,我心儀已久了。”
  宋堅道:“衛兄弟,你只要將那二十一塊鋼板,連同秦正器的那一塊,交了出來,我以性命擔保你不會再与七幫十八會作對,保你平安离開此處!”我心中對宋堅,實是感激之极!試想,我和宋堅,相識不過半日,他只不過根据了我自動回來這件事,看出了我的一點長處,便自与我肝膽相照,肯以性命擔保我不再生事,這是如何難能可貴的友誼!但同時,我心中卻也不禁吃惊!
  我忙道:“宋大哥,桌上那二十一塊鋼板,不見了么?”宋堅面色一沉,道:“衛兄弟,你這樣問法,未免太瞧不起老哥了!”
  我道:“宋大哥,你既然敢以性命擔保我不再与七幫十八會作對,自然應該相信我并未曾將那二十一塊鋼板取去!”
  宋堅的面上,微露不信之色。
  但是他不信的神色,卻一閃即逝,立即又變得十分剛毅,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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