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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來到醫院的神秘訪客


  告別了包令上校,我住進了一家酒店,准備明天就再到法國去,見白老大,把和文依來見面的情形。詳細告訴他。像文依來這樣的青年,如果他是黃种人的話,白老大真可以認他做自己的孩子。
  現在,至少他也可以有資格當白老大的徒弟。至于他神秘的身世。我相信總有一天可以弄明白的。
  當晚,我一面慢慢地呷著酒,一面把整件事又細細想了一遍,作了几种設想,都不是十分具備可以成立的條件。在將近午夜時分,電話響,拿起來一听,是英生打來的,他聲音十分興奮:“你也到瑞士來了?我立刻來見你,我調查有突破性的發現。”
  他的調查是針對“紅頭老爹”一家人的,現在我自己也有事要做,想要拒絕他,可是他一下子已經放下了電話。我無法和他聯絡,只好等他來了再說。
  英生來得相當快,他一進來就道:“我和包令上校聯絡,才知道你也在瑞士,你是為什么來的?”
  有關文依來的事,講起來實在太复雜,所以我只是含糊應著:“我另外有一些事……”
  英生顯然急著有話要對我說。所以也沒有再問下去,立即道:“我的調查,有意料之外的收獲。”
  我“哦”地一聲:“紅頭老爹,真的就是笛立醫生?”
  英生點頭:“這是毫無疑問的了,事情的經過,相當神秘。”
  我沒有插口,等他講下去。
  他先約略地說了一下調查的經過:“我到了醫院,很順利,知道當年主持調查工作的一個副院長還在醫院工作,他給我看了當年調查所得全部資料。”
  我仍然不出聲。英生興致勃勃,開始講述他根据當年的調查資料和他自己的推測。
  以下,就是當年在那家著名產科醫院中發生的事。
  那個產婦的入院,并不是通過正常的手續,而是一切由笛立醫生親自主持的。
  笛立醫生的兩個助手,在事后憶述當時的情形,都說在早一天,有一個樣子看來相當普通的人,但有著一种說不出來的神秘感,到醫院來拜訪笛立醫生——當時的醫院院長,而且要求密談。
  笛立醫生在那天,預定要替一位產婦施剖腹取儿的手術的,當神秘訪客來訪時,他已經換上了手術袍。本來在這樣的情形下,他是絕不會再接見客人的。可是來客在他的耳際,說了几句不知道什么話,笛立醫生當時現出了极其古怪的神情來,盯著來客。
  來客的神態相當鎮定,只是點著頭。
  由于事出非常,兩位助手對當時的情景對話,都記得十分清楚。笛立醫生在呆了半晌之后,才道:“不是開我玩笑?”
  來客道:“絕不是。”
  笛立醫生又思索了片刻,突然吩咐,由兩個助手去代行手術。他自己關起門來,和那個神秘來客密談。而一直等到兩位助手動完了手術,才看到笛立醫生送走來客,當時笛立醫生的神情,又是興奮,又是嚴肅,醫院中人都覺得他頭臉上的那大塊紅色的胎記,看起來更加顯眼。
  他在送走了來客之后,就吩咐兩位助手,做好准備,告訴他們。明天有一個產婦要進院待產,在待產之前,要做檢查。
  這在一家產科醫院之中,可以說是再普通不過的事a絕對沒有必要由院長鄭而重之地作一番吩咐的。所以那兩個助手,當時就十分訝异,他們私下曾作了一番猜測,估計那個產婦。可能是身分十分尊貴的人物。
  到了第二天,那兩個助手和醫院中其他人,更加訝异,因為產婦由昨天來過的那個訪客陪伴著前來,看起來,產婦年紀雖然輕,也很美麗,另有一股倔強的气質,但是膚色黝黑,有著太平洋島上土人的特徵,頭發濃密,看起來無論如何不像是什么貴族。
  而更令人奇怪的是,笛立醫生下令,醫院中任何人等,都不能接近產婦,一切由他自己負責。
  這實在有點不可思議了,雖然大家都知道笛立醫生是一個极其出色的產科醫生,自然也可以獨立應付一個產婦的生產事宜,可是為什么要這樣?為什么可以有人幫手而要自己一個人來?
  但是當時,大眾只是心中疑惑,竊竊私議,笛立醫生是院長,他既然有了這樣的決定,自然沒有人會有什么异議提出來。
  那兩個助手又曾私下交換了一下意見,可是也無法知道笛立醫生是為了什么,只好听之任之。
  產婦一進院,就開始接受檢查,果然只有笛立醫生一人擔任檢查工作,那個神秘訪客,則在院長的辦公室中等著,檢查歷時相當長,當產婦被送進了特級病房,由笛立醫生鎖上了房門,不准任何人接近之后,他在走向院長室的途中,所有遇到他,和他打招呼的人,都說他神色凝重之至,像是充滿了心事,不論什么人招呼他,他都視而不見。听而不聞。
  他的兩個助手,在走廊中遇見了他,向他打了招呼而得到回答。兩人心中詫异,跟在他的身邊,一起走了一程,笛立醫生也沒有覺察。
  兩個助手都听到笛立醫生在不斷低聲喃喃自語,翻來覆去。說的只是同一句話:”告訴他,還是不告訴他?”
  這情形,很有點像著名的莎士比亞戲劇“哈姆雷特”中的那句對白一樣。
  兩位助手雖然無法知道這句話的确切意思,但是倒也可以猜到一二:笛立醫生才做完了檢查,一定是在檢查中有所發現,決定不了是不是要告訴陪產婦來的那個人。
  那個人想當然,是產婦的親人,由于產婦入院,完全未曾經過登記手續,所以別人自然也未能明白這個人和產婦的關系。
  兩個助手一直陪著笛立醫生來到了院長室的門口,他在門口停了一會,最后。現出了已經有所決定的神色來,揮手叫兩個助手走開去,才推門走進了院長室。
  他究竟是決定了“告訴他”還是“不告訴他”,兩個助手也不得而知。
  那個神秘來客在半小時之后离去,以后一連三天,都沒有出現過。
  而在那三天之中,單身的笛立醫生,沒有离開過醫院,一直親自守護著那位產婦。
  那位產婦在院長親自的守護之下,全院上下的人,有時雖然可以見到她。但是沒有一個人有過和她交談的机會,自然也沒有人知道她身分和姓名。
  第四天早上,大腹便便的產婦,進入產房,在送進產房之前,笛立醫生打了一個電話,一個清洁女工正好在旁邊,听到他向電話說:“孩子快出世了,請立即來,我想不會有什么問題。”
  這個電話,證明就是打給那個神秘來客的,因為神秘來客,在十分鐘之后赶到。接下來發生的事,全然違反醫院規章,看得所有的人目定口呆,但由于事情發生得實在太快,在有資格阻止的人還沒有想出應該如何阻止之前,事情已經完成了。
  發生的事情是那樣:
  那神秘訪客一到醫院,就直趨產房,手中拎著一只手提的搖籃。在產房的門口,一個醫院職工企圖阻止他時,笛立醫生已經打開了產房的門,請他進去。
  那職員明知此舉大違院規,可是院長親自在主持,他有什么話好說。
  而他的憶述是,當產房的門一打開之際,就听到了洪亮的嬰儿啼叫聲。產房門隨即關上,那職員叫住了經過的一個見習醫生a告訴他剛才發生的事。
  那見習醫生和職員,好奇地在門外等著,過了大約十五分鐘,產房的門再打開,那神秘來客走了出來,手中仍然提著籃子,籃子之中,是一個初生的嬰儿。
  見習醫生和職員更是訝异莫名,走向前去,想去阻止,至少也要詢問一下因由,可是只來得及看見,在籃子中的嬰儿,是一個一頭金發,膚色白皙的漂亮嬰儿,笛立院長又打開門來,向他們沉聲喝道:“快走開,這里沒有你們的事。”
  而那人的動作也十分快,提著籃子,大踏步向前走出去,在職員和見習醫生一個錯愕之間,已經轉過了走廊。看不見了。
  產房門再關上,見習醫生和職員,遲疑著,不知道該向誰去報告這件事之際,就看到產房門再打開,笛立醫生扶著產婦,走了出來。
  產婦的臉色有點蒼白,但是看來精神還十分好,笛立醫生扶著她走。一個在半小時之前才產育下嬰儿的婦人,無論如何,是不适宜步行的。
  所以,見習醫生一看,忙道:“院長,我去叫推床。”
  可是笛立醫生卻道:“不用。”
  他扶著產婦,走向電梯,見習醫生和職員,以及電梯停下,打開門來之后,自電梯中出來的人,都看得目定口呆。
  笛立醫生扶著產婦,進了沒有人的電梯,電梯的門關上,等到細心的人留意到電梯是向下落去,而不是向上升去的時候,更是惊愕万分,因為特級病房,是在樓上的。
  笛立醫生帶著才產育的產婦到樓下去干什么呢?
  這個疑問。倒也很快就有了答案,笛立醫生不但把產婦帶到了樓下,而且帶出了醫院,至少有超過十個人,目擊笛立醫生把產婦帶上了自己的車子,然后,駕著車,离開了醫院。
  等到醫院的兩個副院長和其他有資格的醫生,接到了報告,聚在一起,商議著如何請笛立醫生解釋他那种不可原諒的行為之際,他們已經無法找到笛立醫生。
  笛立醫生和那個產婦,從此失蹤了。
  英生講完了經過,用力拍了一下沙發的扶手:“笛立醫生再出現的時候,嬰儿已回到了他的手中,他和那個所謂神秘訪客,根本是串通的。”
  我揚了揚手。打斷了他的話:“根据已發生的經過來看,不像是串通的。”
  英生眨著眼:“我也知道不像,但是為什么嬰儿又和他在一起?金發的白种孩子,當騾販子在馬達加斯加山中遇到他們的時候,孩子看來像兩三個月大,自然就是那個嬰儿。”
  我的思緒相當紊亂,依稀像是想到了一些什么,可是卻又沒有确切的概念。
  紅頭老爹就是笛立醫生,他的“妻子”就是那個產婦,嬰儿就是那個嬰儿,應該是沒有問題的了,但是那個神秘來客呢?神秘來客和笛立醫生是串通的,自然是最簡單的解釋,可是這樣解釋法,漏洞實在太多。如果是串通的,那么自然笛立醫生早就認識產婦,那又何必多此一舉,把一切弄到醫院中來上演?
  一切全在醫院中發生。顯然是笛立醫生臨時的計畫。他為什么要這樣做?不知道,那嬰儿如何又會回到他們的身邊?也不知道。嬰儿的父親是誰?不知道,神秘來客是誰?不知道。他們現在在哪里?不知道。
  太多太多的不知道。知道的只是,那個產婦是澳洲腹地山區,剛剛族的土人——這一點,知道比不知道更增神秘性。我考慮了一會,才道:“這件事情,無法追查下去了,而且。也不像是有什么犯罪行為在內。”
  英生十分固執:“犯罪行為的追查,是國際刑密的責任。神秘事件的追查,是你的責任。衛斯理。”
  我不禁駭然失笑:“朋友,我那有那么偉大。”
  英生盯住了我,不出聲。我攤著手:“世界上不知道有多少神秘的事——”
  英生卻大聲道:“我們不知道,倒也罷了,知道的話,總要追查下去。”
  我拗不過他:“好,我相信當年,笛立醫生离開醫院之后,總還應該有人見過他的,他一連三天都在醫院中,不可能把他的安排,弄得十分完善。”
  英生道:“是,就在當天,他的鄰居,看到他把產婦扶進他的住所,大約過了一小時,又有人在他住所附近的公路上,和那產婦一起在車中,疾駛向南。而他卻沒有离境的紀錄,他可能是采取了秘密途徑离開的。”
  我皺了皺眉:“他把產婦帶离醫院,帶到自己的住所去,一小時?在這一小時之中,他做了些什么事,倒很值得研究。”
  英生“哼”地一聲:“自然是在收拾細軟,准備逃走。事后,檢查了他的住所,發現壁爐之中,焚燒過一些東西,如布匹之類——”
  我“啊”地一聲:“沒有拿灰燼去化驗?”
  英生也十分懊喪:“沒有,由于大家都不以為事件中有什么犯罪成分在,所以警方也只當普通成年人失蹤案來處理。一般的說法是,笛立醫生忽然凡心大動,愛上了那個產婦,就此私奔了。”
  我苦笑了一下,這個可能不是沒有,但畢竟可能性不大。我問:“那個神秘人物。以后竟未曾再出現過?”
  英生回答:“只出現過一次,到了醫院。找到了那兩個助手,約略問了一下當時的情形,等到助手想反問他產婦的來歷和嬰儿的去向之際,他就离開了。”
  我歎了一聲,實在是沒有什么可說的了。英生道:“下一步我應該怎么樣?”
  我有點開玩笑似地:“下一步,先把笛立醫生找出來,自然真相大白了!”
  英生翻著眼,望著我,我忙道:“他雖然隱居在人跡不到處,但是他一直需要大量的書籍,和各种最新的學術性雜志,你可以花點工夫,在那些雜志上刊登廣告,引他出來和你見面。”英生沉吟半晌:“不算是好計,但是也只好如此了。你下一站到哪里去?”
  我告訴他,到法國去走一遭之后,再下一站的行止未定。明天就駕車离去。英生又坐了一會才告辭,笛立醫生的行為,自然可說奇之又奇,但既然無法作出任何解釋,也只有暫且不加理會。
  第二天上午,我准備駕著車,由公路駛向法國去,在离開之前,包令上校和布恩教授都到酒店來向我告別,他們對我的安排,也表示滿意。包令上校又重申他一定要把那個神秘的范先生找出來。
  當他這樣說的時候。我再一次有了那樣的感覺,真怪,文依來事件和笛立醫生事件中,又多了一個相同處:一樣都有著一個神秘人物,在文依來事件中,是把他撫育成人,又替他找了白老大做為監護人的范先生,而在笛立醫生事件中,有一個將產婦送來,又把嬰儿抱走的神秘人物!
  他們兩人陪著我走向酒店的停車場,就在我快要上車之際,忽然看到英生正從酒店的方向,气急敗坏地奔了過來,一面奔,一面大叫著:“衛斯理。等一等!”
  他叫得那么大聲,以致路上所有的人,都停下來看著他,他也不以為意,一直奔到我的面前,雖然急速地喘著气,可是神情興奮之极,仍然扯大了嗓門:“你猜猜,我遇見了什么人!”我沒好气地回答:“世界人口四十五億,你可以遇見其中的任何一個!“
  英生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琴亞!我遇到了琴亞!天,你一定要見一見她,這就去!”
  他急得甚至沒有和包令上校和教授打招呼,可是我一時之間,卻想不起琴亞是什么人來:“琴亞?什么人?”
  英生頓足:“哎,你這個人,真是!琴亞,就是紅頭老爹住過的那個山村里的——“
  他還沒有說完,我已經完全想起來了,就是那個山村少女,曾向紅頭老爹的儿子示愛,沒有結果,离開了山村,去到首都當女侍的。我搖了搖頭,表示沒有必要去見她,英生道:“她用積蓄參加旅行團,恰好下榻我住的酒店,今天早上遇到她——”
  英生自顧自講著,我對包令他們道:“兩位講回吧,我和這位朋友有點事!”
  他們和英生點了點頭,就走了開去,我不禁有點埋怨:“在整件事件之中,這個女孩子所占的地位,一點也不重要,她來不來瑞士,有什么關系?”
  英生先是楞了一楞,接著便大笑了起來,一面笑,一面道:“你錯了,衛斯理,你猜她對我說了些什么?”
  英生這個人,有時候別扭起來。真能把人气死,明看到我要登車赶路,還在不斷叫人猜謎!我不客气地道:“快直截了當地說吧,別繞彎子了!”
  英生先長長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才道:“她告訴我,昨天。她見到了紅頭老爹的儿子,就是她心中一直還愛著的那個青年!”
  我不禁楞了一楞,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么,在紅頭老爹這件事上,真是重要無比了!
  英生也興奮得不住搓手:“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是不是?”
  我側著頭:“那么,也知道紅頭老爹在什么地方了?”
  英生的興奮,一下子大大地打了一個折扣:“還沒有,其間……還有點小小的曲折。一定可以解決的,我已留琴亞在酒店,不去參加旅行團的活動,赶著來找你,你一定要去听听她見到那青年人的經過!”
  如果叫我長途跋涉,我一定不會答應,如今不會花太多的時間,而又可以解開心中的一個謎團,自然無傷大雅。我一擺手:“上車吧!”
  到英生下榻的酒店,不過十分鐘車程,一進酒店大堂,就看到一個身形頎長,眉目動人的少女。站了起來,和英生揮著手,她的膚色是乳棕色的。看起來十分漂亮。
  那自然是山村少女琴亞了,英生替我們作了介紹,我們走到咖啡室坐了下來,英生道:“經過的情形怎樣,只管向衛先生說。”
  琴亞對英生十分遵從,她的容顏十分黯然:“他說他從來也沒有見過我,雖然他絕不反對和我做朋友!”
  她沒頭沒腦先說了這樣一句,我笑了起來,那青年為了掩飾身分,自然要裝著不認識她,少女的情怀,又受了打擊了,在她看來,那是頭等重要之事,所以一開始就講了出來。
  我忙道:“請你按部就班說,例如什么時候,什么地方遇到他的,之類。”
  琴亞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笑容雖然美麗,但也含著三分悲哀。
  琴亞隨著旅行團,是兩天之前到的。
  旅行團的活動程序,几乎是公式化的,一早就离開酒店,到處去游覽,去的地方,也自然是游客所常去的熱門地方。
  琴亞還是第一次离開馬達加斯加島,來到的又是有世界花園之稱的瑞士,自然玩得興高采烈,就在昨天,游完日內瓦湖,大型旅游車把全團人送回酒店,休息一會之后,又出外去自由活動,琴亞正在一家小商店選購紀念品時,偶然一回頭,陡然楞呆!
  她看到,就在商店外的馬路上,一輛敞篷跑車上,駕車的是一個俊美的白种青年,正是她曾向之示愛,在山村中住了多年,后來忽然去向不明白紅頭老爹的儿子!
  琴亞這一喜。實是非同小可。這兩三年來,她雖然已不再是以前的山村女郎,但是心里對這個青年的愛戀,卻一點也沒有停止過,一個人時時想念著,所以使得她美麗的眉宇之間,常帶著几分憂郁。
  這時,車子停在馬路上,是因為前面正是紅燈,机緣可以說是一閃卻逝,琴亞的性格,本來就是想做就做的,要不然,她也不會在風气閉塞的山村中,向那青年公開示愛了。
  本來,她對于那青年沒有回吻她,一直耿耿于怀,甚至好几次心灰意冷,覺得人生再無意義。但自從遇到英生,英生替她分析了當時的情形之后,她才知道自己做了傻事,對方根本連她的話都听不懂,自然也不知道山村中的風俗。
  她只是憑著多情少女的杰作,從對方的眼神中,知道對方也喜歡她,這時有了重逢的机會,她如何還肯錯過?她几乎連一秒鐘也未曾浪費,像遭到電殛也似,震了一震之后,連手中的商品也來不及放下,就大叫一聲。向外直沖了出去。
  她的行動,自然將當時在店中的人,都嚇了一大跳,她奔出店中之后的情形。店中人全看得清清楚楚,看到她扑向一輛敞篷車,立時向駕車的青年說起話來,大抵也可以猜到是怎么一回事,所以也沒有大惊小怪。琴亞沖出店舖時,交通燈已轉了顏色,敞蓬車已開始行駛,琴亞大叫著:“你!”
  開車的青年回頭一看,看到一個俏麗的女郎向自己不要命一樣奔過來,連忙停住了車,后面的車自然大按喇叭,不過看到琴亞奔到了車邊,攀住了車子,不住喘气,連話都顧不及說的情形,都在旁超車駛了過去,有的人還從車中探出頭來,大吹口哨。
  琴亞也顧不得人人都望著她,定了定神,肯定駕車者就是她想要見的人之后,才道:“你好!”
  這時,她的法語已然相當流利,那青年人自然听得懂,也道:“你好!”
  琴亞高興莫名,說話的速度极快,“听說,我离開了山村之后,你們也搬走了,真想不到會在這里見到你,真想不到。”
  那青年現出十分惊愕的神情來,极有禮貌地道:“小姐,你認錯人了!我可以肯定我們是從來不認識的,雖然我很愿意現在認識你。”
  這時,旁邊已有不少人在看熱鬧,商店的職員也追了出來,听到青年這樣說,都不禁笑了起來。
  這种情形,對一個普通的少女來說,固然尷尬,但也不至于嚴重。但是對琴亞來說,卻嚴重之极。她不得不离開山村之后,不知道多少次。在噩夢之中。听到自己示愛不成之后,村民在周圍發出的轟笑聲,而在一身冷汗之中惊醒。這時的情形,周圍的人的笑聲。簡直又令她走進了噩夢之中,她雙手手心已滿是冷汗,聲音也變得尖厲起來,叫道:“你怎么可以說這种話?你怎么可以說不認得我?你現在听得懂我的話了,怎么可以這樣子對我?”
  琴亞的聲音又急又怒,甚至還帶著哭音,那青年頓時不知怎樣才好,旁觀者也不禁愕然,那青年道:“小姐,我真的不認識你,你認錯人了。”
  琴亞大叫著:“不會!不會!你在我們村子里住了十几年,我怎么會認錯?”
  那青年更是訝异莫名:“什么村子?”
  琴亞喘著气:“馬達加斯加島中央山脈的一個小村。”
  青年的雙手离開了駕駛盤,攤著:“小姐。我這一生,到過很多地方,但就是沒有去過馬達加斯加島。”
  琴亞急得講不出話來,覺得又一次受了极大的屈辱,看著她淚花亂轉,不知所措的樣子,那青年也大有同情之色,忙道:“小姐,你說認識了我好多年,那我叫什么名字呢?”
  琴亞一楞,紅頭老爹的儿子,叫什么名字,她根本不知道。這時她脫口道:“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這句話一出口,旁觀的人,再也忍不住,轟然大笑起來,商店職員走過來,一伸手,將她緊攢在手中的那件禮品搶了過去,琴亞惘然站著,不知如何才好,那青年喚了一聲,搖了搖頭,一個好心的老太太,過來扶住了看來就快支持不住的琴亞。
  那青年已轉過頭去,准備駕車离去了,就在那一霎間,琴亞陡然拿起她挂在項間的照相机,對准那青年,又大叫了一聲。
  那青年听到了她的叫聲,回過頭來,也不生气,只是和善地笑著。琴亞按下快門,他也不抗議。
  琴亞的聲音有點發亞,但是她還是用力叫著:“就是你!就是你,我知道就是你!“
  她身邊的老太太幫著琴亞,勸她:“現在的小伙子,靠不住的多,小姑娘你別生气了。”
  琴亞緊咬著下唇,一聲不出,回到了酒店,大哭一場,也沒有參加晚上的活動,一晚上翻來覆去沒睡著,今天一早,到了酒店大堂,見了英生,自然立即就對英生提起這件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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