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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突然改變


  齊白道:“第二個情形是,四號得到了一0九A,那么,在目前的情形下,他就可以一直逍遙……像他如今的情形。”
  听來,齊白本業是想用“逍遙法外”這句話的。他其實不必改口,因為四號如今的情形,堅持個人意志得到發揮,而大整体又無奈他何,确然有逍遙法外之實。
  齊白續遭:“第三個情形,是一0九A落入狄可的手中。”
  他說到這里,神情有點咬世齒:“這是最糟糕的情形了,狄可就有能力,強逼一二三號現身。”
  我和白素听出了話中有歷。齊聲問:“四號呢?”
  齊白吸了一口气;“四號因為有一0九B,所以在目前的情形下,不會有問題,但是進一步如何發展,難說得很,所以,那對一二三號來說,是大災難,四號來說,也不是什么好事。”
  我道;“一二三號被逼歸隊,會有更嚴厲的懲處?”
  齊白點了點頭;剎那之間,臉色變得難看之至,也就在那剎間,我明白了。
  我盯著他:“一二三號坏了事,你也就同時糟不可言了,對嗎?”
  齊白打了一個寒顫:“是,我和宣宣,都會變成名副其實的游魂野鬼。”
  他說來清楚之至,連我也感到了一股寒意。
  白素失聲道:“何致淤此呢?”
  齊白歎了一聲:“我和宣宣的生命形態,和他們一樣,是一种共同生存的莆式,其中詳情,你們無法了解,總之若是失去了他們,我和宣宣,不知道會變成什么樣。”
  我指著他:“至多像現在一樣,你在人間長生不老,豈不是更好?”
  齊白苦笑:“我們和一二三號……正确來說,和思想儀之間,有著某种怪异的聯系……”
  他說得十分支吾,我越听越心惊:“你的意思是,你和李宣宣的生命,都受思想儀的控制?”
  齊白無力地分辨:“也不能說是控制,只是某种程度的聯系。”
  他說到這里,突然發起狠來,一頓腳:“我說過,你不會明白的!”
  我冷笑:“沒有什么大不了的秘奧,你不是有替身嗎?簡單行很!”
  我說了之后,又補充了一句;“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齊白的神情,要多難看有多難看,白素吸了一口气:“不對啊据我所知,有珍個陰間使者,离開了一二三號逍遙人間,一二三號已無奈他可。”
  我連忙附和:“是啊!”
  我和白素所說的,自然是上任的陰間使者,那個中屈服差的家伙,這家伙,帶了陰間三寶逃走,為禍人間,至今不知在何處,是曹金福的大仇家。
  若是一二三號無奈他何,那么,齊白帶了李宣宣离開隊間,一樣可以逍遙人間!
  齊白在听了我們的話之后,神情更是難看,簡直有一种打從心底里發出的感覺,以致他的聲音也顯得异樣:“你們說的那個人,名字是陰差!”
  我點頭:“關於這個人,以及他的許多行為,我都已經記述出來了。”
  齊白道:“你們認為他一直……逍遙法外?”
  我道:“陰間找不到他的鬼,陽間找不到他的人,他究竟怎么了?”
  齊白不由自主,顫動了一下:“他被特別處置了。”
  他雖然盡量說來輕松,但是從他的神態看來,那“特別處置”的內容,一定十分可怕。而且,不單如此,他一定知道,如果他有什么行差踏錯,他也一定會受到同樣的處置!
  當我想到這一點的時候,神情難免有异,齊白居然立刻知道我想到了什么,神色惊訝地點了點頭。
  在這時候,白素握住了我的手,我們心中,對齊白都有一种難言的同情。
  齊白連喝了几口酒:“對我來說,最好的情形,自然是通過我,一得到一0九A。”
  我沒有作聲,齊白續道:“那樣,一二三號就可以繼續主持陰間,我和宣宣也可以——”
  他說到這里,我已經听出不對頭來了,我忙道:“等一等,你的話我不明白——你說過,有了一0九A,一二三號以可逼四號現身,他們可以押四號去歸隊,把過失全推在四號身上,他們不致獲罪。”
  齊白道:“是啊!”
  我用力吸了一口气;“在那樣的情形下,一二三號也必然歸了大隊,還主持什么陰間?”
  齊白望了我一眼:“在大隊的領導下,主的陰間!”
  我只覺得耳際嗡嗡作響,我曾問過一二三號,為什么要建立一個陰間,得到的回答是:“反正也是閒著”,我還為此著實感歎了一陣。
  如今听齊白這樣說,分明一二三號在騙我!不是他們閒來無事的玩意,是大隊早有計划的行動!
  剎那之間,我面色難看之至,齊白忙道:“是研究工作的一部分,對地球人絕無害處……只有好處。”
  我輕輕拍打著自己的額角,令思緒靜下來——那不太容易,因為一時之間,要想到的事情太多。
  首先,我無法不同意齊白的話,有這樣的一個“陰間”在,看不出對人類有什么好處。人的生命形式是必有死亡,而人對于死亡之后的情形,一無所知,在那樣的情形之下,人死之后的記憶組,失散流离,無所依憑,有一個“陰間”,可以讓人類的記憶組有一個聚集所在,有什么不好呢?
  而且,即使是由于偶然的意外,而到了陰間的記憶組,也是在一到陰間之后,就“此間樂不思蜀”了——曹普照一家人,和歷年來被崔三娘“報了仇”的人,都毫無例外,表示了同一意向。
  這樣是說,這個“陰間”,作為人類生命中的一個中途站,甚至是一個終點站,非但沒有什么不好,且是大大的好事。
  那么,就算一二三號對我不盡不實,就算他們另有研究上的目的,似乎也無法責備他們。因為對于處一死亡之后的記憶組,人類自己,一點方法也沒有。
  我神情陰晴不定,但是思考的過程,大致還是可以反映在表情上,所以齊白及時道:“衛期理,你我多年交情,那三种情形,你自然希望出現我們得到一0九A!”
  他這時所說的“我們”仍然是指他和一二三號而言。我沒有特殊的反應,只是默然。
  他卻進一步道:“本來,敵人若不是你,我就放心許多,但如果你能幫我,等于我已得救了!”
  我望著他,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反應才好,齊白极誠懇地道:“幫我,站在我這一邊!”
  他的這种情形,使我想起几幫少年人打群架之前拉幫手的情景。
  少年人打架是儿戲,擴大到了世界大戰,什么協約、聯盟,只不過是儿戲的放大,如今牽涉到宇宙星際關系,一樣使我感到那是大型的儿戲。
  剎那之間,我突然感到十分疲倦。
  我雙手掩住了臉一會,才道:“我什么都不理,我不會幫狄可,不會四號,也不幫你!”
  齊白還沒有反應,我再補充了一句:“那不關我的事——你我雖然相識多年,但現在你的身分,已大不相同,我的能力和你相差甚遠,你也根本不需要我的幫助!”
  齊白望著我,仍是一臉的哀求之情,我歎了一聲:“四號曾答應,只要我找到了陵墓,他甚至可以帶我進去,而且我也十分同情他的處境,認為他有權獨處,我极不愿他歸隊受到懲罰,可是,我也沒答應他,更主要的是,我絕不認為我有能力找到成吉思汗墓!”
  齊白歎了一聲;“如果你找不到,那么地球上再沒有地球人可以找得到了!”
  我本來想說“你太捧場了”,可是驟然之間,我听出了他話中有因,就追問了一句:“什么意思?”
  齊白說:“如果你肯救我,嫂夫人肯救宣宣,你們兩人出力,必然可以成功。”
  我自然而然,和白素站在一起,白素沉聲道:“你的意思是,我們就算自己辦不到,也還可另找能人,達到目的!”
  齊白分明是這個意思了,他道:“兩位交游廣闊,得道多助,向各方能人求助,無有不應允的!”
  我已覺得气往腦門直沖,齊白這時的情形,用“其情可怜,其得可誅”這八個這字來形容,再恰當不過了——他不單想利用我,還想利用我所相識的能人的關系!
  的确,如他所想,如果我有心要做,聯絡各方离人,雖然不一定成功,但我們如果不成功的話,也就沒有什么人可以成功了!
  但是,我何秘要這樣做呢?
  雖然齊白是我的好朋友,但是我也不必為他去這樣勞師動眾,欠下全世界人的人情!
  更何況,如果我成功了,對四號就大大不利,因我是一直同情四號的處境的。
  我搖頭:“我不會為你那樣做。”
  齊白顯示得十分難過:“不是不能,是不為!”
  我答得干脆:“對了!”
  齊白的神情更痛苦:“是我們之間的交情不夠,當然,我知道,要你出手救我和宣宣,太……難了,如果是你的至親有事,你就一定會傾全力,是不是?”
  齊白這樣說,簡直已是出言無狀了,我怒道:“你胡說些什么!你的所謂‘救命’,我一點也不理解,而且,我看也不會發生,再怎么說,你都是起人一等,你是神仙,來找我這凡夫俗子干嗎?”
  我大大吸了一口气:“我雖然有几個也是神仙一樣的朋友,但我不會利用他們!”
  齊白走開几步,雙手抱住了頭不出聲。
  白素道:“我不明白,你、或是一二三四號、或是狄可,都可以頂著人的身体往來,你們自己去進行,一定比我們要容易成功,何以要來求人?”
  這個問題,我一直想問,白素問了出來,我作了一個手勢,請齊白回答。
  齊白的神情甚是复雜,他的回答是:“我也不知道,我不是他們,我畢竟不是他們!”
  我心知其間必然還有一個關鍵性的問題,而這個問題,一定關系重大,所以一二三號不說,四號不說,狄可也不說。
  而每當我追問到這個問題的時候,哪些外星家伙就支支吾吾,不肯明言。
  我估計這個問題和他們能力上的一些缺憾有關——他們不親自出動去找一0九A,和在尋找陵墓的過程之中,他們未能提供實際上的幫助,就是明證。
  一二三號要委托齊白行事,四號要我幫助,狄可也要求助于我,這一切行動,都說明他們力有不逮。
  雖然在捕捉人類思想上,處理人的靈魂方面,他們有了不起的成就,可是實際上,只怕的他們能力,并不如我們想像中的那樣超卓。
  我把思緒拉得很遠,齊白沉著聲道:“你什么也不必想,只要想幫我!”
  他這句話才一出口,突然又有一個又動人、柔婉的聲音傳來:“也幫我!”
  這聲音來得意外之极!循聲看去,卻見美人李宣宣已俏生生地站在門口。美目流淚,眼波停留在齊白的身上,充滿了愛怜。
  齊白忙迎了過去,雙手一起拉住了她的手。連聲歎息:“你怎么也來了?”
  李宣宣道:“和你一起來求人啊!”
  齊白更是難過:“唉,這求人之事,要低聲下气,豈是你做的?”
  李宣宣道:“又豈是你做的,既然事情和我們有關,當然有難同當!”
  他們四手互握,四目交投,在他們之間,洋溢著互相對對方關切之感人之情,要不是歷劫几生情鴛,做也做不出來。
  我和白素,也不由自主地握住了手,互望了一眼,剎那之間,宣宣的出現,感人的場面,改變了我的決定,也改變了白素的決定白素嫣然一笑:“宣姐,我們為什么要幫你,我們連你姓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有一個大才子曾為你賦詩,你是姓甄,還是姓宓?”
  李宣宣柳眉微揚:“都不是,若你們肯大力援手,我便把有關己的一切相告如何?”
  我和白素异口同聲:“不必,我們答應幫忙便是!”
  因為我們都記得,李宣宣說過,當年的事,十分痛苦,她絕不再提。而此時她有求于我,我們若是以此為條件,那豈不是乘人之危嗎?我和白素,自然不致于做這樣的事——雖然對發生在這曾使大才子寫下了“洛神賦”的美女身上的故事极有興起,也不接受。
  或許是我們一直在堅拒,這下子又答應得太快,不但是齊白連李宣直在一剎那之間,也顯得有點意外。接著,齊白發出了一怪叫聲,李宣宣發出了一下低呼聲,他們并不立即向我們道謝,而是兩人緊擁在一起——雖然他們都沒有說什么,只是發出了連串听來沒有意義的聲音,但是此情此景,卻比千言万語更動人——他們的情形,竟像是在歡慶劫后余生一般。
  我不禁歎了一聲:“兩位,就算我們肯出手,也未必一定成功。
  李宣宣不但語音動听,說的話也動听若是我們四人齊心合力也找不到的話,那就再也沒有人找得到。一0九A永不出現,我們的劫難,也就永不會發生。”
  我“哦”了一聲,是的,只要一0九A永不出現,如今四號游离,二十九組歸不了大隊的情形,就不會改變,也就等于他們一直可以過他們的神仙生活!
  所以,是不是找到一0九A,對齊白和李宣宣來說,并不重要,或許,不找到更好。
  想到了這一點,我們都會心微笑,我心中想到的是,畢竟齊白和李宣宣是由地球人改變而成的生命形態,不是与生俱來外星人,所以,他們的心態,和真正的外星人不盡相同。
  這了可以說是一种“非我族類,其心必殊”吧。
  一時之間,气氛變得很是融洽——這是李宣宣出現之后的突然轉變。
  齊白首先提到具体進行的方法:“他們在明中進行,我們在暗中進行。”
  我皺了皺眉,一來,我不是很喜歡“暗中”進行。二來這樣大規模的考古探索行動,在人家國土中進行,也絕難偷偷摸摸。
  齊白揮手:“我的計划是,我們兩人,以考古學者的身分,去考古隊應征當隊員——”
  我眉心的結更甚,這不僅是“暗中”,簡直是鬼崇的間諜行為了。
  所以,不等他說完,我就伸手在他的頭上拍打了一下:“万万不可!”
  卻不料白素道:“照看,這倒是事半功倍的好辦法!”
  我大是竟外:“你同意?”
  白素道:“我們連對手是誰都不知道,明、暗之分太甚,只好如此。”
  我道:“對手不是四號,就是狄可——”
  白素道:“四號也好,狄可也好,他們和一二三號一樣,自己都不能出面,出面的是我們這些地球人。所以我們的對手,是那個神秘高人——他如代表四號,必然也有人代表狄可,他如代表狄可,就必然有人代表四號,連蒙面高人是誰我們都不知道,另一個更是隱秘,在這种情形之下,我們自然也非兵行險著不可!”
  經過白素這一番分析,我自然無話可說,我只是道:“真悲哀,我們地球人,竟淪為人家爭奪寶物的工具。”
  李宣宣立即道:“工具是我和齊白,兩位是見義勇為,為朋友出力!”
  我忍不住諷刺一句:“對,你這樣說,我心里會好過得多。”
  李宣宣充滿了歉意的望著我,神情楚楚可怜。想起她多年以來,多歷憂患,其情可怜,我也就揮了揮手,不再說什么。
  我對白素道:“我和齊白去就行,你不必去了——我不放心紅綾長時期沒人在她身邊。”
  白素點了點頭,齊白大喜若狂,手舞足蹈:“我們要稍作化妝以掩本來面目。”
  說是“稍作化裝”,但出來的效果是,齊白變成了一個看來很典型的埃及人,而我則成了一個花甲老翁,行動還頗為不便——那當然不是化裝而是“演技”了。
  照著鏡子,我對齊白道:“相形之下,那個神秘高人,确然高我們一等。”
  齊白不服:“何以見得?”
  我道:“一樣是化裝,他擺明化了裝,而我們卻要別人不知道我們化了裝。”
  齊白仍不以為然:“不想人見到真面目的行為則一,五十步与百步之間耳。”
  我只是搖了搖頭,沒有和他爭論下去。
  齊白和埃及考古界极熟,由他制造兩個假身分,再去應征蒙古考的古隊,真是易如反掌,而蒙古考古隊有我們參加,也如獲至寶于是,很快地,其間瑣事,不必細表,我們就處身于那個山谷之我們的名義,也是“顧問”,但是地位和那神秘高人,顯然有差別。
  考古隊的成員,一共有十七人,在山谷中扎營,除了正副隊長,以及我和齊白之外,其余是四人共搭一個營帳,但是那神秘高人,卻獨自居住。
  而我和齊白,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面對那神秘高人的經歷,是這個故事的最后組成部分,以下會詳細起述。
  在隊長親自到烏蘭巴托,接我們到那山谷去時,他就不斷對我們說:“本隊能有兩位相助,實在榮幸之至,但是有一件事,要請兩位諒解。”
  他現出為難的神情:“本隊的高級顧問,脾性甚古怪神秘,竟連我也未曾見過他的本來面目。他從不与人交談,只是在工作上提點意見,希望兩位能和他相處得來。”
  齊白冷冷地道:“他干他的,我們干我們的,兩不相干。”
  我問道:“他的來歷如何?”
  隊長苦笑:“不知道。”
  我又問:“那為何要用他?”
  隊長歎了一聲:“那山谷的所在,和那山谷當年曾充當鑄兵場,以及所鑄兵器的特殊用途,都由他提供,所以不能不重用。”
  齊白連吸了几口气——這些資料,最早是一二三號得自蒙古老鬼,是在交談之中,不知是被四號還是狄可偷听了去的。如今齊白反倒不如他重要了。
  當然,齊白并沒有發作,只是唯唯答應。
  令我們意料之外的是,當天晚上,北風呼號,營帳內雖然爐火熊熊,但寒气仍然自四方八面侵來——山谷中的強風,由于地形關系,成為大大小小,一團一團的旋風,所以尖銳的風聲,像是有許多厲鬼,圍著營帳在打轉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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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學殿堂 雪人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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