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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勒曼醫院總辦公室的會議室中,疑問一樣一個接一個而來,也有人立時像黃絹一樣,想到了黑紗的身体,問:“你是說,公主的靈魂可以通過進入你的身体而复活?”
  黑紗點頭:“是,我反正不再存在,地球人的這個形体,就像脫下來的衣服一樣,不再有用!”
  又有人問:“就算一切都順利成功,那么……复活了的公主……身体也是冰冷的?”
  黑紗道:“當然不是,她是地球人,和我是完全相反的存在。”
  醫院的領導人之一叫了起來:“天!你要我們幫助你什么?我們雖然……會做很多事,可是對于……轉移靈魂,或者使靈魂在某种情形下進入一個身体,卻并不在行!”
  黑紗吸了一口气:“首先,我請你們复制兩個人,他們的細胞我已帶來了!”
  領導人點頭:“那簡單,百分之一百可以成功。”
  黑紗略停了一停:“以后發生的事,可能會有點不能理解……要多久,才能有兩個成長的身体?”
  領導人毫不考慮:“三個月,就可以培養出完全成熟的身体來。”
  黑紗這才吸了一口气,說出了她所指的“可能不容易理解”的話:“那時,我已經不存在了,可是我的兩個同伴會受我所托,他們會暫時占用你們的電腦系統,使得兩個人的靈魂回到他們自己的身体之中,到時,希望貴院上下合作。”
  黑紗說了這一番話,所有的人努力想听明白,可是都听不明白。
  原振俠、年輕人他們,卻一听干納的轉述就明白了!
  黑紗要勒曼醫院复制年輕人和原振俠,目的是要給年輕人和原振俠的靈魂進入。
  原、年兩人現在好端端地有自己的身体,為什么還另外要身体?
  黑紗的計划真是駭人听聞之极,她的計划是:年輕人和原振俠必須死,兩個心意一致的靈魂,才能被轉移到幽靈星座去--在那里,黑紗已經犧牲了自己,解救了奧麗卡公主的靈魂!
  再進一步,情形怎樣,還無法想像!
  一時之間,眾人面面相覷,心頭有一股說不出來的詭异之感,黑紗的計划實在太大膽了,古語說“置之死地而后生”,她的計划,是真的先要年輕人和原振俠死,然后,再進入他們复制人的身体重生!
  這實在是難以想像的一种情形。
  大家都在發呆,戈壁走到了電腦鍵盤之前,飛快地敲打著,大型的電腦終端螢光屏上,立時現出了“幽冥使者黑紗計划”的字樣。然后,他作了一個手勢,示意大家注意螢光屏:“如果有意見,請發表!”
  他仍按著鍵鈕,螢光屏上又出現了這樣的几行字:
  一、犧牲自己,解救公主靈魂!
  二、年輕人的靈魂,在原振俠靈魂護送下,進入幽靈星座!
  三、……不知在幽靈星座會發生什么變化!
  四、公主、年輕人和原振俠的靈魂离開幽靈星座,回歸地球!
  五、公主的靈魂進入黑紗留下的身体,年輕人和原振俠的靈魂進入他們各自复制人的身体!
  六、如果計划順利完成,那是一個美滿之极的大團圓結局。
  瓣壁的動作极快,而且他分析能力极強,在极短的時間內,除了在幽靈星座中會發生什么事不知道之外,黑紗匪夷所思的計划,已經被他一條一條列將出來,分析得清清楚楚了。
  吧納醫生望著螢光屏,欲語又止,戈壁問:“干納醫生有什么補充?”
  吧納苦笑了一下:“一點也不錯,那就是她的計划,她還說,答應出力幫助她的兩個同類起重大的作用,而需要原醫生參加,作用是護送--”
  他說到這里,各人皆有异樣的反應。原振俠的臉色蒼白,可是他俊俏的臉上,有著十分興奮的神情,目光炯炯,一副躍躍欲試的神情,舉起杯來,大口喝酒,不知是想增加點膽气,還是抑制興奮,他大聲道:“好啊,能到幽靈星座去一趟,倒是難得之极的經驗。”
  黃絹的俏臉也煞白,盯著原振俠:“可能有一万個以上的因素,使你回不來!”
  年輕人用力一揮手:“什么計划,那算是什么計划!”
  他這樣叫了一句之后,神情激動之极,盯著螢光屏,身子劇烈地發著抖,喉際也發出了可怕的“咯咯”的抽搐聲來。
  瓣壁和沙漠兩人,則只是一個勁地搖頭,事情實在太奇誕了,他們以前的生活雖然也大异常人,十分多姿多采,可是像這种隨意控制生死,兩番進入幽冥的怪事,是他們連想也不敢想的,何況如今要真正面對這樣的事實!他們兩人除了像傻瓜一樣不住搖頭之外,也就什么事都不能做了。
  吧納醫生大聲地問:“究竟誰是生命的主宰?我們的生命掌握在誰的手里?我們算不算高級生物?對自己的生命能否主宰?”
  原振俠悶哼一聲:“你我都是醫生,知道不知有多少种疾病,可以奪去一個人的生命,那些細小的、肉眼看不見的病毒和細菌,那些全然不可測的意外命運,才是生命的主宰--人,從來也未能主宰過自己的生命!”
  在原振俠慷慨激昂的話后,又是一個短暫時間的沉默。原振俠來到了年輕人的面前:“黑紗的計划接近完美,而且她顯然已經等急了,要我們這里也盡快進行去配合,遲了,可能夜長夢多,會有不測!”
  年輕人雙手用力向外一揮:“根本沒有所謂‘黑紗計划’!”
  他說著,轉過身去,昂起了頭,不准備再理睬原振俠,原振俠悶哼一聲:“你還要求什么?難道還想要回奧麗卡公主原來的形体?那不可能,黑紗的形体不夠美麗嗎?”
  年輕人還沒有反應,干納已然由衷地道:“美极了,那……身体簡直是無懈可擊的完美!”
  年輕人搖頭:“不是這個問題,只要是公主,哪怕她變得再丑,也是我的公主!”
  原振俠吸了一口气,還沒有開口。黃絹已來到他的身前,緊握住了他的手背,原振俠知道她的用意,也知道年輕人的心意,他自然不必掩飾他心情也相當緊張--任何人在這种情形下都會緊張,因為那比任何死亡游戲更真實,一點僥幸也沒有,他必須先死亡,靈魂到幽靈星座去打一個轉,然后再回來進入他的复制体。所有的過程,全部超出人類知識范圍之外,全然不可測,全然不可控制,正如黃絹剛才所說,有一万個因素,甚至一億個因素,只要其中一個出了差錯,他就三魂渺渺,七魄蕩蕩,從此不知魂歸何處了!
  面對著這樣的情形,他怎能不緊張?
  所以,他的聲音甚至帶著顫音,但是他還是道:“很值得試一試!”
  年輕人疾聲道:“對我來說,值得試之至,但是對你,全然沒有必要!”
  原振俠哈哈一笑:“可是造化弄人,你一個人的靈魂去不了那邊,回程時,我又變成多余的了,還有誰的靈魂,比奧麗卡公主和你的心意更相合的?”
  黃絹尖聲叫:“原,你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原振俠回答決絕:“我當然知道,我在說的是:生和死!”
  年輕人緩緩轉過身,神情有點冷峻地望著原振俠:“你想證明什么?”
  原振俠大踏步來回走著,每跨出一步,就說一句話:“證明我的勇敢,證明我富有冒險精神,證明我對朋友有義气,是現代的俠客,證明--”
  黃絹冷冷地加上一句:“證明你是一個不知輕重,不成熟的儿童!”
  原振俠一伸手,把黃絹輕摟在怀中,而且,在她的頰邊經吻了一下--或許是他已經有了決定,而前途凶險又极不可測,所以他的行動也放肆了許多,黃絹輕推開他,原振俠將她抱得更緊:“謝謝你關心我,但是黑紗的計划那么周詳,如果不能實現的話。豈非太可惜了?”
  黃絹把臉緊貼在原振俠的胸口,一聲不出,原振俠的熱情影響了她,她也環抱著原振俠。
  在一旁的年輕人,哈哈大笑:“你們干什么?根本不會有什么生离死別,何必這樣,看來像是在演文明戲?”
  原振俠一揚眉,年輕人立時伸手直指著他:“黑紗的計划一點也不完善,其中有太多不可測的因素!”
  他說著,大踏步地走向電腦的操作鍵盤,熟練地操作著,螢光屏上,戈壁剛才的分析消失,現出了年輕人所說的不可測因素:
  一、靈魂在轉移過程中的情形,全然不可知;
  二、靈魂如何進入身体的過程,一無所知;
  三、………………
  原振俠一手摟著黃絹,也來到了電腦旁邊,伸手撥開了年輕人的手,神情极嚴肅:“請你注意十分重要的一點,一個生命,一個和地球人截然不同,但肯定比地球人生命形式高級許多的生命,已經犧牲了!如果你還在這里婆婆媽媽,那么,這個高級形式的生命,就變成白犧牲了!而她,是為了你才犧牲的!”
  原振俠說的,自然是說黑紗宁愿自己生命消失,而把公主靈魂解禁的那一件事。
  年輕人咬著牙,不出聲,緩緩抬頭向上,眼角有點潤濕:“一個白犧牲,比兩個生命白犧牲好!”
  原振俠沉聲:“黑紗要是沒有成功的把握,她不會那么勇于犧牲!”
  黃絹失聲叫了起來:“她人呢?叫她來,當我們的面,把她的計划向我們詳細的解說一番!”
  黃絹的激動是可以諒解的,因為原振俠決定要去從事的冒險,并不是一般的冒險,而是必然的死亡!盡避她和原振俠在許多方面的想法都不一樣,但是他們畢竟在情感上有极深厚的關切!
  所以,這時她的叫聲之中,充滿了關切、焦急,也有著難以掩飾的憤怒和迷惘--究竟怎么會發生這樣的事,使她面臨這樣的環境,她當真弄不消楚!
  吧納醫生歎了一聲:“她……不會再出現,不能再出現了。她已用她的生命去拯救一個靈魂,一個被禁錮了的靈魂了!”
  勒曼醫院的會議室中的所有人,在弄明白了黑紗的意圖之后,混亂的情形,像是在一起的絕非科學家,而是一群被激怒了的小孩子。他們之間,有的目定口呆,有的揮舞雙手,有的發出毫無意義的呼叫聲,有的在劇烈爭論,連几個最有資格的領導人,也未能例外。黑紗帶來的沖擊實在太強烈了,一下子把他們多年來的研究,變成了完全不重要--幽靈星座的生命,竟然能這樣處理生命!
  黑紗的身邊,自然也有不少人圍著她,還在向她發問,黑紗盈盈站起,緩緩高舉雙手,她手背上的黑紗褪下,現出雪也似的手背,同時,她幽幽地歎了一聲。
  她的歎息聲雖然低,可是卻使整個會議室都靜了下來。
  黑紗帶著抱歉的神情:“生命的形式不一樣,所能做到的,自然也不一樣!”
  她顯然是知道了各人心情的激動,所以想安慰各人,一個年紀相當輕的醫生,陡然叫:“可是你們能隨心所欲地處理我們的生和死、身体和靈魂,而我們對你們卻一無所知!”
  這個醫生叫出來的。正是所有人的心聲。
  黑紗搖著頭,她搖頭的動作,看來极惹人怜愛,也使人相信她在這樣的情形下,所講的話,一定是出自她的真心,不會有半分做作。
  黑紗接下來所說的話是:“不!我們對地球人一點也不了解,至少,我對地球人無法了解。地球人有各种各樣的感情,复雜之至,有的极卑劣,有的极高尚,我不了解,真的不了解!”
  她的話,使得眾人又靜了片刻,干納醫生才問:“請問……你的同類……要運用醫院的設備,使兩個人的靈魂進入他們的身体……或是使另一個靈魂進入你的身体之際,我們需要做些什么?”
  黑紗道:“也不必做什么,到時,我的同類,會通過電腦……告訴各位。”
  一時之間,傳來了許多吸气聲,“通過電腦告訴”,那是一种什么現象,也難以想像!
  黑紗問:“大冰塊呢?准備好了?”
  立時有人答應:“在格陵蘭,要大冰塊,那太容易了!不知要來做什么用?”
  黑紗說來十分泰然自若:“保存我的身体,我的身体不能有絲毫損坏,不然,奧麗卡公主复生之后,就會有一具不完美的身体了!”
  一個醫生說了一句:“那不要緊,我們這里,有得是身体!”
  黑紗的神情,在那一霎間,現出了令人在一瞥之下,印象深刻之极的凄然,艷麗之极,教人在那一霎間,無法呼吸。
  她道:“我有一點私心,我要公主在复生之后,有我的外形,有我的形体,那樣,當年輕人……抱著他心愛的公主時,或許……或許會想起曾有我這樣的一個……异類來!我希望的,就是這一點!”
  當然一定是由于當時的情景實在太動人,給予干納醫生十分深刻的印象,所以干納醫生在复述時,竟把黑紗當時說話的那种語調,學了個十足,當然也同時表達了黑紗那种哀怨的心情。
  年輕人听得有點發愣,黃絹是性格多么堅強的女性,可是這時,鼻端也有點發紅,眨眼的次數也多了起來。
  瓣壁低聲道:“异類之愛,真是不可思議至于极點,太難以想像了!”
  沙漠歎了一聲:“歷史上,女鬼愛上陽間男人的故事倒有不少,但都不如……黑紗那樣……幽靈星座……古時人不知道什么是幽靈星座,一概以陰間九泉名之,倒也很合情理。”
  吧納醫生也不由自主喘著气:“真是不可思議,兩個完全不同的生命形式之間,竟然會有那么深厚的感情。”
  年輕人苦笑:“請注意,那只是她單方面的感情!”
  原振俠道:“看來,幽靈星座的女性,特別容易對……陽間的男子--地球人動情。施哲是,黑紗也是,說不定,歷代小說筆記中的那些女鬼,全來自幽靈星座!”
  黃絹居然同意了原振俠的异想天開:“有可能!她們本來就是女鬼,通体冰涼,但又美艷無比。”
  吧納也居然接受了這种說法:“這女鬼……她的那番話,使得人人感動,所以,人人都跟著她,來到了建筑物外的空地,室外的气溫是攝氏零下三十四度,但沒有人覺得冷,接下來發生的事,使得人人目定口呆,几乎連心髒都停止跳動!”
  接下來發生的事,确然使得在場的人。個個畢生難忘。
  黑紗和許多人來到空地上,冰天雪地中,有一塊很大的冰塊,直立著,像是一根冰柱。
  黑紗來到了冰柱之前,人人的視線都集中在她的身上,直到那時為止,也沒有人知道她要做什么。
  她站在冰塊前,許多人圍著她,她挺直了身子,看來姿態极高貴优雅,她開始說話:“我要离開了,我這一离開,再也不會回來。而且,會在執行計划的過程之中消失。我如今的這個形体,會留在冰塊中,請你們小心保存!”
  几乎是所有的人,都肅然答應。
  黑紗又向前跨出了一步,但突然間,像想起了什么,又站定:“還要請你們去見一見原振俠醫生和年輕人,由于地球人對生命的觀念和對生命的不了解,我可以預料,原醫生會勇于冒險--他的腦活動能力极強,是出色的地球人。可是,年輕人反倒會阻止他去冒險。去找他們的人,可以告訴他們,我的同類會按照我的安排行事,由于結局會那樣美好,似乎值得冒險?”
  她說到最后,像是在征求別人的意見,但是卻沒有人可以回答她。
  黑紗忽然笑了起來,在冰雪之中,她的笑容,燦然生輝,她直向冰塊走去,等來到冰塊之前,她身上的黑紗,一起褪下,現出她晶瑩剔透的胴体,逕自走進了冰塊之中,雙手垂下,直立著,閉上眼睛,口角看來,像是泛起了一個十分平靜的微笑!
  這一切,全在眾目睽睽下完成,看得人人呆若木雞,她赤裸的胴体,美妙得難以形容,可是看到的异性,沒有一個人有异樣的念頭,都只覺得她几乎是圣洁的,那樣的高貴,冰塊也因為當中有了她,而發生了圣洁的、只有在天使身上才能找到的光輝!
  有人取來了大幅白布,把冰塊遮起來,運進了冷藏庫善加保存。
  吧納醫生被推為來找原振俠和年輕人的人,傳達黑紗的計划。
  吧納醫生說完了整個過程。
  原振俠一聳肩,并不直視年輕人:“她什么都料到了,也知道必然會有什么現象發生!”
  年輕人也聳肩:“不管怎樣,你有權去做任何事,但別為了我去做,我不會感謝你!”
  原振俠哈哈一笑:“我忽然想起了一句詩:‘黃泉路上好結伴’,倒和我們的情形有點相似!”
  瓣壁、沙漠神情黯然,原振俠道:“別以為我有視死如歸的勇气!我只不過相信黑紗的安排,自信必然可以重生,什么損失也沒有,而可以有身入陰冥世界的經歷--想要有這种經歷,這是唯一的机會!”
  黃絹俏臉生寒:“你准備怎么死法?上吊還是抹脖子?跳樓跳海跳地下鐵路?”
  原振俠一揚眉:“服毒,就喝你剛才那杯可以毒死一百頭河馬的毒酒!”
  他說得十分正經,使得黃絹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也不由得机伶伶地打了一個寒戰,一時之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年輕人冷笑:“我說過了,你有行動的自由,我可不想死,也不想重生,你有興趣,只管一個人到幽靈星座去好了,對不起,我失陪了--那個女人不知是什么妖孽,我不會接受她的安排,如果你們對那妖孽有興趣,那你們是一群瘋子,我也不想再和你們在一起!”
  年輕人說著,向外就走,戈壁、沙漠齊聲喝:“站住!你不能稱黑紗為妖孽!”
  年輕人大聲反問:“那稱她為什么?”
  瓣壁、沙漠的身形大不相同,性格絕不相合,可是他們的想法卻十分一致,不然,也不能成為長期合作的好朋友了。這時,他們异口同聲答:“天使,她是天使,來自黑暗的天使!”
  年輕人看來鐵了心腸,他并不說什么,做了一個“与我無關”的手勢,向外走去。
  瓣壁、沙漠陡然又大聲叫:“等一等!”
  年輕人霍然轉身,已大有慍怒之意,可是他卻看到,沙漠的手指著電腦螢光屏,所有人都盯著螢光屏在看,他也自然而然看去。
  只見螢光屏上正迅速地閃過一行一行的字:“准備立即出發,十分鐘之內,是轉移人類靈魂的最佳時刻!”
  人人都發出了一口吸气聲,年輕人的心頭一陣絞痛,他何嘗不想黑紗的計划逐步得到實現,可是那必須要原振俠去冒險!
  所以,他硬起心腸,順手抓起一張椅子來,就待向電腦砸去--他知道那是黑紗的兩個同類,通過電腦要他們快點行事,他准備把電腦破坏,把這件事從此變得不能實現!
  可是,他才抓起了椅子,忽然听見干納醫生,發出了一下怪叫聲,在眾人還未會來得及明白發生什么事之際,他陡然地一步跨向前,看來是准備把椅子奪下來,年輕人在那一霎間,也只作這樣的防備,可是干納醫生的動作,卻出人意表至于极點!
  他手腕一翻,眼快的如原振俠,還只是看到他手中有金屬精光一閃,眼慢的,什么也沒有看見;而年輕人的身子陡地一頓,手垂下來,頭低下,看著他自己的胸口,就在他胸口,第五和第六根肋骨之間,略偏左,有一柄匕首的柄露在外。
  那正好是人体心髒的位置,匕首自然整個刺了進去,做為一個醫生,干納的那一刺,准确之极!
  心髒受了那么重的傷,普通人,大約會往一分鐘之內死亡,年輕人大約時間會長些,但也絕不會超過兩分鐘。各人都被這變故嚇呆了,連原振俠也只是站在原地,看著動作變得緩慢了的年輕人,只見他松開椅子,抬起手來,撫向刀柄。
  看他的樣子,像是想把刀拔出來,可是手指才一碰到了刀柄,就改變了主意,抬起頭,向各人望來,他本來炯然有神的雙眼,這時已開始目光渙散,可是他一點也沒有悲傷的神情,只是也感到了意外,所以十分訝然。他自然知道在他身上發生了什么事,所以,他先向干納醫生望去,不知說了一句什么話。
  沒有人听到那句話,极度緊張的情緒,妨礙了人的听覺,只看到了他口唇的翕動。
  而干納醫生的叫嚷,則人人听到,那由于他叫得太大聲了,他聲嘶力竭地在叫:“天!我做了什么?我做了什么?”
  他看著自己的手,身子劇烈在發抖,神情可怕之极。這時,年輕人已經后退一步,在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黃絹和原振俠搶上去,一邊一個,在他身邊蹲下來,握住了他的手。
  他先望了黃絹一眼,一臉的歉意,再望向原振俠,緩緩呼了一口气,在他呼出這口气時,有一縷鮮血,自他的口角流出,然后,他頭向下一垂,就一動也不動了!
  吧納醫生的動作更神經質,沙漠陡然叫:“看螢光屏,看!看!”
  螢光屏上,現出一組雜亂無章的線條,好像有一條极淡极淡的人影,略現了一現,隨即什么都消失了,而現出一行字來:“我們命令干納協助,接到了第一個靈魂,護送者要快!”
  吧納陡然靜了下來,幽冥使者有能力影響人腦的活動,可以使人自殺,自然也可以通過干涉腦部的活動叫人去殺人!
  原振俠在這時,只覺得心頭清明之极,他知道,別說自己自愿,就算自己不愿意,黑紗的兩個同類,也全然有能力強行執行黑紗的計划!
  黃絹顯然也料到了這一點,她面色灰敗,身子發抖,站了起來,原振俠向她伸出手,黃絹自衣袋中取出了一個小膠囊,不知道是她自愿,還是又是出自幽冥使者的影響,她把膠囊交給了原振俠。
  在她挨上去,把原振俠緊緊抱住的同時,原振俠已把膠囊拋進了口中。
  那种毒藥,正如黃絹所說,毒性猛烈,使得原振俠的身子,在十秒不到的時間中,就向旁一倒,黃絹一下子沒有扶住,兩個人一起跌倒在地上,黃絹仍然緊抱著他,戈壁、沙漠一起俯下身來,苦笑:“毒發作得好快!”
  黃絹不理會,只是抱著原振俠,身子不由自主地抽搐,而且感到了极度的害怕--雖然說有黑紗的計划,但是不可測的因素太多,原振俠要是就此死了……
  她頓時覺得身子飄飄蕩蕩,彷佛她的靈魂也已离体而出,她抬眼看去,在淚水迷蒙中,恰好看到螢光屏上出現了這樣的兩行字:第二次接收順利完成,靜候佳音。
  黃絹訝异地發現她哭了,淚水順著她的頰邊流下來,到了口角,她伸出舌來,把淚水舐了去。
  死了的年輕人和原振俠,看來安詳之极,干納努力把兩人放在舒服的椅子上,喃喃地道:“從現在起,這兩具身体,就像棄置了不要的衣服一樣!”
  瓣壁沉聲道:“中國人的說法是‘臭皮囊’,怎么處理……他們?”
  吧納苦笑,如何處理“他們”,當然不是埋掉就是燒掉,可是由于事情极駭人听聞,絕不能公開進行,所以戈壁、沙漠顯得有點手足無措。黃絹的神色蒼白,一言不發,干納來到她的身后,低聲道:“你可以立刻到勒曼醫院去,看看原醫生的复制人在實驗室迅速地成長,三個月,他就可以完全成長,這种事,我們經驗太丰富了!”
  黃絹沒有說什么,只是苦笑,她心中想的是,要是靈魂進入体內的程序稍有差錯,那么,她就必須面對一個腦部全部空白的原振俠了。
  她閉上眼睛一會,才道:“由我來處理……他們,我們立刻到勒曼醫院去!”
  她望向戈壁、沙漠,兩人連連點頭,表示愿意一起去,可是干納卻面有難色,沙漠怒道:“我們可以說是年輕人唯一的親人,要是你再有這种嘴臉,信不信我們有能力把醫院炸成平地!”
  黃絹道:“我不怀疑,干納醫生呢?”
  吧納嚇了一跳,連聲道:“一起去!一起去!”
  黃絹又來到原振俠面前,看起來,原振俠像是安詳得在閉目養神一樣,可是他的靈魂已經离開了他的身体。
  在地球人的生死現象而言,靈魂离開了身体,就表示這個人已經死了!如今,她面對著的是一個死人--黃絹實在很難接受這一事實,可是事實卻又明明白白擺在她的面前。
  在那一霎間,她想起了自從認識了原振俠之后的种种,心頭不知是什么滋味,只覺得一陣陣發酸,然后,又是一陣陣莫名的、無邊無涯的恐懼!要是原振俠的靈魂再也不能和身体結合……
  她不敢想下去,閉上眼睛,身子不由自主劇烈地發抖。
  不過,她畢竟十分堅強,沒有多久就恢复了常態,用她那具小型無線電話。召來了她的几個手下,吩咐他們用最秘密的途徑,把這兩個“身体”運回本國去,然后,立即焚化。
  這种事情,對于慣于進行秘密恐怖活動、訓練有素的人來說,自然簡單之极,來的四個人,甚至立時表演了他們是何等胜任這种任務!
  他們兩個架一個--把原振俠和年輕人的“身体”(每個人都不愿意用“尸体”這個詞)舒舒服服架了起來,一起向外走去,除非是近距离觀察,否則,看來就像是三個老朋友在親熱地走路。
  陡然靜了下來,四個人的心情,都有不同程度的沉重,干納首先打破沉默:“黃將軍,我有交通工具!”
  黃絹自然也有她的私人飛机,但她并不反對利用干納的飛机,因為要去的目的地,是勒曼醫院。
  在离開的時候,黃絹又向電腦螢光屏望了一眼:“當他們兩人相繼……出事時,我好像看到,在雜亂的線條之中,有淡淡的人影一閃。”
  瓣壁、沙漠用力點頭,黃絹又問:“那……就是他們的靈魂?”
  瓣壁想了一想:“我想可能是,但靈魂的形狀,一定不是那樣,那只不過是主其事者要我們知道,靈魂已到了他們手中,一切順利!”
  黃絹的神情迷惘之至:“他們的靈魂……現在在那里?在途中?還是已經到了幽靈星座?”
  吧納干澀地說:“誰知道!”
  黃絹突然又激動了起來:“誰知道!誰知道!誰都不知道,他們身体的成長,至少要經過三個月,三個月那么長的時間,任何一個因素不在環節之中,就是無可補償的意外!”
  沙漠道:“是這樣,可是……必須冒這個險!”
  黃絹聲音尖利:“不是我們必須這樣,而只不過是一切全是黑紗的計划!她定了計畫,我們就無可避免地要去實行,因為她生命形式高級,我們低級,全然無從抗拒,她是主宰,我們只能依命行事!”
  瓣壁點頭:“情形就是這樣,我們所需要的是信心,只有信她能祝福給我們,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黃絹深深吸了一口气,一甩手:“都說她美麗之极,倒要去看看,未來的奧麗卡公主,是不是真是那么完美!”
  若干小時之后,干納的飛机在冰原上降落,勒曼醫院神通廣大,飛机竟然打著聯合國衛生組織的招牌,自然各國通行。
  醫院方面早已接到了通知,三個領導人中的兩個,已在停机坪前等候,他們并沒有听說過戈壁、沙漠,但黃絹的大名,自然知道,那使黃絹受到了极其隆重的接待,很滿足黃絹好強的心理。
  到了勒曼醫院,第一件事,是先去看在實驗室中迅速成長的原振俠和年輕人。
  黃絹雖然見多識廣,可是看到了在透明的箱子,浸在培養液中的人体時,還是不由自主,有一股戰栗的感覺。很可以看得出,在培養液中的人,是有生命的,胸口在微微起伏,然而,這和生命的成長形式相較之下,卻是那么怪誕不可思議。
  看起來,那時年輕人和原振俠,全都只有七八歲左右,但黃絹已一眼認出哪一個是原振俠,即使只是儿童,臉部的輪廓也早已形成了。
  接著,就去看黑紗。
  黑紗還在那塊大冰塊中,冰塊晶瑩之至,在冰塊中的黑紗,就像是毫無阻隔一樣。女人很少肯贊美別的女人,尤其是高傲的女人。
  黃絹是高傲的女人,可是她看到了裸体的黑紗,也不禁陡地吸了一口气--實在太美麗了,實實在在,自頂至踵。可以說一點缺點也沒有!
  呆了半晌,黃絹才問:“對她的身体,你們沒有做過檢查?”
  一個領導人的神情,有點尷尬:“到時侯,要怎樣利用這個身体,我們還不清楚,要等候……進入電腦系統的能力的指揮,所以身体只好仍然留在冰塊里,不過,我們運用了各种儀器,做了檢查。臂如說,X光的照射、聲波、紅外線的掃描等等。”
  黃絹揚眉:“結果怎樣?”
  那主持人神情很疑惑:“十分不可思議,結果說明,這是一個……如同處在冬眠狀態……嗯,一切身体上的活動,比冬眠的狀態更慢了許多,但毫無疑問,在這樣的情形下,生命并未消失,仍在持續,以一种只有在理論上才能生存的方式持續著。”
  黃絹不禁苦笑:“人的生命延績,可以不飲不食,但是空气呢?冰塊中何來空气?什么樣的生命,可以不要空气而生存?”
  一個老醫生苦笑,指著冰塊:“答案是:就是這樣的生命--她也不是不需要空气,相信她在進入冰塊之前,曾經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儲存在她的肺部,而根据這時她對空气的消耗量來看,她儲存起來的空气,至少還可以維持一百天,或者更久!”
  黃絹只是搖頭:“這個身体……是一個地球人的身体?是……怎么來的?”
  黃絹這樣一問,几個領導人的神情,都變得极嚴肅,他們互望了一眼,才在默契中,由年紀最長的那位發言:“一切結构全然和人体一樣,但我們認為那是培植出來的!”
  黃絹追問:“和你們實驗室中的一樣?”
  那醫生搖頭:“不一樣,我們是根据……本人的細胞來培植,那是复制,而這個身体……是創作,本來并沒有這樣的人,不知他們通過什么方法,极可能是從最早的生命形式,□,或是某种核酸開始,有了最原始的生命形式,再培植成為一個單一的細胞,然后,再在培植的過程中促使細胞分裂,最后,發展成為一個完整的人,供他們進入。”
  他在“進入”這個詞上,加強了語气,黃絹明白他的意思--進入的是靈魂。要是一個身体,沒有靈魂的進入,始終只是一個身体,不能成為一個生命!
  這個美麗的身体,曾被一個來自幽靈星座的生命進入過,現在,又准備被一個地球人的靈魂進入,這种情形,想像力稍微差一點的人,都無法接受,而沒有想像力的人,听了只怕會昏過去!
  那老者十分感慨:“我們也正致力于這方面的研究,但還沒有結果,最難突破的一步,是從簡單的蛋白□進展到單一的一個細胞。”
  另一個醫生補充:“別小看一個單一的細胞,那已經是十分高級了,是完善的地球生物的形式了,給我們一個細胞,我們就能培植出一個完整的生物体來!”
  黃絹客气了一句:“當然,你們的成就,是人類科學的頂峰。”
  三個領導人听了黃絹的話,神情忸怩--一如做錯了事的小孩,黃絹知道他們想起了地球人的科學,總体如此落后而心中難過之故。
  他們又討論了一會,結論是,在年輕人和原振俠的身体,未成長完成之前,不會有什么變化,他們唯一可做的是等!而等候的時間,超過兩個月!
  黃絹當然不會一直在勒曼醫院等,戈壁、沙漠也不會,他們在醫院逗留了三天,就留下了最快的聯絡方法,各奔前程。
  黃絹事后回想,無法想起這八十四天是怎么過去的--八十四天是准确的日子,她渾渾噩噩,雖然看來她仍然是英明神武,處理國家乃至天下大事的女將軍,可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心中有多么亂!
  黃絹也明白了何以世上有那么多人离不開酒的緣故,她要是不喝到爛醉如泥,根本沒有法子睡得著,就算勉強睡著了,惡夢會像万千條毒蛇一樣,纏上身來,夢見原振俠的魂魄在發出凄厲的叫聲:“還我身來!”
  也會夢見在幽靈星座之中,原振俠正在絕望中拚命掙扎--雖然沒有聲音發出來,但是比凄厲的叫聲,更加令人心悸。
  她不知道自己做對了還是做錯了,但當她一想到,是她把藥遞給原振俠時,她就會冒一身冷汗!
  八十四天之后,接到了勒壘醫院的通知:速來!
  黃絹在接到通知之后十二小時赶到,她有這個能力。當時她在阿拉伯能用這樣的速度赶到,是地球交通工具所能達到的极限,再加上她的特殊身分。真是落后,那么小的一個星体,往往要十小時以上,才能從一處到另一處,而地球人的一生又那么短促,不是有很多的十小時的!真是落后!
  瓣壁、沙漠几乎同時接到通知,等他們赶到時,已是二十八小時之后,該發生的事,都早已發生了,這使得他們憤恨不已。
  黃絹下机,由專車直送進醫院,在領導人的帶領之下,到了實驗室,她立時看到,有很多人在忙碌,許多和電腦有聯系的儀器在操作,而她的視線,一下子就被兩個坐在一張特殊椅子上的人所吸引--應該說,被其中的一個所吸引。
  原振俠!
  雖然穿著醫院中的白袍,但那毫無疑問是原振俠,除了他,誰還會那么俊俏,那么飄逸?黃絹連忙急急走向他,來到面前,蹲了下來。也就在那一霎間,黃絹呆了一呆,心中感到一陣刺痛。
  當然是原振俠,但又不是原振俠,目光換散呆滯,沒有半分柔情,神情也是呆板的,對仰臉望著他的黃絹,一點反應也沒有!
  這只是原振俠的身体!
  旁邊的年輕人,也是一樣,黃絹緩緩站了起來,想伸手在原振俠的頭上拍一下,可是原振俠頭上,滿是各种電線緊貼在他的頭部,直到這時,黃絹才注意到,他和年輕人的頭發被剃得精光,看來十分异樣。
  吧納醫生在主持一切,他向黃絹解釋:“一切全极順利,電腦的指示,十分清楚,黑紗的身体也自冰塊中取了出來,三個身体都极健康!”
  勒曼醫院中的人,自己說慣了不覺得,外人听來就不免刺耳--他不說“三個人都很健康”,而說“三個身体”!
  正說著,有人推了一樣的特殊椅子進來,身穿白袍的黑紗坐在椅上,同樣的,頭發全被剃光,頭上貼著許多電線,三個人并列在一起。
  吧納道:“預定使他們……或者說,靈魂進入他們身体的時間,是午夜零時,還有四小時,你是不是要先休息一下!”
  黃絹搖頭:“不必了,我想知道到時會發生什么事。”
  吧納向前一指,指著几個醫生正在操縱的一具儀器:“這是腦電波記錄儀,從前天開始,就接受電腦的指示,做了一些改動--”
  他壓低了聲音:“兩個來自幽靈星座的幽冥使者,已控制了電腦,現在是整座醫院的主宰!”
  黃絹對于這种電腦被外來力量所主宰的情形,并不陌生,所以她并沒有大惊小敝。
  吧納又指著許多聯結他們頭部的電線:“這一切,也全是按電腦的指示聯結起來的,我們只是照做,有什么用,說不上來。”
  黃絹悶哼了一聲,連干納醫生這樣的專家都不懂,她自然更無法了解。
  吧納醫生又道:“其余一切啟動的掣鈕,都已變成出電腦控制,零時,開始他們三個人靈魂的轉移,那只是空間的轉移,一開始就完成,几乎沒有時間上的差异,也就是說,就在當時,靈魂就會進入他們各自的身体--”
  黃絹听得臉色發白,心情緊張,還有四小時,只有四小時了!
  吧納醫生想來是為了想使气氛輕松一些,他道:“希望到時,他們各自認識他們自己的身体,不然,公主的靈魂,要是進入了原振俠的身体,不免有點尷尬,哈--”
  他本來想連笑兩聲的,可是才笑了一下“哈”,另一下就被黃絹以极冷峻嚴厲的眼光逼了回去,使得他張大了口出不了聲,十分狼狽。
  黃絹不理會他,來到原振俠的身前,提起了原振俠的右手來,放在自己的雙手之中,也不能算是在祈禱,只是人在焦急的期待中的必然現象,她不住默念著:希望一切順利,別在最后關頭出差錯!
  吧納移過一張椅子給她坐,又斟了一杯酒給她,黃絹默默地喝著,仍然在不斷默念著。
  离午夜零時,越來越近,電腦所有的指示(幽冥使者的指示),也全都照做,一再檢查,絲毫無誤,一切都出電腦自動控制,約有十來個人,連干納醫生在內,都垂手而立。
  十一時五十八分,只見所有的儀器,几乎都在同一時間,開始操作,操作甚至不規則,使得几個人發出了低呼聲,倒數計時器,一開始打出的數字是“一二0”,然后,逐秒倒數,到了“六0”,所有儀器的操作,看來更急驟,三個人仍然坐在椅上,一無反應。
  一秒一秒過去,黃絹緊握原振俠的手,不由自主在冒冷汗,倒數到了“一0”,她屏住了气息,一秒一秒過去,她心跳的速度,在一倍一倍增加,終于,“0”出現,剎那之間,一切靜止,黃絹在那一霎間,几乎要昏了過去,但是她當時覺出,原振俠的手緊握她的手,她的目光也接触到了原振俠的目光--那百分之一百,是原振俠的目光,那樣多情,那樣溫柔,那樣令人心醉,也那樣教人無可奈何!
  黃絹陡然叫了起來:“原!”
  原振俠口唇顫動,神情激動之极,一下子站了起來--同時站起來的并不是他一個人,年輕人、黑紗也一起站了起來,聯結在他們頭部的電線,紛紛斷落,他們也不理會,原振俠一下子就把黃絹擁在怀里,并且發出大叫聲。
  年輕人望著黑紗,神情十分激動,黑紗美麗的俏臉上,這時多了三分充滿自信的光輝,她一開口,說的是极流利的法語:“天!她做到了!她真的做到了!”接著,她望向年輕人,眼波流轉,無限歡樂:“你剃光了頭,樣子也很好看!”
  她一下子就扑進了年經人的怀中,年輕人開始時有點不習慣,可是只遲疑了几秒鐘,也就將她緊緊擁在怀中!所有在場的人都發出歡呼聲,又把許多人引了過來。
  成功了!成功了!每一個人都這樣叫著,這是勒曼醫院中,接近瘋狂的一日。
  等到眾人的情緒稍趨平靜時,容光煥發的年輕人,一手摟著身邊美人的細腰,一手揮動著,大聲道:“各位,由我來介紹我的妻子--”
  他身邊的美人搶著道:“我的名字是黑紗*奧麗卡公主,你們可以叫我黑紗!”
  年輕人和黑紗相視而笑時洋溢的甜蜜,看到的人都畢生難忘。
  結局如此完美,可以不必理會遲到的戈壁、沙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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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自百草園,曉霜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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