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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自己承認殺人


  我在屋子中停留了大約十五分鐘,才閃出了大門,我盡量不讓守在圍牆外的警員發覺,出了客廳,我發現花園中的一切,倒是完整的。
  我穿過了花園,從被打破了的玻璃中,進了溫室。那溫室十分大,在溫室中培養的植物,至少有一千多种,但卻沒有一种被弄得泥翻根露。
  我搖著頭,到了溫室的盡頭,推開了一扇門,那是裴達教授實驗室中心部分了,我只是向里面望了一下,沒有再走進去。
  那一間堪稱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生物實驗室,如今,即使叫最有經驗的收買破爛者來揀,只怕也揀不出五毛子值錢的東西。
  徹頭徹尾的破坏,自從我一進來之后,所看到的一切,就只有触目惊心的破坏。
  警方不讓記者接近屋子,實在是情有可原,因為那樣的無意識的破坏,是人性中所有的破坏的一面。人是十分喜歡破坏,為了仇恨,為了妒嫉,為了好奇,為了達到某一种目的,都會有种种的破坏行動,戰爭所帶來的破坏,更是眾所周知的事實。
  有目的的破坏,和無目的的破坏,全在人性的范疇之內。
  然而,那是甚么是人做出來的?若說不是人,甚么野獸能做出那樣徹底乾淨的破坏?
  我的腦中亂到了极點,甚至無法去想,只好苦笑著,准備退出去。
  就在我身子轉了一轉之際,我看到了一樣東西,那是進屋子以來所看到的唯一完整的東西,是以雖然那東西十分普通,也立時吸引了我的注意。
  那是一只圓柱形的,約有五十公分高,直徑二十公分的玻璃瓶,這种玻璃瓶,用來浸制生物標本,實驗室中一定不止一只。
  但這一只是完整的。
  那一只圓柱形的瓶,在一大堆玻璃的當中,它能保持完整,實在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自然也立時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連忙踢開了地上的碎玻璃,使我的腳在踏下去時,不致發出异樣的嘈聲,然后,我向前走去,而當我走近那圓柱形的標本瓶之際,我更是呆住了,几乎不能相信,我看到乃是事實!
  別以為我是看到了甚么稀奇古怪的東西,我看到的是极普通的東西,几乎是每一個儿童時期都玩過的蝌蚪!是的,那標本瓶中,約有兩寸高的水,和一塊拳頭大小的鵝卵石。
  在水中,大約有十來條蝌蚪在游著!
  當我又接近了一些時,我更看到,那十來條蝌蚪,有大半已然生出了四只腳,快要變成小青蛙了。
  在一個生物實驗室中,發現一個標本瓶,養著十几條蝌蚪,本來不足以大惊小怪,很可能裴達教授養來觀察青蛙的生長過程。
  但是,在整幢屋子几乎沒有一樣東西能夠保持完整的情形之下,那一瓶蝌蚪卻能碩果僅存,這不能不說是一件奇怪之极的事。
  我停了片刻,再繼續向前走去,到了那標本瓶之前,俯身將標本瓶捧了起來,我發現標本瓶上還貼著一張紙,紙上有四個字寫著。
  那四個字,筆划生硬,歪歪斜斜,一看便知道是小孩子的字,而那四個字是:“亞昆養的”四字。
  “亞昆”,自然是一個人的名字,這個亞昆,不消說,一定是那瓶蝌蚪的主人。
  那也沒有甚么出奇之處,養蝌蚪,和在瓶上貼一張紙,寫明這蝌蚪是屬于誰的,這正是小孩子的行徑。可是問題卻來了,裴達教授未曾結婚,不會有孩子。而他對他的實驗室管理之嚴是人盡皆知,如何會在他的實驗室中,有那樣孩子气的東西?
  而且,亞昆是甚么人?如果他是一個孩子,那么他在甚么地方?在這件案子中,他擔任著甚么角色?他是被害了?還是失蹤了?
  那是一件十分值得注意的事,至今為止,警方還一直以為只有兩個人是和案子有關,一個是死了的裴達教授,另一個是疑凶貝興國。
  但顯然還有第三者在內,那第三者叫作亞昆,可能是一個孩子,現在下落不明。
  我呆立了片刻,將標本瓶輕輕放了下來,放在原來的地方,突然,我的心中興起了一個十分古怪的想法,那時我之所以會產生那樣的想法,是很突然的,可以說沒有事實支持。
  我突然想到的是,這一瓶蝌蚪之所以能夠得到保存,是不是那破坏者,特別喜歡蝌蚪?而最喜歡這瓶蝌蚪的人,應該就是它們的主人亞昆。那么引申下去,就可以得出一個結論:這一切破坏,是亞昆造成的!
  我只是想了一想,便放棄了這個想法。因為這一想法雖然在推理上站得住,但事實上,卻難以解釋得完滿。因為,亞昆可能是一個孩子,孩子絕無能力造成那樣程度的破坏!
  我再向實驗室其它部分看去,有許多籠子,本來可能盛載一些小動物,這時也全都毀坏了,籠中的小動物,自然也逃走了。
  在几只被拉出來的抽屜中,我看到很多紙碎,那自然是裴達教授實驗的紀錄,但此際全被撕成了指甲大小的碎片!
  我已几乎看遍了整幢房子和整個實驗室。若說我沒有甚么發現,那自然是說不過去的。但如果說我是有所發現的話,那么我只是走進了越來越濃的迷霧之中!
  或許,穿出了迷霧之后,我可以看到事實的真相,但是至今為止,我發現我還在迷霧中!
  我悄悄地退出了實驗室,再經過了屋子,通過了廚房,推開后門,來到了圍牆腳下。
  到這時候,我完全明白警方的苦衷,警方雖然獲得了疑凶,但是卻也知道整件案子的案情,實在太過扑朔迷离!
  那是一件棘手到了甚至難以對疑凶進行起訴的案子!我在圍牆下略站了片刻,爬上了圍牆,等那兩個警員又踱過牆角時,我便跳了下去,奔進了樹叢中,然后,我就离去。
  當我駕著車回到市區中的時候,我一直在思索著,但是我卻無法在混亂之中覓出一點頭緒來。
  我并沒有回家中去,而是走進了小郭的事務所。小郭不在,我用他的電話,和裴珍妮通了一次話。
  我問裴珍妮:“你可知道,除了你哥哥和貝興國之外,那屋子中還有第三者?”
  裴珍妮的聲音是十分吃惊的:“第三者?我想那不可能,哥哥連我也不經常肯招待,他一切飲食,全是自己照料的,只有興國和他住在一起。”
  裴珍妮的回答,可以說早在我的意料之中,因為如果她知道有第三者的話,她早就對我說了。
  但是我還是問她:“那么,你對一個叫‘亞昆’的人,可有印象?”
  “亞昆?”裴珍妮反問我。
  “是的,他可能是一個孩子。”
  “不知道,我從來也未曾听過這個名字,我也不知道有甚么孩子和我哥哥在一起。”裴珍妮頓了頓,才又道:“衛先生,如果事情十分困難的話──“
  不等她講完,我便立時截斷了她的話頭:“事情的确很困難,但是我決不放棄,請你繼續听我的消息。”
  說完,我就放下了電話,然后,我又接通了杰克中校的電話,我第一句話就道:”中校,可要听我提供裴達教授一案的新線索么?”
  杰克中校“哼”他一聲:“我真佩服你,任何事情。只要給你一搭上手,想要將你拋開,實在太不容易,你是一個臉皮厚到了人家打上來也不知痛的人!”
  我早知道我如果和杰克中校再通電話,他決計不可能有甚么好听話講出來的,所以我听了他的話之后,也根本不動气,反倒存心气气他:“你說得很對,我有新線索,你不想听了,是不是?”
  杰克中校對于這件案子,顯然十分關注,因為他終于道:“甚么線索?”
  “我認為,你應該注意一個叫作‘亞昆’的人。”我說得相當緩慢。
  即使在電話中,我也听到了杰克中校陡地吸一口气的聲音,便听得他道:“你是一個無賴,衛斯理,你老實說,你是怎么知道亞昆這個人的?”
  我笑了起來:“中校,你不必生气,你不妨猜猜,我是怎么知道的?”
  杰克又罵了一連串十分難听的話,但是他的聲調終于軟了下來:“喂,你不會將有關‘亞昆’的事泄露出去的,是不是?”
  我“哈哈”笑著:“當你剛才罵我的時候,我已經決定泄露出去了,但如果你的態度好轉,我想我可以改變決定。”
  “你必須改變決定,因為警方正在設置陷阱,希望這個亞昆自動投入陷阱!”
  “那么,警方對‘亞昆’知道了一些甚么?”
  “不知道甚么,警方只知道……在裴達教授的實驗室中,有他養的一瓶蝌蚪,而那是整幢屋子中唯一未被破坏的東西,我相信你也一定看到的了!”
  杰克中校已料到了我翻進了圍牆,進過裴達教授的住宅,我自然也不必否認,我又道:“中校,這件事,我們如果合作的話,比較有利,你以為我的提議是不是對?”
  杰克中校考慮了半晌,才道:“或許是,但──“
  我不容許他多作猶豫,立時便道:“既然如此,我想再見一見貝興國。”
  杰克中校叫了起來:“你不怕他襲擊你?”
  “我不怕,要明白那亞昆是甚么人,唯一的捷徑,就是問貝興國!”
  杰克中校又考慮了好一會,才道:“好的,我們也想知道,你來吧,我等著你!”
  我放下了電話,立時离開了小郭的辦公室,想起第一次見貝興國的情形,有點不寒而栗,但是我還是必須再見他一次!
  因為只有在貝興國的口中,我才能知道那“亞昆”是甚么人,為了避免上次那种情形的再度出現,我決定不用直接的方法去問他。
  所以,當我在杰克中校以及其他警官,神情緊張地打開囚室的門,又走進了囚室之際,我心中早已擬好了和貝興國談話的腹稿。
  貝興國仍然而向著牆躺著,我進去之后,咳嗽了一下,他才翻過身來。
  他雙眼有些失神地望著我,好像從來也未曾見過我一樣。我倒希望他不再記得我,因為若是那樣的話,我們可以有一個新的開始,而不必受上次見面不愉快的結果所影響。
  我在离床前之四尺處站定,當然全神戒備。
  我等他先開口,但是他卻冷冶地望定了我,一聲也不出。我只得先開口:“貝先生,我想向你問一個人,你肯回答?”
  他望著我,像是一個反應十分遲鈍的人一樣,過了足有十秒鐘,他才點著頭:“可以。”
  他的聲音,听來十分疲倦,十分嘶啞。
  我得到他的首肯,心中又生出了希望,我也用十分緩慢的聲調道:“我要問的那個人,叫作‘亞昆’,他……大約是個孩子。”
  這一次,貝興國的反應,卻來得十分之快,他立時道:“‘亞昆’不是孩子。”
  我大是高興,忙又問:“哦,原來‘亞昆’不是孩子,那么他是甚么人?他現在在甚么地方?”
  貝興國望定了我,他只是那樣定定地望著我,我又忙道:“貝先生,你快說,那‘亞昆’在甚么地方?他,警方如果找到了他,那么對你的處境,大有幫助,你快說。”
  貝興國在突然之間,雙手捧住了頭,他臉上那种痛苦的表情,實在是難以形容,他的身子在劇烈地發著抖,他所發出的嚎叫聲,更是惊心動魄。
  他終于叫了一句話來:“別再問我了,判我死刑,判我死刑,我有罪!”
  我呆了一呆,一時之間,實在有點不知所措,貝興國自己認為有罪,自己認為他應該被判死刑,那么別人怎能幫助他?
  看他的情形,他的情緒分明在十分激動的情形之下,所以我又退后了几步。
  貝興國陡地站了起來,他喘著气,仍然在嚎叫著:“判我死刑,我罪有應得,我殺了人!”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貝興國的雙手,緊緊地握著拳,令得他的指節骨,“格格”作聲,他的雙眼,突得十分之出,看來十分可怕。
  我盡量使我的聲音,听來平靜,我問他:“貝先生,你殺了甚么人?”
  他听得我那樣講法,突然坐了下來,他并不是坐在床上,而是突然之際,坐倒在地上,由此也可見我這一問,令得他大受震動!
  我之所以要那樣問他,是因為我覺得他雖然自認殺了人,但是我卻不以為他殺的是裴達教授。因為裴達教授如果是他所殺,而且是用那么殘忍的方法殺死的話,那么在提到裴達教授的時候,他一定不可能再那么恨。而這時,看他突然坐倒在地的情形,也可以證明我這一問,十分有理。他的确殺了人,但是被他殺死的卻不是裴達教授!
  這又是一個意想不到的變化,他殺了甚么人呢?他是在我提及了“亞昆”之后,才叫嚷著自己有罪的,那么,難道他殺的是“亞昆”?
  為了要證明這一點,我又問道:“貝先生,死在你手中的,可是‘亞昆’?”
  他雙手抱著頭,頭低著,但是我還是可以听得他在哭著,他一面哭,一面道:“我們殺了他,我們殺了他,我們殺了他!”
  他一連講了三遍,但是我卻仍然有點不明白,我道:“你們?貝先生,你和誰?”
  貝興國并沒有回答我這個問題,他仍然哭著,我耐心等著他,過了片刻,哭聲止住了,站了起來,轉過身去:“請你离去吧。”
  我自然不肯就此离去:“貝先生,你還未曾回答我的問題,“亞昆究竟怎么了?”
  貝興國回到床上躺了下來,他的聲音又變得十分疲倦:“我現在甚么也不想說,我再也不愿提那些事,你走吧,判我死刑好了。”
  我提高了聲音:“你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你應該知道判死刑不是隨便的事,而且,裴達教授又是怎么死的?”
  一提到裴達教授,貝興國又陡地跳了起來,神態獰惡地瞪著我。
  但是我故意激怒他的,自然早有了准備,我也回瞪著他,他突然坐了起來:“你問他是怎么死的?他自食其果,死有余辜!”
  我忙又問道:“他做了些甚么?”
  貝興國的樣子雖然憤怒,但是他卻十分理智,他斬釘截鐵地道:“我已告訴過你,過去的事,我再也不想提,我絕不曾向任何人提起,你不必白費時間。”
  我實在想不出,貝興國有甚么不愿告人的事,但是有一點,我可以肯定,那就是事情一定和“亞昆”有關。本來,在貝興國的身上,了解整件事的經過,是最方便的捷徑。
  但是,貝興國說得如此之決絕,令得我實在無法再問下去,只好再另外想辦法了。
  我呆了一會,試探著道:“或許,你會改變主意,譬如說,你的未婚妻裴珍妮,她對你十分關切,她堅信你是無辜的!”
  貝興國搖頭道:“她錯了,我有罪,不論我受到了甚么懲罰,都罪有應得,請你代我轉告她,我罪有應得!”
  他講到這里,臉上所現出的痛心之极的神態,任何演員都演不出!
  我望了他片刻,才道:“我自然可以替你轉達那几句話,但是我既然要轉達你的話,當然要轉達清楚,你說你罪有應得,你犯的是甚么罪?”
  貝興國的身子又震惊了一下:“我……我……犯了……犯了……”
  他遲遲疑疑,像是十分難以講得出口,但是在停頓了半晌之后,他便抬起了頭來,現出了一個苦笑:“殺人,自然是殺人!”
  “好,那么,如果裴珍妮小姐問我,你殺的是甚么人,我又該如何回答呢?”我又巧妙地問他。
  貝興國的聲音變得极之苦澀,那种聲音只要一听到,就會使人极不舒服,他道:”請她不必再問下去,我……說也說不明白的,請她別再問下去就是了。”
  裴珍妮或者肯不再問下去,但是我卻不肯,我即使不能在貝興國的口中,問出全部事實真相來,我也希望多得一些線索。
  是以我又立時道:“貝先生,你其實并沒有殺人,對不對?但是因為某一個特別的原因,你卻承認了不是屬于你的罪名,對不對?”
  貝興國大聲叫了起來:“不對,不對!”
  貝興國叫得越是大聲,越是使我相信我的判斷對,我不理會他的叫嚷,自顧自道:“說出來吧,為甚么要承認自己殺人,如果不說出來,就算承認殺人,一樣不會減輕痛苦!”
  我只當我這几句話一說出口,貝興國一定又要大叫大跳,來否定我的說法了。
  我已料定了他會有那樣的反應,而他如果有那樣反應的話,那就表示我的料斷正确,我就可以用別的話,將事實的真相,慢慢地擠出來。
  但是,我卻失望了。
  因為在听了我的話之后,貝興國的態度,反倒變得十分冷靜,他的聲音也平靜了下來,只是冷冷地道:“你說錯了,先生,不錯,我現在感到痛苦,但是我感到痛苦的唯一理由,便是我還未能走進死刑室去。”
  我不禁呆住了。說我是被貝興國的神態嚇呆了,也未嘗不可。
  杰克中校說得不錯,貝興國不是瘋子,他十分理智,十分冷靜,他自認有罪(看來我的料斷也不對頭),但是,他究竟犯了甚么罪,或者說,他究竟做了些甚么,才令得他感到自己是如此之罪惡,只求速死呢?
  他是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人,當然有一定的道德觀。他這時,說他唯一的痛苦便是不能快死,那就是他的道德觀在譴責他。
  那么,他又何以會去做那有罪的事呢?
  一定要貝興國講出心中的話,才能解決整個疑問,但是看貝興國的情形,他決計不肯說,因為他又在囚床上躺下,背對著我。
  又經過了十分鐘的努力,不論我說些甚么,貝興國總是一聲不出,我歎了一聲,敲著囚室的門,走了出來,杰克中校望著我:“衛斯理,他承認殺了人!”
  我知道我和貝興國的全部談話,杰克中校利用了傳音設備,都听到了。是以我一面點著頭,一面道:“但是,我想他殺的不是裴達教授。”
  杰克中校揚起了眉:“有這個可能?到現在為止,我們只發現了一具体体。”
  我的心中十分亂,亂到了我根本無法和杰克中校討論推理上的任何問題,我只是不斷重覆地道:“他一定做了甚么,一定做了甚么!”
  杰克中校大喝了一聲:“你喃喃自語有甚么用?得想法子自他的口中套出他曾做過甚么來才好!”
  我苦笑著:“我試過了,中校,你知道我試過了,他不肯說。你詳細檢查過裴達教授住宅,可有甚么發現,譬如說,裴達教授或是貝興國的日記,或是其它的記載?”
  “沒有,除了那一瓶蝌蚪之外,沒有完整的東西,而關于那瓶蝌蚪,我們也听過心理學家的意見。”
  “心理學家怎么說?”
  “心理學家看過了現場的情形之后說,整所屋子中的一切,遭到了如此嚴重的破坏,而那瓶蝌蚪能保持完整的唯一原因,就是破坏這一切的人,十分喜歡這瓶蝌蚪,那是他的心愛之物,所以才能保持完整。”
  我點頭道:“對,照這樣推理下去,破坏者是‘亞昆’,因為除了‘亞昆’之外,不會再有甚么人喜歡那瓶蝌蚪!”
  “對是對的,如果‘亞昆’是破坏者,自然凶手也不會是別人,那么,貝興國又犯了甚么罪?”
  我無法回答,因為我覺得整件事中,一定有一個常理所不能揣度的關鍵,不勘破這個關鍵的話,不論向任何一方面想,也不論如何想,總是“此路不通”!
  我搖著頭,道:“不知道,或許我們還要在屋子中進行一次大搜索,或是大清理,可能會有更多的線索。”
  杰克想了一想:“你的意見或者對,但是我想再等多三天。‘亞昆’如果真喜歡那蝌蚪,他會回來取。”
  我道:“好的,你可以等多三天,但是你應該加派較能干的警員去守伺,如果‘亞昆’像我那樣,進出自如,那你就白等了。”
  杰克中校的神情,雖然有些尷尬,但是我看出他還是接受了我的建議。我又道:”三天之后,當你決定大清理之時,希望我能幫助你。”
  “好的。”杰克中校十分爽快地答應。
  他真正遇到困難,需要別人的幫助了,要不然他決不會那樣好說話。
  在离開了警局之后,我想去見裴珍妮,但是我隨即又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我第二次晤見貝興國,對事情的進展,一無幫助!
  我回到了家中,將經過的情形,全都對白素說了一遍,她也一點頭緒都沒有。
  我知道在貝興國的口中,极難套問出甚么,所以我希望在清理屋子時,會有所發現,而那卻要等到三天之后。
  于是我決定令我自己輕松一下,暫時將事情拋過一邊。但是到了午夜,事情卻又發生了變化。
  當我被電話鈴聲惊醒之際,我看了看鐘,那是凌晨三時二十分!
  三時二十分而被電話吵醒,心中總有點十分不自在,是以我拿起電話之后,并沒有出聲。我沒有出聲,自然听到了對方的聲音,那竟是杰克中校的聲音。
  我的精神為之一振,杰克中校在那樣的時間打電話給我,那一定是裴達教授一案有重大的發展了,莫非他已經捉到那個“亞昆”了么?
  我忙道:“中校,甚么事?”
  杰克中校的聲音十分苦澀:“貝興國死了。”
  我嚇了老一大跳:“他在警方的看管之下,怎么會死的?”
  杰克中校歎了一聲:“一個人要我死,總很容易,他弄開了燈泡上的鐵絲网,弄下了燈泡,触電死的,等我們發現時,已經沒有救了。”
  我听了杰克中校的敘述之后,不禁呆了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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