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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与夏虫語冰


  我更是惱怒:“你覺得自己的駕駛技術很好,是不是?”
  天嘉土王還是听不出我在諷刺他,神情洋洋自得:“在駕駛噴射机方面,我是專家——技術可以排在世界百名之內。”
  我冷笑:“我看最多排第一千名——剛才你如果再飛近五十公尺才拉起机頭,那就可以排在百名之內了。”
  這一次,他瞪大了眼睛,一臉疑惑之色,齊白也道:“你在說些什么?怎么我們全听不懂?”
  我正想再次斥責,白素在我身后碰了一下,低聲道:“不如讓机長來解釋。”
  我回過頭去,看到机長正在門口探頭探腦,我就向他招手,机長走了出來,我道:“請你把剛才在空中發生的事情,向土王敘述一遍。”
  机長先向土王行禮,然后又說了一大串恭維土王駕駛技術高明的話,肉麻之至。足足講了五分鐘之久,才說到正題:“土王大人万金之軀,以后千万不要再玩這种危險游戲了!”
  他說得委婉之至,不過土王還是大怒,喝道:“你在胡說八道什么!”
  給土王大聲一喝,机長嚇得縮進了机艙,卻換了那老者出來。土王本來大有怒意,看到了老者,卻也強忍著,很客气的叫了一聲:“圖生叔。”
  土王這樣稱呼那老者,我并不感到意外。因為老者曾經說過,目前他在王族之中,輩分最高,土王稱了“叔”,也是理所當然之事。
  老者——圖生王叔答應了一聲,神情很是不滿,沉聲道:“剛才你的行為像是一個幼儿!”
  他可以用這樣的語气來和土王說話,由此可見他在王族中的地位很高。
  土王又惊又怒,大聲道:“我怎么啦?怎么你們几個人說話全像放屁一樣!”
  他非但不肯認錯,還要它出惡言,實在太過分了!
  我一伸手,已經老實不客气抓住了他的衣襟,土王立刻怪叫了起來,隨著他的叫聲,一隊士兵沖上梯子來。
  想那梯子能有多寬,十來個士兵爭先恐后,要來:“勤王”,頓時擠成一團,令得梯子劇烈晃動,几乎翻倒。
  土王繼續怪叫:“衛斯理!我當你是君子,你怎么動起手來了?”
  我正想罵他,白素已經揚聲道:“大家鎮定,這其間有誤會。天嘉土王,你剛才可曾賣弄技術,令得兩架飛机几乎相撞?”
  土王怒道:“誰會干這种元聊事!”
  白素才一發問,我也知道誤會了土王,所以立刻松手,應聲道:“剛才就是有人干這樣的無聊事,而且用的是同樣的飛机。”
  土王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十分難看,失聲道:“海高!一定是他,他不想衛斯理幫我,所以從中破坏!”
  他一面說,一面向圖生王叔望去,像是想征求他的同意。王叔喃喃地道:“一定是他——”
  他話還沒有說完,就住了口,用十分疑惑的眼光望向土王,土王的神情也疑惑之至。
  我知道他們在疑惑什么——我在空中向土王提出要他先我到達,才有商量。土王在接到了信息之后,一定一秒鐘也不耽誤,就立刻行動。在這樣的情形下,海高就算想要破坏,他是如何知道土王的行動的?
  這個問題,其實只有一個答案:“在土王身邊,有人泄漏了土王的行蹤!”
  土王和圖生王叔顯然也都想到了這一點,所以才會如此反應強烈。在爭權奪位的過程中,在對方的身邊,安排叛徒是最常用的手法,不足為奇。
  不過土王知道在自己身邊有了叛徒,心中自然又惊又怒,這一點,完全可以在他的眼光之中看出來,他的眼中閃耀著陰陰鷙凶狠的光芒,看來令人心惊肉跳。
  可以肯定,他立刻就要對身邊的親信進行整肅,其間自然不免會連累無辜——這是權位交替不能在正常而文明的情形下進行,而必須通過陰謀詭計來爭奪的必然現象。
  天嘉土王顯然是一個极端聰明的人,這時候他心中雖然惱怒之极,可是他卻還懂得利用這個時机。
  他向我道:“海高想謀奪王位,所以才使用這种下流手段,如果讓他得逞,絕非國家人民之福!我一定要通過傳統考驗,繼續在位,才能讓人民有好日子過。”
  他這樣說的時候,直視著我,言下之意很明顯:所以我必須幫助他通過考驗。
  他這种態度,令我反感。我冷冷地道:“閣下怎么知道人民一定希望你來當土王,而不是海高?”
  這個問題,其實普通之极,因為天嘉也好,海高也好,在他們那個地方,不論誰當土王,都是由王族那一小撮人來決定,所以,不論如何回答,這個問題都可以成立,那是毫無疑問的事。
  可是這樣普通的問題,在天嘉土王听來,卻像是天方夜譚一樣,他可能從來也沒有被人這樣問過。
  一時之間他瞪大了眼睛,像是想把我吞下去。他回答得倒也很快:“當然是我,怎么可能是任何其他人?”
  看到他這樣充滿自信的樣子,我覺得他可厭又可怜。這時候我們許多人還都擠在梯子上,實在不是討論問題的好所在,可是我還是忍不住立刻就接著問:“你用什么方法來證明這一點?”
  土王可能覺得這個問題更加怪异,所以回答得极不耐煩:“這還用問嗎?我的百姓,每次見到我都歡呼不已,這就是最好的證明!”
  我冷笑:“那絕不是什么證明——江洋大盜在綁赴刑場時,也有人向他歡呼!”
  上王終于忍不住大怒:“你竟敢侮辱我!”
  我保持鎮定:“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這是歷史名言。”
  土王挺了挺胸,在這樣情形下,他居然還可以勉力壓仰自己的怒气,這一點倒頗令人佩服,他長長吸了一口气:“我什么時候侮辱過我自己?”
  雖然他鐵肯著臉,可是這句話語音听來并不十分激動。
  他這樣的態度,使我感到他是一個可以与之討論問題的人,所以我也很認真地回答他:“你的權位,并非循文明的途徑得來,而你不感到慚愧,反倒認為理所當然,表示你和現代文明脫節——或許你自己不覺得,但事實上你正在不斷地侮辱你自己。”
  我平時說話很少這樣長篇大論,這時要和土王爭辯,自然要把話說得完全一點。
  土王冷笑:“什么叫作‘文明的途徑’”?
  我答得极快:“簡單之至——民選就是。”
  剎那之間,土王的神情古怪之极,望著我,像是望著怪物一樣,搖頭不已,揮了揮手,口中咕噥了几句。我雖然沒有听清楚,可是在他那种不屑的表情上,完全可以知道他是在說我這個人簡直不可理喻,不值得和我再說下去。
  我不禁歎了一口气,深刻体會到了什么叫作“夏虫不可以語冰!”對夏虫來說,冰是它認知范圍之外的事,它根本不知道,天地之間有一樣東西叫“冰”。
  就像土王那樣,人類已經知道國家領袖由人民選舉才最正當和文明的方法,可是那卻在土王這類人的認知范圍之外,所以他听了我的話才會覺得不可思議,認為荒謬絕倫。
  這种話,若是他統治下的百姓提出來,當然是彌天大罪,不殺頭至少也要充軍!
  像土王那种經由稀奇古怪,五花八門、亂七八糟的方法,或是憑長予大刀、机槍大炮、占心為王所產生或得到權位的統治者,他佩的認知另有一套,而且由于事關他們的地位,所以他們的那一套在他們的勢力范圍內絕不容許有絲毫反對的聲音。
  和土王這類人,根本無法用文明人們思想和語言与他溝通——不論他在多少問大學內擁有多少個銜頭,看起來多么現代,可是在本質上他還是一個野蠻人。
  所以我也現出和他同樣不屑的神情,說到這里,兩人之間已經根本無話可說了。
  一時之間,气氛變得僵硬之极,連四周圍的空气也像是被凍結了一樣。
  在這樣情形下,最著急的自然就是齊白,他向我和土王,點頭哈腰,陪著小心,干笑道:“看看,大家擠在梯子上干什么?”衛斯理,想來你也久聞天嘉王宮的大名,一定心急想去參觀了吧!”
  他一面說,一面拼命向我擠眼睛,以致于滿頭大汗。
  他的用意很明顯,是要我千万忍耐,別再和土王爭辯。我心中雖然十二万分不愿意,可是看到這种情形,也不禁大是不忍。心里頭暗罵了一聲,這家伙不知道究竟有什么事有求于人,似致弄得如此卑躬曲膝,半分也不敢得罪土王!
  而且看來不管他已經做得像一條狗一樣,土王好像還是沒有答應他的要求。
  我心中雖然疑惑,可是在這樣情形下,我當然無法向他查問究竟,而且照他的那副死相看來,就算我問,他也未必肯講。
  我只好先順著他的意思,勉強答道:“不錯,久聞天嘉王宮之名,倒要見識一下。”
  一听得這樣說,齊白大大松了一口气,土王則大感意外——他以為我和他已經把話說僵了,不能轉圓,卻料不到我居然肯去王宮,他當然喜出望外。
  他邀請我和他同車,當然是表示十分敬重我,我點了點頭,接受了他的邀請,同時心里對他的反感,也減少了若干——至少他這個人囂量不算大小,剛才和我几乎翻臉,現在還能對我禮遇。
  同時我向他介紹白素:“這是我的妻子——”
  我還沒有說出白素的名字時,齊白雙眼已經瞪得老大,連眼珠也几乎跌了出來。
  看到他這种情形,就可以知道白素的化裝是如何精妙了。我忍不住哈哈大笑。
  后來齊白對我說:“當時我雖然心事重重,可是也給你嚇個半死,以為你和白素之間出了問題,另外弄了一個印度人做老婆。”
  土王和其他人都不明白我為何發笑,我連忙解釋。天嘉土王當時并沒有什么特別的表示,直到后來,他看到了白素原來的面貌,才惊訝得說不出話來——這是后話,表過不提。
  土王連圖生王叔都請了去王宮。一路上,在土王的車子中,有我和白素,以及在我堅持之下,也上了車的齊自,以及土王。和圖生王叔等人。
  開始時大家都保持沉默,我心中在想:要說人生無常,真至于极點。我只不過隨便上了一架飛机,結果卻形成了現在這樣的局面!而且再發展下去會怎么樣,根本無可預料。
  白素最先打破沉默,她道:“土王閣下已經決定了要去通過考驗,絕不考慮退位?”
  土王回答得相當幽默:“通常,‘退位’這個名詞總和‘讓賢’連在一起,我想不出有誰會比我更好,所以絕無遲位的打算。”
  他這种一貫的自信心爆炸的語气,我也已經習慣了,所以只是哼了一聲,沒有說什么。
  白素又道:“趁公眾還不知道你的決定,其實還可以再三考慮,因為所謂‘考驗’——”
  白素話還沒有說完,圖生王叔就發出了一下苦笑:“早在三個月之前,已經昭告天下,土王要遵照傳統,接受考驗,全國民眾,無人不知!”
  土王笑卞一下:“所以已經沒有再考慮的余地了!”
  白素微笑:“我很怀疑,在事先,閣下有沒有詳細考慮過?”
  土王轉過頭去,看了白素一會,才道:“當然考慮過——而且還向天神祈禱過,請求天神賜我勇气。”
  我本來想問他,是不是他的天神告訴他只有衛斯理才能幫助他通過考驗。不過我立刻想到,他們信奉的天神,在他們心目中有神圣不可侵犯的地位,這個玩笑開不得,所以就沒有出聲。
  白素也沒有說什么,只是回望著土王,土王解釋:“要在王位上的信徒,在一定時候去接受考驗,就是天神的主意。”
  關于這一點,我早已想到過,因為如果那是什么人為的規矩,以天嘉土王現在的權力來說,絕對可以將它廢除,不必履行。正因為那是天神的規定,所以他才不敢違背——若是違背了天神的主意,他在這個國度里,就再也沒有立足之地了。
  車子里沒有人出聲,土王繼續道:“規矩說明可以有一個助手,所以我才想請衛先生幫忙——不請助手則已,要請,當然請最好的,不知道衛先生現在是不是考慮接受?”
  我料不到他那樣快就要我決定,正不知如何回答才好,齊白已經搶著道:“接受,當然接受……”
  在這里,我必須交代一個細節。這個細節本來微不足道,可是結果卻使整件事的發展起了變化。
  土王的座駕車是三排座位的禮賓車。在上車的時候,為了表示對我和白素尊敬,土王讓我們坐最后一排。而我把齊白拉了上來,坐在我的身邊。
  土王和王叔坐在中間那一排,所以當土王望向白素的時候,他要轉過頭來,而在我們交談的大多數時間,他是背對著我們。
  就是這一個細節,導致了以后事情的發展。
  土王問我是不是考慮接受他的請求,我還沒有回答,齊自己經搶著代我應充了。
  我當然可以了解齊自急切切盼望我能幫助土王,以利他對土王的請求,所以他才會這樣做。
  我剛想瞪他一眼,天嘉土王已經有了反應,他一聲歡呼,陡然轉過頭來,欠起身子,向我伸出雙手,要和我握手。
  看他滿臉歡容的神情,他顯然誤會齊白剛才所說的那句話是出自我的口中了!
  我急忙想要解釋,可是可惡的齊白卻在這時,突然托起了我的手臂,變得我像是要和土王握手。
  我還沒有來得及縮手,土王已經雙手一起把我的手緊緊握注,并且用力搖晃,同時連聲道:“謝謝!謝謝!太謝謝你了!我一定會盡我的力量來報答!”
  在不到兩秒鐘的時間內,陰錯陽差,就變成了是我答應了土王的要求!
  我想要把事情說個明白,齊白卻發出了一下充滿了哀求的聲音,我心中一軟,遲了一遲,沒能第一時間開口說明。在這樣情形下,要是不能立刻否認,錯過了時机,再來說明,就變得沒有意思——像是說過不算,想要賴帳一樣。
  當下我吸了一口气,一面縮時重重在齊白胸口撞了一下,以征戒他的胡作非為,一面只好承認了這個由于誤會而形成的事實。
  我沉下臉來,十分嚴肅地道:“我不在乎報答,可是我需要了解全面情況——你不能對我有任何隱瞞,尤其是在宗教方面,不能因為我并不信仰你們的天神而對我有所避忌!”
  既然莫名其妙卷入了這件事情,我當然只好把它做好,雖然心中并不愿意。
  天嘉土王開口答應,我又道:“還有一件事情,必須預先說明:‘剛才我們討論問題的立場,我不會改變。’”
  土王笑道:“不要以為我不能容納异見,只要有共同的目標,不同的意見,可以先放在一邊。”
  這种冠冕堂皇的話,并不陌生,它的潛台詞是:等到共同的目標完成之后,再來開刀不遲。
  當下我并沒有說什么,只是輕輕哼了一聲,土王則高興得唱起歌來,歌喉居然大有水准。
  齊白給我重重撞了一下,雖然不致于受傷,可是也好一會出不了聲,他忍住了沒有叫痛,卻不斷用腳踢我的小腿。
  我這時候,心中還感到很是窩囊,所以故意不理他,直到土王唱了三四分鐘,我才道:“當然,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我必須現在提出來,作為條件。”
  土王顯然心情甚好,揮著手,大聲道:“不管什么條件,你盡管說好了。”
  我道:“我答應了你的要求,你當然就應該答應齊白的要求了。”
  我以為在這樣情形下,土王一定毫不考慮就會說“好”,可是土王的反應卻完全出乎意料之外,只見他霍然起立,可是車子的高度根本不容許他站直身子,而他的動作又十分急速,所以結果是他的頭重重地撞在車廂頂上。
  一時之間,連正在行駛的車子也為之震動,他被那一撞的力量反彈回來,又重重地摔回座位上,狼狽不堪。
  這种情形意外到了极點,連我也不知道該如何應付好。
  我只覺得兩邊同時有手按到了我的手背之上,一邊是白素,她顯然是在示意要我鎮定;另一邊是齊白;他的手比冰還冷,冷到難以形容的地步——只好說,唯有從陰間來的,才會有那樣冷的手,給他一按,我竟然几乎忍不住要打冷顫。
  齊白的身体語言自然是在說:土王這樣的反應,當然是表示這個條件他不會接受,齊白的希望落空,所以他才會手腳冰冷。
  剎那之間,我心中疑問之多,無以复加。我先轉頭向齊白看去,只見他臉色煞白,欲哭無淚,若是逢父母之喪,他也有這樣神情,就堪稱孝子了。
  從他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來看,可知他向土王的請求,對他而言,重要之至。
  而土王在這樣情形下,居然還不肯答應,也由此可知齊白的請求一定非比尋常,不知道是怎么樣難以辦得到的事情,真是惹人起疑。
  齊白盯著土王的后腦,看來他還存有一線希望,希望土王經過考慮之后,會答應我提出的條件。
  可是他失望了!
  土王在僵了半晌之后,總算開了口——在他一動不動的時候,車廂中的气氛緊張到了极點,他一開口,各人都暗中松了一口气。
  土王語音干澀,清了清喉嚨,才能講出話來,這證明他所說的話,是經過劇烈思想斗爭的結果,絕不是沖口而出。
  他道:“雖然我极端需要你的幫助,衛斯理先生,可是你剛才所說的那個條件,我無法答應。”
  他竭力保持平靜地說了那兩句話之后,忽然發瘋也似大叫一聲:“停車!”
  那一下叫聲听來的可怕之极,說他在叫的時候,感到撕心裂肺的痛苦無奈和憤怒,誰也不會反對。
  隨著他的叫聲,車子急煞,不但發出刺耳之极的聲音,而且那么長大的車子,竟然在路上急速地打了几個轉!
  車子還沒有停定,我已經忍不住叫起來:“他媽的齊白究竟要你干什么?就那樣難答應?”
  我想在這樣情形下,我這一問,他們兩個人之間總有一個會給我答案。就算齊白的要求不近人情之极,他自己不好意思說,土王也會說出來,以證明錯不在他。
  可是怪不可言的是,齊白和土王兩個人對我的問題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車子總算停了下來,車廂中是難堪的沉默,我又是惱怒,又是疑惑,剛想再問,土王已經老實不客气下了逐客令:“請三位下車,我們之間沒有什么可以再談的了!”
  事情會發展成這樣子,實在是一分鐘之前再也料不到的事情。我和白素迅速地交換了一個眼色,看白素的神情,像是還想說些什么,我立刻暗示她什么也不必再說。
  因為土王已經叫我們下車,本來是他求我們的事,焉有我們倒過頭來求他讓我們留下來之理?
  而且他指明“三位”,那當然是指我、白素的齊白三個人而言。白素會意,打開車門,她和我立刻离開了車子。
  齊白卻還賴在車廂里不肯出來。他雙手攀住了前排座位的椅背,在向土王哀求:“別赶我下車,我去說服衛斯理,叫他先幫了你,然后再討論我的請求。”
  齊白的哀求,可說是委曲到了极點,可是土王的回答卻豈有此理之至,土王像喝狗一樣喝道:“滾!快滾!我絕不會答應你的請求,所以不必多說,免得給人一個已經答應的感覺,然后再來一反口,做一個言而無情的小人!”
  我雖然出了車子,可是齊白和土王在車廂里的對話,還是可以听得清清楚楚。土王最后的那兩句話,顯然是沖著我來的,他是說我先答應了他,然后又不斷提出條件。
  本來這事情我根本沒有答應過,全是齊白在搞鬼——不過現在當然更難以解釋這一點了。但無論如何,我不能背上一個言而無信的小人這樣的惡名!
  所以我向著車子大聲道:“你把話說清楚些!是你自己說的,什么條件都可以提出來——不知道誰是言而無信的小人!”
  我的話才一說出,中間的車門陡然打開,土王跳下來,伸手指向我,吼叫道:“把你和我的事,和他和我的事,分開來說好不好?為什么一定要扯在一起?”
  我的話說來,大是贅口,難為他在极度激動之下,居然說得十分流暢。
  我冷笑一聲:“我答應幫你,就是為了要幫他!這話夠明白了吧!”
  土王臉色鐵青,向前沖了几步,直來到了我的面前,又伸長了頸子,几乎和我鼻尖對鼻尖,我感到他在急速地喘气。
  我站在原地不動,并不退縮。兩人就這樣僵持了足有兩分鐘之久,他才突然向我胸口一拳打出。
  我注意到他手臂向后縮,准備發力,也就是說我要避開他那一拳是輕而易舉的事,可是我知道像這种近距离發力出拳,想要積聚強大的力量,是很困難的事情。除非在東方武術上有极高的造詣,否則做不到這一點。
  我估計他養尊處优,不見得會武術,那就算被他打上一拳,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而且我已迅速准備教訓他隨便出手打入,所以,我一提气,迸了一口气在胸口,使胸口的肌肉變得鐵硬。
  在這樣情形下,他一拳打在我胸口,用的力气越大,反彈力也越強,會使他的拳頭生痛——武術上這种借力反彈,若是功夫深了,能把對方的拳頭震得骨頭碎裂。
  說時遲,那時快,我這坐才一提气,他那一拳已經打到!
  只听得“砰”地一聲響,剎那之間,我只覺得胸口一陣劇痛,竟至于站不穩,向后連退了三步,才站定了身子,手仍然不免自然而然向胸口撫去,以止疼痛。
  白素顯然料不到會有這种情形發生,她的反應极快,身形一閃,已經來到了我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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