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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你能讓我死嗎


  在記述我在日本發現這個故事有新發展之前,有必要插述一下溫寶裕所說的那件怪事,那件事發生在本城,各大報紙曾有過關于這件事的報道,非常詳盡,原也不必多費筆墨。
  大家都知道的事,就算這件事再奇特,也已經是大家都知道的了,任何人再將此事當作故事來說,一定不會有人听。但有關這件事卻不一樣,人們心中有許多謎團,一直都沒有解開,這是其一;其二,這件事后來還有一些發展是人們不知道的,所以很值得記。
  溫寶裕這個人,熟悉衛斯理的人全都知道,是在衛斯理故事集中出現最多的人物之一,許多的事与他有著极大的關系,這也因為他本人有著极為特出的性格,不光是有一個當降頭師的未婚妻,他本人對一些奇特的事,也有著极為濃厚的探求欲,所以只要涉及他的事,几乎沒有不离奇曲折的。這里所說的故事,看起來是一個完全單獨而且完整的故事,但實際上与另一個故事《成仙》有著极大的關聯,而《成仙》這個故事,正是由于溫寶裕在骷髏人的基地天一庄園里念了他的降頭師未婚妻教給他的咒語。惹惱了那些骷髏人,于是被骷髏人以特殊的方法所制,使得他的靈魂和身体分离,僵尸一樣不死不活地昏迷了几天。
  要了解溫寶裕這個人,當然不是一時半刻所能做到的事,好在我的眾多記述与他有關,真要想了解的話,不妨找來一讀。
  卻說我到歐洲了解《大陰謀》中的事,溫寶裕雖然不知詳情,卻也知道那一定是一件非常特別的事,他知道不是特別的事,是一定不會引起我有興趣的。所以,自從我离家之后,他是一天數遍打探消息,或是打電話,或是親自跑過來。尤其是本城這件怪事發生之后,他有許多不解的地方,就更想我能与他一起探討一下。
  這天晚上,他又來了,首先問起我正在經歷的事,因為此事關系重大,且沒有任何結果,就是白素問起,我也沒有給她說詳情,那時我認為,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并不是有意要吊他們的胃口,實在是出于對他們的愛護。
  好在溫寶裕似乎對那件事并不是太關心,見我不肯說,也就算了,開始告訴我有關本城所發牛的這件奇事。說了几句,他便以完全衛斯理似的語气說:“這件事簡直是复雜奇詭之至,說也說不清楚,你還是先看錄像再說。”
  下面的介紹,當然就是他的述說和錄像資料的綜合。
  在本城發生這件奇事以后,溫寶裕立即就有了大興趣,他看了下午出版的報紙,然后看了電視直播,知道那個從七十八層樓上跳下來卻沒有死的奇人被送到了醫院救治,他通過我們共同的朋友、高級警官黃堂知道了那個怪人所在的醫院。
  黃堂這個人非常原則,這大概正是他所以成為高級警官的道理。如果此事涉及警方的秘密,就算我們之間關系再好,也別想從他的口中得到只言片語。但這只不過是一起极其普通的自殺案,到了醫院之后一檢查,并沒有發現此人曾使用過致幻藥什么的,也沒有發現有人推下樓的跡象,當然就認定是自殺。案子就此了結,警方并且不再對此感興趣。所以,溫寶裕向黃堂打听那個怪人所在的醫院,黃堂毫不猶豫就告訴了他。
  溫寶裕當時真正可以說是大喜過望,帶了一些必要的設備。比如高清晰度的微型攝像机之類便向醫院赶,他原是想混入醫院的病房,將這台微型攝像机悄悄放置好,就可以看到有關這個怪人的一切。
  溫寶裕到達醫院的時候,正是那名護士進去查房的時候。醫院的病房本來就具有著极高的透明度,靠走廊的那面全牆都是玻璃,原是方便醫護人員隨時觀察病房內的一切情況。這一點正幫了溫寶裕的大忙,他站在走廊上,對病房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并且全都錄入了攝像机的鏡頭。
  當時已是晚上近十點鐘了,走廊上几乎沒有人,所以既沒有人知道他所干的一切,更不會有人來干涉他。他的想法其實也是极其簡單,只不過想錄下這個人最后的一些片段,然后拿回去好好地研究。那時,他和几乎所有人的想法是一樣的,那個怪人必死無疑,只不過是什么時候死的問題。像這樣一個生命力极強的人,臨近死亡關頭的一切所作所為(呼吸或者嘻語之類),都极具研究价值。
  但他万万沒有料到,事情發生了突然的變化,這种變化使得他有那么几秒鐘目定口呆,大腦出現暫時空白。
  護士走進去以后,當然是查看怪人身邊的儀器是否運轉正常。
  怪人的身上,連接著許多管子、電線之類,這些東西的作用誰都知道。那只不過是為了給病人輸血、輸氧、測試心電波、腦電波,只要這些東西還在正常工作,就說明這個病人還活著,如果心電波或腦電波出現异常,儀器就會自動發出警報。
  在當時,護士走進去查看的時候,這些儀器的運轉當然是正常的,所以護士也沒有太放在心上,她僅僅只是檢查了一下各种儀器的工作情況,記錄了几個數据。可就在這時,護士小姐猛地惊叫了一聲。
  躲在外面的溫寶裕看得真切,其實他當時也差不多叫出聲來了,聲音沒有發出來的原因是這事太奇特,出乎任何人的意料之外,使得他竟忘記了惊叫。
  令他們惊駭的原因,是那個瀕死的怪人在這時竟然坐了起來。
  溫寶裕看到,那坐起來的怪人身上手上纏著許多繃帶,他就用這纏著繃帶的手,將那些管子電線之類全都拔掉扔在了地上,然后在護士目定口呆的時候翻身下床,走向病房外的走廊。
  怪人是從溫寶裕的身邊离去的,他經過溫寶裕身邊時,溫寶裕甚至聞到他身上有著一股很濃的血腥气。他從七十八樓跳下后,被摔得血肉模糊,即使經過了醫院的清洗,血腥气也不可能清洗干淨,溫寶裕聞到他身上的血腥气是很自然的。
  正是這血腥气讓溫寶裕全身一震,從錯愕中清醒過來。那時,那名查房的護士小姐被這突然的變故嚇得昏了過去,倒在病房之中,所以除了溫寶裕之外,根本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在病房的走廊上和電梯上,确然也有些醫護人員見過那個怪人,卻沒有任何人將這個渾身纏著繃帶的人与跳樓自殺者聯系起來(我相信,別說產生自然而然的聯想,就是當時溫寶裕告訴他們,這個人就是那個跳樓自殺者,他要离開醫院。一定不會有人肯相信,甚至會認為溫寶裕是瘋于,所說的一切全都是胡言亂語)。
  溫寶裕看著這個怪人走出了醫院大門,他連忙上了自己的車,動用了車上所有的儀器,開始一次最現代化的跟蹤。就在他的車子駛出醫院時,醫院方面才知道了那個怪人离開病房的消息,醫院內開始了對那個怪人的尋找。當時,他們誰都不會想到一個如此嚴重的病人會自己走出醫院,所以沒有任何人來到院門之外看一看究竟。
  將這一切看得异常真切的唯一一個人就是溫寶裕,并且,他對此進行了錄像。
  怪人离開醫院之后,就開始自己解開身上的繃帶,一邊解一邊似乎在說著什么,那是一种非常特別的語言。溫寶裕所帶的儀器非常先進,靈敏度极高,也因為他是擺明了跟蹤,与那個怪人的距离只不過是几米,所以錄下了這些話。但即使是再先進的設備,錄音地點畢竟是在車上,与怪人有一定的距离,所以那段錄音极其模糊,根本無法分辨他說的是什么。
  從錄像上分析,那個怪人似乎极其惱怒,動作非常夸張,幅度极大。他將那些繃帶解開,有些惡狠狠地甩在地上,旁若無人地向前走,甚至根本就不屑向后看一眼。
  溫寶裕跟了有兩個街區的距离,那個怪人然后突然就轉過身來,迎向溫寶裕。
  溫寶裕沒料到他會有這一手,大吃一惊,連忙緊急剎車,待車停穩,怪人已經走到了他的身邊,并且惡狠狠地向他說了一句話。
  這個怪人為什么要說這樣的一句話,事后他和白素以及紅綾分析了很長時間,結果是一點頭緒都沒有。
  怪人對他說:“你跟著我干什么?難道你能讓我死嗎?所有的人都無法做到,難道你能?”怪人說過這句話,然后哈哈大笑,那笑聲极其特別,甚至可以說极其恐怖,其中大有嘲弄的意味。
  溫寶裕在听到這句話之后,其惊愕程度可想而知,有那么一段极短的時間,他的腦中是一片混飩,不知自己下一步該干什么。待他清醒過來,那個怪人已經走到了前面的一個街角,轉向了另一條路。
  溫寶裕再次啟動汽車,跟了過去,可是,當他的車子來到街口時,卻沒有了那個怪人的身影。
  事后,溫寶裕當然經過多次努力,想找到那個怪人,但這些努力并沒有結果,那個怪人神秘地失蹤了。
  溫寶裕當然一直都在尋找那個怪人,卻沒有任何結果,他于是想到了白素和紅綾,將錄影帶拿給她們看。結果正如他所料,這兩個人興致大發,加入了他的行列。在這件事上,白素顯然比溫室裕想得更多,所以才會將此事与那些剪報聯系起來,而且試圖將我也拉進他們的探索中來。
  事后我意識到,白素使用的是一种欲擒故縱術,說不定連溫寶裕當晚到來并且為我放了那盤錄影帶,也是他們事先商量好的,一切全都在他們的安排之中,我是在不知不覺間落人了他們的設計,知道這一切時,為時已晚,不知不覺間,我就走進了她的圈套,對此事有了興趣,所以后來到東京,在對佩德羅的行動進行監視之余,我便有意了解這件事。
  (此時我也已經同意了白素的看法,這些看起來沒有任何關聯的事,全都集中到了我的書房之中,本身就說明了一种關聯,日本大地震中所發生的事,應該与溫寶裕跟蹤的那個怪人有著必然的聯系。但這到底是一种什么樣的聯系,我不知道,卻非常想知道,而且下決心要將此弄個清楚明白。但在其時,對我到底該怎樣做,心中其實沒有一點想法。)
  到達東京,我的主要目的是跟蹤佩德羅,根本是分身乏術,即使想了解另一件事也不可能。但我在東京畢竟有著許多地位极高的朋友,我無法去辦的事,對于他們來說完全是舉手之勞,所以我在東京住下來之后,立即就給這些朋友打了几個電話,將我的要求告訴他們。
  這些朋友一听,立即答复說:這件事也實在是太容易了。
  言下之意,我當然明白,他們認為,如此容易的事,找他們去辦實在是有些大材小用,而且多少還有些對我竟然會關心此事感到吃惊。
  當然,這件事是我所托,下面的話他們也就沒有說出來。
  調查這件事确然是一件极其簡單的事,一天時間不到,他們便將事情弄得清清楚楚,然后帶著一切材料,來到我所住的酒店找我。
  我當然是不在,只要佩德羅還在活動,我就不會有片刻休息的机會。
  他們沒有找到我,便將那些材料封好,放在了酒店的大堂。
  這些材料中記述的事,許多實際上是我已經想到的:在那場大地震中,有許多的房屋倒塌,其中有几十層高的高樓。地震對人類帶來的災禍并不僅僅只是房屋倒塌,還會有一些其他事情發生,比如房屋在倒塌過程中,電路起火就是最常見的一种。地震發生時,或許會有某些絕對的意外出現,例如那些鋼筋水泥結构的建筑可能給某一個人留下一個极小的生存空間,但這個空間被一些殘磚亂瓦深深地埋著,人類生存所需要的空气极少。災禍發生后,救援如果及時,可以從這樣的一些空間之中救出一些幸存者,如果不及時,這些人在那种与世隔絕的小空間中生存了一段時間之后,當然就會死去。
  某人即使在不幸之中万幸地獲得了這樣一個空間,卻也還有一些其他因素威脅著他的生存。剛才我們說到了火災,如果地震發生之后,某一幢大樓完全倒塌,而這幢大樓之中又有著許多的可燃物質,緊接著發生火災就是必然的。燃燒需要大量的氧气,會釋放出許多的有毒气体,這些因素都足以威脅到生命。即使某人的那個空間完全与世隔絕,那個空間中的氧气不可能外溢以供燃燒,且有毒气体也不可能侵入,也還可能有一個巨大的威脅,燃燒所產生的熱量傳遞,可能達到他所在的空間,這個人可能因為周圍環境溫度太高,不斷出汗,最后脫水而死。
  在我下面所要記述的事件中,當然也有著一個怪人,這個怪人在這場地球大震怒之中几乎遇到了在任何一場大地震之中可能遇到的全部災難。后來,日本的新聞記者在采訪這個幸存者時,他曾告訴人們他叫裘矢,我不明白這是一個什么名字,或許那些日本記者也無法弄清楚,而這兩個字,只不過是譯音而已。既然他說自己叫裘矢,為了記述的方便,我暫且稱他為裘矢好了。以后如果發現他有別的名字,那是以后的事,許多事在當時看起來沒有任何任特殊之處,后來卻有了大大地出入意料之外的變化,這种事,誰又能說得清楚?
  裘矢當時所在的那幢大樓高達五十多層,雖然并非這個城市的最高樓,卻也算是最可怖之所。這种可怖當然是災禍發生之后才為人們所認識到的。日本是一個防火安全工作做得极好的國家,几乎所有的建筑之中,都有极為先進的火災自動報警。自動施救設備,而且,建筑以及裝滿所用的材料,絕大多數都是阻燃材料。但這幢大樓卻是一個少有的例外,大樓內的可燃材料极多,供電線路以及供气管道的老化殘舊更是大出人們意料。大地震發生時,這幢大樓倒塌下來,毀坏程度超過了其他所有的大樓,而且,在倒塌過程,管道煤气還在供气之中,而這些管道有許多處破裂,煤气外泄,遇到電線正負級相交產生的明火,于是一場大火迅速而又猛烈地燃燒起來。
  地震發生時,城市原有的一些設施全都被毀,并且到處都是熊熊燃燒的大火,就算還有些消防力量有著扑救能力,也是杯水車薪,顧首顧不了尾。等到有關方面調集其他消防力量前來援救時,這幢大樓已經燃燒了十來個小時,火勢越來越猛,溫度非常之高,以至于有些水泥制品、鋼制品開始溶化,在大火被扑滅之后,變成了粉末狀。
  為了扑滅這場大火,在消防力量极其缺乏的情況下,有關部門動用了兩架消防直升机從空中噴射阻燃气体,地面上更是有几十輛消防車在進行施救。盡管如此,這場火還是燒了差不多三十個小時,最后雖然是熄滅了,但也可以想象,并非扑滅的,而是現場中所有可以燃燒的物質全都燒完了,自然而然就熄滅了。
  在這樣一場巨大的災難之中,如果說還有誰能夠逃脫劫難生還的話,那的而且确是奇跡中的奇跡。
  實際上正有這樣一個生還者。
  當時,因為這場大火燒得實在可以算得上“干淨徹底”,施救者分析,在這樣的一場大火這中,就算有人沒有被火燒死,燃燒所產生的高溫,也絕對將這些人燒得皮焦肉爛,面目全非了。所以,這場大火熄滅之后,他們并沒有立即對這座廢墟進行清理。那時候,需要他們去進行清理的地方實在太多了,而他們的人手又實在是太少太少,所以,這些救援人員被派到了受災較輕、有可能找到更多幸存者的地方。
  這是任何一次救援之中都會出現的情況,所謂救災,第一要事便是救人,那些受災最重,受災者生還可能最小的地方,往往都會被安排在最后進行清理。
  對這幢大樓的清理工作被安排在地震發生一周之后。
  正如他們當初所料,被大災難埋在這幢樓中的人,即使當時沒有立即死亡,也被后來的那場大火燒死了,被找到的尸体全都被燒焦,完全分辨不清。連鋼筋水泥制品都燒成了粉末狀,更遑論是人了。
  可在清理工作進行到最后時,竟從廢墟之中挖出了一個完整的人來,這個人不僅沒有被燒焦,甚至是皮肉無損。當時,這個怪人似乎是昏迷著,所以人們立即將他送往醫院。
  這件事實在是太奇特,所以吸引了一大批新聞記者,在將這個怪人送往醫院途中,有許多記者就在那輛救護車上。就在這輛車上,那個怪人醒了過來,那決不是一般性的醒了,而是徹底的完好元損,他竟自己站了起來,然后走向救護車的后面,伸手打開了門,就從快速行駛的救護車上跳了下去。
  這樣一件奇事,那些新聞記者當然不肯放過,當即就有几個不怕死的新聞記者,跟著也跳下了車,將那個怪人團團圍住,要對他進行現場采訪,想弄清他在一場如此之大的災難之中,到底是利用什么非凡手段活下來的。
  這個怪人見自已被一群記者圍著,難以脫身,顯得頗為不耐煩,對那些要采訪他的記者說:“有什么好說的?我想死,可就是死不了。就這么簡單。”說完,他就推開擋在前面的記者,頭都不回地向前走。
  那些記者哪里肯放過他?再次圍了過去。
  他被這些記者逼煩了,沖著他們大聲喊道:“有什么好說的?我想死,你們能讓我死呢?你們能嗎?”
  (看到這里時,我曾經想過,對于一個人來說,如果是真心想死,其實也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有著千千万万种方法。但如果說這個人出現在那樣一場大災難之中,原是為了一個死的目的,极難讓人相信。另一方面,如果他所說是真的,即使是那樣的一場大災難也無法令他死亡的話,那么,這個世上恐怕是真的不再有什么能讓他死了。)
  (我相信許多人看到這里,都已經認定這是一件极為荒唐的事了,或者說這种推測是完全的錯誤。如果要解開這個謎團,不應該是沿著這樣的思路,而是要想其他的辦法。第一,世界上沒有任何人會選擇這樣一种奇特的死亡方式;第二,在這樣奇特的經歷之后,沒有任何人還能夠活下來;第三,這個人活下來了,絕對不會是他所說的他想死卻死不了,而是因為某种极為罕見的因素,世界上既然有著意外這個詞,就一定會有意外存在,這個裘矢之所以能夠在這場大災難中幸存,正是這种万分之一或者說十万分之一、億万分之一的意外發生在了他的身上,他之所以不說出這是意外,而說上面那一大段話,應該是出于聳人听聞的考慮,這樣就可以讓他在全世界范圍內大大地出名。在這個世界上,想以一种极端手段出名的人從來都沒有少過,甚至有人曾試圖以暗殺某個地位极高的國家元首而出名。)
  (此人對那些記者所說的話的确是荒唐之至,可是,如果將這些話同溫寶裕的經歷聯系起來,似乎就應該有著其真實的成份了。溫寶裕跟蹤那個跳樓自殺的怪人時,那人曾經對他說過一句話:“你跟著我干什么?難道你能讓我死嗎?所有的人都無法做到?難道你能嗎?”)
  那些新聞記者拍下了這個怪人的照片,不是一張,而且是許多張,分布在各大報上,我非常認真地看過這些照片,顯然与留在溫寶裕的錄影帶上的不是同一個人。他們不是同一個人,可說出的話卻几乎是一模一樣。這件事當然使我聯想到了白素的推測。
  白素在看了那所有的剪報之后,曾有一個被我認為极其荒謬的想法,她覺得這許多的事全都是一個人所為。正因為如此,我才會建議她設法与我們在世界各地的朋友們聯系,弄到這些人的照片進行對照。
  我同時也知道,白素已經這樣做了,結果證實,并非同一個人。即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她仍然堅持她的看法。她認為那是同一個人和不同的身体形態。讓同一個人擁有不同的身体形態這种事并非完全不可能,勒曼醫院就可以做到這一點。在勒曼醫院養著許多人的后備。
  可是,我仍然覺得這件事太匪夷所思,無法贊同白素。
  我的想法,其實也是世上所有人的想法。能夠動用身体后備的人,絕對不會是普通的人,這些人在世上有著极為重要极為复雜的地位,不說這些人,就是一個普通得像你我這樣的人,會活得不耐煩去找死嗎?人生是如此之短暫,所有的人都因人生苦短而困扰,誰都想多活些時日,哪怕是讓他多活一天,他也會异常的高興。除了那些生活得极其痛苦的人,或者是精神不正常的人,誰會想死呢?就算是那些生活得极其痛苦的人,在知道求活艱難求死也极端不易之后,大概也會打消死的念頭,誰會一而再再而三去償試各种死亡的方法?
  當然,以上這些還不能算是有關這件事的新發展,不論這些事是同一個人所為或者是一群受著同樣命令的人所為,這里所發生的事,与溫寶裕所見并且進行了錄影的事其實也沒有太大區別,絕對不能算是新發展。
  這件事的新發展實際是被那些极為難纏的新聞記者逼出來的。
  那個裘矢想走,可那些新聞記者死纏著他,一個接著一個提問。
  裘矢見實在是走不脫,顯得非常煩燥,可那些新聞記者哪里管他這些?別說他是一個無名無姓的普通人,就算他是美國總統英國首相,讓他們逮著了這樣的机會,他們一樣都會糾纏不休。所以,那些當權者甚而是那些极權統治者,千千万万人都不怕,只怕新聞記者。正因為如此,才會有那些极權統治國家的嚴格新聞管制。
  裘矢見無法脫身,便只好做出一點讓步。他對那些新聞記者說:“我可以答應你們,回答你們一個問題,但我有一個條件,在我回答了這個問題之后,你們再不能纏著我。你們可以商量一下,如果答應,就請提出問題來,如果不答應,我敢說,你們別想從我這里得到任何答案,我會用一种特殊的辦法离開這里。”
  那些記者們倒不怕他所說的特殊辦法,而是考慮到,他如果什么都不說,對他也是無可奈何,現在,他同意回答一個問題,那么,就應該提一個對弄清他的身份最有用的問題。
  這個問題當然就是:你是誰?几個記者略作商量之后,就提出了這個問題。
  裘矢說:“這個問題太空洞,也非常不容易回答,你們應該提一個更具体的問題。”
  更具体也還是這個問題,不過是另一种提法:你叫什么名字?
  這個問題已經夠具体了,相信所有人面對這個問題時,都會毫不思索地進行回答。但這個問題同時也涉及許多問題,因為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的名字,名字雖然是一個代號,但只要知道了這個代號,當然就可以找到相應的人。當然也會有重名的現象,但對于兩种人來說,重名不是一件難以弄清楚的事,一种人當然是偵探,另一种人則是記者。
  裘矢見他們提出了一個非常具体的問題,果然非常爽快,回答說:“我叫裘矢。行了,我已經回答了你們的問題,也希望你們兌現諾言,讓我离開。”
  (也就是在這時候,我才知道他叫裘矢,有關他的名字,我先已經寫了出來,當然破坏了某种神秘感,不過我認為這其實沒有大的關系。)
  后來,這些記者果然讓他离開了。与裘矢分別后,他們便分頭行動,去查這個名叫裘矢的人。這個名字非常古怪,簡直可以說古怪至极,去查這個名字的時候,甚至不必去考慮是否有同名的。
  但結果卻是异常讓人失望,他們在日本沒有找到這個人。這時候,他們也想到了這個人或許并不是日本人,于是就動用了國際刑警,他們在國際刑警組織中有著許多的朋友,而國際刑警組織又可以利用他們极其特殊的身份查閱各國國民的身份登記資料。
  費了如此之大的周折,連國際刑警都調動起來了,如果還不能查到這個人的話,那么,只有一個可能,這個人根本就不存在。
  動用國際刑警的結果也正是如此,全世界都沒有一個名叫裘矢的人。或者這個人用的是化名,或者這個人的身份資料沒有在他的國家進行登記。前一种可能性大,但后一种可能性极小。
  那些記者只是對裘矢這個名字有著濃厚的興趣(當然,我也同樣有著濃厚的興趣),卻忽略了另一件事,我甚至相信,除了我以外,大概很少再有人會對這件事感興趣。
  我感興趣的事是,那個裘矢在与記者們談條件的時候提到,如果他們不答應他的話,他就會用一种特殊的辦法离開。
  他究竟想用什么特殊的辦法离開?那些記者或許認為他只不過威脅而已,但我卻相信,他既然如此說,就一定有著什么特別的辦法,只是在當時,他并不想使用這种特別的辦法。我甚至相信,他如果使用了這种辦法,不需再去調查,立即就可以知道他是什么人。因為這個世界上,有著特殊能力的人是少之又少的,正因為少,這些人的手段倒成了他們的身份證明。
  這种例子是很容易找到的。比如有一次,鐵天音來對我們說,有一男一女兩個身材极其高大的人闖了大禍,將一個极其重要的人物踩在了腳下,后來這兩個人中的女人從那個大人物的一名手下那里奪得一支手槍,要將這支手槍交給那個男的,可是那個男的不要。僅僅只是這么一個极微小的動作,白素馬上就得出了結論,那兩個人是曹金福和紅綾。理由說出來极之簡單,因為曹金福是雷動九天雷九天的弟子,雷九天此人一生最反對用槍,而他的傳人之中,又只有一個大個子,紅綾也同樣是大個子,能夠在重重保衛之下將那個大人物踩在腳下的人,全世界大約也不是很多。這件事記述在《闖禍》這個故事中。
  在此提到闖禍那個故事,只想說明身手不凡的人,一舉一動甚至都可以成為他的身份證明。
  如果當時是我的話,我宁可不要知道裘矢的名字而要知道他的所謂特殊辦法。那么,我會向裘矢提出的問題決不會是他叫什么名字,而是假若不放他走,他會用什么特殊辦法离去?
  事已至此,一切都了無頭緒,就算是我有再大的興趣,也不知該從何著手。我想,這件事最后很可能成為一樁沒有結局的懸案。
  當然,此事最后的發展,卻也极其出人意表,我怎么都不會想到,這件看起來与我沒有任何關系的事,竟會找到了我的頭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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