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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兩大豪富




  中外傳說中,都有“水晶宮”的存在,而且水晶宮作為大海主宰者的宮殿,說法也一樣。不過在中國的傳說之中,水晶宮更具体了一些。
  在中國的傳說之中,水晶宮是海神的居所,中國傳說中的海神是龍,所以,水晶宮又稱為“龍宮”——這個名字更适合,因為水晶宮這种稱謂,很有點于不倫,水晶是個固体,海水是液体,兩者不能相提并論。
  當然,從文學的角度來看,水晶宮的稱謂,更具美感——任何生物,實際上都無法在水晶之內活動,所以那是文學的想像。
  龍,作為海神,在中國的傳說之中,稱為“海龍王”,聲名听來顯赫,可是在神之中,地位并不高,受命于“天庭”。最特別的是海龍王有名有姓,統姓教,東海龍王是教東,西海龍王是墳順等等。
  听來,兩者好像并無不同,都是浸在水中的。
  這种情況,對龍來說,當然不成問題,對龍王手下的是兵蟹將來說,也不成問題,因為他們本來就是水族,可以在水中生活。
  可是對外來者來說卻有點不可思議了。因為外來者未必是水族,不生活在水中,那么到了龍宮之后,如何生存呢?
  神話雖然大都“不求甚解”,但是至少也要在想像之中通得過。到過龍宮的外來者不少,其中著名的,有孫悟空這個生自石中的猴子,他在龍官的寶藏之中,找到了他的兵器“金箍棒”,能大能小,威力無比,大到可以作宮殿的柱,小到可以藏在耳朵之中。龍宮中珍寶無數,這“定海神針”在被孫悟空發現之前,根本無人能識。
  孫悟空不是水族,如果他在龍宮這中的活動、飲食、對話,全在水中進行,未免有點不可思議。
  除了孫猴子齊天大圣,還有哪吒,也曾大鬧龍宮,其時哪吒還未成仙,沒有齊天大圣的神通,他是如何在水中和水族一樣生存的呢?
  還有一個凡人也曾到過龍宮,后來,甚至娶了龍女,就成了龍宮女婿。這個凡人叫柳毅,著名的故事《柳毅傳書》,就是說他受了龍女之托,下洞庭湖,送信給洞庭龍王的故事。
  凡人到了龍宮,如果龍宮全是在水里的,那更加難以設想了。
  所以,有必要假設另一個可能,水晶宮并不是浸在水中,可是,那是水下的一個空間——通過水,到了水晶宮,水晶宮并不是浸在水里,而是在水中的一個空間,這個空間之中,有适合生物生存的空气。
  如果是這一种情況,非水族自然可以在水晶官中生活自如了。
  問題是,在水中,是不是會有那么大的一個空間?
  或云:神話畢竟是神話,何必深究。但神話是人想像出來的。而人的想象力。又來自种种色色的自然現象,所以,尋根究底一番,也很有意思的。更何況,這一番長長的開場卷,和這個故事,有頗為密切的關系,并不是全無關連的題外話。
  好了,這就開始說故事。
  我本來認識的豪富只有一個——我所指的,是真正的豪富,并非一般小商人。
  這個豪宮,和我的交情很深,他的名字,也不止一次,在我的記述中出現過,他的名字是陶啟泉。
  近來,我又認識了另一名豪富,這位豪富更是富有傳奇性,我甚至不方便寫出他的姓名來(即使是假名),所以只好稱之為”大亨”。
  在《遺傳》這故事之中,我詳細地寫了這個傳奇性人物,這里只是极簡單地介紹他一下。大亨不但雄于資,而且豪于勢,對不少國家,他有很大的政事和軍事的影響力,甚至操縱力量,和陶啟泉是純商人不同。
  對于大享這樣厲害的人物,盡管他的傳奇性十分吸引人——他是成吉思汗的后代,体內有著這個大蒙古皇帝的遺傳因子,但是,我不善于和這樣的人物來往,所以自《遺傳》這個故事告一段落之后,我并沒有和他繼續保持來往,他通過秘書處,好几次邀我參加一些聚會,都被我拒絕了。
  至于陶啟泉,我和他時有來往,是相熟的朋友。
  這個故事,就從這兩個超級豪富開始——不,應該說,從其中的一個開始。
  那天晚上,我正在整理一些有關傳說中由其他生物(甚至植物)轉變為人的資料——這种情形、統計“成精”。轉化成的人或人形的生物,也被統稱為“妖精”,這是一個很有趣的課題,我還不是無緣無故研究它們的,只不過那全然和本故事無關,所以不必多說。
  陶啟泉突然來到,手提美酒兩瓶,其一激烈,一進門,就被紅綾劈頭搶了過去,笑呵呵道:“多謝了,可惜只有一瓶!”
  看陶啟泉的神情,像是想解說一番這酒如何珍貴、如何難得,可是他還沒有開口,紅綾隨手一拗,早已把瓶頭“啪”地拗斷了,一仰脖子,把一瓶酒全部灌進了口中。陶啟泉看得目定口呆,自然也出不了聲。
  在紅綾這個野人面前,陶啟泉的行動,也孩子气起來,他把另一瓶酒藏到了身后,唯恐紅綾再來搶。
  紅綾一抹口,笑道:“你那另一瓶酒,太淡,只合你和爸喝,你放心,我不會搶。
  陶啟泉來過不止一次,所以紅綾和他,很是熟悉。我在樓上,听到了聲息,一面走出書房,一面叫:“快請上來,遲一會,什么淡酒,她也照搶不誤。”
  陶啟泉果然連跑帶跳上樓來紅綾呵呵大笑,一拍手,那神鳥扑簌簌的飛來,停在她的肩頭,一人一鳥,揚長而去,簡直是藝人風范,歎為觀止。
  陶啟泉上了樓,開了那瓶酒,徐徐地喝著,說些不相干的話。我知道他的脾气,深思熟慮,就算和我全無利害關系,只是純朋友,他也一樣要想清楚了。才會轉入正題。
  對于他這种作風,我頗為不耐,所以每次都是我先開口,這一次也不例外,我道:“有話請說——”
  他不等我再說下去,就作了一個手勢,阻止了我的話,他還是思索了兩分鐘,才道:“听說你認識‘大亨’。”
  他這樣一說,我不禁大奇,望定了他,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因為從話中听來。他反而像是不認識大享。兩個超級豪富,居然會不認識,這自然有點難以想像。
  陶啟泉看出了我的疑惑,他解釋道:“當然不是沒有見過面,可是絕對沒有一次超過三句對話——雙方都有自己一定的地位,不必刻意去結交對方,而且也不可能在商務上合作,沒有人愿意當合作者,也沒有人有資格居中作介紹人,所以,便一直如同陌路。”
  他的解釋,很合情理——兩個頂尖人物,當然很難走在一起。而且,也沒有什么人敢拉攏他們,誰也無法猜透豪富的真正心意,自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不然兩大富豪之間,(要是發生了什么事情人敢拉攏他們,)若是生出了什么齷齪,怪罪下來,就大大地不妙了。我點了點頭:“有過一段交往,可是談不上有交情,和你不同。”
  陶啟泉大是高興:“听說他下貼子請你十七次,你一次也沒有去。
  我悶哼了一聲,瞪了他一眼:“你倒調查得清楚。”
  陶啟泉忙道:“我……我的意思是,他分明有意結交你這個朋友。”
  我冷笑道:“只怕是你有意結交他這個朋友吧。”
  陶啟泉有點不好意思,但是也坦然承認:“是,我想進一步認識他,想通過你,和他交往。”
  我攤手:“我哪有這么大的神通。”
  陶啟泉道:“有,你請他赴宴,他一定會來,我也是客人,這不就成了?”
  我皺眉:“這……我一身不請闊人,未免強我所難了。除非你有充分的理由。”
  陶啟泉道:“好,有一件事,我自忖難以獨立完成,所以要和他合作。”
  我一听之下,不由自主,伸手挖了挖自己的耳朵,几乎怀疑自己听錯了。
  這雖然是令人詫异的事,這世上居然還有陶啟泉這個大豪富能力難以完成的事,要找人合作。
  我在一呆之后,自然而然地問:“那是么樣了不起的大事?。
  陶啟泉并沒有立刻回答,他也知道這樣做會惹起我的不快,所以他道:“我且先不說,賣個關子。我先問你,你是不是愿意作一次介紹人,介紹我和大亨好好地見一次面?”
  我還是表示不滿,悶哼了一聲,并不正面回答,陶啟泉歎了一聲,攤了攤手:“好,我說,我要進行的一件亭,獨立難支,需要合作,考慮下來,大亨是最好的合作對手。”
  我冷冷地道:“這一點,你好像已說過了。”
  陶啟泉又道:“這种事,涉及人類歷史上最大筆的財富——找到這筆財富,意義不單在于財富的本身,而且有巨大的歷史文化的意義,是人類歷史上的一件大事,千百年之后,后人不會記得我陶啟泉曾擁有多少財富,但是會記得我做過這樁大事。”
  我諷刺性地鼓了几下掌:“偉大!偉大!听起來,你象是想去發掘什么隱藏的寶庫!”
  陶啟泉一揚手:”衛斯理,你一語中的,你認為當今隱藏的寶庫中,最大的是一個?”
  看到陶啟泉這种神采飛揚的樣子,我不禁感到好笑,世上有不少人做著發掘寶藏的夢,想不到陶啟泉這樣的大豪富,也會如此。
  雖然,發掘寶藏是很吸引人的行為——寶藏主人千方百計,巧取豪富,不知花了多少年月,積累起來的財富,一下子呈現在面前,這里何等的賞心樂事。
  但是,發掘寶藏這种行為,在某种程度而言,也和做夢差不多。大多的例子是,經過了千辛万苦,結果是一無所得。
  我本人的經歷之中,和寶藏有關的极多,尋寶本來說法是冒險生活中重要的一環。我經歷過的最大寶藏,是《仙境》這個故事之中,我到的那處地方,拳頭大小的鑽石,如同河灘上的鵝孵石那么多,只可惜到后來,也是一場空歡喜。
  所以,我對于陶啟泉的問題,并不大熱忱,只是淡然道:“我不知道——也勸你別太勢哀了,你所想的,可能距离事實极遠。”
  我也說得夠委婉的了,可是陶啟泉卻熱衰不減,他道:“你且听我說下去。”
  他甚至興奮得搓了搓手,一字一頓道:“你認為找到成吉思汗墓,可不可以算是找到了最在的寶庫?”
  我听了之后,先是呆了一呆,接著,我不由自主的歎了一口气。
  近來,有關“成吉思汗墓”,我已經有了不少經歷,陶啟泉恰好提出了這個問題。而且,近年來,國際上企圖找出成吉思汗墓的欲望越來越熾熱,不少國家的專家和財團,都在蠢蠢欲動,有的甚至聲稱已經掌握了确切的資料云云。
  我當然知道,這些人全是在痴人說夢,反倒是我,真的知道不少有關成吉思汗墓的獨得之秘——我并無意去發掘它,資料之得來,也是偶然的,是和一組外星人有關,我把這組外星人稱之為“一二三四號”,有關我和他們的交往,我已記述在好几個故事中,曲折复雜無比,無法作出簡介。
  成吉思汗的墓地所在,居然牽涉到外星人,其牽涉之大,可想而知。
  而今陶啟泉忽然提了出來,我自認為頗知內情,又不以為陶啟泉知道什么,所以只感到好笑。
  我斜睨著他:“當然可以算是最大的寶庫——不過据我所知,宇宙之中,有的小行星,整個星体都是鑽石,你何不動動腦筋?”
  陶啟泉知道我在諷刺他,便道:“你的提議不錯,可是,那太可望而不可及了。”
  我“哦”地一聲:“原來成吉恩汗墓,不但可望,且是可及的。”
  陶啟泉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极其肯定地道:“正是。”
  我吸了一口气,正色勸他:“最近,世上有不少人,聲稱掌握了成吉思汗墓的秘密,但那都不是真的——金錢方面,你損失得起,但是最終的失望,卻是敗興得很。”
  陶啟泉對我的忠告,大搖其頭:“事情完全不是你想像的那樣!”
  我坐了下來,舒服地喝著酒:“好,那是怎樣的?”
  陶啟泉也大大地喝了一口酒:“据記載,當年營建成吉思汗墓
  的所有工人,超過三千人,結果全被兩千士兵殺死,而那兩千士兵,在調防之中,又被其他的士兵殺死——這种可怕的情形,重复了三次,或者更多,到完全沒有知道墓地的秘密為止——”
  我好不容易等他講完這段話,才道:“我不想听歷史傳說,歷史傳說大多了,說之不盡,我只間你一句,成吉恩汗墓在什么地方??
  陶啟泉直視著我,一字一頓:“不是在什么‘地方’,它不在地上。”
  我一听得他這樣說,也不禁一怔。
  我知道,成吉恩汗墓原來并不在地上或地下,而是在海底,若不是通過了那組外星人,我也不會知道這個天大的秘密。
  如今陶啟泉也這樣說,難道他也掌握這個天大的秘密。
  陶啟泉湊過來,壓低了聲音:“墓,和地無關,是在水里!”
  我望定了他,沉聲反問:“是溫寶裕告訴你的?”
  需要說明的是,我和陶啟泉見面之際,我的那几個和成吉思汗墓有關的經歷,還沒有整理出來公開發表,所以我想到那可能是溫寶裕告訴他的——自然,等我公開發表之后,人人都知道這個秘密了。
  我一問之下,陶啟泉反倒大是奇怪:“溫寶裕?他知道什么?
  我一時之間,倒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就在這一猶豫間,陶啟泉為人何等精明,鑒貌辨色,已看出了一些苗頭來,他机警地問:“衛斯理,是不是你對于成吉思汗墓也知道了這些什么?”
  這個問題,我更不回答,所以又是一陣子猶豫。陶啟泉竟象是已從我這里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一樣,亢奮得雙頰緋紅,頻頻擊掌:“太好了!太好了!我本來就准備要請你出山,有你參加,必事半功倍!”
  我歎了一聲,由于他的心情實在太興奮了,所以我不得不向他潑冷水:“全世界的人,都想把成吉恩汗的墓找出來,而每一個人都以為自己能把它找出來,不單是地球人,甚至還有外星人!”
  陶啟泉听了我的話之后,陡然怔了一怔——我那一番話的重點是在前半段,可是他卻著重最后兩句,竟至于大是恐慌:“外星人!要是他們也來插一腳,那我們豈不是希望渺茫之至。”
  陶啟泉大不以為然:“那不見得。衛斯理,你的首要任務,是外星人的行動,破坏他們的計划。”
  我歎了一聲:“那我不秘做什么工作。回為我知道,外星人對之,興趣不大,地球人心目中最大的寶庫,對他們來說,不值什么!”
  陶啟泉眨了一會眼睛,忽然神情又大緊張:“你知道多少?”
  我道,“說起來复雜無比——你又知道了多少?”
  陶啟泉壓低了聲音:“有一個人,他從成吉思汗葬處來——正确他說,是他到過成吉思汗的葬地!”
  我一時之間,沒有留意他使用了“葬地”這樣古怪的字眼,我直接的反應是:“這個人是騙子!”
  陶啟泉呆了一呆:“可是我卻相信他。”
  我盯著他看了一會——陶啟泉在事業上如此成功,當然有過人的眼光,我不想說他上了當或受了騙,但是有人自稱到過成吉思汗墓,這非要有极基确鑒的證据,方能使我相信。
  我問:“這個人在哪里?”
  陶啟泉的回答,令我啼笑皆非,他道:“這個在神經病院中。”
  我于是放肆地笑了起來:“好!真想不到陶大豪富,在百忙之中,還抽空去做社會工作,去照顧精神病人!”
  陶啟泉受了調侃,大是悻然:“你別笑我,這個病人,我是如何知道他的,我不准備告訴你,其中還略有私人的秘密——”
  我忙搖手:“放心,我一向不會探听他人的隱私——除非這人自愿告訴我,懇求我听!”
  陶啟泉吸了一口气:“這個人由于遭遇奇怪,所以才被人當成了瘋子,但是,我卻相信他的遭遇!”
  我道:“有什么特殊的理由?”
  陶啟泉拽著自己的腦袋:“憑我的直覺!”
  我哼一聲:“直覺!你可知道,憑你的直覺,所要采取的行動,要花多少代价?”
  陶啟泉道:“知道,最粗略的估計,要調動三百億美元的資金,——這對我來說不是問題,更困難的是,還要取得許多的熱力的合作。這一點,非大亨莫辦,所以我要和他合作。听說大亨极難合作,這令人想起就頭痛!”
  我只是感歎:“老兄,值得嗎?”
  陶啟泉道:“我認為值得,因為确實存在著可以成功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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