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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异星人來過地球


  過了好一會,胡非爾才道:“我……我們剛才是眼花了嗎?”
  年輕人笑了一下:“你自己說呢?請安排我們先去見杜妮小姐!”
  胡非爾連聲道:“自然!自然,和兩位一起工作,實在是太愉快了,雖然觀念上有所不同,但是請想想我的職責,不單是保衛國家,也有責任保衛地球!”
  胡非爾在這樣說的時候,從他的神情上,可以看出他心中真是那么想的!
  年輕人作了一個理解的手勢:“請准備有關沙漠的一切資料和到沙漠去的交通工具,最好派人把杜妮小姐接到沙漠去和我們會面。”
  “胡非爾將軍拿起電話來,根据年輕人的意思,下達了一連串的命令,包括替年輕人准備一架小型飛机,以及派出一架飛机去接載杜妮。
  同時,也應年輕人之請,准備了露營所需的一切——年輕人知道公主有特強的感應力,可是也要有點時間等候的打算。
  然后,胡非爾示意兩個軍官先离去,他的神色凝重,一望而知他有十分重要的事想說,而將要說的事,是連那兩個軍官都不适宜旁听的。
  當那兩個軍官离去之后,胡非爾又來回踱了几步,才道:“事實上,我們已有超過七次的,确切知道异星人來過地球,或正在地球居留的記錄,只不過為了怕引起公眾的恐慌,所以才一直嚴守秘密。有一次,我們甚至在一艘失事的星際航船當中,找到了十多具异星人的尸体。”
  年輕人歎了一聲:“其實,這也不是什么秘密,很多人都知道,只不過因為所有證据都掌握在政府手中,普通人拿不出确切的證明而已。”
  胡非爾苦笑:“最高決策,在最近的將來,不會改變,這种情形……”
  年輕人用力一揮手:“這种情形必然難以維持下去,當外星人越來越多出現之后,沒有任何一個國家的政府,可以長期嚴守秘密。”
  胡非爾吸了一口气:“如果……那事實再也不是秘密,會在地球上形成什么樣的沖擊?”
  年輕人想了一想,公主已先道:”別把外星生物的出現所造成的沖擊夸大得大嚴重。种种藝術形式和各种蛛絲馬跡,已使得許多地球人在觀念上接受了除地球之外,浩渺無際的宇宙之中,許多星体都有高級生物的這一觀念。”
  既然地球人已有了這樣的觀念,當不會對外星人的真正出現,過分大惊小怪!
  胡非爾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外星人尸体時的情形,不禁有點臉上變色,喃喃地道:“觀念上接受是一件事,真的看到了外星人,又是另外一件事。”
  他說了之后,用力揮著手,像是要藉這個動作驅散心中的恐懼:“而知道外星人确實具有那么強大的破坏力量,自然更大不相同。”
  年輕人和公主都默然,胡非爾的心情,他們都很了解。事實上,他們自己,也免不了有這樣的想法。
  雖然年輕人由衷地把外星人當作“來訪者”而不是“入侵者”,可是,又有什么方法,真正了解外星人的心意,誰也不能斷定他們不會忽然發動對地球的攻擊。
  別的不說,單就這件事例來看,那四個黑衣人就有著不可思議的能力,他們有一艘可以在地下自由來往的“船”,也可任意控制美國和蘇聯太空中心的通訊,甚至他們有力量可以侵入兩國最机密的電腦系統!
  在這种情形下,地球等于是在鐵錘下的雞蛋!鐵錘不落下來,雞蛋自然沒有事,可是鐵錘只要向下一次,那么雞蛋立時就粉碎!
  作為生活在一個隨時可以碎裂的”雞蛋”上的生命,能夠不提心吊膽嗎?
  一時之間,二人靜了片刻,胡非爾才又道:“所以,來到地球的异星人,我們應當盡一切力量,把他們消滅,惟有這樣,才能保衛地球!”
  年輕人和公主都一起搖頭,他們當然不會同意胡非爾的想法,年輕人道:“只怕消滅不了那么多!”
  公主秀眉略蹩:“只怕根本沒有能力去消滅別人!”
  公主的語言十分深沉,她的話,也道出了如胡非爾將軍那一种地球人的悲哀!
  把自己放在和外星生物敵對的地位上,可是又力量懸殊,當然無法和人家相比較!
  胡非爾沉聲道:“我們在……實力方面,或者有所不如,但是我們……我們……”
  他說到這里,伸手向自己的頭上,指了一指:“我們有智慧,有計謀,——”
  年輕人陡然喝道:“住口!”
  公主在胡非爾一住口之后就道:“你的意思是運用陰謀詭計去對付外星人?”
  胡非爾緊抿著嘴,好一會才道,“隨你們怎么想,你們一定在罵我卑鄙,把地球人相互之間對付同類的陰謀詭計,運用來對付外星人,是的,我承認。可是外星人是我們的……天敵,是天生的敵人,對付這樣的敵人,什么樣的手段都可以用!”
  年輕人和公主不約而同地一起嘩了一聲,他們和胡非爾在觀念上的分歧,一點也沒有改善,外星人是敵人還是來訪者,這一點,重要之极!
  原來只是來訪者,但地球上的決策者,如胡非爾將軍,卻認定了他們是天生的敵人,那么,事情演變下去,必然是悲劇。發動對外星人的進攻,引起外星人的反擊,在實力懸珠之下,地球人必然失敗。
  “保衛地球”這种說法,听起來十分偉大,就算失敗了,也十分悲壯,可是如果本來就根本不應有什么保衛行動,那就滑稽之至!年輕人和公主都感到事態嚴重,年輕人一字一頓:“將軍,你這种心態,可能造成地球的毀滅!”
  胡非爾面色鐵青,默然不語。
  年輕人知道一時之間,也難以改變他的認識,他忽然想到了一點,駭然間:“蘇聯方面的高層領導人,想法也和你一樣?”
  胡非爾口答得十分清楚:“不是和我一樣,是和我們一樣!”
  胡非爾口中的“我們”,當然是包括了可以對國家,對地球產生決定性作用的許多將軍和決策人而言。年輕人和公主互望了一眼,心情十分沉重。
  胡非爾又道:“共產主義和資本主義,本來是水火不相容的,但是比較起外星的入侵者,那又不算什么,世界上任何一國的政府,必然都會全力以赴,把外星的入侵力量擊退!”
  公主徐徐地道:“那……總得先确定有外星的入侵力量才是……”
  胡非爾道:“已經确定了,兩艘飛船,兩枚火箭,已經确定了?”
  年輕人有點惱怒,用力一拍桌子:“那為什么不干脆向外星人宣戰?”
  胡非爾神情陰惊:“何必宣戰?我已說過了,對付天敵。可以采用一切卑劣的手段……”
  他說到這里,頓了一頓,才算轉入正題:“所以,兩位如果發現了那批黑衣人,千万記得他們是敵人,對付敵人,要先下手為強,兩位需要什么武器,最新型的,我都可以供應!”
  年輕人和公主心意相通,一听得胡非爾這樣說,都懶得再和他講下去,只是道:“飛机該准備好了,我們可以啟程了吧?”
  胡非爾仍然緊盯著他們,可是接下來的時間中,他們自始至終,不和胡非爾視線接触,也不理胡非爾的自言自語。
  一直到他登上了直升机,胡非爾仍然陪伴著他們到了机場,一架小型飛机在停机坪等著,年輕人冷冷地道:“將軍,你不是想和我們一起到沙漠露營去吧!”
  胡非爾悶哼了一聲:“我堅持自己的意見!”
  年輕人作了一個“隨便你”的手勢,忽然笑了起來:“難怪衛斯理說,和你共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胡非爾大聲道:“一個人堅持己見是錯的嗎?”
  年輕人先讓公主登机,然后他回頭揮手:“沒錯,你可以堅持下去!”
  他上了机,關上了机艙的門,公主已坐在駕駛位上,飛机很快就起飛。
  年輕人在公主的身邊,歎了一聲:“胡非爾……給人以一种十分沉重的壓力,他的那种緊張的情緒,給人很大的壓逼感!”
  公主也低歎了一聲:“他的想法,正代表了地球人的想法。”
  年輕人搖頭:“不,不是地球人的想法,而是地球上權力層的想法,他說得很明白,美國和蘇聯的領導層,都這樣想:凡是外來生物,來到地球的,都是地球天生的敵人。這种想法……真可怕!”
  公主蹙起了眉,一面熟練地操縱著飛机,一面道:“希望我們能會晤到那几個黑衣人,又能了解他們真正的意向,那么,就可以召開一個世界各國高峰會議,讓世界的領導層明白他們只是造訪者,不是入侵者!”
  年輕人听了后,忽然現出了一种十分古怪的神情來:“這一批外星人是造訪者,下一批或許也是,可是再下一批呢?”
  公主呆了半晌,說不出話來,她苦笑:“胡非爾的想法,也有一定道理,事實上,不怀好意的外星人自然大有可能,那种莫名其妙,一直在暗算人類思想行為的力量,也決不產生自地球,可是我們既然沒有防衛力量,也就只好听人擺布!”
  一听到公主用了“听人擺布”這樣的形容詞,年輕人心中十分難過,只好長歎一聲,過了一會,他才道:“所以,我們必須盡量爭取善意的外星人的友誼,以便在必要時,可以借助他們的力量!”
  公主“格格”笑了出來,雖然她的笑聲之中,有著大量的無奈,可是還是十分動听,她道:“你的話,听起來,倒有點像中國歷史上的什么‘以夷制夷’的政策!”
  年輕人十分干澀地笑了几下:“正是這樣,誰叫我們處于這樣的弱勢!”
  胡非爾替他們准備的那架小型飛机性能极好,速度也很高,几小時之后,飛机已在沙漠上降落。那時正是日落時分,沙漠中一片金黃,十分壯觀。公主的駕駛技術出色之至,飛机恰好停在一個相當大的標志之前——他們知道那個標志,就是杜妮小姐當日停車的所在。
  接下來的一小時,他們十分忙碌,搭起了營帳,搬下了通訊設備,生起了火,煮熱香噴噴的咖啡,那時已經暮色四合了。
  他們在營帳前背靠背坐著,夜色籠罩的沙漠,寂靜得十分神秘,在月色下看出去,沙漠又洁白得如同積雪,閃耀著一片淡淡的銀光。
  年輕人几次想問公主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感覺,卻沒有開口,因為公主一副全神貫注的神情,只怕問了她,會對她集中精神有干扰。
  兩人都不說話,背靠背坐著,輕輕擺著身子,微風吹拂在他們的身上,有時把公主的長發吹了起來,撩在年輕人的臉上和頸上,帶來一陣十分舒服的酥痒之感,很令人陶醉。一直到午夜,公主才緩緩站起身子來,向前走去,走出了十來步,才向年輕人作了一個手勢,示意他跟上來。年輕人快步跟上去,在沙上留下了腳印,但已迅速被滾動的沙粒,將腳印填滿。
  公主走出几十步,就停了下來,抬起頭來,在月色之下,她的雙眼,看來明澈之至,她道:“大鐵筒就是從這里冒出來的!”
  她說著,伸手向腳下指了一指,年輕人听得她這樣說,知道她一定有了特別的感覺,十分高興,雖然這時看來,他們所站之處,和別處一點分別也沒有,但年輕人相信公主的感覺。公主歎了一聲:“我可以感到有一股特殊的訊息在這里出現過,也知道它离去的方向……”
  公主說著,又慢慢向東北方面,走出了十來步,然后站定,神色惘然:“可是,它到哪里去了,我完全捕捉不到了!”
  年輕人走向前去,握住了她的手,公主的手十分涼:“你捕捉到的,是一种什么樣的訊號?”
  公主淡淡一笑,搖了搖頭:“無法解釋,我的感覺很敏銳,嗯!就像一頭狗,可以嗅到曾在某處地方出現過的气味——气味也是一种訊號。”
  年輕人沒有再說什么,公主的感覺顯然敏銳,可是對整件事,一點幫助也沒有,他們的目的,是要使那几個黑衣人再出現,可是根本不知道如何才能使黑衣人知道他們的意愿。當晚,他們就在沙漠中,默默地來回踱步,直至天色微明,才進入帳幕之中。
  即使在白天,沙漠中也十分靜,并沒有人來打扰他們的睡眠。一直到下午,才有一架直升机,送杜妮小姐來到,出乎年輕人和公主的意料之外,杜妮是和她的仰慕者居比一起來的。
  直升机放下他們兩人,就馬上飛走。杜妮看來精神很好,只是神色蒼白。杜妮和居比一看到年輕人和公主,就由衷地道謝,杜妮呆呆地望了公主半晌,才感歎:“天下竟然有這樣的美人,真是!”
  公主對于贊揚她美的話,早已听得麻木了,她和年輕人立即就把一切告訴了杜妮和居比。兩人听得目走口呆,居比說話的神情,有點像夢囈:“一艘能在地下航行的船?可以在固体之中,自由前進,這……太不可思議了!”
  年輕人道:“固体不穿越固体,是地球人的觀念。事實上,頗有一些有异能的人,能使固体穿越固体的。”
  公主補充道:“也有一個可能,這艘船的航行方式,根本不是普通的航行方式,是穿越空間的一种方式——關于四度空間的突破,我們還無法想象。”
  居比仍然張大了口,像是連呼吸都有困難,杜妮更是面色蒼白,結結巴巴地道:“我見到的那四個黑衣人……是外星人?”
  年輕人和公主一起點頭。年輕人更解釋:“寬大的頭罩和黑袍,是為了掩飾他們原來的形態……”
  杜妮的聲音,不由自主,變得十分尖銳:“那他們原來是什么樣子?”
  年輕人道:“不知道,他們并沒有害你,這證明不論他們的形態怎樣,都沒有惡意!”
  杜妮駭然道:“我曾被他們禁錮在一個十分狹窄的小空間……像是在棺材中一樣!”
  年輕人沉吟了一會:“假設他們正在觀察你,我相信他們雖然到了地球,可是盡量不和人接触,既然遇上了你,這才研究觀察一番,并且把一個重要的訊息,通過你傳遞出去!”
  杜妮苦笑:“几乎害得我一世都要在精神病院之中度過,太可怕了!”
  年輕人也苦笑:“黑衣人定想不到會有這樣的后果!別的星球上的高級生物,只怕不容易理解地球人的卑鄙行為,變化万端,什么花樣都有!”
  杜妮當時是想起了這些日子來的遭遇,所以神情十分慨憤。公主輕拍著她的手背:“現在,一切全過去了,你還記得當日那大鐵筒出現的地點?”
  杜妮抬起頭來,也不能十分肯定,伸手指了一指,指的地方,正是昨晚公主佇立了很久的所在。
  公主向年輕人望了一眼,年輕人有掩不住的失望。因為杜妮的來到,顯然對發現那几個黑衣人,一點幫助也沒有,一切仍然在一片迷霧之中!
  他們還是在沙漠之中,停留了三天。
  在這三天中,胡非爾每天都和他們聯絡,到了第三天,杜妮和居比要求离開,不多久就有直升机來,把他們兩人載走。
  胡非爾在電話中問:“兩位有什么打算?”
  年輕人的回答是:“沙漠露營的情調不錯,我們還想多等几天。”
  胡非爾當時沒有說什么,第二天黃昏時分,直升机再度來到,胡非爾自直升机上走下來,年輕人和公主這時正靠在一起坐著,胡非爾直來到了他們的面前,站直了身子宣布:“志愿者已挑選出來,搜索火箭,在三夭之后升空,看來,兩位的努力,并無成果!”
  年輕人歎了一聲,表示承認了胡非爾的論斷,公主也沒有解釋她感受到曾有強烈的特殊訊號——說也沒有用,因為事實是他們無法和“黑衣人”接触!
  過了好一會,年輕人才道:“志愿者是大無畏的勇士,他們知道自己會有什么樣的危險?”
  胡非爾點頭:“知道,他們知道自己可能消失在太空之中!”
  胡非爾說到這里,也不禁神色駭然!
  以前,人總以為死亡最可怕,可是一個人如果消失在太空之中,根本不知道是死是活,也不知道會落人一個什么樣的處境之中,那豈非比死亡更可怕!
  如果說死亡是“一了百了”,那么,不可測的命運,就自然更令人覺得可怕!公主又問:“兩國都有志愿人員?”
  胡非爾點頭:“兩個,美蘇各一,都是十分优秀的太空飛行員。”
  年輕人緩緩搖頭:“要是升空之后,又失蹤,那下一步的行動是什么?”
  胡非爾神情偶然,歎了一聲,望向遠方,看得出他心事重重。過了好一會,他才道:“我在一次雙方的會議中提出了一點:搜索火箭送上太空軌道的,不應該是普通人,而要是有超异能力的人,才能應付不可測的遭遇!”
  年輕人和公主,都听出了胡非爾的“弦外之音”,他們兩人互望了一眼,并不搭腔。
  胡非爾又歎了一聲:“可是,就算有了合适人選,這种行動的凶險,實在太大,生死都不可測,也無法斷定是不是會有那么大的勇气!”
  听到這里,公主還沉得住气,只是微笑。年輕人卻已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伸手直指胡非爾:“將軍閣下,你有什么話要說,只管爽快他說!”
  胡非爾自遠處收回視線來:“我提議兩位去擔任這項探索工作!”
  年輕人繼續笑:“我們能胜任嗎?我看將軍閣下親自出馬更好!”
  胡非爾的回答,卻出乎年輕人的意料之外:“正是,我會去的——和你們一起。”
  年輕人陡然止住了笑聲,和胡非爾對望著,在胡非爾堅定而有點近乎冷酷的眼神之中,他感到了一股挑戰的意味,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到公主柔軟的手,已經握住了他的手——表示公主一定會支持他的任何決定。
  年輕人緩緩地道:“將軍,我佩服你的勇气!”
  胡非爾的聲音之中,有著相當程度的自嘲:“其實,我害怕得要命,但我覺得那是我軍人的責任,就算你們不去,我也要去——剛才我提到的,美國方面的志愿者,优秀的宇宙航行員,就是我!”
  年輕人和公主一起鼓掌,年輕人一下子,就已經有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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