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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


  茵斯布魯克是奧地利境內,一個非常美麗的山城,四周高山環抱,形成阿爾卑斯山里的一個小盆地。
  它一年四季,滿山都是銀白色的積雪,所以被稱為“銀色之城”,冬季世運會已經在此地舉辦過兩屆了。
  現在,正值寒風凜冽的深秋。
  距离滑雪旺季已近,屆時來自世界各地的滑雪愛好者,都將在此大顯身手,觀光看熱鬧的人更多。
  浪子高達一身淺黃色滑雪裝備,足蹬雪橇,雙手舉起高倍數望遠鏡,向那一望無際,舖滿皚皚白雪的山坡下眺望著,兩支滑杖則筆直地插在身旁雪地上。
  他站立的地方,是在接近峰頂的平岩上,也就是滑雪者的起點。由于地勢极高,滑雪者必須搭乘登山空中纜車上來,否則爬上大半天也無法到達。
  其實,真正酷愛滑雪運動的人,大多數喜歡去鄰近的瑞士。
  高達為什么會在這里出現呢?
  原來他是在等人,說得更正确些,他是來赴約的。
  既非滑雪旺季,又是這么一大清早,整座山峰上連人影都不見一個,居然能讓他站在凜冽的寒風中等著。只有三种情況:這個約會必定是足以令他動心的美女、足以令他動心的龐大數字的金錢;或是足以令他動心的特別奇异事物。
  實際上,到目前為止,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來赴約。如果一定要為自己找出個充分的理由,那只有兩個字——好奇。
  當他接到發自瑞士的那份神秘電報時,似乎就有一种莫名的沖動,決定了這次的行程。
  電報的內容是這樣:“高達先生,久仰您的大名,如果愿意接受一份為全人類謀福祉的禮物,請您來瑞士一行,已為你們在蘇黎世的瑞士大飯店訂好房間,并預付一切費用,祝旅途愉快。”
  具名是“仰慕者”。
  電報中的“你們”,顯然不是邀高達單獨前往,而是包括了他的那几位“死党”:律師時重池、外號“万寶全書”的費胖子、化學博士莫教授、偽冒專家金手勤、扒手阿發、開鎖專家万夾、及攝影師韋松石等人。
  既然其他人并未被摒除在外,自然是一致贊成,趁机前往瑞士一游。
  就這樣,他們一行來到了蘇黎世。
  果然,那位未具真實姓名的“仰慕者”,巳在瑞士大飯店,為他們訂有五間雙人套房,并且預付了一星期的全部住宿費用”。
  房間部的職員同時交給高達一份電報,內容是:“高達先生:事情臨時有變,不能來見,盼即單獨前來茵斯布魯克,并于抵達之次日清晨七時,至滑雪俱樂部,搭乘登山纜車上峰頂相見為要。情非得已,尚祈見諒。仰慕者。”
  高達只得把其他人留在蘇黎世,臨時上街購買全套滑雪裝備,雇車赶往兩百多公里外的茵斯布魯克去。
  抵達這聞名的“銀色之城”時已是傍晚,高達索性住進山下的滑雪俱樂部,免得第二天還得起個大早赶去。
  自從接到那份神秘電報,莫教授他們就不斷提出問題,譬如說:何謂“為全人類謀福祉的禮物”?為什么選中由高達接受?而這位“仰慕者”又是何人?
  要獲得答案,就必須前往蘇黎世,也許這正是他們來瑞士的最好理由,甚至是一种藉口。
  登机前,時律師忽然想到一點:“會不會這是個陷阱,想把我們一网打盡?”
  費胖子馬上反應道:“那我們值得去冒這個險嗎?”大家以高達馬首是瞻,眼光不約而同地轉向了他。
  如果這時他只要打退堂鼓,瑞士之行立即取消,大不了是犧牲一筆机票錢而已。
  區區一兩万美金,對高達來說,根本不其回事。但他的結論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正因為有可能是個陷阱,更引起他的好奇和興趣,決心去冒這個險。
  現在他躺在床上,思維里不斷涌現出莫教授他們提出的疑問,“為全人類謀福祉的禮物”是什么?
  可能是存在瑞士銀行的一筆巨款,足以解決全非洲的饑荒,或是可治癌症的新藥配方,消弭全世界戰禍的良策,甚至從未被科學家所知的新能源。
  但是,“仰慕者”既有造福全人類的心,盡可把這份“禮物”提供給世界性的福利机构,或是任何一個國家,為什么找上了他?
  而浪子高達的名聲,絕不是一個“德高望重”,足以信賴去委以重任的人。
  所以,想來想去只有一個可能,誠如時律師想到的,這是一個陷阱。但不是想把他們一网打盡,對象只是他一人——浪子高達。
  次日一早,高達就整裝出發去赴約。
  他在登山時,在空中纜車的起點,除了睡眼惺松的管理員,未曾見到任何其他人。因此他這時舉著望遠鏡,一直監看山坡下的動靜,只要有人接近纜車起點,他就可以看到,因為登山是必須搭乘纜車的。
  這樣,他就可以先知道來的是什么樣人,以及來的人數,心里好有個准備。
  除非……
  就在腦際剛閃現出這個意念時,忽听空中傳來“噠噠”的螺旋槳聲,迅速地由遠而近。
  高達轉身抬頭一看,一架直升机正越過山頭,朝向他飛來。
  他剛才突然間想到的,正是這位神秘的“仰慕者”,會不會來個從天而降。
  果然被他料中對方真是駕著直升机來赴約。
  高達忙舉起手揮動,向那架直升机招呼著。
  這是架中型直升机,包括駕駛員在內,最多可載九人。
  高達猛然感到有些怀疑,對方既要他單獨前來赴約,盡可駕駛雙座直升机,既靈巧方便,又不會太引人注意,為什么駕著中型的,豈不有些小題大作。
  但是,如果這真是個陷阱,那么對方要對付他浪子高達,就必須多來些人手了。
  高達立時本能地提高了警覺。
  直升机上的人早已發現目標,垂直降落在五十公尺外。机門一開,便跳下四名全身白色雪地作戰裝,臉上戴著風鏡的壯漢,向高達疾扑而來。
  高達一見對方來意不善,原有足夠的時間,只要向山下滑去即可脫身。四名壯漢未穿雪橇,絕對無法追上。
  如果那樣做,他就不是浪子高達了。
  只見他急忙踢掉雪橇,嚴陣以待著。
  四名壯漢的行動也相當敏捷矯健,扑近高達就分散開來,隨即發動圍攻。
  高達已很久沒有跟人動過拳腳,憑他的身手,自付對付這四個壯漢綽綽有余,所以他很沉著,一副有侍無恐的架勢。
  他眼急手快,瞥見一名壯漢張開雙臂扑近,迎面就一拳擊出,重重擊中對方下級。
  這一記重拳的威力,絕不在職業拳擊好手之下。照高達自己估計,必可把對方擊個仰面倒栽,昏睡不起。
  不料壯漢挨了一拳,僅只扑勢受阻一頓,反而是高達全身如同触電似地一個大震,被震彈得向后跌去。
  簡直令人不可思議,壯漢身上竟似通有電极一般,使高達不禁大吃一惊。
  剛好另一壯漢由右側攻到,全身向他壓下來。
  高達不敢再重蹈覆轍,急忙就地一滾,使那壯漢扑了個空。
  這种情況完全出乎意料之外,高達事先那會想到,對方一見他不由分說就發動攻擊。四名壯漢不但身上通有電极,而且很可能是低電流的高壓電!
  身手矯健又有何用,既不敢碰他們,他就成了英雄無用武之地。
  高達當机立斷,不等其他兩名壯漢近身,早已挺身跳起,迅速沖去穿回雪橇,拔起插在地上的滑杖,便向山坡下沖滑而去。
  四名壯漢末穿雪橇,果然無法急起直追。但直升机立即又升空,從空中緊緊迫來。
  高達雙手連連以滑杖用力撐地,使滑行速度不斷加快,順著“S”形滑道一瀉即下。
  直升机的速度更快,在空中緊迫不合。
  高達被當頭的螺旋槳聲,扰得心慌意亂,一個不慎,在急轉的彎道處失去平衡,頓時摔得人仰馬翻,天旋地轉,滑跌出十几丈才停止。
  未及爬起身,宜升机已飛臨頭頂,撒下一個巨网,將高達网個正著,使他無法掙脫出來。
  當机上的人把网住的高達拖吊上去,再飛回山峰乎岩接走四名壯漢后,峰頂的雪堆中,爬出了一個全身白衣、白帽、臉上戴著氧气罩的少女。
  由于她帶有氧气裝備,可以藏身在雪堆中,而不易被人發現。
  但她目送直升机逐漸遠去、消失,卻無可奈何。
  高達遭网住,拖吊上直升机時,被人向臉上噴射一股气体,隨即失去了知覺。
  當他清醒時,已不知身在何處,但直覺告訴他,全身已被牢牢地捆綁在椅子上。
  急忙睜眼一看,發現這是間古色古香的歐式書房,大書桌后的高背旋轉椅上,正坐著個全身銀色太空衣,頭戴銀色面盔,無法看出真面目的女人。
  而高達身后的兩旁,則是那四名攻擊他的壯漢,身上仍然是穿著白色雪地作戰裝,臉上戴著風鏡。
  旋轉椅上的女人見高達已清醒,即舉起手上的“麥克風”,說了句什么,而從桌上“語言轉換机”發出的卻是華語,問道:“你是什么人?”
  高達冷冷地一哼:“你明明知道我是誰,又何必多此一問!”
  那女人戴著耳机,經過“語言轉換机”的翻譯,她才能明白高達說的話:“我認為你應該是希伯德博士,但你不是!”
  “希伯德博士?”高達暗自一怔,因為這個名字對他是全然陌生的。
  那女人站了起來,手持“麥克風”走向高達面前:“雖然你不是希伯德博士本人,但我相信,一定是他派你去跟羅瑪麗小姐見面的。好了,你只要交出‘微品片’,我們保證遵守諾言放人。”
  高達這才听出些眉目,可能是那位希伯德博士手中,持有极重要的“微晶片”,而這些人手中持有人質,作為雙方交換的條件。
  如果希伯德博士,或者那位羅瑪麗即是神秘的“仰慕者”,為什么把他扯上了?
  高達不禁詫异地問:“你們跟希伯德博士約好的?”
  那女人搖搖頭:“沒有,但羅瑪麗小姐的行動,一直在我們的監視中,而我們相信,她今天一定會跟希伯德博士見面,只是沒想到由你代表,羅瑪麗小姐自己卻未露面。”
  高達笑了笑:“如果我說,我根本不認識希伯德博士,或是那位羅瑪麗小姐,你相信嗎?”
  那女人斷然的說:“不相信!”
  高達做了個無奈的表情:“無論你信与不信,但這是事實。”
  那女人戴著銀色面盔,無法看出她的神情,但語气中充滿了憤怒:“換句話說,你是不交出‘微晶片’咯?”
  高達也悍然回答:“我根本不知道你說的‘微晶片’是什么!”
  那女人怒哼一聲,走回大書桌旁,順手關掉“麥克風”開關,向壯漢們“咿咿呀呀”地交待了几句。
  高達精通好几國語言,卻听不出她說的是那一國話。
  身后站的兩名壯漢應了一聲,各將一手按在高達肩上,使他全身如同触電地一震,隨即又昏了過去。
  當高達再度清醒時,已換了地方,置身在一間光度极強的密室內。說的更恰當些,應該是間牢房。
  身上已松了綁,高達撐身跳起,仍然感覺全身有些酥酥麻麻的,尤其四肢虛弱無力。
  這使他想起,兩次均被電殛昏迷,似可确定,壯漢們身上都通有電,也許這就是他們攻擊敵人的武器吧!
  密室內四壁均以石塊砌成,沒有窗,只有一道厚重鐵門,顯然它是地下室改成的牢房。
  高達向各處仔細查看了一遍,在确定不能脫身又無計可施后,不禁感到十分的气惱和懊喪。
  整個密室空蕩蕩的,地上僅有一床舊毛氈。
  高達沮喪地坐在毛氈上,回想整個事件,頓使他覺得啼笑皆非。
  好端端的,怎會遇上這么莫名其妙的倒楣事!
  “微晶片”是近代科學上的一大成就,以极小面積的晶片上,可紀錄惊人數量的文字或照片。五十年代以后,很多先進國家的間諜(包括商業間諜),就廣泛利用這种科技,傳送极高度机密的情報。
  由于它的体積小,易于掩護或收藏,攜帶又方便,所以安全性也极高。
  希伯德博士手中持有的“微晶片”,想必极其重要,這批人才會不擇手段,志在必得地要想奪取,甚至不惜以人質為脅。
  這批人又是什么身分呢?
  正在這時,忽听鐵門外響起了開鎖聲。
  高達急忙躺下,佯作未醒,打算伺机而動。
  那知鐵門一開,只見一個少女被推了進來,鐵門隨即關上,使他毫無發動的机會。
  眯起眼睛一看,被推進來的少女穿一身歐洲傳統服裝,膚色和臉型卻是東方人。
  高達看出少女也是“受難者”,立即挺身坐起,直覺地問道:“你是羅瑪麗小姐?”
  少女格了搖頭。
  高達心知她可能就是人質,但不知從何問起:“那你是?”
  少女自我介紹:“我叫瓊妮,是希博士的女儿。”
  高達“噢”了一聲,毫無疑問,這少女必然是他們手中的人質了。
  瓊妮打量著高達,問道:“你是什么人?”
  高達站了起來:“我叫高達。但我必須先向你聲明,我并不認識希博士或羅瑪麗,甚至跟整個事情毫不相干。”
  瓊妮露出失望的表情:“那你不是來救我和我母親的?”
  高達一听,這才知道人質不僅是這少女,尚有她母親,只好強自一笑:“我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那能救得了你們。
  瓊妮不解地道:“那們為什么逼我,要我來勸你交出那個‘微晶片’?”
  高達聳聳肩道:“大概他們認定我是令尊派來的吧!”
  瓊妮無奈地深深歎了口气。
  高達忽問:“瓊妮小姐,他們究竟是什么人?”
  “這……,’瓊妮怔了怔,似乎不知如何回答。
  高達洒然一笑,安撫道:“瓊妮小姐,我雖然不認識令尊,跟這件事也毫不相干。但是,我們可說是同病相怜,成了他們的階下囚。如果你能把整個事情告訴我,也許有助于我想出個脫身之計。”
  瓊妮猶豫了片刻。始道:“他們不是地球人!”
  高達為之一怔,惊詫道:“那……那他們是外星人?”
  瓊妮微微點了下頭:“他們來自一個很遙遠的星球,那里的科技非常發達,遠超過地球人。以他們接近光速的‘飛行器’,到達地球尚須將近一年的時間,你可以想像距离有遠了。”
  高達不禁咋舌:“确實相當遙遠:但我不明白,令尊怎會惹上了外星人?”
  瓊妮報以生澀的苦笑:“高先生,我很累了,可以坐下嗎?”
  高達做個很瀟洒的手勢,“請坐!”
  等瓊妮側身坐在毛氈上,商達也在她對面坐下了。
  “高先生……”瓊妮遲疑了一下,忽道:“如果我告訴你,我母親也是外星入,你相信嗎?”
  高達几乎脫口說出“不相信”!這簡直令人不可思議,希伯德博士的妻子,怎么可能是個外星人?外星人會和地球人結婚?
  而他眼前所看到的瓊妮,不但是個“地球人”,還是個東方美麗少女!
  不過,高達曾听說原振俠醫師遇上的“怪事”,那個“怪老頭”厲大猷,不是在試管中,用人的精子和青蛙的卵子,將兩种不同的基因,以高度的醫學科學突破,而使之結合成孕,培育出他視為親生子的“怪胎”嗎?
  外星人畢竟是“人”,縱然形貌有异于“地球人”,甚至基因不盡相同,但必然比青蛙与人類結合更接近。
  瓊妮的父親既是希伯德博士,即使母親是外星人,兩個生存于不同星球的“人類”,能生出她這樣的女儿,也就不是絕無可能的了。
  高達終于以堅定的口吻說:“我相信!”
  “不!”瓊妮微微搖著頭:“高先生,你騙不了我,從你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你一定認為我是在開玩笑,甚至是無稽之談。”
  高達既不承認,也未否認,只是專注打量著這少女,似乎要從她身上找出答案。
  瓊妮又深深歎了口气,幽幽地道:“我似乎有個預感,我父親絕不可能為了我和母親,放棄那個‘微晶片’的。”
  高達“哦?’’了一聲:“因為你母親是外星人,而你也有一半是……”
  瓊妮道:“除了這個原因,更重要的是,我父親是個科學狂,在他的心目中,科學的成就遠胜于一切。我甚至怀疑,如果我母親不是外星人。他會不會以‘微晶片’來交換我們母女。”
  高達若有所悟道:“我明白了,那個‘微晶片’上紀錄的,一定与外星人的高度科技有關,對不對?”
  瓊妮露出茫然的神情:“這個我也不清楚,不過我相信,那個‘微晶片’一定很重要,他們才會守在這里這么久,不惜用我和母親,威脅我父親把它交出來。”
  高達急問:“這里是什么地方?”
  瓊妮又搖搖頭:“我不知道,好像是個古堡。”
  整個歐洲,至今仍保存著為數极多的古堡,有的已列為古跡,成為吸引游客的觀光區。但仍有不少屬于私產,而其中又有很多無人居住,任它空置,以至年久失修,已形同廢棄。
  因為,修飾和維護一座古堡,費用是相當可觀的。而當年盛极一時的貴族,如今很可能早巳沒落。
  高達原想問明置身何處,事先對整個環境有個概念,再伺机脫身,到時候才不致不知所措。可是,看情形這少女和她母親,可能跟他一樣,也是昏迷后被擄來的。
  瓊妮見他沉思不語,忽問:“高先生,你對我父親怎會娶了個外星人,好像一點也不好奇?”
  高達笑了笑道:“它一定是個充滿玄奇,而且非常羅曼蒂克的愛情故事。但這是令尊的穩私,我似乎無權探問吧!”
  瓊妮沮然地道:“反正我們不太可能有机會活著离開這里了。如果你有興趣,我可以說個你所謂的,‘充滿玄奇而羅曼蒂克’的故事。”
  高達暗喜,調整一下盤坐的姿勢,靜靜听她說出這個不可思議,地球人与外星人結合的“故事”。
  瑞土原屬奧地利,十三世紀始脫离奧地利而宣告獨立,于一八一五年獲得英、法、德、意等國承認為永久中立國,從此成為亂世中的世外桃源。
  由于它的國境全屬山地,百分之八十八的土地無法生產与种植。但瑞士的槍械和各种新式武器、手表工業、銀行業及觀光事業,卻是舉世聞名的。
  希伯德的祖先是意大利籍華裔,二十世紀初才移民到瑞士定居。(瑞士政府是開放政策,無論任何國籍,只要申請入境一律照准。)他的大學教育在德國完成,并且取得理工博士學位,回瑞士即在首都伯恩,一家聞名的照相器材制造公司擔任副總工程師。
  對一個剛滿二十五歲的青年來說,這職位是相當令人羡慕的,可以稱得上是少年得志。
  尤其希伯德讀的是理工,學以致用,正可一展所長。公司方面對他也很器重,不到兩年光景,已升為工程師。
  他不僅對本身工作非常熱衷,更對攝影發生濃厚興越,几乎已達到入迷的程度。
  有一次,意大利著名艷星蘇菲亞羅蘭,隨外景隊前來拍攝新片,應邀到希伯德任職的公司參觀。
  那天,整個公司為之轟動,人人爭睹這位國際紅星的廬山其面目。酒會更是盛況空前,非常熱鬧。
  在影迷的熱烈要求下,這位艷星來了段歌舞即興表演。
  希伯德正好站在附近,被她拉入場中做舞伴。
  酒會的全部進行過程,由專人以一架攝影机拍攝下來,其中自然包括希伯德与蘇菲亞羅蘭的那場精彩表演。
  尤其是舞畢時,那位意大利艷星以熱吻表示謝意,更使希伯德受寵若惊,決定要留下一個“拷貝”珍藏,作為永久紀念。
  不幸的是沖印室的工作人員一時不慎,引起一場小火警,競將拍攝的底片全部付之一炬。
  這使希伯德非常懊喪和气惱,但底片已經全部燒毀,不像拍電影,可以重新搭起布景,集合所有演員,重新再拍攝這場戲。
  希伯德珍惜酒會的每一個鏡頭,尤其是他与蘇菲亞羅蘭的那段精彩表演,以及那位意大利艷星的熱吻。
  可惜一切已成過去,只留給他一段回憶。
  事后,希伯德經常獨自來到當日酒會的會場,面對空空蕩蕩的大廳發呆,腦際不斷浮現那盛大的熱鬧場面。造成他心理上的遺憾,是因為底片燒毀,不可能重拍。
  剎那間,他突發异想:如果能發明一种特殊的攝影机,或是錄影机,就像不可思議的“時光隧道”一樣,把曾經在這大廳里發生過的景象,以“追憶”的技術重新拍攝下來呢?
  事實上這是不可能的,至少到目前為止,以現有的人類智慧和科技,尚未發展到這种純屬幻想的成就。
  以后的日子里,他不斷地為這問題所困扰。
  在理論上,攝影的原理,是利用裝有雙凸透鏡的鏡頭,將影像攝入,使底片受到感光。再以藥水處理,沖洗;曝晒等過程,印于照相紙上即成照片。
  換句話說,景象已成過去,即無法再攝取到。
  希伯德便決心要突破這种時空的障礙,把已經消失的景象“追回”。
  因為他認為照相、攝影或錄影,共同之點就是把鏡頭前的景象攝取到,事后景象雖已消失,成為過去,但沖印出的照片,影片或錄影帶,仍可使當時的景象重顯。
  而他更相信,既已出現過的景象,雖因時空轉移而不复見。但是,不可否認的,這种景象必然曾經存在于當時的時空。
  如果他能突破舊有的時空觀念,而他的“追憶”觀念能成立,也就是說,以超高度的科技,發明一种“追憶攝影机”,那么所有事過境遷的景象,都會重視于人們的眼前。
  如此一來,不但那日酒會的熱鬧場面,可以“憑空”重新拍攝。很多現場沒有目擊者,或是沒有留下任何線索的重大犯罪懸案,也可因此而偵破,甚至可以揭開歷史上的隱密。
  愛迪生的所有發明,以及飛机、核子彈,人類登陸月球,開始不都是近乎幻想,即經過不斷的研究發展,終使理想成為事實的嗎?
  希伯德對自己充滿了信心,決心要完成此一心愿。于是憑自己所學,再大量購買有關的參考書,更利用工厂現成的設備,投入全付精神和時間。
  由于全心全意放在研究上,不免對本身職務有所疏怠,終至受到公司方面責難。
  希伯德一气之下,索性辭去工程師的工作,回到巴塞爾,在鄉間租了個工作室,專心研究他的“追憶攝影机”。
  他已入迷,到了廢寢忘食的程度,每天從早到晚,除了實驗,研究,就是翻閱參考書。對家人的關怀和勸阻,一概全不理會。
  就這樣經過兩年,希伯德堅信自己的理論必可成立,可惜技術上始終無法突破。
  他租的是幢獨立平房,接近山邊,遠离小鎮,距离最近的鄰居也在半里之外。
  除了十天八天去一趟小鎮,添購必須的食物,他几乎是足不出戶。不過,小鎮上的人都認識他,至少知道這東方人是位博士。
  這是個盛夏炎熱的深夜,他在工作室里關了一整天,感到有些頭暈腦脹,便走出門外透透空气。
  希伯德正在門外仰望滿天星斗,忽听一陣嘈雜人聲由遠而近,似乎正朝向他奔來。
  他剛一低頭,就見一條人影飛奔而來,气急敗坏地向他鈞南語求助:“請讓我躲一躲,后面有人追我……”
  希伯德定神一看,是個身穿歐洲傳統式樣服裝,大熱天里戴了付黑色長統手套,而整個臉上卻罩著黑紗面罩的女子。
  他几乎未加考慮,就把那女子帶進屋,迅速把門關上。
  拉開窗帘一角,從宙口看出去,果見十几個當地的居民,前面兩人持著手電筒,后面的帶著獵槍或木棍,聲勢浩大地急急追赶”
  忽听身后的女子緊張道:“先生,快把我藏起來,他們可能會進來搜查的……”
  希伯德不知道女子為什么被人追,但決心掩護她。
  這幢木造平房,原是鄉間的小別墅,他除了保留臥房和起居室,客廳和連著的飯廳全部當做工作室,另外一間小臥房也成了儲藏室,堆滿了各种器材和書籍。
  無處可藏,他只好把那女子帶進臥房,藏進了壁櫥。
  就在這時,急促的門鈴聲響起,并且有人大聲叫門:“希伯德博士,請快開門!”
  希伯德脫下工作服,裝出剛從睡夢中惊醒,起身去開了門,一臉茫然地問:“請問有什么事嗎?”
  拿著手電筒的壯漢忙道:“很抱歉打扰您了,因為我們在追捕一個‘怪物’,分明看它逃向這邊來的,一轉眼就不見了。”
  希伯德暗自一怔,明明是個女子,怎會被視為“怪物”?
  另一中年人搶著道:“他很可能躲進了您的屋里……”
  希伯德笑了笑,若無其事地說:“不可能,我睡前把門窗都關好,而且檢查過了。”
  中年人与壯漢交換一下眼色,不便強行要求進屋搜查,只好向山邊一指道:“它也許逃進山里去了,我們快追!”然后向希伯德說了聲打扰,便率眾急急迫向山邊。
  希伯德目送他們遠去,才關上門,回身走進臥房,在壁櫥上輕放兩下:“他們走了,你可以出來啦!”
  那女子這才推開櫥門出來,感激地跪在他面前:“謝謝你救了我一命,日后一定有所回報。”
  希伯德忙扶她站起,笑問:“他們為什么稱你為‘怪物’?”
  那女子似乎難以回答,“這,這……”
  希伯德笑道:“那么你可不可以除下面罩,讓我看看你有多‘怪’?”
  那女子一听,嚇得急往后退,連聲道:“不不不,不可以,我不能……”
  希伯德詫异地道:“為什么?”
  那女子吞吞吐吐道:“因,因為……因為你看了我的真面目,也會認為我是‘怪物’。”
  希伯德“哦?”了一聲、又問:“那你能不能告訴我,他們為什么追你?”
  那女子猶豫了一下,才無奈說道:“我的‘交通工具’發生故障,想偷取一輛停在屋外小貨車上的零件,不料車內睡有人,把我逮了個正著。”
  那女子繼續說道:“那兩個年輕人很好色,發現我是個女子,合力想強暴我,我在掙扎中掉下了面罩,他們一見到我的臉,就嚇得大聲呼叫逃開,然后召集了一批人追來。
  希伯德不禁好奇道:“你的臉真有那么可怕?”
  那女子并不回答,把話岔開道:“先生,我剛才看見屋外停有一部吉普車,你能不能把車借給我,我會重重報答你的。”
  希伯德搖搖頭道:“不行,但我可以載送你一程,并且替你把故障的‘交通工具’修好。對了,你所謂的‘交通工具’應該也是汽車吧?”
  那女子道:“我需要的只是一只電瓶,和几尺高壓電線而已……先生,請你相信我,我一定會把車送還給你的。”
  希伯德為了滿足好奇心,故意刁難道:“我有一只備用的電瓶,還是剛充好電沒有用過的,高壓電線更不成問題,車也可以借給你。但你必須除下面罩,讓我一睹你的廬山真面目。”
  那女子為難道:“這……”
  希伯德突然上前,出其不意地伸手就去揭她臉上面罩。
  但她反應极快,身子向旁一閃,立即奪門而出。
  她似乎宁愿不借車,也不讓希伯德見到她的真面目,沖出臥房,穿過起居室,直奔大門。
  開了門她就逃出去,等希伯德追出門外,那女子已倉皇奔向山邊。
  希伯德不禁想到,那女子的“交通工具”發生故障,缺少電瓶和高壓電線無法修复。而那批人正進入山區搜尋,她能脫得了身嗎?
  于是,他當机立斷,從儲藏室搬出備用電瓶,取了一卷高壓電線,帶了手電簡,便駕駛吉普車追向山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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