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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部:陳長青的星象和人生的新理論


  孔振源總起了那只黑漆描金箱子,使我想起了這十多天來,白素躲在地下室中,在做些什么:她在對付那些九子連環鎖!白素有時會有很奇怪的想法,我用最直接的方法拉脫那些鎖,發現大箱子中是小箱子,小箱子中是更小的箱子,而最小的一只箱子內又空無所有,白素曾說,孔振泉把這些箱子,用那么复雜的鎖鎖起來,另有用意。當時,她表示應該耐心地去解開這些鎖,而不是用我所用的辦法。
  這种想法就十分古怪,箱子里面如果是空的,不論用什么方法打開它,還是空的,用斧頭劈開,或是用鑰匙打開,結果一定一樣。
  但是白素卻不相信這個如此簡單的道理:她一定在當晚,就把被拉脫了的鎖扣,再裝上去,然后,逐個逐個,去打開那些鎖,看看結果是不是會不同。她曾提示過我,問我少了什么東西,那只箱子不見了,由于根本是一只空箱子,我對之已沒有興趣,所以也一直想不起來。
  直到這時,我才知道她在干這樣的傻事,不知道現在她已經弄開了几把鎖了?那种九子連環鎖,本來就十分复雜,到最后一具,小得要用鉗子來操作,要弄開它,不知要費多少功夫!
  我決定一回去,便告訴她我已知道她在干什么,并且勸她不必再干下去了。
  當下,孔振源听了我的回答之后,神情十分訝异:“箱子里什么也沒有?”
  我攤了攤手:“是的,不,箱子中是箱子,從大到小,一共是九只,每一只都有一柄九子連環鎖鎖著,打開了最小的一只箱子,里面什么也沒有。”
  孔振源的神情更是古怪:“真是,家兄行事,真是鬼神莫測。”
  陳長青插了一句:“我不相信你那么快就弄開了鎖。”
  我笑道:“箱子是我的,我自然不會有耐心慢慢去解鎖,我……"我作了一個把鎖拉斷的姿勢,陳長青大不以為然地搖頭:“衛斯理,你這個人,真是煞風景到了极點,你沒想到孔老先生這樣做,是有道理的嗎?”
  我笑道:“當然有道理,就是想引你這种懂情趣的人去浪費時間。”
  陳長青一臉悻然之色。
  孔振源坐了下來,我向他簡單地解釋了一下我們的發現,他听得十分不耐煩。等我講完,他呵呵笑了起來:“家兄也真是,衛斯理,我看你沒有能力可以挽回一個城市的浩劫。”
  我攤著手:“當然沒有,但是我們想知道進一步的資料。孔老先生生前所講的話,有一些,你以為并無意義,但可能十分重要。”
  孔振源立時搖頭:“我不能幫你,他講的那些話,我根本听不懂,如何記得住?”
  我道:“這倒是真的,不過……。你曾說過,他要見我,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他要你找我,總得說個原因吧!那時候他的談話,你是不是還記得?”
  孔振源皺著眉,想了一想,才道:“他第一次提起你,還是江星月老師還在世的時候,有一次江老師來看他,兩人講著,他就把我叫了去……"孔振源又想了片刻,才說出當時的情形:當時,孔振泉半躺在床上,江老師坐在床邊,孔振源一進去,孔振泉就道:“有一個人叫衛斯理,你找他來見一見我。”
  孔振源知道他哥哥的脾气,講話顛三倒四,今天講了,明天就會忘記,但是不答應卻又不行,所以連聲答應。
  孔振泉吩咐完畢,自顧自和江老師在講話,孔振源對他的哥哥十分尊敬,不敢立刻退出去,又站了一會。
  他听得孔振泉道:“東方七宿,星芒才現,但遲早會聯芒,屆時將大禍降生!
  江老師長歎一聲:“天行不仁,奈蒼生何?”
  孔振泉道:“依我看,這次大禍,如果所托得人,還有一線轉机。”
  江老師喟歎著:“是啊,那位衛先生,他是一個奇人,希望那顆救星,應在他的身上!”
  ……
  孔振源講到這里,向我望了一眼:“我听到這里,就退了出去。”
  陳長青一躍而起,指著我:“听!雖然七星聯芒,大禍在即,但是他們兩位,早就看出有了救星!那救星可能應在你的身上!”
  我苦笑著,指著自己的頭:“看仔細點,頭上是不是有五色云彩冒起來?”
  陳長青又碰了一個釘子,賭气不再說什么,我問孔振源:“后來有沒有再提起過我?”
  孔振源道:“果然,他第二天就忘了,而且我也根本不知道你是誰,該上哪里去找你,也就放下不理。”
  孔振源道:“他每隔一個時期,會催我一下,我都敷衍了過去,到了最近,他健康越來越差,催得更急,那天我忽然听到有人叫你的名字,就向你提出了要求。
  我感到十分失望,停了片刻,再問:“江老師死了之后呢?”
  孔振源“哦”了一聲:“對,江老師出殯那天,他堅持要到靈堂去,勸也勸不听,坐了輪椅,我一直小心地陪著他,在江老師的靈前,呆了許久,江老師是他唯一的朋友,自然他很傷心。”
  我提示著:“那么,他對江老師的遺体,是不是講了些什么?”
  孔振源點頭:“是,他呆了好一會,才叫著江老師的名字,說:‘你倒比我先走,現在只有我一個人知道大禍將臨,除我一人之外,誰能看到七星聯芒异象的,吉星便應在此人身上。’就是這么兩句。”
  孔振源講來很平淡,可是我卻大為震動,陳長青更是指著我的額角,“你听到沒有,你是吉星,和凶象對抗的吉星。”
  這時我突然感到了极度的疲倦,一件我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硬派在我的頭上,而且這件事還是這樣虛無而不可捉摸,真令人心底感到疲倦。
  我用力撫著自己的臉:“我才又想到一個整座大城市毀滅的可能。”
  陳長青張大了嘴,我道:“如果有一顆小行星忽然脫离了軌跡,沖向地球,那么即使這顆小行星的体積,只有直徑一公里,也足以令得一個大城市徹底毀滅。”
  陳長青囁嚅地道:“即使再小一點,也足以造成惊人的破坏力。”
  我攤著手:“那么,你叫我怎么辦?像電影中的‘超人’,一面叫著,一面飛上天去,雙手托住那顆小行星,把它送回軌跡去?”
  陳長青無話可說,但是他真正固執得可以,喃喃道:“總之……。你是吉星。……。只有你看到了東方七宿中七星聯芒的异象,或許……。那是另外一种形式的破坏力量,你可以阻止。”
  我的聲音听來更疲倦,但是我還是用了十分堅決的語气道:“從現在起,我決定忘記這件事,把它當作是一場噩夢。”
  陳長青怔怔地望著我,我已轉過頭去向孔振源道別,陳長青追了出來:“如果我想到了什么破坏力量,你……"我歎道:“不要浪費自己的腦力,還是那句話,一种力量,如果能夠毀滅一個大城市,那就決不是一個人的力量所能阻止的。”
  陳長青道:“誰說一定是要你一個人的力量去阻止?也有可能是從你開始,發動起一股力量來,与毀坏力量相對抗。”
  我緩緩地吸了一口气,陳長青的話,倒不是沒有道理的,我想了一想:“好,我們不妨再努力找找看是什么樣的破坏力量。”
  我說著,又拍了拍他的肩:“看起來,吉星是你,不是我。”
  陳長青十分嚴肅,一本正經地道:“那也沒有什么稀奇,地球上有很多人,都受著億万星体的影響,我想,那是由于人腦中有一种特殊的能力,每個人的這种能力又各自不同,億万星体放射出來的億万种不同的射線之中,充滿了不同的能量,可以和哪一個人的腦部活動相結合,就會影響這個人的腦部活動,決定他的才能、思考、活動,甚至性格。”
  這時候,我和他已經走出孔家的大宅,我听得他忽然講出了這樣有系統的一番話來,也不禁肅然起敬,“嗯”地一聲,表示同意:“你這种說法,十分新鮮,人与人之間,性格不同,才能有异,本來就是神秘不可思議,現代科學無從解釋,天才從何而來?性格由什么來決定?你用不同的人,受不同星体的放射能量影響來解釋,真是創舉。”
  陳長青高興之极,聲音也高了不少:“是啊,你想想,莫扎特四歲會作曲,受迪生一生之中發明了几百种東西,愛恩斯坦的相對論一直到現在還是科學的尖端。有的人天生是政治家,有的人天生是科學家,有的人庸庸碌碌,有的人光芒万丈,全是不同的人,受了不同星体影響的結果。”
  我拍了拍他的背:“要是兩個人性格相仿,才能相類,那就有可能是同一個星体,影響了兩個人。”
  陳長青道:“我想是這樣。這是我一年多來研究所得,而且,我相信一個人接受星体的影響,從這個人一离開娘胎就開始。當這個人來到人世,宇宙星体運行情形起著決定作用。”
  我緩緩地道:“你這樣說法,也簡略地解釋了何以根据一個人精确的出生時刻,可以推算出這個人大致命運的這种占算法。”
  陳長青更是興奮:“可以支持我理論的事實還是很多,西方人把人的出生月日,分成十二星座,他們早就發現醫生、藝術家等等,大家屬于同一星座。”
  那時正是下午,我抬頭向天,自然一顆星也看不見,我的心中十分感歎。就算是在晚上,我們抬頭,望向星空,可以通過肉眼看到的星星,只怕不過是實際上宇宙中星体的億分之一,宇宙中的星体數字,自然遠遠超過四十億地球人的數目。每一個人,可能有時還不止受一顆星体的影響。
  陳長青知道我在想什么:“當然,我想不是每一個人都有幸可以受星体影響,在非洲深山中的土人,就未必有,但是非洲部落中出眾的人物,如巫師、酋長、出色的獵人、戰士,他們為什么會特別出眾呢?自然有某种神秘力量,給他們才能。
  我來到了車邊,請陳長青先上車。
  陳長青進了車子,還在起勁地道:“以前,有很多問題我想不能,譬如說人的命運,就奇妙之极。以中國過去的情形來說,譬如說打仗了,一條村的農民,一起去當兵,為什么十年八年下來,有的早就打死了,有的當來當去是小兵,有的卻成了將軍元帥?命運,其實也由星体的影響而來。”
  我望著他:“你創造出了這种新鮮的論點,當然也是由于某個星体的影響了。
  我這時那樣說,一點譏嘲的意思也沒有,陳長青不敢妄自菲薄:“自然是,人的一切活動,皆源于此。只是我不知道那是一顆什么星,或許离地球有几百万光年那么遠。”
  這种“星体的神秘放射力量影響人腦活動論”當然無法有什么确切證明,但是恰如陳長青所說,可以解釋人的命運、才能、气質、活動的來由。
  我駕著車,送陳長青回去,陳長青還叮囑了我一句:“別忘了你是這次七星聯芒大凶象的吉星。”
  我只好順口答應,直駛回家,一進門,我就直趨地下室的門口,大力敲著門:“你不必浪費時間去弄那些鎖了。”
  我連叫了兩次,听不到白素的回答,我還以為她不在地下室中了,我去推門,發現門鎖著,我又叫了兩聲,才听到“卡”一聲,門自里打開,開門的正是白素。我一眼就看到,好几只黑漆漆描金箱子,放在地下室的中間,一共有九只,箱蓋都打開著,看起來,白素已經完成了她的“壯舉”,連最小的那只箱子上的九子連環鎖,都給她用正确的方法打開了。
  我也看到,在一張桌子上,全是大大小小的白銅鑄成的圓環,那自然是從鎖上解下來的,每一具九子連環,一共有十八個銅環,八柄鎖,就有一百四四只大小不同的銅環,大的直徑有五公分,小的還不是十分之一。我搖著頭:“真偉大,你找到了什么沒有?”
  我一面向白素看去,一看之下,不禁陡然吃了一惊。剛才我在門一打開的時候,就注意箱子、銅環,并沒有注意到白素。
  直到此際,我才看到白素的神色蒼白,一手按著桌子,几乎連站都站不穩,分明是受了极度的震撼。我一惊之下,連忙四面看去,想弄清楚是什么令得白素的神態如此反常。因為要令得白素現出這种震懾的神情,那一定是非同小可的事。
  可是我一看之下,卻并沒有什么足以构成威脅的人和現象。
  我心中陡然一動,忙問:“你真的在箱子之中,發現了什么?”
  照說是不可能的事,大大小小的箱子,每一只我都打開過,空無一物,既然是空箱子,不論用什么方法打開,始終是空箱子,我堅信。
  白素迅速地鎮定了下來,不守她的聲音還是不十分正常:“不,我并沒有在箱子之中,發現什么。”
  我走過去,握住了她的手,她略避了一下,可是并沒有掙脫,她的手,竟然是冰涼的,這更令我惊駭莫名,我把她輕擁在怀中,連聲問:“發生了什么事,發生了什么事?”
  她把頭靠在我的肩上,呼吸漸漸正常,過了片刻,她抬起頭,掠了掠頭發。這時,在她的臉上,已再也看不到惊惶的神情了。
  她先望了我一下,看到我因關心她而一臉惊惶,反倒微笑著安慰我:“別緊張。”
  我忙道:“你沒看到你剛才的情形,你的手到現在還是冰涼的,發生了什么事?”
  白素低下頭去:“有了一些發現,但是我還不能确定是什么,請你不要再問我,等我自己有了點頭緒,再告訴你,好不好?”這真是要命之极。白素明知我性急如焚,最藏不得啞謎,可是她卻又不說。而我又知道,白素如果說了叫我別再問她,那就是說,無論怎樣問,都不會有用。
  我呆了一呆,哀求道:“先說一個大概,總可以吧。”
  白素歎了一聲:“如果我自己知道一個大概,那就告訴你了。”
  我再向地下室看了一眼,除了打開的箱子之外,一點特別也沒有,看白素的身上,也不像有什么特別可以令人震撼的東西藏著。
  我可以立即肯定,白素有了一點發現,那發現令她震惊,就是在我回來之前一剎那的事,那么,她的發現自然來自那些箱子。
  我向那九只大小不同的箱子,望了一眼,白素歎了一聲:“不要花時間在那些箱子上。”
  我笑了一下,盡量想使气氛輕松一點:“此地無銀三百兩?”
  白素又歎了一聲:“隨便你,你不明白……"她講到這里,頓了一頓,忽然轉變了話題:“今天怎么那么早就回來了,有了發現?”
  我立時道:“是的,大發現。我們交換互相之間的發現,如何?”
  我走過去,踢過來几只大墊子,拉著白素坐了下來:“我和陳長青在記載中,發現公元七十八年,有過一次七星聯芒的記錄,預兆著一年之后,一個大城市的毀滅。”
  白素只想了几秒鐘,就“啊”地一聲:“龐貝城!”
  我道:“是,所以,這次東方七宿顯示了七星聯芒的异象,就有可能是預兆著……"白素緩緩地接下去:“東方一個大城市的毀滅。”
  我移動了一下身子,使自己半躺得舒服些,又把孔振源的話,和我与陳長青的討論,以及陳長青的新鮮看法,都對她說了一遍。
  講完之后,我才道:“孔老頭子這次恐怕弄錯了,毀滅一個城市的力量,不是人類所能挽回的。”
  白素先是不說什么,過了好一會,才道:“你們設想了許多可以毀滅一個城市的力量,像地震、海嘯,甚至連小行星脫离軌迷都想到了。”
  我道:“是啊,我們設想了許多不同的可以毀滅一個大城市的情形……"我講到這里,白素突然作了一個手勢,阻止我繼續講下去,我望向她,看到她正在沉思,可是等了好一會,又未曾說什么。
  我問:“你想到了什么?”
  白素的神情十分迷惘:“還是一個模糊的概念,唉,陳長青的說法很有趣,每一個人,都受一顆獨特的星辰的影響。”
  她忽然之間又轉變了話題,我只好順口應著。白素又道:“這种說法可以成立,我想,受了影響而變成了大人物的,一定是十分顯而易見的星体?”
  我陡然想起了孔振泉記錄中的那張字條:“是啊,孔振泉的想法和陳長青一樣,不過說法略有不同,陳長青的說法是現代語言,孔振泉用的是星相學的術語。”
  白素大感興趣:“孔振泉怎么說?”
  我想了一想:“他說,東方七宿主星三十顆,都象征著一個人,他連那三十個人的名字都查出來了,又說天下大亂,生靈涂炭,血流成渠,庶民遭殃,全從那里開始。”
  白素震動了一下,用十分緩慢的語調道:“是不是說,這三十顆星,影響了地球上的三十個人,使他們做出天翻地覆的事來?”
  我道:“多半是這樣的意思,看起來,當日黃巢造反,殺人八百万,星象之上,一定也有著明顯的示警,他還推算到這三十個人會在二十年之內,自相殘殺…………"我講到這里,陡然之間停了下來,立即又想到了孔振泉觀察到的天輻星由暗而明的現象,感歎災禍太平盛世的共存,結合近代世界局勢的變化,怔呆而不能再講下去。
  白素望著我:“怎么啦?”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近三十年來的變化,孔振泉早已從星象上得到了啟示。
  白素神情看來有點悶郁,緩緩點著頭:“是,早已在星象上有了警告。”
  我和她都沉默,不知說什么才好。象征和提示如此明顯,使人感到震懾。
  過了好一會,我才道:“東方一個大城市的毀滅,我和陳長青,都首先想到東京會遭受到一次大地震。”
  白素淡然一笑:“相當合理,如今我們沒有什么可以做的,我看將這些事全都忘了吧。”
  本來,這正是我的意思,我已經對陳長青講過,把一切全都當作一場噩夢算了,但是這時,我卻不肯這樣做,因為白素明明是發現了什么,但是又不肯和我說。她的這种神態,使我不肯放棄。
  我想了一想:“我不會放棄,除非你將你的發現告訴我。”講了之后,我又道:“別忘記,我是這個未來大災禍的唯一吉星。”
  白素笑了起來:“你這人,我已經告訴過你,我其實只是有一個极模糊的概念,根本什么也說不上來,不然為什么不講給你听?”
  說著,她從墊子上跳了起來,無意義地來回走著,手放在桌上,撥動著在桌面上那些大大小小的銅環,看來正在思索著什么。
  我不去打扰她,她撥弄了那些銅環好一會,看來像是下了決心,轉過身來,揮著手:“我還是決定把整件事忘了,災禍真要降臨,誰也阻擋不住。我看你這個吉星是假的,起不了什么作用。”
  我也站了起來:“暫時只好這樣。”
  當天晚上,我們在外面作了竟夜的消遣,晚飯后又到一個朋友家中去閒談,那位朋友又約了好些人來,我把陳長青也叫來,一面喝著醇酒一面天南地北地談著。我出了一個問題,叫大家回答,問題是:“試舉一种可以毀滅一個大城市的力量。
  答案倒不少,但無非是地震、瘟疫、核子戰爭等等,都是我和陳長青想到過的。
  只有一個人的回答十分特別,他說:“大城市,是許多人聚居的一個地方,一定是這個地方有吸引他們住下來的理由,如果忽然之間,許多人都覺得不再想住在這個地方了,一起离開,那么,這座大城市也等于毀滅了。”
  這是一個很新鮮的說法,那人又道:“當年美國西部淘金熱,形成了許多鎮市,后來金塊淘完,大家都离開,這些鎮市就成了死鎮。”
  我反駁道:“那是小鎮,別忘了我們指的大城市,至少有百万以上居民。”
  那位朋友大笑道:“我只是提出,在理論上有這個可能。事實上,就算是地震、核戰,也不會把一座城市徹底毀滅,總有一點剩下來的。”
  陳長青不同意:“維蘇威火山的爆發,就毀滅了整個龐貝城。”
  那位朋友立時說:“龐貝城在當時是一個大城市,和今日的發展相比,那不過是一個小鎮。”
  陳長青眨著眼,答不上來,后來話題一轉,陳長青重說到了他對星相學的研究。
  看來人人都有一种預知自己命運如何的愿望,所以陳長青立時成了眾人請教將來命運的焦點。陳長青趁机,又大大發揮了一下人的命運,受宇宙星体的神秘力量所影響的新理論。
  大家討論得十分熱烈,我向白素使了一個眼色,向主人告辭,走了出來。
  夜色十分好,我們駕車到了一處靜僻的所在,倚著車子,抬頭望向星空。這些日子來,我對星象已熟悉了許多,星象亙古以來都一樣,只有少數人才能從中看出它們對地球上的事物會發生巨大的影響。
  看了一會,我忽然想起:“第一次我們見孔振泉回來,討論著星象的問題,你不同意神秘的影響力量是來自星球上的高級生物,我說總不會來自一塊石頭,你說我的話有點道理,是什么意思?”
  白素指著天空:“這還不容易明白。天上的每一顆星,都是一塊石頭,不過体積大一點。”
  我不禁啞然失笑:“原來如此。”
  白素道:“可是那么多石頭,加上無限的空間,构成了無邊無際的宇宙,在宇宙中,究竟存在著多少不可測的、對地球人的影響力量,只怕再過几十万年,人類也弄不明白。”
  我沉默了半晌,才道:“看來你十分同意陳長青提出的觀點。”
  白素遲疑了一下,才點了點頭,那顯得她的心中,也不是十分肯定。過了一會,她又道:“來自星体的影響力量,一定在不斷改變,如果能令得這种影響力改變,那么受這星体影響的某一個人,思想行為,就會改變,理論上可以這樣說,是不是?”
  我呆了半晌,這是一個十分虛幻的問題,很難捕捉到問題的中心,想了一會之后,才道:“再作一种假設,那种我們所稱的神秘影響力量,是一种輻射能,由于和不同的人的腦部產生了某种聯系,才影響了這個人,那么,如果輻射能的性質改變,這個人就不再接受這個星体的影響了。”
  白素道:“正是我的想法,結論是:這個人變了,和以前完全不同。”
  我苦笑了一下,這真是不著邊際至于极點的討論:“是,理論上如此。”
  可是白素卻一面望著星空,一面在作十分認真的思索,過了好一會,她才歎了一聲:“回去吧。”
  我倒真希望再讓我看到一次青龍七星中的星芒聯匯的情形,可是那种异象,顯然只有在十分獨特的時間中才能看得到,剛才已經看了很久,連脖子都有點酸了,還是什么也沒有看到。
  回到了家中,白素真是像完全沒有發生過什么事,提也不再提星象這兩個字。她不再提,我也不說什么。第二天我醒來之后,她已經出去了,我連忙到地下室,花了半天時間,把那七只箱子,里里外外,仔細檢查了一遍。
  要打開那九柄九子連環鎖,真不簡單,白素能夠在十多天的時間中就完成,不容易之极。可是九只箱子,明明是空箱子,什么也沒有,沒有夾層,也沒有任何秘密。
  我不准備再浪費時間,轉身走出去,身子在那張桌子上碰了一下,令得桌上的許多銅環相碰,發出了一些聲響。
  我思緒十分紊亂,順手拿起了其中一只銅環來,玩弄著,視線仍然停留在那九只空箱子上。突然之間,我覺出手中的銅環忽然變了形。
  低頭一看,手中的銅環,被我無意之中,拉了開來,原來銅環上有三處地方是有著制作极精巧的鉸鏈的,可以把圓環拉直,變成四個弧形。
  我呆了一呆,再拿起其他的銅環來,不論大小,每一個銅環,皆是如此。
  當我把十几個銅環拉開來之后,還發現銅環上,都有十分細致的花紋刻著,那些花紋,全然沒有規則可言,如果只是單獨的一個來看,絕對看不出那些刻紋有什么意義。在偶然之間,把兩個相同大小的銅環,并排放在一起時,才覺得值得注意。
  圓形的環,被拉成四個弧形,一個和一個可以并排放在一起,我把十八個最大的銅環放在一起,注意到那些刻紋,如果經過排列,可以聯結起來,我約略排了一下,就達到了這一目的,呈現出了一個圓形,一看之下就呆住了。
  那是一幅地圖,而且几乎任何人一看,就可以認出來的地圖。在地圖中,有著黑點,黑點并不是太大,大小也不一。
  銅環沒有被排列起來,這些黑點,絕對不會被留意,因為環是白銅所鑄,有一些瑕疵,形成了小黑點,十分平常。
  但是,當銅環被排列起來,現出了地圖,那些小黑點的作用,就十分明顯了,那一定是指示著什么的。
  一般來說,地圖上的點,當然是指示關地方的所在的,大的點,表示那是大地方,小的點,表示那是小地方。可是我仔細看了一下,又覺得那些黑點所指示的,并不是地方。因為,在地圖的近中間部分,至少有六個黑點,聚集在一起,有大有小,包括了所有黑點中最大的一點在內。
  既然地圖是我所熟悉的,我自然也可以知道,在那處,不應該有這樣密信的六個城市。
  而另外有一個相當大的黑點所在的位置,根本不應該有城市。
  那么,這些黑點究竟代表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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