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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后房


  “您好,無面者,”高階祭司說,她推開艾頓走進對方在術士學校中的房間。
  “我也向您致意,維爾娜老師,”艾頓回答道,試著要把話聲中的恐懼給壓抑下來。維爾娜。杜堊登會挑這個時間來拜訪他絕對不會只是巧合。“在下何德何能可讓蜘蛛教院的教師親自登門拜訪?”
  “我已經不再是老師了,”維爾娜說。“我的任務已經結束了。”
  艾頓暫停了片刻,思索這消息。他知道狄宁。杜堊登也已經辭退了學院中的職務。
  “馬烈絲主母又將家人團結在一起了,”維爾娜繼續道。“我們听說了有戰爭的傳言。相信你也應該听說了吧?”
  “只不過是謠言,”艾頓結巴地說,現在才開始明了為什么維爾娜會來找他。杜堊登家族以前曾經利用過無面者,就是利用他來刺殺艾頓!現在,由于魔索布萊城中充滿了山雨欲來的气息,馬烈絲主母又開始重建她的間諜网和殺手体系。
  “你有听說過他們嗎?”維爾娜迅速問道。
  “我只听說了一些流言而已,”艾頓低語道,小心不要触怒眼前這位有權有勢的女性。“沒有多到足以向您的家族回報。直到現在您通知我之前,我都還不知道杜堊登家族和這件事情有關連。”艾頓只能希望維爾娜沒有對他所說的話施展測謊法術。
  維爾娜很明顯地放松下來,對這解釋感到很滿意。“無面者,你最好仔細聆听這些謠言,”她說。“我哥哥和我已經离開了學院,你將要成為杜堊登家族在此處的耳目。”
  “但是……”艾頓結巴地說。
  維爾娜伸出一雙手阻止他。“我知道我們上次和您的交易并沒有達成協定,”她說。她低下頭,高階祭司很少這樣對待男性。“馬烈絲主母對上次因暗殺艾頓。迪怫而送您的靈藥沒辦法讓您恢复外貌向你致上最深的歉意。”
  艾頓現在才明白為什么三十年前有一名身份不明的信差送給他一瓶醫療藥劑,差點咳嗽起來。那披著斗篷的人原來就是杜堊登家族的手下,為了無面者暗殺艾頓而送給他報酬。當然,艾頓根本不敢試用那個靈藥。如果照他過去的運气看起來,這靈藥可能反而會有用,甚至可能恢复艾頓。迪怫的那張臉!
  “這次,你的報酬絕對不會再出問題了,”維爾娜繼續道,不過艾頓因為這件事情濃厚的諷刺意味而几乎沒有在听。“杜玉登家族擁有一柄巫師之杖,但卻沒有任何巫師有資格使用它。他原先是我哥哥諾梵的,他在對抗迪佛家族的過程中犧牲了。”
  艾頓想要把眼前的人痛打一頓。但,即使是他也沒有這么愚蠢。
  “如果你可以找出到底是那個家族計划對付杜堊登家族,”維爾娜承諾道,“這柄法杖就會是你的了!對于這樣一件小事來說實在太划得來了。”
  “我會盡力的。”艾頓對這不可思議的提議無話可說,只得回答道。
  “馬烈絲生母對你只有這個要求。”維爾耶說完就离開了這名巫師,心中以為杜堊登家族已經在學院中下了一個穩固的暗樁。
  “狄宁和維爾娜。杜堊登已經辭退了他們的職務,”當天稍晚,另外一名狡詐的主母走進他房間時,艾頓興奮地說。
  “這我已經知道了,”席娜菲。赫奈特主母回答道。
  她不屑地看著四周髒亂、滿布焦痕的房間,在張小桌子前坐了下來。
  “不只這樣,”艾頓很快地說,不想要席娜菲因為听見過時的消息而被惹惱。“今天我有了一個訪客,是維爾娜。杜堊登!”‘“她怀疑了嗎?”席娜菲主母低吼道。
  “不,不是!”艾頓回答。“正好相反。杜堊登家族想要利用我擔任間諜,就像他們上次賄賂無面者暗殺我一樣!”
  席娜菲暫停了片刻!感到有些震惊,隨即發出了低沉的笑聲。
  “啊,生命真是諷刺啊!”她哄笑道。
  “我听說狄宁和維爾娜會進入學院只是為了确保弟弟畢業。”艾頓推斷說。
  “這是個完美的掩護,”席娜菲回答道。“維爾娜和狄宁是被派去擔任馬烈絲主母的間諜。我真是佩服她。”
  “現在她們怀疑會有問題了,”艾頓表示道,在主母的對面坐下來。
  “她們的确起了疑心,”席娜菲也同意道。“瑪索吉和崔斯特一起巡邏,但杜堊登家族也把狄宁安插進同一個巡邏隊中。”
  “那瑪索吉有危險了,”艾頓推測道。
  “不,”席娜菲說。“杜堊登家族不知道是赫奈特家族計划攻擊它們,否則她們就不會來找你詢問情報。馬烈絲主母知道你的身份。”
  恐懼的表情划過艾頓的面孔。
  “當然不是你真正的身份,”席娜菲嘲笑他道。“她知道無面者是加爾盧司。赫奈特,如果她怀疑我們家,那就不可能去找你。”
  “那么這是一個破坏杜堊登家族的大好机會!”艾頓大喊道。“如果我暗示有其他的家族介入,甚至是班瑞家族,那么我們的力量就會更為增強。”他對這個可能性感到十分高興。“馬烈絲將會賞給我一個威力极大的法杖,這會是我們報复她的工具!”
  “馬烈絲主母!”席娜菲嚴厲地糾正他。即使她和馬烈絲馬上就會成為公開的敵人,但席娜菲也不允許一名低賤的男性這么輕視主母。“你真的相信自己可能這樣瞞天過海嗎?”
  “當維爾娜回來的時候……”
  “你不能夠把這么秘密的情報告訴一個地位這么低的女祭司,愚蠢的家伙。你必須要親自晉見馬烈絲主母。如果她看穿了你的謊言,你知道她會怎么樣折磨你?”
  艾頓猛地吞咽一口口水。“我愿意冒這個風險,”他下定決心道。
  “當最大的謊言被揭穿之后,赫奈特家族會有什么下場?”席娜菲問道。“如果馬烈絲主母知道了無面者真正的身份之后,我們將會有什么优勢?”
  “我明白,”艾頓感到十分失望,但仍然無法否定席娜菲的邏輯。
  “那么我們能做什么?我又能怎么辦?”
  席娜菲主母已經開始考慮下一步的計划。“你必須辭退現在的職務,”她耐心的解釋。“回到赫奈特家族,接受我的保護。”
  “這种行為也會讓赫奈特家族暴露在馬烈絲面前,”艾頓推論道。
  “有可能,”席娜菲回答,“但這是最安全的作法。我會假裝憤怒地去找馬烈絲主母,告訴她不要來騷扰赫奈特家族。如果她想要我的家人擔任情報來源,最好先問過我,而我這次絕對不會容許!”
  席娜菲對這樣的可能性露出笑容。“我的恐懼、我的怒气都是以暗示社至登家族,這次陰謀的主導者可能是比我們排名更前面的家族,甚至可能是多個家族聯手的計划,”她想到這些額外的利益就覺得相當滿意。“馬烈絲主母一定會輾轉難眠,感到草木皆兵!”
  艾頓根本沒听到席娜菲最后的一句話。“這次絕對不會允許”這句話讓他心中思緒翻騰。“她真的來過嗎?”他大膽地問,聲音几乎低不可聞。
  “你是什么意思?”席娜菲不太明白他的思路。
  “馬烈絲主母有來找過您嗎?”艾頓繼續遭,雖然他害怕得不得了,但依舊想要知道答案。“三十年前。席娜菲主母同意加爾盧司。
  赫奈特成為協助鏟除迪佛家族的殺手嗎?“
  席娜菲的臉上掠過一道燦爛的笑容,但在一眨眼間就消失了;在同一瞬間,她將桌子一掀,抓住艾頓的抱子,將他拉到距离自己只有咫尺之遙的位置。
  “永遠不要將個人的情感因素和政治混淆在一起!”身材瘦小,力量卻不小的主母低吼道,她的聲音中有著毫不掩飾的威脅。“再也不准問我這樣的問題!”
  她把艾頓丟向地板,銳利的眼神卻絲毫不放松。
  其實艾頓一開始就知道自己只不過是赫奈特家族和杜堊登家族在沖突中的棋子,只是讓席娜菲主母可以完成陰謀的一個暗樁。不過,艾頓對杜至登家族的血海深仇常常會讓他忘記自己在這場沖突中低下的地位。他抬頭看著威勢逼人的席娜菲,意識到自己已經超越了那條隱而不見的界線。
  在審傘群的后方,魔索布萊城所在洞穴的南邊岩壁,有個体積不大,重兵防守的洞穴。在鋼鐵深鎖的大門之后是一個房間,這里是城中八大執政家族的會議室。
  几百支蜡燭所散放出來的甜膩香味充斥著整個房間;主母們喜歡這樣的感覺。在衛士學校的燭光下鑽研卷軸几乎半世紀之后,艾頓并不介意這些光芒;但是他在這房間中的确很不舒服。他的位置在一張蜘蛛形狀桌子的末端,坐在一張毫無裝飾,保留給議會客人的不起眼椅子上。在桌子八張多毛的触腳之間坐落著主母的寶座,寶石在燭光下閃閃發光。
  主母們依序走進,每名都自信滿滿,輕蔑地打量著這男性。席娜菲站在艾頓的身邊,將手放在艾頓的膝蓋上,對他鼓勵地眨眨眼。如果她對自己的消息沒信心,她絕對不敢貿然召集執政議會。執政議會的主母們都將自己的任務當成榮譽職,除非是緊急狀況,否則,召集她們恐怕會導致很多的怨慰。
  在蜘蛛型桌子的主位坐著班瑞主母,也就是魔索布萊城中最權高勢大的女性;她的臉上飽經歲月風霜,雙唇看來似乎不太習慣露出微笑。
  “我們都集合起來了,席娜菲,”當八名成員都人座之后,班瑞說。
  “你有什么理由召集執政議會?”
  “討論一件懲處案,”席娜菲回答道。
  “懲處?”班瑞主母覆頌道,感到有些疑惑。近來黑暗精靈的城市中相當平靜,從塔肯杜伊斯和佛瑞斯家族的沖突之后就一路風平浪靜。就第一主母所知,最近并沒有什么值得懲處的罪行;或者可以這樣說,最近沒有膽大妄為到值得執政議會討論的案件。“是針對哪個人?”
  “不是一個人,”席娜菲主母解釋道。她看著同僚們,判斷著她們感興趣的程度。“是一個家族,”她直言不諱地說。“德蒙。納夏斯巴農,杜堊登家族。”如同席娜菲預料的一樣,救聲難以置信的低呼聲回應了她的指控。
  “杜堊登家族?”班瑞主母質疑道,很惊訝竟然有人會將馬烈絲主母牽扯進去。就班瑞所知,馬烈絲在蜘蛛神后跟前一直相當受寵,而且最近杜堊登家族才有兩名成員在學院中擔任教師。
  “因什么罪名讓你膽敢指控杜堊登家族?”其中一名主母問道。
  “這是因為恐懼而起的言論嗎,席挪菲盧班瑞主母必須要問。執政議會中有几名主母的确對杜正登家族感到十分憂心。馬烈絲主母想要進入執政議會是個眾所皆知的事實,而從她家族的所有資料來評估,她注定會得到這個職務。
  “我有正當的理由,”席娜菲堅持道。
  “其它人似乎怀疑這一點,”班瑞主母回答道。“你應該解釋你的指控,如果你還珍惜自己的名譽,就請你快一點。”
  席娜菲知道岌岌可危的不只是自己的名譽;在魔索布萊城中,誣告和謀殺是同等級的罪名。“我們都還記得迪佛家族的陷落,”席娜菲開口道。“當年包括我在內有七名主母和吉娜菲。迪佛一起坐在這間會議室中。”
  “迪佛家族已經不存在,”班瑞主母提醒地。
  “是因為杜堊登家族,”席娜菲直率地說。
  這次的惊呼聲代表的是許多人的憤怒。
  “你怎么敢這樣說?”有人回應道。
  “三十年了!”另外一人說。“這早就已經被眾人遺忘了!”
  班瑞主母在眾人的怒气化為肢体沖突之前讓大家安靜下來,這在議會的殿堂中并不少見。“席娜菲,”她嘴角挂著輕蔑的笑容說。
  “在這事件發生了這么久之后,沒人可以公開討論這件事,當然更不能作出這樣的指控!你知道我們的行事作風。即使杜堊登家族如同你所堅持的一樣是這事件的主導者,那么她們應該獲得我們的贊美,而不是處罰,因為她們的手法几近完美。我宣布,迪佛家族已經不再存在。它根本從來沒有出現過!”
  艾頓不安地扭動著,被夾在憤怒和絕望的深淵中。不過,席娜菲并沒有气餒或不悅,因為這情況進行的完全在她意料之中。
  “喔,但迪佛家族的确還存在!”她站起身回應道。她將艾頓的兜帽掀去。“這人就是迪佛家族最后的血脈!”
  “加爾盧司?”班瑞主母大惑不解地說。
  “不是加爾盧司,”席娜菲回答道。“加爾盧司。赫奈特在迪佛家族淪亡的那一晚就死了。這名男性,文領。迪佛,假冒了加爾盧斯的身份和地位,躲開了杜堊登家族進一步的追捕!”
  班瑞對右方的主母低聲吩咐了几句,然后靜候對方施咒,完成一個法術。班瑞示意席娜菲回到座位上,轉過身面對艾頓。
  “說出你的名字,”班瑞命令道。
  “我是艾頓。迪佛,”這隱姓埋名的二十年給他帶來了力量,“吉娜菲主母的儿子,當杜堊登家族發動攻擊的時候,我正在術士學校求學。”
  班瑞看著身邊的主母。
  “他說的是實話。”主母對她保證。一時之間,眾人紛紛感興趣地交頭接耳。
  “這才是我召集執政議會的原因,”席娜菲很快地解釋道。
  “很好,席娜菲,”班瑞主母說。“艾頓。迪怫,我必須要佩服你掙扎求生的机智和意志力。對于一名男性來說,你的勇气和智慧實在相當惊人。當然,你們兩位應該也都明白,執政議會不能因為這么久之前發生的事情而對任何一個家族作出處置。我們會有什么好處呢?馬烈絲主母正是蜘蛛神后跟前的紅人;她的家族看來潛力無窮。
  如果你想要對杜堊登家族執行任何的懲處,你必須要提出更迫切的需求才行。“
  “這不是我的目的,”席娜菲很快地回答。“這件事情已經過了三十年,不再是執政議會應該關心的事務了。同僚們,杜至登家族的确很有希望,她們擁有四名高階祭司,各种各樣的武器,更別提還有她們的次子,崔斯特,那位班上永遠的第一名。”她特別提到崔斯特,知道這會触動班瑞主母心中的傷口。因為班瑞自己聰敏的儿子怕陰永過去九年都必須屈居于天賦异稟的崔斯特之下。
  “那么你為什么要打扰我們?”班瑞主母質疑道,話中有著明顯的怒气。
  “要請求諸位視而不見,”席娜菲懇切地說。“艾頓現在是赫奈特家族的人,處在我的庇護之下。由于杜堊登家族對他全家所犯下的罪行,他要求我們替他复仇;而身為唯一的幸存者,他的确有控訴的資格。”
  “赫奈特家族會站在他身邊?”班瑞主母問道,開始覺得有趣和好奇。
  “的确。”席娜菲回答道。“這是赫奈特家族的義務!”
  “复仇?”另外一名主母詢問道,怒意已經被大感興趣的態度給掩蓋過去。“還是恐懼?在我眼中看起來,赫奈特家族的主母只不過是利用這個可怜的迪佛家人來當作借口而已。杜堊登家族想要更高的權位,馬烈絲想要加入執政議會中,也許這對赫奈特家族造成了威脅?”
  “不管是為了复仇,還是為了謹慎小心,我的指控,嗯,或者說是艾頓。迪佛的指控都必須被認可,”席娜菲回答道,“這樣我們才能都從中獲利。”她對第一主母露出詭异的微笑。“也許是為了我們的儿子,讓他們在追求認同的路上可以更順暢。”
  “的确,”班瑞主母的笑聲听來更像咳嗽聲。赫奈特家族和杜堊登家族之間的斗爭的确會讓每個人獲利,但是,班瑞怀疑,情況并不像席娜菲相信的一樣樂觀。馬烈絲主母是個厲害角色,她的家族的确擁有超過第九名的實力。如果雙方的确宣戰,馬烈絲多半可以加入執政議會,取代席娜菲的位置。
  班瑞主母四下打量著其它的主母們,從她們滿怀希望的臉上猜到了多數人的想法。就讓雙方盡情地去爭斗吧,不管結果如何,來自馬烈絲主母的威脅都會消失。也許,班瑞暗自希望,在戰斗中杜堊登家某位少年將會犧牲,讓自己的儿子能夠獲得應有的名聲。
  然后第一主母說出了席娜菲來此想要聆听的話語,也就是魔索布萊城執政議會無聲的認可。
  “這件提案已經結案了,姐妹們,”班瑞主母宣布道,每個人都報以同意的頷首。“希望各位謹記,我們今天從來沒有碰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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