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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是人嗎?



                  錢笑肺
  在“人造优于自然”的新世紀里,人們對于人造器官的鐘愛几乎達到了狂熱的程度。只要稍稍對自己身体的某個自然器官感到不适或者不滿意,便要去醫院換上相同的“金屬机械器官”。久而久之,一些有識之士感到憂慮了:現在人們換上的人造器官越來越多,使人和机器人很難划分清楚界線,呼吁換器官要有個限度。于是,聯合國明文規定:人体器官的机械數量不可超過50%,否則,將被划為非人類。我們的父母一輩或是為了保持作人的資格,或是已經換得差不多了,終于停止了對自身“零部件”的改造。
  但是,他們對子女的偉大的愛又及時体現了出來。當他們得知有种可同血肉之軀同時發育的“活性金屬机械器官”,越早植入人体性能將越优良后,便想到一定要將恩澤施予后代。所以,我們這些當時尚在襁褓之中沒有發言權的家伙便被父母用愛和血汗(其手術价格昂貴)“大卸八塊”了。
  35年過去了,我的肝、脾、浮5觥□冶郟□比皇僑嗽斕模├酥琳𦅚齠𡢞𨌺逡磺性誦辛己謾?加上我天生的才思敏捷,精明能干,很受上司賞識,也引得女士們芳心大動,以至于娶上了一位美麗賢慧的妻子。
  唉,哪知天嫉良才,正當我在一次重要場合施展雄辯才能時,嗓子突然變得沙啞了。接著一連數日疼痛難忍,不得不去醫院就診。經過一番折騰,醫師扔給我一張龍飛鳳舞的診斷單:病因:喉癌處方:須更換机械替代品時限:1個月后將危及生命當我辨認清楚這些字体后,一下子暈了過去。
  “喂,先生,醒醒……”不知過了多久,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到醫師站在身前。他說:“您可醒了。其實,您不必擔心,只須更換机械替代品就可免于危難。這是小手術,本醫院即可承辦,而且价格從优。”“哦,我沒事……”我擔心是個圈套,掙扎著從醫院走了出去。
  上帝呀,我開始痛恨我九泉之下的父母,為什么這么疼我,按照聯合國的限定,已將我身体的50%換成了人造部件。他們怎么就沒想到我的喉嚨會出毛病?我該怎么辦?換吧,會超過50%的限度,將被划分為非人類,從而失去嬌小可愛的妻子,薪水丰厚的工作,不錯的社會地位,并且永遠与机器人為伍了。不換吧,我只能有一個月的活頭!我該怎么辦呀?
  听我講述完經過,妻子卻笑了:“親愛的,你可真糊涂,你不會把別的机械器官拆下一件,換成天然人体器官嗎?現今市場上的天然人体器官比人工机械器官价格便宜得多。”
  “是呀,是呀,我怎么沒想到!這樣我安裝机械喉嚨就不會超標了。”我狂喜地抱起妻子,猛親她的臉,逗得她格格發笑。“但是,換哪樣呢?”一會儿,我征詢她的意見。“肝髒吧。”“不行,換上天然的肝髒不保險,可能會得肝炎、肝硬化、肝癌。”“脾髒是和肝髒配套生產的,自然也不行,換胃也不好。那么腎呢?”“天,我可不想得腎炎、尿毒症什么的!”“那么,只有右臂了。”妻子又建議道。“好,就右臂吧。”我主意定了。
  可是,當我到人体天然器官交易市場走了一趟之后,我又失望了。沒有人愿意出讓右臂,即使我出很多錢。每一個被我詢問的人都這樣回答:“如果我讓自己的右臂換上一只机械手臂,那么,我要是再有一件天然器官出了毛病,那該怎么辦?”“親愛的,”妻子听我講述后怯怯地說:“你能不能不要右臂?”
  “什么,你想讓我成為殘廢嗎?你不覺得在科技這么發達的社會里,還有人斷臂是可笑的嗎!”我勃然大怒地對妻子吼道。
  焦急、猶豫,眼看一個月的時限快要到了,我愈加惶惶不安,卻又總是拿不定主意:是甘愿淪為机器人,還是坐等死神來臨?
  “請問這儿是李光先生的家嗎?”驀地有人敲門并大𡩋省?“我就是,你是誰?”我打開房門,見是一個猥瑣的禿頂中年人,便沒好气地問。“哦,對不起,我听說您有點儿麻煩,需要個天然器官?”
  我怀疑地打量著他,見他雙手戴了好几枚金戒指,一副暴發戶模樣。他會是因為缺錢而出賣自己器官的人?
  禿頂看出了我的疑惑,說:“別誤會,李先生,我雖然不出賣自己的器官,但我确實可以提供真正由細胞組成的器官為您服務。”我早已熄滅的希望之火又迸出了火花:“器官在哪?”
  “別,別著急,李先生,暫時還沒有。我是生物研究工程所的,自己私下里搞些小生意。我可以用您的細胞繁殖成一個喉嚨,當然,价格從优且C堋!彼𡙡䒢岸熴襖返匭ψ擰?“怎么,繁殖出一個喉嚨?哦,不!它并不是天然的,我還是要被看作是机器人。”
  “不是這樣的,李先生,這個法律是35年前制定的,當時生物技術尚不發達,所以是特指机械器官。如果有人為此指控的話,您絕對可以胜訴。”
  我終于消除了疑慮。又過了一個月,我那患癌的喉頭全部摘除,換上了用自己的細胞繁殖而成的健康的喉嚨。要不,我怎么能喋喋不休地對你講述這些經過呢?不瞞你說,我還是有些擔惊受怕,不知道會不會有限制生物技術器官的新法令出台。每當深夜妻子酣然入睡時,我常常對著鏡子反复觀察自己,發出這樣的疑問:“我還是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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