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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歸于了靜寂，整個地下大廳在各种光芒的照耀下顯得光怪陸离，原來還是一片空曠的空間已經被各种复雜的設備占去了將近三分之二的地方，而剩下的靠近邊緣的空場邊，一圈VR傳感儀在巨大能量的支持下形成了一個半圓型的VR感應場，現在這個感應場中除了一具倒伏在地上毫無生气的軀体和他身邊的能量槍外空無一物；在他對面的圓形大廳的正中央，在一大堆极樂樹成分居多的設備的上面，一個充滿著极樂樹懸浮感應溶劑的圓柱型容器里，赤身裸体的方茂懸浮在其中一動不動。在這個容器的更上面，在一組巨大的光導IO接口的包圍下，极樂果靜靜地懸浮著，圍繞著她的蘭色光團已經變得足以籠罩整個大廳；在极樂果的后下方的控制台上，于驍勇抬頭直視著那團神秘的藍光，眼中的狂喜已經不可遏制！ 早在人類發現极樂樹之初，几乎是從极樂樹被送進外太空殖民公司的秘密實驗室那天起，借助早已安插的間諜，陽光帝國和玫迪聯邦就不約而同地開始了利用极樂樹產品進行軍事應用的競賽。要理解极樂樹產品軍事運用的全部內涵對于一個沒有足夠知識准備的人來說是不可想象的，而這個原理的創始人——已故的菲奈博士——對它的描述則既簡單又生動：“那不過是一种會思考的殺人机器而已！” 在极樂樹出現以前的漫長歲月里，菲奈博士的“會思考的殺人机器”在科幻小說里早就屢見不鮮了，而好戰的人類之所以一直沒有造出這种机器也不是因為天性上有什么改變，而是無法從根本上解決人的思維与机器運算的結合問題，以往任何形式的嘗試中效果越好，試驗者的神經崩潰的越快。畢竟人類的大腦里除了科學家眼里的那些光神經反饋外，還有太多即使是最冷峻的心理學家都不敢正視的本能和欲望，而一旦將這些非理性的思維光量子化為机器運算的一部分時，無法克制的狂亂就成了受試者的永恒歸宿。 极樂樹的出現不知道是上天對人類的恩寵還是懲罰，人類立即体會到如同凝固的光輝般圣洁的极樂樹可以成為人類肉体之外的一种几乎可以与天使媲美的，似乎不會衰竭的第二軀体！人類的光量子化思維可以不受約束地長久存在于极樂樹中，而不用擔心被极樂樹隔离開的那些冰冷死板的机器對人類脆弱的大腦神經產生不可挽回的損害。极樂樹神奇的信息自主過濾能力，為人机結合提供了前所未有的捷徑，經過簡單邏輯編程的极樂樹部件就能不知疲倦地處理來自各個方面的复雜信息，自動分類檢索，對基本事件做出反應，而將諸如關聯、信息增殖這樣的非邏輯處理交給得以繞開那些低級信息困扰的人腦，于是一個屬于人類的嶄新的生活方式和殺戮方式近在眼前了。當然簡單的模型建立起來十分容易，但實際的運用就遠沒有那么簡便了。 起始于菲奈博士的极樂樹秘密人体實驗從一開始就遇到了一個令人費解的難題，一向穩定如鑽石結晶的极樂樹在人類思維融合的過程中，總是或多或少地表現出一种在大規模吸收能量和信息的同時向更高的非穩定能態躍遷的趨向。這种反應几乎違背了一切人類已知的物質變化規律，而表現出极大的生物特征，至今仍爭論不休的极樂樹生物屬性有無問題就源發于此。不過這种莫名其妙的特點卻有著一种十分誘人的結果，那就是達到非穩定能態的极樂樹能如同功率倍增器一樣几十成百倍地提高受試人的大腦思維能力，并能使其意識凝聚力達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境界！這對于菲奈博士的那個“殺人机器”來說可是再好不過了。于是很快极樂樹的研究中的很大一部分內容就成了尋找產生并長久保持极樂樹躍遷至非穩定能態的條件。這种研究馬上就有了初步結果，實際上极樂樹的發現者——那兩個可怜的VR机器人操作手——已經向人類揭示了其中竅鑰：那就是必須以一個人的思維和生命為代价，使其全部的生命和能量都聚集在极樂樹上，才可能將結晶般穩定的极樂樹极化！而要保持這种极化不在短時間內消退，則需要定期不斷地重复上面的過程，只有這樣极化了的极樂樹才可能為菲奈博士們提供足夠的實驗時間和可能！ 這种過程從被發現的那天起至今一直沒有間斷地重复著，每一個參与其間的“科學家”們無論出于什么個人目的，面對著日复一日邁進极化室就再不見出來的“催化劑”們，能給自己找到的心理平衡方式無外乎毒品和變態，那种以“一切為了科學”的名義進行著有計划地屠殺的人們，挂在口頭上的“科學”幌子与其說是在欺騙別人，倒不如說是在麻醉自己！到后來，隨著實驗的深入，能符合條件的“催化劑”越來越難以找到，而長期處于心理扭曲和毒品麻醉下的那些早期秘密研究的工作人員就被狂熱的后來者毫不猶豫地推上了“代用品”的位置，而菲奈博士就是他們當中的第一個！雖然經過長期毒品麻醉和心理畸變，這些人在“功效”上遠不如正常的“催化劑”，但他們對极樂樹本身的了解卻給了試驗以嶄新的研究方向和方法！終于，在兩百余年的秘密研究中，數以几十万計的工作人員和“催化劑”們永沉黑暗地獄的號哭靈魂鑄就了陽光帝國在极樂樹研究和應用方面領先于整個人類社會的地位，從而使得資源相對貧乏的陽光帝國在疆土和人口矛盾日益突出的今天依然可以依靠發達的极樂樹及其周遍工業而雄居星際聯盟之首！而這种以對同類的無情犧牲換取利益的做法与當年宇宙開拓時代以人命換疆土的黑暗做法可謂如出一轍，所不同的只是后者遠比前者更慘忍也更隱秘而已。 但是，人類在技術上的進步從來都不是孤立的，陽光帝國的成就非但沒有削弱其對手的信心，反而刺激起他們更狂熱的研究風潮。面對無孔不入的玫迪和星際貿易同盟的間諜，陽光帝國的元老們迫切地感到了在极樂樹技術發展上進一步獲得統治地位的必要性，因為那將意味著陽光帝國在人類社會中霸主地位在未來可以預見的歲月里的再延續。 唯一可行的方法就是最先獲得极樂果！這個在一般大眾中還只是一种飄渺的神話般的東西，其實早在菲奈博士時代就得到了确認。通過“催化劑”极化的极樂樹在受控運行時，作為激發物進入光量子化狀態的“催化劑”的思維依然存留在其中，一般情況下它們會按照各自生活經歷的不同，而在极化的极樂樹中營造一個完全自我化的幻境，雖然通過VR轉換后來的操縱者完全可以介入這些幻境中將這些可怜的靈魂徹底摧毀，但隨著“催化劑”添加數量的增加和极樂樹极化時間的延長，那些原本互不相關的幻境就會神奇地以一种類似感應的方式聯結起來，在所有与之聯結的VR環境中就會有一個難以描述的极樂果的幻影出現，迄今為止還沒有任何一個极化操作者能獨自抵御极樂果幻影出現后產生的巨大誘惑，如果一邊的檢測人員不馬上切斷光導IO，那么很快陽光帝國的國立療養院里就會又多出几個活死人了。 從開始時的幻覺判定，到后來的极樂果真實性确認，菲奈博士耗盡了全部心力。但就在他被推入极化室前，他簽署的最后一份文件卻是上呈陽光帝國公民議會國家安全顧問委員會的秘密報告。這報告中只有一句話： “誰擁有极樂果，誰就擁有一切！” 無論是出于什么目的，菲奈博士的這句最后遺言被廣為傳播，最終盡人皆知。雖然能夠理解這句話真正內涵的人少而又少，但隨著极樂樹制品在人類社會中使用范圍和深度的空前發展，來自民間的對极樂果幻覺的報告也逐年遞增而成為了“菲奈遺言”的最好佐證。于是，在星際聯盟的几個巨頭之間、在极樂星的歷任總督中、在瘋狂的宇宙冒險者心里，极樂果成為了一种財富、榮耀、血腥和事端的代名詞。 而今天，在火星地下城的最深處，沐浴在极樂果越來越強的輝光下，于驍勇品位著“菲奈遺言”，心中是真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經歷了太多的謊言和欺騙，葬送了無數的生命才贏得的极樂果現在就要進入极化了。雖然在內心深處于驍勇從來沒有對那些毀在別人或自己手里的生命有過絲毫怜憫： “那都不過是些弱智者！要在這世界上生存是很需要才智的，既然他們那么低能，那么除了給我這樣的人做做工具外，就沒有資格生存下去。” 但是，當他一個人獨自面對著這個全然超然于人類已知范圍之外的這個神秘物質，而周圍只有一群只知道服從命令外連人話都不會說的生化机器人，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獨和恐懼擁塞住了于驍勇的心！在過去的生存奮斗中于驍勇早已從根本上否定了所謂“朋友”的存在可能，但在此時此地他倒真希望有一個朋友在身邊可以依靠一下，或者哪怕是一個有口活气的人也好。實際上于驍勇心中最大的隱痛，就是他從來不敢獨自面對這個世界。而這也恐怕是為什么他不信任任何人，又最痛恨膽敢嘲諷他為懦夫的人的原因所在，現在這樣的人中又有兩個快要完蛋了！ 望著開始在地上扭動的趙煙俠的軀体，于驍勇感到了一种長久沒有体驗過的興奮感，自從离開陽光緝私隊后已經很少有机會体驗這种快感了。 于驍勇系好感應椅上的安全帶，將一個特大號的极樂樹感應頭盔扣在自己頭上，向一邊待命的生化机器人發出命令。 剛才還是一片靜寂的大廳立即被一种低沉的低頻噪聲震撼所充斥，包圍著极樂果的那些光導IO端口在一瞬間同時迸發出耀眼的淡藍光芒，与极樂果中散發出來的，已經轉為清白色的輝光融為一体。立時，大廳中的各种設備上安裝的极樂樹部件同時如同節慶的煙火般閃出五顏六色的光華，各种全息顯象儀上不同的形象和參數也開始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瘋狂翻轉——极樂果進入极化了。 “這就是天堂嗎？還是地獄？！” 已經感覺不到軀体的存在和環境變化給自己帶來的影響，方茂以一种絕對超然的心情注視著，或者更确切地說是感受著自我之外緩慢流淌著的某种存在。仿佛過了很長時間有仿佛只是一個瞬間，方茂的思維中出現了“時間”這個名詞，這名詞与那种緩慢的流淌相互對應，但卻又很模糊，全然沒有剛才感覺中那么清晰。在那緩慢的流動和宁然不動的心靈之外，無數的景象和人物如同風中落葉一樣隨生隨滅，而在淡黃色世界里曾經讓方茂追逐不休的那种俯視自己的聲音，現在已經越來越与失去了一切感知的心靈融合為一，一种不曾体驗過的清明讓方茂有了一絲“永恒”的感受…… 于驍勇的眼前是洶涌翻滾的光的波濤，從极樂樹傳感器中傳遞到他大腦中的每一种信息都有條不紊地在增加著速率，而由生化机器人按經過百余年經驗設計出來的監控程序則在VR環境的背后密切地注釋著于驍勇大腦的負荷，并隨時調節著光導IO中的流量，以确保其不會因為信息輸入過載而崩潰。望著逐漸清晰起來的VR空間和正在形成質感的肢体，于驍勇對沒有人能夠欣賞自己的杰作而感到些須遺憾，雖然從一開始他就將与他人分享极樂果的可能降低為零，但是利用极樂樹做釣餌引方茂上鉤，通過艾爾森与趙煙俠的關系守株待兔，再以積累了兩百余年的“催化劑”激勵經驗，將方茂和趙煙俠誘入与真實環境相融合的VR環境，靠极樂樹部件植入控制趙煙俠的情緒，借以對浸泡在极樂樹懸浮傳感劑中的方茂產生相互殘殺的幻覺，最終借助方茂久經訓練的意志力一舉將极樂果推向极化，這環環相扣的周密計划和完美實施，除了他于驍勇還有誰能做得到甚至想得到呢？！ 雖然菲奈博士的遺言如同福音一樣動听，但這畢竟是人類第一次真正面對极樂果！一旦极化完成，极樂果對于操縱者的影響究竟有多大還是一個問題，胜利近在眼前的于驍勇可沒有傻到自己去冒險的地步，方茂那脫离了身軀的思維不還存在于极樂果之中嗎！只要控制住他做自己的替身，再加上那個半死的趙煙俠可以隨時拿來做新的催化劑，他于驍勇就照樣可以安全無誤地將极樂果控制在自己手里，這是一個多么完美的計划啊！ VR環境那特有的淺蘭色基調如同一層空朦的帷幔溫柔地覆蓋著她胸怀中的一切，在這無邊的空朦中，一團柔軟的淡黃光團輕緩的飄蕩著，在這個光團里一個酷似方茂的形象以一种嬰儿的姿態蜷縮著，臉上是一絲似笑非笑的安詳。 從遠處傳來由遠而近的呼嘯，在那團光團對面的空朦中一點奇亮的光斑撕裂了原來的宁靜，周身披挂的于驍勇從一閃即逝的光斑中跳躍而出，凌空飛翔在包裹著方茂的光團跟前。 望著眼前聚合不散的淡黃光團，于驍勇在一瞬間的心情十分复雜。雖然他打心眼里看不起象方茂這樣腦子里仿佛只有一根筋，可以為了什么虛幻的原則不顧一切的愚人，但是看著這与方茂的思維同步的聚合光團，于驍勇也不得不承認在心靈上方茂的确不一般。 靠著積累了兩百余年的經驗和親身体驗，對于被吸入极化后的极樂樹的“催化劑”思維狀態于驍勇有著比較丰富的知識。僅從思維光團的色彩和聚合狀態就可以判定出這個“催化劑”的意志力是否堅固，而一旦進入与其思維同步的光團，那么“催化劑”作為一個人的心靈中的一切隱秘都會在觀察者的眼前暴露無遺。在极樂樹的极化環境中，“催化劑”已經完全失去了現實生活中的自我防范意識，而是以一种完全自我化的方式在自己的能量允許范圍內營造著完全屬于自我的空間，在這里他的思維就是“上帝”，因此內心深處的隱私和秘密都會象決堤的洪水一般表現得淋漓盡致，于是在現實中越軟弱容易受外界影響的靈魂，在這里就會越盡力膨脹自己的能量范圍，以容納那些長久以來存在于心底深處的欲望。但是這也就給了后來的操縱者以窺探他人內心的极好机會，而如果這個操作者出于什么目的介入其間，那么就可以在一切弱點盡在眼前的條件下，毫不費力地將這個“催化劑”的靈魂徹底毀滅！ 這是一种真正的，沒有絲毫血腥的殺戮！是真正意義上的形神具滅！眼看著那個可怜的靈魂在自己的掌握之中輾轉哀號，為自己的痛處被無情的撻伐而不斷的折磨自己，會給正常人的心靈帶來無可想象的沖擊，卻也能給某些變態的心靈帶來前所未有的快感，這种快感与單純的窺探他人隱私已經不可同日而語了。于驍勇就是這樣的一個人！自從他學會了在极樂樹极化狀態下操縱“催化劑”的思維后，簡單地從肉体上消滅對手立時在其心目中失去了往日的地位，肉体的消亡不能改變人的思想，相反還有可能使他在日后心靈不得安宁。而一個靈魂都被撕扯成碎片的“催化劑”對于他于驍勇來說，又有什么可擔心的呢？！因此，已經有很長時間于驍勇不再樂于光顧那些象趙煙俠那樣在“馴化椅”上瘋狂扭動的身軀，而更多地沉迷于极樂樹的极化環境中了。而今天，面對讓自己名聲掃地的老對手方茂的思維，盡管其聚合程度所代表的堅定性是于驍勇所從沒有見到過的，但憑借以往無數次的靈魂殺戮的經驗，于驍勇對于將方茂在靈魂上徹底撕碎有著一股不可遏止的欲望—— “方茂！我倒要看看你的內心深處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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