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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濤起闌珊處


  會議室里很靜,門虛掩,使得歐陽慕玫在距門口兩步遠處就看清了里面的陣勢:只見自己那身為市委書記的爺爺正坐在長長的會議桌東端;此外,市長、副市長、市委常委……以及公安局局長、財政局局長等政府各部門的官員盡皆圍坐在桌前,人人神色凝重,卻都不開口。眼看著諸位首長全都束手無策地圍聚一堂,她心里暗暗好笑:果然和自己來時預料的情景差不多。
  情不自禁地,她同時開始想象起据說半日來已亂成一鍋粥的證券交易所里的局勢:定是人聲鼎沸,數百平方米的交易大廳里大批的股民全在焦急憤怒地破口大罵,更有脾气暴躁的人不時在怒吼泄憤──因為那里所有的顯示器上一切數据圖表都在上午九點的一瞬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只五顏六色的蜘蛛滿屏幕亂爬,快慢不一地織出一張張巨网來,令本已焦煩不已的股民們看后更加慌亂欲狂。哦,對了,听說連銀行也沒能幸免于黑客的攻擊,其控制系統已被搞得一片癱瘓,就不知道那里的顯示器上是否也有什么好玩的畫面?會不會是螞蟻啃鈔票的圖象?
  她倒不如何佩服破坏者計算机方面的造詣,只是實在欣賞對方的勇气。事實上她早就計划著想做類似的壯舉了,不過自小受的教育使她決心沒有特殊情況的話,一定要在祖國母親的怀抱里做個不惹是生非的“好孩子”;好容易六年前去了美國留學,也還真有過諸如找机會跟華爾街的計算机系統開開玩笑的想法,又怕万一失手被人查出,破坏了當年前輩們辛辛苦苦建立起的中美邦交。有心去攻擊美國佬的中央情報局,卻見那儿早就成了黑客們光顧的焦點──已經被折騰得怪可怜了,她又怎忍心再去湊熱鬧欺負人家?
  卻不料今天真有人做了她一直想做而因諸多顧忌不好公然為之的事──想到這點她就忍不住要笑出聲來。但是顯然爺爺他們不會歡迎自己的好心情,于是歐陽慕玫在進入會議室前极力掩藏住了滿面的笑容。
  屋里的官員大都見過她,盡管現在情況危急,但還是有好几個人在看到她時都不禁露出微微笑意。就在她推門而入前的剎那,他們腦中浮現的還是張洋娃娃一般天真可愛的美麗面孔。然而多年不見,那個從前總愛在長輩面前撒嬌的小姑娘,已是個优雅嫵媚的絕色佳人了。她的身材嬌小玲瓏,一頭如瀑般的飄飄長發更將她映得楚楚動人。然而他們在向她含笑點頭的同時,卻難掩眼中的一層憂色:這丫頭天生就這么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樣,現在竟有人指望靠她的盈弱嬌軀去抵擋膽敢不擇手段破坏金融市場秩序,公然和政府叫板的喪心病狂的陰險黑客!
  笑話!那是提出建議的人──那個一向老謀深算的公安局局長鄭劍剛莫不是急糊涂了?奇怪的是歐陽書記竟會同意了他的提議。一些和鄭劍剛素有芥蒂的人已在心里琢磨著看他一會儿如何尷尬收場的好戲了。
  鄭劍剛則不動聲色地望著歐陽慕玫。
  歐陽暄宇見孫女走進來,擺手止住了她一個個地向屋里眾人禮貌地打招呼問好,叫她到身邊道:“情況你都知道了?”歐陽慕玫點頭欲答,卻已被歐陽暄宇看出了她藏在妙目中的笑意。書記皺起眉頭,語气鄭重而帶了些警告:“這不是儿戲。”
  碰上了爺爺對自己少有的嚴肅,她暗暗吐了吐舌頭,馬上以一臉誓死精忠報國的神情保證說:“我會全力以赴的。”
  歐陽暄宇微一頷首,讓她坐下,示意她有什么本事現在可以馬上使出來了。
  不再多說的歐陽慕玫將帶來的筆記本電腦放到桌上,如玉的纖纖細指靈巧地在鍵盤上敲擊起來,加入到了网絡上的撕殺中。
  偌大的會議室里,只剩下連綿不絕的敲擊鍵盤聲。
  在場的政客們對計算机所知實在寥寥,無法從屏幕上看出這是一場惊心動魄、險象環生的惡戰,只得從她的神色中稍見端倪:他們發現她的神色由起初的略顯輕松(那是由于她剛開始時突然夾擊攻其不備地消去了證券交易市場屏幕上的蜘蛛)漸漸變得肅然。
  因為對方很快就發現了歐陽慕玫的加入,看出她身手不凡后立刻調轉矛頭攻向了她。可怕的是,對方竟顯然根本不把政府派去的一干苦苦圍擊他的電腦精英當回事,在和她正面交鋒的同時,隨手應付那些人依舊游刃有余,攻守自如。好樣的!歐陽慕玫忍不住為對手暗中喝了聲彩,也因遇上了和自己勢均力敵的真正高手而异常振奮。歐陽暄宇目不稍瞬地注視著孫女,眼見她的額頭滲出了一片細小的汗珠,眼睛里卻放出了興奮的光彩。
  時間在眾人的關注与等待中流逝……
  忽然,歐陽慕玫的屏幕上瞬時一黑,所有的東西剎那間都消失了。緊接著,出現了一行鮮紅如血的大字:“好個刁鑽的紅玫瑰!”
  歐陽慕玫笑靨一露,也敲了一行字:“你怎么知道?”
  “只有你有這种手法,周易与藥理結合……好,我認輸。”
  “好眼力。你是誰?”
  那邊人半天沒有動靜,最后打出了四個字:“后會有期。”從此再無聲息。
  “退得倒快。”歐陽慕玫冷笑,“有意思。”
  她痴迷于電腦,常在网絡上与一些和她一樣才華橫溢、自命不凡的軟件天才切磋技藝、研究探討,有時她和他們在一起挖空心思設計千奇百怪足讓天下大亂的電腦病毒,有時她又在与他們較量之時以她高超的反病毒技術把他們殺得一敗涂地。她對軟件程序的研究不單只限于電腦本身,同時她研究《易經》和藥理,她發現周易的變幻莫測和醫書中所論述的各种藥物在人体中的作用原理与電腦程序的編輯運行,竟有著令人震惊的异曲同工之妙。她將三者巧妙結合,形成了她与眾不同的獨特風格。她的奇妙手法令得她使用的“紅玫瑰”這個名字越來越引人注目,許多黑客、病毒高手聞名而至,通過网絡帶來一個個奧妙而刁鑽的病毒成果來与她比拼,她來者不拒,在一次次撕殺之中,技藝進境一日千里。同時也“不打不相識”地交了許多朋友,彼此交流其樂無窮。而這些人大部分都在西方各國,如果在中國,和他們存在著時差的問題,想見面就得“晝伏夜出”了——這也是她從哈佛法學院畢業后,依舊能耐心在美國留了兩年,而沒有听父親歐陽昱的話,將證券交易方面的事務習練精通后就回國的一個原因。
  鄭劍剛會臨危推荐她來救急,正是由于他作為公安局局長見多識廣,留意過“紅玫瑰”的大名,且曾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查清了這“紅玫瑰”的真實身份。
  歐陽慕玫話音還未消失,會議桌上的電話鈴聲便響了起來,歐陽暄宇馬上按下免提鍵,問道:“怎么樣?”報告者的聲音透著難抑的喜悅:“歐陽書記,現在證券交易所和銀行的病毒都已經被清除了!”
  消息一出,全場動容,除歐陽暄宇与鄭劍剛外,眾人都惊异地看著這個僅用一個多小時就施魔法般解了政府燃眉之急的小女子。
  “知不知道那個搞破坏的人在什么地方?”鄭劍剛在其他人惊喜的交談聲中提出了一個關鍵問題。
  歐陽慕玫搖搖頭:“不知道。他沒有輸──他是在發覺我在追蹤他后,就自己退出去的,我沒攔得住他。其實假如他不退,我也沒有把握絕對胜得了他。我本來以為這場較量至少要持續四、五個小時……”她微感失望,更欣賞對方來去從容的气度,為多了這樣一個難得的對手而喜悅。
  她似是不自禁地輕語:“那一定是個非常出色的天才!”聰明如她,自不會在其他人面前貶低任何一個作為自己對手的人。
  飲著手里的威士忌,將雙腳搭在桌子上,詹姆斯閒懶地靠在皮椅上,盯在電腦顯示器上的海藍色雙目里流露著得意的笑薏:欣賞著這個膽敢到他這里搗亂的小東西,終于栽在了自己公司那些銅牆鐵壁般的防御程序上的窘迫狀態,這實在是件令他愜意的事。她已經被這些防御程序反攻得失去招架之力了,很快她就會引火燒身被反擊得丟掉她自己電腦里絕大部分文件的。
  “我想我們該停止了。”他善意地提議──玩玩而已,點到為止好了。他可不想讓她因損失慘重而懊惱得把一雙美麗的大眼睛哭紅。
  “不。”网絡輸送來太平洋彼岸那女子的嬌美聲音。
  詹姆斯無奈地聳聳肩,歎息地想起他們中國有句話叫“不見棺材不掉淚”。
  万沒料到,眨眼工夫,滿屏幕的圖象驀地都變成了爭相怒放地紅玫瑰在輕輕搖曳,就像是胜利者在歡呼招手,同時電腦里忽然傳出的激揚的《歡樂頌》更是嚇了他一跳,陡然本能地坐直身子,杯里晃出的威士忌把襯衫撒濕了一大片。
  “見鬼!怎么會這樣?”他盯著屏幕吼起來。此刻那本令他百听不厭的《歡樂頌》中歡樂女神的圣洁光輝早已蕩然無存,這刺耳的樂曲現在所能為者,只是助他在腦海里把那個東方小魔女耍弄了他后得意忘形的可惡神態想象得更為淋漓盡致。
  “歐陽慕玫──”他咬牙切齒地叫著她的名字。樂曲在他的怒吼里戛然而止。
  “唔,你為什么發這么大火?”大洋彼岸傳來的聲音里滿是純善無辜,“我早知道你會有點不高興的,不過……”
  詹姆斯眯起眼睛,打斷她的話:“你早知道我會不高興,所以先制造假象讓我得意几個小時?在得手之后再放上一段精彩的音樂向我致意?”
  “兵不厭詐嘛。”歐陽慕玫理直气壯,“這只是一种迷惑對手的方法而已:當你發現僅憑你預先設置的防御程序就可以把我弄得手忙腳亂狼狽不堪的時候,自然懶得再親自出手參戰而只是坐在旁邊看熱鬧了。這就給我省了不少麻煩。”
  詹姆斯無可奈何地搖頭喃喃:“你真是個可怕的小魔女。”
  “哈哈……”歐陽慕玫發出一陣銀鈴般的笑聲,“能被大名鼎鼎的特拉格國際安全公司的總裁親自封為小魔女,我真該表示不胜榮幸。”
  詹姆斯又倒了杯威士忌,喝了一口正要說話,忽然听出歐陽慕玫的語气里有几絲不易被察覺的心不在焉,多半是在說話的同時還一心二用的做著別的事情:“喂,你在偷看我的文件!”
  “難道要我在辛辛苦苦闖入你的資料庫之后空手而歸嗎?何必那么小气?我只是瀏覽一下,又沒把它們全刪除掉……”看了一會儿,歐陽慕玫竟然在一眾黑客的資料里發現了有關自己的部分,詫异道,“難道你的公司收集的不只是世界各地犯罪和恐怖活動的資料?”
  “為什么你認為不是?”
  “如果是的話,為什么會有我的名字?”
  “莫非你還沒有發現自己在計算机領域里是個极危險的人物?”
  “我自問沒有為非作歹──雖然我确實具備做這方面的任何大案的能力。但是你不能因為一個人槍法好就把他當做未來的刑事案件的嫌疑人看,或者認定每一個口才出眾的人都將是詐騙犯 ──如果這樣,你最好把全世界人的資料都一一收集來。”
  “或許你不知道,有一些電腦犯罪的案子是和你有關的。”
  “哦?”
  “最低限度,你應該知道你的一位网友威廉·布朗突然失蹤了。”
  “這和我有什么關系?”
  “這位先生為了報复解雇他的通訊公司,神不知鬼不覺地破坏了該公司的衛星控制程序,使這顆衛星在剛進入軌道的一剎那就被引爆。而他則因一個月前進行虛擬犯罪,以一堆并不存在的股票交易騙取了上千万的佣金而被警方抓獲。可是,据他說,他曾多次向一位‘紅玫瑰’小姐討教……”
  “不錯,我和他确實經常切磋,甚至我相信他的虛擬現實軟件的編寫都是因為和我的一次交談而受到了啟發。但是,特拉格先生,您是位杰出的犯罪學專家,那么如果一個同是犯罪學研究者的人來向您求教,您是否會對他不吝賜教?噢,您當然會──您是如此的平易近人,您一定會熱情的接待他和他一起探討,并很可能以您丰富的經驗將一些极具代表性的案例介紹給他,使他受益良多。可若他隨后就借鑒了您告訴他的案例去進行了刑事犯罪,請問您是否也要為此負責?”
  “當然不──所以你現在還可以安好地待在你的家里,并沒有受到任何牽連……”
  “不,這太過分了!”忽然,歐陽慕玫的一聲怒叫打斷了詹姆斯的話,緊接著“砰”的一聲傳來,听得出是她憤怒的拍桌子聲──她忽然發現詹姆斯的資料庫里有關她的記載竟然是惊人的詳細:身世、學歷、相貌自不必說;
  甚至連她13歲少不更事時那段歷時三個月的初戀始末;
  以及諸如她本身對体育運動一無所長,卻愛到体育場看足球起哄,但又連“越位”的概念都沒搞懂過;
  生病時每次打針都會嚇得痛哭流涕;
  另外,她從法學院畢業,對法律條文了解得馬馬虎虎(歐陽慕玫在看到這句評語后,不假思索地立刻將之刪去),平生背得最熟的除各類計算机程序外,就是各种飲食的熱量表──据悉她從15歲始,每餐必計算著熱量卡數進食……
  還有,在美國時曾有許多极优秀的男子對她一見鐘情發誓定要把她追求到手,但卻至今還不明白自己為什么一露面一開口就慘遭她淘汰,事實上他們致命的錯誤是在沒搞清她身份之前把她當成了日本人,用她自己的話說,我最討厭那個“小和民族”(她說我華夏子孫對外尚且自稱“‘中’華民族”,怎能容他們見鬼的小日本儿自詡什么“‘大’和”?),他們居然把我當成日本人,簡直豈有此理……
  等等這般瑣事不一而足,盡皆一一在案。這個檔案中的某些事例如果流傳出去,她還有何面目見人?
  她不由得惊怒交集,冷笑道:“原來做你的朋友的不同之處,就是在國際安全公司的檔案比其他人要詳細得多。”
  “不,你的檔案可以算是非常簡略的……”
  歐陽慕玫怒气沖沖,不听他解釋就恨不得馬上把關于自己的資料全部刪除,卻忽看到,文件最后記載昨天她和那扰亂金融市場計算机系統的神秘人之戰的文字后,還有一個“相關文件”的按鈕,她好奇地點擊了一下,立刻發現了与此事相關的大量對她所在的這個城市近日來發生的一系列大事的記述:
  10天前:宏圣体育場發生爆炸,在場觀看足球比賽的球迷被炸死13人,炸傷30多人,另有多人在混亂中傷亡──案犯至今不明;
  9天前:市博物館報警系統遭到破坏,近百件价值連城的珍寶不翼而飛──案犯至今不明;
  8天前:銀行一輛載著人民幣800余万、港幣400余万的運鈔車在途中被劫,司机、押款員無一生還──案犯至今不明;
  6天前:日本麗櫻電器公司包括其董事長在內的數名高層管理人員在酒宴中被人投毒,多人當場死亡──案犯至今不明;
  同日:一伙蒙面人持槍沖入豪安購物中心,洗劫了珠寶首飾柜台,打死打傷多人后潛逃──案犯至今不明;
  5天前:有人在荷蘭麗富樂公司辦公樓縱火,數十名該公司職員受傷,財務損失慘重;同日,麗富樂公司總經理在回家途中遭人槍殺──案犯至今不明……
  另外,近日市里還出現了一個常在夜晚四處殺人的女殺手,她殺人的手段极其殘忍,被殺的人身份各异,既非為財也非為仇,查不出動机,似乎殺人就是她的愛好。警方為她出動了大批人力緝捕卻是徒勞無功,許多人提起她來,都以“夜蘭花”之名稱之。
  几乎每天都發生著惊天大案,其中自也包括昨天全市金融系統的計算机遭到病毒侵略的事。
  而最新的消息是:昨天夜里德國岭峰公司總經理楚笑岳的轎車被人開槍打成篩子后引爆,所幸的是他本人毫發無傷。歐陽慕玫有些奇怪:“那么多倒霉企業的董事長、總經理都沒有一個活下來的,怎么這個楚笑岳可以例外?”
  詹姆斯道:“很難想象你現在所好奇的竟是這個,而不是這些恐怖活動的目的。”
  她怎么會不好奇:畢竟她親眼看著爺爺他們被這些混帳事攪得坐臥不安,整天頂著各界的壓力忙到深夜卻似乎全是于事無補:無論動用多少警力,布下多少天羅地网,第二天照樣有人會死,有財物會被劫掠……全市的人一個個都成了惊弓之鳥,尤其是那些多次成為恐怖行動目標的外商,更是人心惶惶,恨不得立刻就逃离中國以保性命──他們的蠢蠢欲動,使全市很多中外合資的項目因外方資金轉移而陷入癱瘓……
  她沉默半晌,最后搖搖頭,歎息:“我只覺得這些可怕的事是沖著這整個城市而來……”
  “准确的說,應該是沖著這個市政府,尤其是你祖父為首的那些官員──他們之中比較清廉的占了一半以上,很難打通、利用、控制,這很不正常──或許應該說是很難得。”
  “所以有人拼命制造禍亂,要讓上至省委甚至中央、下至普通市民都認為我爺爺他們全是毫無用處的酒囊飯袋?一旦促成他們下台,下一屆官員多半是极易買通操縱的……詹姆斯,以你的經驗看,我爺爺他們能不能度過這次難關?”
  “能──如果不再發生更讓人惊駭的事──你這個糊涂的女孩儿恐怕永遠搞不懂你那個目光敏銳、精于為官之道的爺爺,這么多年來已在官場各層達官顯貴之間建立了多少盤根錯節的密切關系,他不是那么容易被人整倒的。”
  “哎,可你知不知道這里的報紙上都寫了些什么?記得有天夜里什么案子都沒發生,結果第二天早上報紙頭版頭條的標題就是:‘一夜風平浪靜’。現在如果有個晚上沒有殺人放火的事,也會被人看作是新聞了!”
  “這還不是最坏的。”詹姆斯沉默了片刻,問,“你的父親──裕和集團總裁歐陽昱先生是不是去了歐洲?”
  “是啊。你什么時候對人家做生意也感興趣了?”
  “有人認為,歐陽先生這次歐洲之行的目的并不是去做生意。你們那里有份很著名的雜志《寰趣》周刊,你應該看一看。”
  和詹姆斯的交談結束后,歐陽慕玫關閉了電腦,找來了最近的一份《寰趣》周刊。
  這是份影響很廣的綜合性周刊,上至環球大事,下至名人趣事、居家購物等等無不涉及。尤其是它旗下數十名不亞于特工、偵探的記者,分布各地無孔不入,始終令《寰趣》以遠胜同行的新聞穩抓讀者。不過歐陽慕玫雖常看它,但也很反感它有些時候的危言聳听、嘩眾取寵,甚至揭人隱私、造謠生事。
  況且這家雜志也曾因獵取新聞得罪過她的朋友:一年前,《寰趣》雜志派記者去搜集一家汽車公司的資料報導,刊出后那家公司認為文章內容侵犯了他們的商業机密,要求《寰趣》賠款,聘請的代理人恰是歐陽慕玫的好友阮郁。阮郁不負所托打贏了官司,獲得巨額賠款,也就此和《寰趣》結了仇。《寰趣》輸了官司后千方百計要找阮郁麻煩,四處調查她工作、生活的方方面面,想報出她的什么丑聞來令她難堪。可查了好久都徒勞無功。最后竟不知從哪找來了一個“專業催眠術大師”,采訪那個人,那人說曾親到法院看過几次阮郁出庭的庭審,發現阮郁几次在詢問證人的時候雙眼神采奇特,似乎像在用催眠術。這篇采訪一登出,不等阮郁反應,律師界便立刻對其群起而攻之,紛紛諷刺說:律師在法庭上打贏了官司就是用了什么見鬼的“移魂大法”、“攝心術”;那么每一位馬拉松冠軍是否都是因為會像孫悟空那樣翻個跟頭十万八千里才因而奪冠的?
  這時歐陽慕玫才一拿起來掃看封面,不料卻立刻發現了一個她和家人現在最不想看到的標題:“治安混亂,歐陽書記回天無力;歐洲之行,歐陽總裁出國避難。”這意思實在再明顯不過了,是諷刺歐陽暄宇把城市治理得凶案迭起、人心惶惶,如今連他儿子都不敢在這個“犯罪的搖籃”中待下去了!歐陽慕玫气得揮手把雜志摔得老遠,怒道:“他們怎么可以這么胡說八道!”
  一時間,她和《寰趣》的舊仇新恨一起涌上心頭……
  歐陽慕玫一到律師事務所,就徑自去找阮郁,正好一個滿面紅光,身体發了福,极顯富態的中年男人走出她的辦公室,送他出來的是個丰姿秀逸、身材修長的美人儿,著一身乳白色套裙,自信优雅,雙目含笑,透著睿智,卻絕不顯出咄咄逼人──正是這家事務所的主任,阮郁。
  那中年男人衣著考究,一望可知是個老總級的人物。他正在不住地向阮郁道謝。
  歐陽慕玫心知這肯定是阮郁幫他解決了什么棘手難題,令得他來上門致謝。
  可能是他致謝的誠意讓阮郁感動,阮郁最后對他提了個善意的建議:“劉老板,這几天我研究您的藍鷹公司的財務,發現貴公司在股市上‘總盤子’較小,而您的持股比例又相對不高,恐怕很容易吸引人來收購,希望您留心。”
  劉老板一怔,點頭笑笑,又說了好多感謝的話才告辭。
  阮郁看出他并不很在意自己的提醒,便也不再多說。歐陽慕玫卻認定他不听阮郁的忠告,日后絕對會倒霉。心下好奇,待和阮郁回到辦公室,便忍不住打听:“阮阮,”她一向如此稱呼阮郁,“這家伙做什么生意的?”
  “主要是房地產。”阮郁心知她好奇的不止于此,遂又解釋:“他是藍鷹公司董事長劉楓,這些天治安混亂,好几個外商被殺,所以一些跨國公司對這里失去信心先后撤資。有家公司本來一直和藍鷹有大型合作項目,也忽然毀約不做了,又找許多借口壓低違約賠款,所以劉楓讓我來幫他解決。其實那家公司并不很難纏。”
  歐陽慕玫笑道:“在你阮大律師面前,還有誰能算是難纏的人?看來你給他爭取來的違約金一定非常客觀,所以讓劉楓那么感激你。可惜他不听你的勸告,多半以后出了問題還要來找你。”
  阮郁不經意地一笑,又問歐陽慕玫:“我剛才看你急急忙忙地來,有什么事嗎?”
  “哦,我都忘了……”歐陽慕玫忽然坐直身子宣布,“我要收購《寰趣》雜志社!”
  阮郁微感惊愕:“理由?”
  “他們太可惡了!他們居然造謠說我爸這次去歐洲和人洽談是為了‘避難’!看我收購了這家雜志社當了他們的老板之后,不把那些混帳記者都派到非洲難民營去拍饑民、寫饑荒!這种人要是沒有人教訓他們,他們……”
  阮郁擺擺手,止住她,好笑地說:“我想裕和集團不會同意你這么胡鬧。”
  “為什么要通過裕和?我可以以我個人的名義收購。”
  “以你個人的名義?是歐陽慕玫,還是沈玫?”
  原來歐陽慕玫現在使用的是一個化名:她是覺當律師打官司有趣才到這儿來的,可不指望成天有人沖著她的家世排著隊請她幫著“打關系”。所以當務之急就得要把自己這“市委書記孫女,裕和集團總裁千金”的嚇人身份藏起來。于是改名換姓,起的化名就隨了母親的“沈”,再用了原名中的一個字──這個化名她在美國留學時也一直使用,那時是為了她孤身在外的安全考慮,以防有人知道她是億万富翁的女儿而起歹意。好在現在她的老朋友就是律師事務所的主任,隨便偽造個身份自也方便,而這里除阮郁外,沒人知道她的真實姓名。
  歐陽慕玫摸摸鼻子,看著阮郁。
  阮郁一攤手:“如果是裕和集團的歐陽大小姐,自然有能力收購《寰趣》;但若作為初出道的律師沈玫,要想收購資金雄厚的《寰趣》雜志,恐怕就不可能了。”
  “總不能告《寰趣》侵犯我爸名譽,和他們打官司。現在不可以做這种事──那會把媒体的注意更集中的引到我爸和我爺爺身上來,尤其雜志上談的事現在又那么敏感,鬧開了會更增大我爺爺的壓力……”歐陽慕玫總是咽不下這口气,依舊堅決地說,“反正我一定要讓《寰趣》好看!”
  她看阮郁還是無動于衷的樣子,就又說:“你難道就不討厭《寰趣》嗎?他們也詆毀過你呀?”
  “好吧,你愿意收購《寰趣》,當然不會找不到辦法。”阮郁道,“不過我勸你最好再等几天,最近我正准備幫簫霜告《寰趣》,你這樣突然把它收購了會給我制造很多麻煩。而且,你等他們打輸了官司之后收購,可能會容易些。”
  “簫霜?是那個最近演了一兩部好戲就紅透全國的簫霜?我知道了,上期《寰趣》說她有個私生子──《寰趣》那幫人最喜歡挖這些剛走紅的影星的隱私,而且特別會抓法律的空子,讓人家名聲掃地一落千丈,還告不倒它。不過……”歐陽慕玫奇怪地問,“你不是不喜歡幫這些影視圈的人打官司嗎?怎么就答應幫簫霜?”
  阮郁似笑非笑的:“誰叫她要告的是《寰趣》?”
  “啊,我還當你這個人不會記仇懶得再理《寰趣》,想不到你也要整他們。太好了,那我就等著看他們倒霉了。對了,要不要我幫你?”
  “不用了。我想你可能對和計算机有關系的案子更感興趣。”
  歐陽慕玫眼睛立刻一亮:“什么案子?”
  “有人設計了一种工具軟件,取名‘靈犀1.0’,可以通過特殊的裝置讀取人的思維信號……”
  “也就是說,又多了一种新的使用電腦的方法——不同于鍵盤錄入、手寫錄入、語音錄入,而是思維錄入?”歐陽慕玫忍不住打斷問。
  阮郁頷首道:“嗯。据說是:坐在電腦前想什么,顯示屏上就有什么。”
  歐陽慕玫感到惊訝,思索片刻,怀疑地問:“它真可以完全代替鍵盤、鼠標,适用于從開机到關机的使用電腦的全過程?”
  “不,實際上沒那么神奇。其實‘靈犀1.0’所謂‘想什么有什么’的功能,也只不過是運用于數學方面。羅杰·彭羅斯教授在他的書里論述過思維的非語言性,說不同的人以不同的方式思考,比如數學思維的主要傾向就可以分為解析式和几何式。而對于科學家來說,尋找适合的詞匯,把自己的想法翻譯成語言記錄下來告訴給別人也總是件挺費時間的事。‘靈犀1.0’則可适應人的任何思維方式,在人思考的同時,讓顯示器上呈現人腦中的圖象符號,捕獲瞬間的靈感,甚至可以幫助人們把它們翻譯成文字,并進行計算、整理。”
  歐陽慕玫秀眉一揚──這個動作极像她的父親:“這個裝置對硬件的要求是什么?”
  “586及以上的微机,32M及以上的內存;2M及以上的顯存……當然最誘人的是它本身的成本甚至只相當于一台激光打印机。”
  “啊,有利可圖!”歐陽慕玫笑道。
  “但它的設計者只想賣掉這個專利……”
  歐陽慕玫不禁又一次打斷她的話:“他們是想找律師代理這件事?他們想要多少錢?我想裕和集團可以……”此時她的臉上已不見了几分鐘前頑皮憨稚的神態,代之的是一副絕對精明的商人面孔——雖說在歐陽昱面前她是死也不肯進入裕和集團,但她畢竟是裕和總裁的女儿,這么多年來她早已習慣了從裕和的利益出發來思考問題。
  阮郁笑笑說:“裕和這回可是晚了一步。這個專利一個月前就已經賣給了芬卉公司。”
  歐陽慕玫蹙眉不語,心里一陣奇怪:裕和的商業信息网一向無孔不入,不可能不知道這件事情,可他們怎么會讓這么前途無量的東西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
  “想不到你這么關心裕和,”阮郁見她這樣,好笑地問,“那為什么還要像逃避虎穴一樣地遠离那儿呢?”
  歐陽慕玫白了她一眼:“別明知故問!”
  “好,听我接著說。”阮郁繼續剛才“靈犀1.0”的話題,“芬卉公司以1800万買到了這個專利, 隨后就著手‘靈犀1.0’ 的生產營銷和宣傳策划。可是不久就有一家岭峰公司站出來宣稱他們才擁有思維錄入的專利權,芬卉公司必須馬上停止生產‘靈犀1.0’,否則告他們侵權。”
  “兩家會同時擁有同樣的專利……”歐陽慕玫喃喃低語,“那,來咱們這儿的是芬卉公司了?”
  阮郁點點頭:“這家公司五年前由一位美籍華人在這里投資興建,他們的總經理姜婉盈是几個月前才回國的。你接不接這個案子?”
  “當然。”歐陽慕玫頓了頓說,“我倒是真想見見那個姜婉盈。對了,岭峰公司的總經理是不是楚笑岳?”
  “你怎么會知道?你不是一向對除你爸之外的商人都不感興趣?”
  “我感興趣的是他怎么會那么命大,居然車都被人打成了篩子還沒有死掉……”
  來到裕和集團總部,歐陽慕玫直奔周成的辦公室。辦公室門虛掩,透過門縫可以看到屋子主人的背影,他正站在窗前,雙目眺望著遠處的景色,多半是工作勞累了,因而要稍微休息一下。
  歐陽慕玫當即打消了敲門的念頭,躡手躡腳地推開門向那個立在窗前的男人走去,——突然嚇別人一跳的事她從小就愛干。眼看馬上就要得逞了,那男人卻猛地轉過身來,一把抓住了她那雙已經伸到半空的嬌嫩的小手。他三十多歲,身材中等偏高,一身棕色的西服,相貌算不上英俊,卻是气宇軒昂。
  歐陽慕玫一邊努力地掙脫著那兩只有力的大手的管制,一邊叫道:“周成!你……”
  周成放開她的手,點點她的腦袋,問:“你想蒙住我的眼睛嚇我一跳是不是?你不知道玻璃會反光?”
  歐陽慕玫瞪了一眼那扇暴露自己形跡的玻璃窗,气鼓鼓地說:“哼!哪天我把你的這扇臭窗戶換成紙糊的,看它還反不反光。”
  周成無奈歎道:“別這么凶蠻行不行?”
  “你才凶蠻呢!什么待客之道嘛!我走了!”歐陽慕玫說罷轉身欲行。
  “別別別……”周成赶緊拉住她,“難得來一次,總不能我把你气走了呀。你瞧你多少年沒進這座樓了?嗯 ……從上大學到現在,差不多快七年了吧?我還以為你早忘了我的辦公室門在哪了。”
  歐陽慕玫反客為主地坐在他的老板椅上,像是气還沒消的樣子:“我才沒時間來听你說這种侮辱我智慧的話。”
  “噢,對對,大律師的時間是寶貴的。”周成坐到她對面的皮椅上問,“你說阮郁那儿比咱們的證券公司怎么樣?”
  “這怎么能比嘛?一個是我自己喜歡待的地方,一個是我爸硬要我待的地方。”
  她不想過早進入裕和集團,從哈佛法學院畢業后,歐陽昱安排她去裕和在美國的證券公司,她當然不愿意。但歐陽昱的一句話使她回心轉意:“你媽媽當年最善炒股,你愿意在這方面很生疏嗎?”
  歐陽慕玫出于對母親的思念和孝心,這才遵從父命。
  歐陽慕玫笑靨嬌媚:“我知道你周先生人品出眾,心胸寬廣,為人寬厚,義薄云天……”
  “好好好……”周成擺手止住了她下面的話,“我明白了,你這是有事求我對吧?每次都是這樣。哎,什么事,說吧。”
  “干嘛呀?這么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好像我要你去舍生取義似的。我就是有件事想不明白,想問問你。”
  周成一樂:“請,小姐。”
  歐陽慕玫問:“為什么你對‘靈犀1.0’不感興趣呢?”
  “你怎么知道我不感興趣?”
  “拍賣會上參加競拍的沒有裕和集團呀。”
  周成點點頭沒說什么,按動了桌上一只按鈕,一個身材高挑,皮膚白皙的女秘書馬上走了進來,叫道:“周總。”
  周成說:“你給我把最近那兩份專利轉讓合同拿來。”
  很快,兩份打印精美的合同遞到了歐陽慕玫手里。
  歐陽慕玫隱隱猜到了什么,心里怪疑惑地隨手拿起一份看,只見上面印著:
  技術受讓方(甲方):裕和集團。
  技術轉讓方(乙方):天利研究所。
  專利名稱:SWCK……
  歐陽慕玫自言自語地說:“SWCK……思維操控的縮寫?”往下看具体內容,果然SWCK是一個通過思維控制的程序管理器。
  再看另一份合同,甲方乙方都有所不同:受讓方是昭明公司,這個公司下屬于裕和集團,專門從事電子營銷,但是一般人很少知道;轉讓方不是一個單位而是個人,那人的名字歐陽慕玫從沒听說過,想來不是什么計算机界有名望的人。
  “Oh, my god!”歐陽慕玫惊呼,“怎么可能同時有那么多不同的人都發明了思維輸入,而且都能申請到專利呢?”
  周成正色道 : “你這么說就大錯特錯了 。” 說著隨便從抽屜里拿出了一張光盤,在歐陽慕玫眼前晃了晃,問,“這是什么?”
  歐陽慕玫看了一眼,不假思索地說:“工具軟件。”
  “好,那我告訴你,這個新研制的工具軟件的專利權屬于裕和集團,而它的運行需要通過鍵盤操縱,你難道能說鍵盤輸入是裕和集團發明的,鍵盤輸入是裕和集團的專利嗎?”
  歐陽慕玫霎時腦中靈光一閃,這不正是解決自己手里那個案子的關鍵嗎?她不由拍手喜道:“哎呀,你這句話太偉大了。哈哈,沒錯,最淺顯地說,就好像WPS是‘金山’的,Office是‘微軟’的,兩种軟件都需要鍵盤,但卻不能因此相互指責對方侵權。”
  想了想她忽然又說:“啊,不對,岭峰公司說他們有思維錄入的專利權……”
  周成听了皺眉搖頭說:“不會的,這個我們查對過,國內國外目前像SWCK那樣突然冒出來又申請了專利的軟件不下數十种,但真正說是誰先發明了把人腦思維与計算机勾通的技術,根本就查不出來,沒有人申請過這項專利。”
  “為什么?這是什么人干的?”歐陽慕玫覺得這簡直不可思議。這种技術絕對可謂是計算机發展史上的重大突破,如果有人取得了這個成果而不知道馬上想辦法申請專利加以保護,那這個人一定IQ太低;可話說回來,真要是那么傻的人,他能有什么科技突破呀?
  “不知道,”周成回答,“估計是個視金錢為阿堵物的世外高人。”
  “我以為這种人已經像恐龍一樣滅絕了。”
  “所以我說得是‘世外’高人吶。”
  “可能嗎?”
  “好啦,我在開玩笑。”周成一笑,開始推測,“假如我是一個冰淇淋制造公司的老板……”
  “看不出來你還有這么遠大的志向,”歐陽慕玫好笑地說,“是不是上幼儿園的時候就想好了的?”
  “不,你听著。”周成輕輕一擺手,“作為資金雄厚的冰淇淋制造公司的老板,用于促銷的手段之一,就是先免費或是以极低的价格,提供給那些街頭大大小小的冰淇淋零售商們精巧美觀、造型獨特的印有他們商標的冰柜,這种好處零售商們大都會接受的,而這樣他們就得到冰淇淋公司進貨,另外當他們的冰柜擺到街上的時候,也就隨處給冰淇淋產品做了廣告,吸引了往來的人的注意。那么冰淇淋的銷售就會因此而順利許多……”
  “我明白了。”歐陽慕玫頓悟道,“你是說那個發明思維識別的人一定會在單純的思維識別技術的基礎上有更大的作為。他現在像冰淇淋公司老板送冰柜一樣無償的把思維識別的技術給了那些電子公司,是為了……嗯……他需要思維識別技術迅速地普及,形成計算机發展的趨勢,而他‘不鳴則已,一鳴惊人’,他要在此基礎上推出一個震古爍今的產品來。”
  周成點點頭:“也沒准那個人不過是個法盲,只是痴迷于計算机研究罷了。并不是每一個電腦天才都能像比爾·蓋茨那樣同時具有商業天才的。這樣也好,大家都能用那個技術了,隨便開發吧,要說咱們買SWCK那兩個專利,主要也是為了取得讓電腦識別人腦思維信號的技術,現在咱們的那些電子公司也在開發這方面的軟件了,就是還沒像芬卉那么大張旗鼓的宣傳呢,他們是第一家正式給這种軟件做廣告的公司……咦,對了,听說岭峰 現在正要告芬卉呢, 你到我這儿問這些來, 是不是你也攪進去了?”
  “對,本律師現在代表芬卉公司。”
  “好哇,到我這儿打听消息來,你真會走捷徑。”
  “沒辦法,我這個人有偷懶的机會就不能白白放棄,否則我一定會難過得睡不著覺的。對了,你這儿的有關芬卉公司和岭峰公司的資料借我‘拷’一份吧。”
  “我這儿要是沒有呢?”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要是連這么有力的競爭對手的資料你都沒有,你還可能在裕和集團坐到現在這個位置上嗎?”
  歐陽慕玫沒有急著去見芬卉公司的總經理姜婉盈,雖然她一從阮郁嘴里听說到這個女人就不自覺的對她心生好奇,但她還是先去了岭峰公司。
  當從岭峰公司走出來時,她已經完全查清楚了:岭峰所謂的擁有思維錄入的專利,不過是指他們有建立在思維輸入基礎上的文字處理軟件和繪圖軟件的專利——這确實很迷惑人,所以他們才會認為自己是思維輸入法的權威,可歐陽慕玫細心研究,卻發現他們并不具備獨家使用微机識別人腦思維信號這項技術的權力。目前為止還沒有人擁有這個權力……
  歐陽慕玫邊走邊想,忽然覺得鼻子上一涼,就見天上掉下了雨點,早上還明媚怡人的天色已是一片陰郁。她赶緊加快了腳步向停車場走,她越走越快,雨絲也越來越密,身上被淋濕的面積越來越大。一想自己已經這么狼狽了,旁邊雖有人來人往,卻也顧不上什么儀態庄重了,看准了自己那輛白色汽車停放的位置,便一路小跑地沖了過去。
  好不容易從包里翻出鑰匙來,卻是怎么也打不開車門了。她越著急越開不開,雖說她可以輕而易舉的通過网絡盜竊到几乎任何重要机构的秘密文件,或動動手指就能把任意一處壁壘森嚴之地的報案防盜系統弄成廢物;但一旦在現實中遇上一把難以開啟的小鎖,還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向別處看了一眼,發現保安那一雙疑惑的眼睛已經盯上了自己。想來要不是見她衣飾華貴,長得又是嬌滴滴的怎么也不像是個偷車的賊,恐怕早就過來盤問了。
  歐陽慕玫又是尷尬又是气惱,粉拳揮起,錘了那輛車一下,心說:“你這輛倒霉的破車,我歐陽慕玫待你不薄,現在我落難了,你卻耍起脾气來連門也不讓我進!”想著想著,不禁又踢了它的輪胎一腳。
  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好像雨停了似的,抬頭一看,自己頭頂上多了一把黑色的雨傘,轉身望去,一個高大英俊的男人正似笑非笑地站在身后看著自己。
  歐陽慕玫美麗出眾,外表嬌柔可人,從小到大英雄救美的事經歷了無數,此時有人相助倒也不太意外,正要向他道謝,他卻先開口道:
  “小姐, 如果我的車不小心冒犯了您, 我替它向您賠禮道歉, 希望您別再見怪。”
  歐陽慕玫吃了一惊:“你的車?”又上下仔細打量了一遍那輛車,果然和自己的車不太一樣,無意間目光一掃,發現自己的車正老老實實地停在不遠處,無可奈何地等待著糊涂的主人。她明白了剛才自己一時心急,認錯了眼前這輛酷似自己那輛的汽車,難怪費了半天的勁也打不開門。
  她怪不好意思的紅著臉道歉:“哎呀先生,真對不起,我認錯車了。”
  哪個男人能不接受這千嬌百媚的美人儿的軟語謙言?他忙道:“沒關系。”
  歐陽慕玫點點頭,算是和他道別,轉身向自己的車走去。
  那人卻是极有紳士風度,雖只是几步的路,但因四周依舊細雨蒙蒙,他便撐著傘送她過去。
  歐陽慕玫感謝他的好意,回眸一笑,道:“先生貴姓?”
  “我姓楚,楚笑岳。”那人微微一笑說。
  歐陽慕玫略有些惊訝,她記得“楚笑岳”正是岭峰公司總經理的名字,看眼前這人一身休閒服飾确是瀟洒,但真不太像是個總經理的樣子。腦中一時不禁閃現出從周成那里得到的有關這個人的資料:楚笑岳,28歲,出生于香港,5歲隨其父母移居德國,畢業于英國牛津大學,畢業后進入其父楚天創辦的天會集團。此人天資聰睿,极具管理才華,94年回國內進行市場考察,95年在大陸建立岭峰公司,總部就設在這個經濟發達的沿海城市。岭峰的背后有龐大的天會集團支持,兩年來公司發展迅速,其重點涉足領域為電子、房地產業……
  而歐陽慕玫對他最好奇的則是:他是唯一一個被那個在本市四處搗亂的恐怖組織列入黑名單而有幸逃脫的外商。
  她忍不住好奇地問:“你能不能回答我個問題?你怎么能夠安好的活到現在而……”
  楚笑岳還沒听完就覺好笑:“据我所知,這世上得以善終的人很多,為什么我不能?”
  “我是指你的車子被人引爆──對不起我剛才問得很突兀,因為我總在心里想這句話,見了你就脫口而出。”
  楚笑岳搖搖頭表示無妨,溫和笑道:“已經有很多記者來問我這個問題了。”
  歐陽慕玫一怔,低頭看看自己,喃喃嘟囔:“我很像記者么?”
  楚笑岳這兩天實在是被那些沒事窮追不舍的記者弄得煩透了,還道這又是哪家小報社的人派了個漂亮女記者來故意引他注意以便套到內幕,盡管惊异于她的美麗,但他絕不想透露什么。然而一見歐陽慕玫的神情,他立刻知道誤會了她。
  他要開口消除尷尬,她已經善解人意的先說道:“我只是因為好奇隨口問問,希望沒有像苦纏你的記者那樣惹你厭煩。”看得出人家不愿說,那么何必強人所難?
  她正欲离開,卻听楚笑岳不忍令她失望地告訴她:“那件事事實上很簡單,因為爆炸時我并不在車里,他們沒掌握好時机。”
  歐陽慕玫釋然一笑,打開車門,与他道別:“謝謝你楚先生,再見。”
  他眼見她的窈窕背影隱于車中遠去,心里竟是悵然若失,甚至有點歉疚。他沒有騙她,但微妙的措辭已足可將她的思路引偏,而難以想象到實際情形的惊險──
  那天夜里,他獨自駕車回家,時間已經很晚,加之最近發生的一系列恐怖活動弄得市里人心惶惶,大多數人都不敢再夜間出門,因而路上异常清淨,他的車也開得非常快。突然,他看到一個人慢騰騰地踱到路中間,手里提著個酒瓶,身形晃晃悠悠,肯定是喝醉了。眼看就要撞上他了,楚笑岳赶緊猛踩剎車停下來。
  不料那酒鬼驀地站直了身子,他馬上覺出情形不對,目光向左右一掃,卻見車兩邊已各有兩人端著車沖過來。他無暇思索,當即足下施力身形拔起向后翻出,游魚一般緊貼車頂從前座滑到了后座。
  這時,槍聲如雷,無數顆子彈已打碎前車窗射進車里,如果他慢得片刻早就千瘡百孔。但殺手沒料到他已不可思議的移開了,而他就在一瞬間踢開車門,翻身而出,在兀自傻站在前面朝車里開槍的兩個人反應過來前騰越而至,兩掌齊下重重擊在兩人頸上,他們立刻倒地昏厥。他几個動作一气呵成,往后更不停滯,左手一按車身借力躍過車頂,居高臨下不待下面兩人調轉槍口,便毫不留情地踢中他們頭頂,眨眼間又解決掉兩個殺手。
  而剩下的那裝醉的殺手也已沖近身前,他手無寸鐵,只能借車擋住子彈,但那子彈連綿不絕如影隨形,他知道自己撐不了多久了。終于,就在他几乎只有閉目待死的緊要關頭,老天怜見,那殺手槍里的子彈用光了。机不可失失不再來,他閃電般起身連擊數記重拳,肋骨骨折的聲音不斷自那殺手身上傳出,須臾那人已倒地不起再無還手之力。
  他松了口气,涼風吹過才發覺自己的衣服都已被冷汗浸透。他自幼習武,一因小時体弱須習武健身;二來他隨父親移居德國時那里社會秩序混亂,身為億万富豪自要時刻提防黑社會的綁票暗殺。但他始終沒有如今夜這般真正和人生死相搏的經歷,剛才那几下反擊所以得手固有他功力深厚机智敏捷之故,然最終死里逃生一多半還是靠了運气。
  他微一凝神恢复了常態,看了眼落了一地的子彈,問那個唯一尚未昏迷的“酒鬼”殺手:“可不可以讓我知道,是什么動机使你們來這里浪費這些子彈的?”
  那人不理他,他發現那并不是個中國人,便又用英語把剛才的話重复了一遍,還是不得回應。不遠處已響起了被槍聲引來的警笛聲,他聳聳肩:“看來你只愿對警察訴衷情。”
  但不知什么原因,突然他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一种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几乎同時,一下輕微的扣動扳机聲傳入耳際,他本能地騰身而起,竭盡全力向一旁躥出。他沒被射中,他的車卻被引爆。巨響震天,烈焰狂沖,排山倒海的熱浪令人窒息。他總算先一步脫离了爆炸范圍,當他頭腦清醒后被赶到的警察圍在中間時,那輛為他鞠躬盡瘁的豪華轎車已如同五名殺手一樣被炸得支离破碎。而那在最后一刻出手的人,卻像個可怕的幽靈,無人可知……
  姜婉盈的別墅是一座佇立海邊依山而建的淡粉色小樓。
  歐陽慕玫在小樓不遠處停下了車,現在离她和姜婉盈約定的見面時間還差几分鐘,她想先在沙灘上走走。
  雨過天晴,此時白云悠悠,長空一碧如洗。浪花一波連著一波,長伴著碧海藍天,時而卷著晶瑩的水珠和嬌小玲瓏的貝殼,越過沙灘,親吻著岩石,然后把水珠留給岩石,把貝殼留給沙灘。
  然而海灘允許浪花留下無數的貝殼,卻從不為任何人留下從前印下的腳印。也許是為了只有這片平坦才可讓那份寂寞的平靜与它永遠相伴吧。
  歐陽慕玫在海邊上慢慢地走著,綿綿海風把她柔美的秀發和墨綠色的衣裙吹得輕輕飄蕩。看表時見已經到了和姜婉盈見面的時間了,便向那座小樓走去。抬眼望去,卻見樓中似乎有個隱隱約約的人影正立在窗前凝望著她在的這片沙灘。
  她猜那一定就是姜婉盈,于是微微一笑,向那窈窕身影佇立的窗前招了招手。雖然還沒有見面,但她心里對這個女經理卻非常有好感。
  等她走到別墅的大門前,一個身穿白色長裙的女人早已在院子里等她了。那女人看上去四十三、四歲,人到中年,身材卻保持得非常好,清麗的面孔上不見一絲皺紋,一頭長發在腦后挽了一個优雅的發髻,流露著飄逸閒雅的味道,那一雙秀目正含笑地注視著她。歐陽慕玫在來之前看了些關于芬卉公司的資料,認得出這就是姜婉盈。
  握著歐陽慕玫的手,姜婉盈笑著說的第一句話竟是:“我剛才暗中在窗后看你,你不會生气吧?”
  “當然不。”歐陽慕玫一聲輕笑。
  兩人一見如故。
  姜婉盈并沒有馬上放開和歐陽慕玫握著的手,很親切地拉著她向院子里走。
  “想喝點什么?”走到樓內在大廳中坐下,姜婉盈問歐陽慕玫,“茶、咖啡,還是……”
  “一杯茶吧。”歐陽慕玫隨口道。
  很快,一杯香气四逸的清茗擺在了歐陽慕玫面前。
  “同安白毫?”歐陽慕玫一聞茶香便已分辨出來,微微一笑,端起茶杯輕輕呷了一口,贊道,“真是好茶!”
  “像沈小姐這個年齡的人,很少有這么善于品茶的。”姜婉盈見她喜歡,便十分開心地笑應。
  “談不上‘善于’。”歐陽慕玫謙虛道。
  “沈小姐……”
  “叫我慕玫好了……哦,不……”她心里叫了聲糟糕,不知為什么,和姜婉盈相處她覺得如同在親人面前一般安逸輕松、毫無防備,甚至毫不經意的一上來就把自己的真實名字脫口而出。
  “好吧,慕玫。”姜婉盈卻絲毫不覺詫异。
  歐陽慕玫不禁疑惑:“你……早知道我的……”
  “是的,以前在你父親的宴會上我見過你的。別擔心,我并不想利用你的身份。”
  坦誠的話語,令歐陽慕玫不自覺的對姜婉盈產生信任,她隨即釋然。
  “姜總,‘靈犀1.0’……”歐陽慕玫并不喜歡談這個話題,可她畢竟還沒有完全忘記自己到這儿來不是為了品茶聊天觀海景的,雖然她更希望在這個景色怡人的地方和這個新結識的姜總談論任何比那個案子有意思的事情,但現在只能切入正題。
  “嗯……對不起。”姜婉盈一臉歉意,“具体的資料在我秘書那里,本來是想讓他把資料帶來給你的,不過他現在還沒到,可能是因為路上堵車吧。咱們先說點別的,等他一會儿好嗎?”
  “當然,沒關系。”
  喝了口茶,姜婉盈忽然問道:“慕玫你很精通電腦了?”一聲“慕玫”叫得十分順口。
  “我只是很喜歡電腦,業余水平。”歐陽慕玫隨口應道,奇怪她并不急著提及“靈犀1.0”的事,怎么說這也是個投資上千万的項目,這會儿遇到麻煩了,除非是不當回事不關心,否則要真還能如此泰然自若,毫不著急,那可真是傳說中的“武林高手”之風了。她不提,歐陽慕玫卻不能不提,當下道:“我還從沒學過對電腦的思維操控。”
  姜婉盈點頭說,“我們准備下個月中旬讓‘靈犀1.0’正式上市,岭峰公司那里就要你幫我們應付啦。”
  可算回到正題了,歐陽慕玫應道:“我想這件事不會糾纏到那時候的。我初步查看了一下,就岭峰公司而言,他們沒有權力指責‘靈犀1.0’侵犯他們的專利。他們所謂的擁有思維錄入的專利,其實是建立在思維識別系統上的文字處理軟件和繪圖軟件。”
  姜婉盈問:“那真正擁有思維輸入專利的人是……”
  “据我目前掌握的資料,好像還沒有人擁有這個專利,因為沒有人申請過這個專利。”
  “這么說,其他公司的許多种同類軟件可能同時推出了……”姜婉盈沉吟。
  歐陽慕玫腦中忽地產生了一個想法,脫口道:“您有沒有想過和岭峰公司化敵為友?”
  “嗯?”姜婉盈饒有興趣地愿聞其詳。
  “由于微机識別人腦思維信號的技術沒有被及時保護,我想不久在這個基礎上產生的大量軟件必定會蜂擁而至,對思維輸入好奇的人雖然很多,可相信其中大部分人面對這些种類繁多、席卷而來的軟件,都會感到無所适從的。但無論是用哪种輸入方法,被一般人應用得最多的還是文字處理、計算、繪圖三种軟件,如果能和岭峰公司聯手,把雙方的產品結合在一起,那就可以制成一個非常實用的軟件組,在市場上一定倍受青睞;而且在同類產品眾多的情況下,除了用途、質量,人們看中的還是產品的价格和厂家的名聲,從廣告宣傳的角度來看,這些天各地的許多媒体都報道了這場芬卉、岭峰之間的專利糾紛,有些甚至還詳細介紹了兩家各自擁有的產品的特點、优勢,所以人們對這兩家公司以及他們將要推出的產品已經并不陌生了。如果我們可以和岭峰公司化干戈為玉帛,那又會成為一個引人關注的熱點,產品上市后也會引來更多的好奇的消費者。”
  姜婉盈認真地听著,連連點頭,眼神中愈露贊賞之色,待她說完,笑道:“好主意!嗯……你幫我辦這件事好不好?”
  歐陽慕玫一怔,自己只不過隨便一說,想不到她卻馬上采納了,再看她滿是信賴的眼神,著實令人不忍推卻,只得點了點頭,
  “果然是你。”
  這就是楚笑岳在他的辦公室里見到歐陽慕玫時,略帶几分惊意地含笑說出的第一句話。
  歐陽慕玫不解,因而不語,雙眸含疑地望著他,一進門就想好的一堆寒暄客套話一時倒不知從何說起了。眼看他今天坐在豪華气派的辦公室里,一身深灰色西服倒也鄭重,尤其剛才推門而入那一剎那,見他臉色嚴肅時更是不怒自威,想不到對她說出的話卻又如此莫名其妙。
  楚笑岳解釋道:“剛才我听秘書告訴我你的名字,我就在想有這么美的名字的人,一定是位才貌出眾的秀逸佳人。于是我的腦子里就不由自主的出現了你的形象,想不到真的是你。”
  “楚先生真是風趣。”歐陽慕玫笑道,女人對于稱贊自己美麗的話總是听不厭的,想起上回踢他汽車的事,又說,“哦,那天的事實在不好意思。”
  說笑片刻,气氛很輕松,兩人談話步入正題。
  “沈小姐,我認真讀了你的信,看來這确實是一場誤會。”
  在此之前,歐陽慕玫已經先代表芬卉公司給楚笑岳寫了一封信,很婉轉地把專利權的誤會解釋清楚了。她想,如果岭峰公司可以接受她的意見,見面的時候就可以直接談及雙方合作的事了……
  只听楚笑岳續道:“在此之前我們沒能慎重調查、仔細分析核實專利技術內容,給貴公司造成了不必要的麻煩,我這里誠心向貴公司表示歉意,同時也多謝歐陽小姐的及時提醒。”
  歐陽慕玫客气了几句,楚笑岳又說:“沈小姐,如果我沒有領會錯那封信的含義,貴公司似乎有意和鄙公司合作……”
  歐陽慕玫一喜,知他能夠主動提及此事,便已表露出了對合作一事的興趣,當下道:“楚先生的判斷力令人佩服。”
  隨后歐陽慕玫對雙方合作的优勢做了一番分析:除了曾對姜婉盈說的几點,此外岭峰公司在歐美各國极有市場,而芬卉公司的主要市場在亞非地區,彼此結合市場范圍就十分廣闊了;在硬件生產方面,芬卉公司的PC机市場占有率很高,岭峰公司的生產主流卻是大型主机,如果從現在開始,在兩個公司生產的不同類型的計算机上同時預裝這些字處理、繪圖、計算的思維操控軟件,那么既可使這种新生的軟件迅速打入各种領域,也能帶動了兩個公司計算机的銷售……
  兩人相談甚歡,并約定了次日中午,姜婉盈与楚笑岳在南月酒樓會面,進一步商談合作一事。
  事后很長一段時間,歐陽慕玫都在后悔自己不該和姜婉盈一行去參加那次宴會的,否則就不會發生隨之而來的一系列的倒霉事了。
  那天楚總和姜總在南月酒樓會晤,雖非正式談判,但因雙方都有誠意,商談著交換意見時,也取得了不少共識。隨后觥籌交錯間,楚笑岳顯示出了他惊人的酒力——据歐陽慕玫暗中統計,他几個小時之內一共喝了差不多兩瓶半的茅台和一瓶多的人頭馬,竟是毫無醉意,這令得在座諸人,尤其是眾多男士惊佩歎服不已。
  宴席散后,眾人出了南月酒樓,歐陽慕玫想著阮郁說下午有事找她的,便別過姜婉盈等人准備回律師事務所,驀地想起到這儿是和姜婉盈一起來的,自己的車停在芬卉公司那里了,于是只得站在路邊想打一輛出租車。無意之中向停車場一望,看見楚笑岳那輛白色的汽車正停在那儿,想起自己上回對它的“不友好行為”依舊覺得好笑,一時間姣容上滿是笑意。
  剛巧楚笑岳向姜婉盈告辭后正要上車,見歐陽慕玫一個人笑意盈面的立在路邊,便走上前道:“沈小姐要回單位嗎?”見她點頭, 又說,“我來送你好嗎?”
  歐陽慕玫盛情難卻,一想從這里到律師事務所再到岭峰公司正好順路,便答應了他。誰料坐進車里,楚笑岳卻對他的司机道:“你自己回去吧,我要親自給沈小姐開車。”
  歐陽慕玫一听就傻了:這家伙要酒后駕車?雖見他這會儿神志清楚,但畢竟是酒桶似的灌了那么多的酒,万一一會儿酒勁上來了可怎么辦?這可是性命攸關的事情,她后悔剛才實在不應該同意讓他送自己的。這會儿要拒絕吧,又總不能直接說:“你這人酒喝得太多了,我怕万一出車禍死在你手里,不坐你的車了。”正冥思苦想著下車的理由,楚笑岳已經關上車門把車開了出去。
  歐陽慕玫心里大聲呼叫起“救命”來,越想著他是酒后開車,越覺得他身上酒味濃重,向窗外望去,路旁的樹木飛快的向后掠去。她忍不住輕咳了一聲:“楚先生,我想咱們現在都沒有什么急事,你是不是可以把車開得慢點?”
  “別擔心,我的開車技術你放心……”楚笑岳正說著,突然猛地一轉方向盤,車子几乎是擦著馬路上一個人的身子沖了過去,那人立刻破口大罵起來:“混蛋!會開車嗎你……”好在車開得快,后面難听的話也就听不清了。
  這會儿歐陽慕玫的心里也不禁罵了起來,罵那個見利忘義給楚笑岳駕駛執照的人。她本來以為自己的駕駛技術就已經挺不怎么樣的了,想不到這個男人還不如她呢,想來他是平日享受慣了別人給他駕車的服務了。
  楚笑岳察覺不到她的惊心動魄,還滿有閒心地拿出一盤CD來,說:“沈小姐想听音樂嗎?”
  歐陽慕玫瞥了一眼,見是一盤交響樂,心想可別!這么雄壯的東西……當下忙說:“哦!不!楚先生,我這個人不太能欣賞交響樂……”話一出口,就后悔說得太留余地了。
  果然楚笑岳換了一張盤說:“沒關系,我這儿有鋼琴曲。”
  歐陽慕玫看是克萊得曼演奏的,怕要是說不行,他再翻出張搖滾來可糟了,于是忙點點頭。
  想不到音響一放,第一首就是《命運》,歐陽慕玫忍不住要閉上眼睛了,心說道:“完了,我命休矣!”
  轉頭再看楚笑岳,他的臉變得有點紅了,顯然酒勁上來了。頃刻間,汽車隨著音樂的節拍,几乎要在馬路上跳起舞來。多虧了路上其他的司机看他把車開得晃晃悠悠的,生怕跟他來個KISS,都遠遠的躲著他,所以半天還沒出事。
  危急關頭,歐陽慕玫腦子里又閃出了一篇從前不知在哪看到的關于小轎車事故分析的文章上的內容來:“……如果把駕駛員座位的危險性定為100,那么駕駛員右邊座位的危險性為101……”而自己現在坐的正是那個車里面“101”的位置。
  車箱里酒气越來越濃……歐陽慕玫把窗戶打開換空气,可他開得太快,窗外風呼呼地往里灌,吹得她難受,只得開了一會儿又關上。不過這會儿倒覺得車里的酒味一會儿工夫就几乎沒有了,而楚笑岳身上似乎也沒什么酒气了。她想可能是自己“久居鮑魚之肆而不聞其臭”了。
  突然楚笑岳把車停了下來,她松了口气,原來是有個交警看出這車的司机有問題,所以把車攔下。
  歐陽慕玫立刻對這位交警生出了說不盡的感激之清,簡直就想要去拜謝他的救命之恩了,心想中國有如此盡職盡責可親可敬的好交警,真是華夏儿女一大幸事!同時心里又說:“您快把他的駕照拿走,把他這輛車扣了吧!”
  她下了車向交警和楚笑岳那邊走過去,正准備挨那交警一通訓,說自己不應該明知他喝了酒還坐他的車,反正自己的命是人家救的,听人家說几句也沒什么。
  誰知心里還沒慶幸完呢,卻發現那交警的儀器出了毛病了,測了半天,顯示結果卻是楚笑岳滴酒未沾。那交警心里疑惑卻也真聞不出他身上有什么酒气——可能是剛才開窗戶的時候都散盡了——檢查了一下他确實有駕駛執照,技術雖不怎么樣,倒是沒違反什么交規,也只能放他走了。
  歐陽慕玫可不敢再坐他的車了,忽見路邊有一家名叫“晨曦”的大型商場,正好是下屬于裕和集團的,于是忙對走過來的楚笑岳說:“楚先生,我突然想起來要買點東西的,您先回公司吧,一會儿我自己打的回去。”
  在彼此還不太熟識的情況下,女人要買點私人用品男人自不便跟隨,楚笑岳也只得道別而去。
  楚笑岳的車一開走,歐陽慕玫就覺得一陣輕微的暈眩,想來是因為剛才實在太緊張的緣故。舉目天地間,但覺日明風清一派生机,心里滿是死里逃生的喜悅。
  驀地想到了“死”,不由又為楚笑岳擔起心來,想他喝了那么多的酒,駕技又不高明,這么一去實在太危險了。自己只顧自身安全的一個人下了車,留他一個酒鬼開車回去万一出事怎么辦?想起楚笑岳那張充滿魅力的笑臉,她心里一陣過意不去。
  猶豫了一下,她走進了路邊的公用電話亭——她一向沒有帶手机的習慣——撥起了楚笑岳秘書的電話號碼。
  電話那頭傳出于秘書甜美的聲音:“喂?岭峰公司。請問您……”
  “于小姐,你們楚總剛才喝了好多酒,這會儿又一個人開車回去,你們能不能派輛車到路上接他?”
  “謝謝,請問您貴姓。”
  “我……”
  于秘書其實已听出了她的聲音:“是沈小姐嗎?”
  “嗯。他開的是那輛白色的車。”
  “好,您放心吧,我這就叫人去接他。謝謝。”
  歐陽慕玫放下電話心里塌實了些,又不知道岭峰公司的人能不能接到他。于是心里默默祈禱:“God bless you!”
  一個女人既已經到了商場門口,如果不去逛一逛,那絕對得是愛財的人在珠寶洞前經過卻沒有進去的滋味。歐陽慕玫見因今天不是節假日,商場里并不擁擠,便走了進去。一時也就忘了阮郁找她的事了。
  遛了一會儿,買了一個鑽石葉片織成的冠飾,這冠飾高雅卻無一般名貴首飾珠光寶气的俗媚,絲毫不露任何奢華張揚,她又選了式樣相近的耳環項鏈与之配套。接著在一處賣服裝的地方看上了一件連衣裙。這件連衣裙做工考究,款式設計簡洁优美,最令她中意的是顏色,從上到下由淺粉逐漸過度到深紫色,色彩交接得自然柔和,讓人看了說不出的舒服,另外還有一件配套的白色短上衣,也是小巧可人。
  歐陽慕玫在試衣間里換上這套衣裙,出來一照鏡子,發現簡直就像給自己量身定做一般的合体,將她柔美的曲線、窈窕的身姿襯托得嫵媚絕倫。她對著鏡子把一頭烏發高高挽起,順手帶上了剛買的冠飾等,更顯得雍容优雅、光艷照人。把一旁的售貨員小姐們看得連連惊歎,許多經過的顧客也被她的風姿吸引,不禁駐足。
  歐陽慕玫也懶得再換回原來的衣服了,叫售貨員把自己原先穿的衣服放到手提袋里,用信用卡交了錢拎著包又在另一層賣軟件、電腦的地方遛了遛,見沒什么特別的,就到樓上餐廳喝了杯飲料休息了一會儿,便向商場外走去。來逛商場的人里也不乏美女,可和她一比卻頗失水准,走了一路,引得人們盡皆回首。
  走出商場,她招手叫了一輛出租車,剛要上車,卻听到一陣犬鳴,一只凶猛的黑色警犬沖著她就扑了過來。這只狗比起她養的狗來可不知大了多少倍,又是這般气勢凶凶,嚇得她一聲尖叫, 也不管是怎么回事,把包一仍撒腿就跑。 所幸那只狗似乎就只是喜歡她的手提包而已,得到她的包以后就用爪子扒著在里面翻騰了起來,沒有接著追她。歐陽慕玫拼命地跑也不回頭,不知道狗已經不追她了。跑了沒多遠,只听后面有人吼道:“站住!”几乎同時,兩個男人凶神惡煞般地攔住了她的路。緊接著,她的手腕被一個男人狠狠抓住,立刻感到一陣疼痛,她從未遭遇過如此不知怜香惜玉的男人,還沒反應過來呢,“卡嚓”一聲,已被一副手銬銬住了雙手。
  歐陽慕玫惊叫:“你們是什么人?”能掏出手銬抓人的不是警察是誰?自然是便衣警察。歐陽慕玫卻想先拖延一下時間,把眼前的事搞清楚,“喂,你們有證件嗎?你們怎么可以隨便抓人?”
  一個男人推了她一把:“你老實點!”
  歐陽慕玫莫名其妙,卻又見那只警犬在那儿耀武揚威地叼著一大包從她的手提袋里翻出來的白色的東西。她定睛看了一眼,差點暈過去,花容失色地顫聲道:“毒……毒品……”
  另一個男警凶巴巴地喝道:“裝什么蒜?沒見過似的!”
  歐陽慕玫分辯道:“一定是搞錯了,這不是我的。”眼看自己被他們一步步地向一輛黑色的車里推,情急之下渾身香汗淋漓。
  忽听那黑車旁邊的一輛面包車里亂哄哄的也正有好几個人在叫:“同志呀,我們究竟犯了什么法呀?您看您在我們身上搜了一通不也沒什么嗎?您放了我們吧……”“……你們憑什么抓人?警察也得講理呀!”“說我們販毒有什么證据……”
  歐陽慕玫一听敢情他們是在抓販毒的,可自己怎么會被卷了進去?放衣服的手提包里又為什么會出現毒品?她心里一陣疑惑,一時也無法辯解,索性一陣沉默,主動先坐到了那輛黑色車里。
  車里除了一名司机還有兩個男警察,坐在她旁邊的那個身材瘦小,皮膚黝黑;前面司机旁邊那個人卻是高大魁梧,穿著白色的襯衫,一張方臉透著堂堂正气,有神的雙眼,隆直的鼻子,四方的嘴——給人一种威嚴而又值得信賴的感覺。歐陽慕玫隱隱覺得,一定是他指揮的這次緝捕。
  在歐陽慕玫上車的剎那,他向她望了一眼,雙目中并無凶气,只是透著一股無奈,這無奈之色很淡卻极幽深,她可以察覺到這其中蘊含著他對一個正值妙齡卻不幸失足的女子的惋惜。他雖然是誤會了她,但那眼神卻令她產生一种莫名的感動,她用清澈如水的目光回應了他,并微微一笑。這使他感到一陣惊异——惊异這個女子在這种處境中的泰然……
  有這樣的一個人在場,歐陽慕玫心里略微塌實了一些,相信如果和他講道理也許是講得通的。她默默地坐在車里,眼瞼微垂,腦袋里卻轉得飛快。驀地頓悟,心中豁然開朗,一抬頭,卻發現車子早已經開動,行駛在了公路上,八成是去公安局的,后面跟著那輛面包車。她情不自禁地叫道:“哎呀,你們快停車!”
  她突然一叫,車里的三個男人都頗有些惊訝,但卻沒人理她,只有身邊那個瘦小的警察毫無表情地瞪了她一眼。
  歐陽慕玫定定地道:“你們這次抓了那么多的人,可是沒有證据依舊是無法起訴,最后還不是眼睜睜地把他們放走?”
  這句話總算引起了他們的注意。那個穿白襯衫的男人回過頭來看著她,目光中微露几分疑惑与詢問之色。
  “別以為我可以幫你們指認他們,我從來沒見過他們,如果需要的話我所能做證的也只是他們在被緝捕的過程中有過轉移毒品、陷害無辜的行為罷了。”她見那白衣男人听她說到“陷害無辜”四字時,一雙濃眉微微一挑。她接著說,“但是我可以讓你們得到絕對有力指控他們的證据。”
  她旁邊的那瘦小的警察惊訝地問:“什么證据?”
  歐陽慕玫說:“晨曦商場的監控系統帶有錄象功能,它拍下的對每一個人的攝像一直存儲到那個人离開商場三十分鐘以后就會自動刪除。你們如果再不去的話可就拿不到那錄像啦。”
  白衣男人問:“你怎么知道會有錄像?”
  她當然知道,那個程序是她設計的。
  物品遭竊對任何商場都是個頭疼的問題。歐陽慕玫先前心血來潮,曾為裕和集團下屬的各商場編了一個監控系統的程序,除了錄像功能外,最大的特點是在給它一個搜索目標之后,它可以自動把商場各角落的監視器拍到的有關那人的圖象自動集合到一起,使人可以以最快的速度查看到那個人從進入商場到走出商場的過程中的所有行動。這樣當保安怀疑到某個人的時候,馬上就可以搜索監控系統,查看到那個人的所作所為,避免不必要的誤會和損失。現在裕和集團在全國各地的各大商場里都有這种設備。晨曦商場的總經理曲明偉更是因此事對她佩服得不得了。直說裕和集團有歐陽小姐這樣才華出眾的繼承人,一定會前途無量的。歐陽慕玫只是一時無事,牛刀小試,對他的恭維倒也沒太在意。
  想來是最近市里大案迭生警方在各方面都查得极嚴,平日略混亂荒僻些的地方早已布置得暗哨重重,令得一些諸如走私販毒等活動根本難有机會進行。如果現在有人急于讓貨物出手,選擇在熙熙攘攘的商場里倒也算是個出人意料的主意──雖說還是沒有能逃過警方的眼睛。
  歐陽慕玫微微一笑:“相信我,我在現在的情況下怎么能再說這种謊給自己找麻煩呢?我的話是很容易核實的。”
  白衣男人猶豫片刻,對司机道:“掉頭。”
  瘦小警察皺眉說:“你真信她?”
  那男人看了一下表,略帶笑意地說:“試試看吧。”
  歐陽慕玫看著他的眼睛道:“謝謝你相信我。”
  那人微一頷首,沒說什么。車掉頭向回走,与后面那輛繼續向公安局駛去的面包車擦肩而過。一路飛馳,几分鐘后又回到了晨曦商場的門口。
  白衣男人對一邊的司机道:“咱們進去看看。”
  歐陽慕玫見他要把自己和那個瘦小的警察留在車里,急道:“我跟你們一起去行嗎?”
  那男人看了她一眼:“你留在這里。”不待她多言,已經和司机下了車向商場里走去。
  歐陽慕玫無奈地坐在那儿,低頭一看,一雙玉手還被銬著。她從小到大,各种鐲子金的銀的玉的什么都戴過,就這又冷又硬兩只連在一塊儿的鐵鐲子還沒試過。正自黯然感慨,突然頭皮一陣巨痛,只見那個瘦小警察正惡狠狠地揪著她的頭發,罵道:“臭婊子,你搗什么亂?”
  歐陽慕玫就算做噩夢也沒被人用這個詞罵過呀,她大小姐什么時候受過這种虐待?心里一時火起,當時便要發作。轉念又想:這人不是什么好東西,好女不吃眼前虧。
  當下轉盼如波眼,輕聲嬌嗔道:“你先放開我。”那副楚楚可怜的俏模樣,哪個男人看了都會神魂顛倒。
  果然那人松開了抓著她頭發的手,捏捏她的臉蛋儿問:“你叫什么名字?”
  歐陽慕玫感覺他濕冷的手指碰到了自己的臉,惡心得差點吐出來。這會儿又不能先得罪他,于是媚態醉人的笑著說:“你猜呢?”
  本道他得說:“這我哪猜得到哇?”不料他卻哈哈大笑起來:“早听說劉老板新納的如花是個勾魂攝魄的絕色美女,哈哈,果然名不虛傳。他這次怎么舍得讓你做這事?”
  歐陽慕玫不解地思忖:“什么‘如花’、‘劉老板’?……啊,難道他和那群毒販子是一伙的?那個‘劉老板’呢?肯定是個毒梟了……難道他是把我誤會成了那個毒梟的什么叫‘如花’的人……”想想從見面到現在他的表現,越覺得自己分析得有理。心想此刻只能和他周旋,万一他獸性大發辣手摧花后果不堪設想。現在必須讓他放松警惕,誘他先把自己的手銬摘了,這樣遇到險情也可以推開車門向外跑……他把自己錯認成了如花,那自己就索性裝一裝吧。
  于是她幽幽一歎:“哎,紅顏命苦,沒人怜惜呀。”
  “誰說的?”那人拍拍她的臉,又問,“你是本地人吧?做了几年了?”
  歐陽慕玫初是不懂他后一句話的意思,一想明白了,簡直就要气瘋了。他把她當什么人了?瞎了他的狗眼了!她堂堂本市市委書記歐陽暄宇的寶貝孫女,裕和集團總裁歐陽昱的掌上明珠,居然被他當成了一個妓女,一個黑道毒梟的情婦!
  忽然車載電話響了起來,那人拿起來,只听白衣男人的聲音道:“小張,現在正有人攻擊這里的電腦系統,你得在外面等几個小時了。”
  姓張的人道:“行,徐隊,我知道了。”
  歐陽慕玫知道是有人為了掩護毒品交易,因而攻擊商場計算机系統,使其無法監控。她想喊一句:“讓我去看看。”可那人已經挂了電話。對他來講這真是個天賜良机,只見他色咪咪的一雙眼在她身上肆無忌憚地四處打量起來。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伸手托住她的下巴問:“你說商場錄象是怎么回事?”
  歐陽慕玫覺得不妙,一邊想著脫身之策,一邊隨口瞎編應付著說:“你們把人家一個人往火坑里推,我知道誰會救我?當然得做一點證明我清白的事了。反正會有人干扰這儿的監控系統,他們什么也得不到。”
  “哦——你這個小狐狸真聰明……放心,你乖乖的什么都不說,我包你什么事也沒有……”他的手慢慢由她的臉上向下面移去。
  歐陽慕玫心想要糟,忙即撒嬌似的挪挪身子,避開了他的手:“喂,你先給我把手銬取下來呀。你一個大男人在這儿還怕我跑了啊?人家的手腕好疼呢。”
  他淫笑著:“好哇,寶貝儿,那你可得听我的……”把手銬從她手上取下,人也扑了上去。
  歐陽慕玫知道再不逃不行了,猛的用力一推他,無意中手指触到了他襯衣口兜里一個硬東西。她對這种東西极其敏感,一碰就知道是一張磁盤。一個念頭飛速閃出:不知道攻擊商場電腦系統的是何方高人,我對不對付得了,万一錄象全被他毀了怎么證明我清白?這混蛋是個內奸,隨身帶張磁盤沒准就載著什么罪證,就算不是,我能把它拿到手,總也說明他對我拉拉扯扯意圖不軌,才給我造成的机會……彈指的工夫,不及深思熟慮,可能是老敲鍵盤的緣故,她手指极其靈活,眨眼間手隨意動,便偷到了磁盤。她飛快地拉來車門就跑了出去。那男人在那儿霎時一愣,須臾回過神來,心里大叫了一聲“不好”,馬上追出了車。
  歐陽慕玫鑽進了商場,這里她是輕車熟路,人群之中三拐兩拐就把那姓張的人甩得不見蹤影了。她惊魂不定地一路狂奔,跑到總經理室便向里闖。門外的秘書赶忙起身攔她:“小姐你……”
  歐陽慕玫沒空和她多說,嘴里說著:“我找曲明偉。”推門便入。
  秘書見她气勢不凡,又直呼著總經理的大名,不敢硬攔,緊跟在后面。
  歐陽慕玫一進辦公室見里面空無一人,皺眉問:“曲明偉呢?”
  秘書說:“曲總到電腦控制室去了,剛才有兩個人來說他們是警察……請問您是……”
  “我是歐陽慕玫。”
  “歐……歐陽小姐?”秘書一惊,不知總裁千金突然駕臨有何貴干。
  歐陽慕玫脫了險,頓覺全身倦怠,疲倦地點點頭,對秘書揮手道:“請你先出去吧。”
  秘書不敢多言,退了出去。歐陽慕玫一個人坐在屋里定了定神,看看玻璃窗,明亮的玻璃上映出了她的俏麗容顏,她把它當做鏡子,對著理了理散亂的云鬢。把那張磁盤隨手收了起來。
  秘書給她送進來一杯咖啡,她道謝接過喝了几口,漸漸恢复了常態。
  她看著秘書問:“帶我去找曲總好嗎?”
  秘書連連點頭:“好,歐陽小姐,您跟我來。”
  兩人乘著曲明偉的專用電梯來到商場的計算机控制中心。只見這里的空間极其寬闊,眾多屏幕、計算机有序地排放著,一堆人正圍在一台主机旁邊,坐在椅子上敲著鍵盤的是剛才駕車的那個司机,看來他不僅車技不凡而且對電腦亦极有研究。此時他的臉上已經滿是汗水。那個白衣男人就站在他身邊。而那瘦小警察竟也先到了一步。
  歐陽慕玫向圈子里走去。
  曲明偉听說有人在他管理的商場進行毒品交易,此刻又有人不怀好意地對商場的計算机進行攻擊,整個系統陷入一片癱瘓,平常机房里養的几個“飯桶”束手無策不說,好像連警察都沒辦法對付……他正自憂心忡忡地在那儿站著,驀然間看見了歐陽慕玫,不知道她怎么來了,一時又惊又喜,快步走到她跟前,正要說話,歐陽慕玫卻頷首一笑,擺手叫他別喧嘩。
  她蓮步輕移,走到了那白衣男人身邊,看了顯示屏一眼,輕聲說:“讓我試試行嗎?”
  瘦小警察見她忽然出現臉色大變,那男人剛听說她逃脫了,見她突然又跑到了這儿來,十分惊疑卻沒說什么,點了下頭讓那個苦苦支撐卻越來越無能為力的司机起身給她騰出了座位。
  歐陽慕玫坐下后神色一肅,立刻十指如飛在鍵盤上敲擊了起來,一連串奇特神秘的指令躍然屏上。那邊的人也不是省油燈,一發覺來了高手,立刻戰術一變,幽靈般的迂回往复、飄蕩不定。可是在歐陽慕玫的凌厲反攻之下卻漸漸失去了招架之力。歐陽慕玫的神色越來越輕松了。
  圍在一邊的一干商場里原先那些自覺是計算机精英、反病毒反竊取天才的職員們,此時面面相覷啞口無言。想不到這個嬌小的美麗女子竟有如此智慧和技藝,實令人歎佩。
  白衣男人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此刻方開口問她:“難道……你是‘紅玫瑰’……”他想起了最近听說的那個協助政府擊退了攻擊本市金融市場控制系統的黑客的人。本來,歐陽慕玫的參与是個沒有公開的秘密,但那黑客臨去時与她的几句對話,卻出現在了各銀行和交易所的所有顯示器上,而那神秘的“紅玫瑰”三字更引起了人們無限的猜測。如果眼前這女子就是“紅玫瑰”,她定是個和政界大有淵源的人,又怎會卷進了毒品案里?
  歐陽慕玫歎口气,站了起來,像個老老實實的小朋友似的認真地說:“警察叔叔,我叫歐陽慕玫,‘紅玫瑰’是我在网絡上‘以毒會友’的時候用的名字。”
  “我叫徐京,我可當不了你的叔叔。”“警察叔叔”被逗得一笑,隨即又正色地問,“你剛才為什么要逃?”
  歐陽慕玫小嘴儿一撇:“你怎么不問他?”一抬眼,卻發現大廳里早已不見了那個瘦小警察的影子。
  徐京喃喃:“他說你對他講要去洗手間, 他幫你把手銬摘下來,你就逃跑了……”
  歐陽慕玫一攤手道:“可現在逃跑的是他。”
  徐京問曲明偉等人:“你們誰看見他什么時候出去的?”
  曲明偉說:“他剛才問我歐陽小姐是什么人,我說她是我們歐陽總裁的千金。他問是歐陽書記的孫女?我說是呀,他表情有點不自然,沒說什么就走了……歐陽小姐,這回您大獲全胜……”
  那個剛才開車的警察毫不客气地打斷了他已醞釀半天的對歐陽慕玫的阿諛奉承之辭,問歐陽慕玫道:“你追蹤到剛才的人了?”
  “是,不過以他們的智慧,恐怕不會留在原處等你們的……”
  “网址呢?”
  歐陽慕玫說了,那人苦笑道:“這應該是一台飯店咖啡廳的公用電腦。”一般使用這种電腦,交了錢就可以隨便上网,根本不用出示身份證或是做什么登記——這确實是使電腦犯罪的人來無蹤、去無影,無從追查的理想作案工具。
  徐京看著歐陽慕玫:“原來你是……可你怎么會……”
  歐陽慕玫說:“我一會儿跟你說好嗎?剛才這儿的系統一遭攻擊,時鐘被打亂了,我又止住了所有的刪除指令,那個人徒勞往返也沒破坏了什么,估計咱們需要的錄像還在。”隨手敲了几下鍵盤,牆壁上的上百個小屏幕上立刻出現了几個小時前商場各監視器從不同角度拍下的錄像。她對徐京說,“你能找得出他們吧?”
  徐京站到屏幕前尋找,由于區域太多,圖象紛雜,十几分鐘才把抓到的七個人都找了出來。他指出一個,歐陽慕玫就用鼠標在屏幕上點一下,全選完了,歐陽慕玫按了下回車鍵,大屏幕上立刻分出了八個格子,從頭播放出包括歐陽慕玫在內的八個人從進入商場開始的各自的行動。
  歐陽慕玫就不用說了。
  只見那七個人分別從几個不同的大門進來,都是看似無意地在商場里隨便轉悠了一會儿,便先后到了頂層的娛樂城的一間卡拉OK包間里。一個穿黃T恤的矮胖男人剛叫自己身邊的一個人掏出了一包白粉,忽然另一個人從腰上拿出了呼机,看了一眼,立刻就神情大變。沖著其他六個人說了句什么,几個人都慌了。有個二十多歲的高個忽然說了個什么主意,其他人有些犯難,那高個急了,揮動著手臂吼了几句,像是催他們赶緊決定。几人相互交換眼色,最后有的點頭有的揮手催促,顯然就那么決定了。
  歐陽慕玫盯著屏幕冷笑著說:“哼,有人給他們報信,你們警方可有內奸喲。”心想八成就是那個姓張的王八蛋,于是問一旁皺眉不語的徐京:“徐先……徐同志,你們那位姓張的同志那會儿有沒有呼誰呀?”
  徐京心想這次行動絕密,沒有人有机會單獨打電話出去,莫非真是張軍?他喃喃道:“他在我面前打的電話,說今天有任務沒法回去陪女朋友過生日,所以給她打了一句‘生日快樂’……”
  歐陽慕玫輕哼了一聲,把錄像倒回去,在顯示屏上那個人手拿呼机處用鼠標一點,圖象立刻放大了,馬上清晰的顯現出他拿著的漢顯机屏幕上的字:“祝你生日快樂。張軍。”
  歐陽慕玫嗔望了徐京一眼:“你把我和這种人留在車里,成心想害死我嘛。”
  徐京沒說話,眾人接著往下看:
  矮胖男人消了呼机上的字,把一包白粉往那高個手里一塞,意思似乎是你出的主意你去辦。高個不想接這灼手山藥也不能推辭。當下几個人分批出了包間。
  那高個身上藏著毒品,走在路上眼睛四處瞟著過往人帶的包。有時候看准了一個擠近了,又都因人多眼雜,沒机會做什么。一會儿他溜到了下一層的餐廳,一雙賊眼四處張望,不知怎么就盯上了倚在長廊上一邊坐著喝飲料一邊看噴泉的歐陽慕玫。偏她坐的角落光線很暗,她又想信用卡證件什么的都在身上,手提袋里就一套衣服和一些零錢,也就把它放在一邊沒太在意。那高個慢慢靠近了過去,歐陽慕玫也沒察覺。那人很輕易地就把毒品放到了她的袋子里,隨即竊笑而去。
  她不知已被人栽贓,喝完飲料拎包就走,等她走出商場門的時候,那些人已被徐京等人抓獲,警犬聞出了她身上攜有毒品,就向她扑了過去……
  歐陽慕玫眨眨眼睛,問徐京:“怎么樣?我是清白的吧?”
  徐京點點頭:“那么你和張軍是……”
  “你告訴我抓的這些人里面有沒有一個姓劉的人?”
  徐京不明白她的意思,指著屏幕上那個矮胖男人說:“這個。”
  歐陽慕玫一看,肺都要气炸了:瞧他那德行,就這么一堆牛糞,張軍那個不要臉的混蛋竟把自己當成了這家伙的情婦!
  徐京見她一張俏臉上神色陰沉,疑道:“怎么回事?”
  “他把我錯認成一個叫‘如花’的女人……”她把剛才在車里發生的事說了一遍,卻有意無意的沒說自己偷磁盤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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