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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 似是故人來


  清晨,云輕映碧天。
  “小懶貓,起床啦!”阮郁一大早穿戴整齊,站在歐陽慕玫的床邊叫她。
  歐陽慕玫的樣子确實像是只小懶貓,側臥在床上閉著眼,長長的睫毛顫了顫,證明她已經醒了,听得見阮郁在說什么,但她就是賴在被窩里不出來。
  阮郁抿嘴一笑,拉開她的被子要咯吱她,卻見她著衣极少,被子一掀,她那雪白的迷人胴体立時露出,烏黑的秀發四散的貼在身上……阮郁逗道:“Oh, verybeautiful!”
  “謝謝。”歐陽慕玫知道自己是睡不了了,問她,“今天剛星期几呀?”
  “星期日啊。”
  “那你讓我起那么早干什么?我這星期又是被人冤枉又是被人殺的,好不容易安全了,你居然狠心連覺都不讓我睡好!你這副凶蠻的樣子真讓我覺得自己身處于公元前476年以前的時空。”
  “你直接說我像奴隸社會的奴隸主不就完了?”
  “哎——跟你在一起的好處就是:怎么罵你也不用擔心你听不懂。”
  “昨天是你說讓我教你練武術的……”阮郁歎了一聲說道,歐陽慕玫一听馬上就從床上跳了起來,“……你不學就算了……”歐陽慕玫開始穿好衣服,“……你接著睡吧。”
  待阮郁說完,歐陽慕玫已經万分神速的穿戴整齊地站在了她的面前,嘴里連呼:“我學我學,師父我錯了,我不該睡懶覺的,您別生气……”
  兩個人一前一后出了住宅樓,阮郁說你想練武術得從基礎練起,今天馬路上挺清淨的,你就先練練長跑吧。咱們的事務所离家也近,以后你上班就跑著去吧。歐陽慕玫十分听話,听她說完撒腿就跑,阮郁在她旁邊跟著。頭一個一百米不覺什么,跑到二百多米的時候,她就覺得腿有點沉,到了三百多米的時候,她放慢了速度,接著她面紅耳赤,隨之大汗淋漓、呼吸艱難、气喘吁吁……越跑越慢,又跑了一、二百米,她實在受不了了,不禁停了下來,沖阮郁一個勁的擺著手,就是說不出話來,半天才上气不接下气地說:“不……不行了……不跑了……”
  阮郁自是面不改色,忍俊道:“跑這么兩步就這樣了,你還練輕功呢?”
  歐陽慕玫連咳嗽帶喘,一雙小手在胸口上又拍又揉:“你……你告訴我,得跑多長時間啊?”
  “干什么?”
  “你……炒股也得讓人明白做的是短線、中線,還是長線啊……”
  “嗯,別人我不知道,我自己是從三歲開始練的,到現在二十多年了……”
  “二……”歐陽慕玫簡直要吐血了,早知道昨天晚上問明白了多好?
  “不想練了?”
  “不不不……嗯,師父呀,咱們商量一下好不好……我……我不想練輕功行嗎……”
  阮郁板著臉說:“你不是說佩服楚留香嗎?‘楚留香輕功天下第一’……算了,你要練什么?”
  “您看您教我暗器行不行?就那個‘彈指神通’啊、‘滿天花雨’之類的……您看……”
  阮郁佯嗔皺眉道:“這也得從頭練呀?”
  “那個那個……我跟詹姆斯練過射擊,准頭是沒問題的……”
  “那么臂力腕力指力呢?”
  歐陽慕玫張口結舌。
  “行了,你這么嬌气我就知道你練不成,你還是好好考慮考慮吧,本世紀之內給我答复。”
  歐陽慕玫撓撓頭,一看她們的律師事務所已經在前面不遠處了,便說:“咱們先進去歇歇行不行?喝口水……”阮郁見她實在太狼狽了,忍不住扑哧一笑,沒辦法只得點頭。兩個人要過馬路,見有輛車駛了過來,便在路旁等著讓它先過去。
  歐陽慕玫笑著正要說話,突然阮郁神情一變,抱起她就騰空而起向遠處翻出。歐陽慕玫眼前一片天旋地轉,還沒弄清怎么回事,耳邊早已響起了一陣陣槍聲,那剛剛駛近的小汽車里竟伸出四、五支槍管,不住地向她們掃射。
  猝遇偷襲,饒是阮郁武功出眾,但手無寸鐵,又要保護歐陽慕玫,便也只得在槍林彈雨間一味躲避。好在路旁不遠處有座假山,阮郁護著歐陽慕玫飛奔過去。与此同時,好像竟還另有一個人也是被襲的目標,那人也是一路翻騰,眨眼間也躥到了假山后。
  阮郁忽然見到那男人的一剎那,一雙黛眉令人不易察覺地微微一蹙, 意外之余竟似還夾雜著一絲心煩。雖此刻“同是天涯淪落人”,卻也沒有理會他。那人向她點頭一笑,遂也繼續全神防備起車里的殺手。槍聲惊動了路邊住宅樓里的居民,有人報了警,不久警笛聲隱隱傳來。車里的殺手久攻不下,耐著阮郁和那男人的武功又不敢靠進,又知道警察快來了,只得先駕車逃走了。
  歐陽慕玫松了口气,從假山后直起腰來,這才注意觀察和她們一起避難的那個人。
  這是個穿一身黑西服的年輕男子,儀表不凡,英俊倜儻,但給人的感覺卻很冷。
  歐陽慕玫喃喃問阮郁:“那些人要殺的是誰?是我們連累了他,還是他連累了我們?”
  阮郁淡淡道:“多半是咱們連累了人家。”
  那男人微一搖頭:“我想,我們都是暗殺的目標。阮小姐。"他故意在"阮"字上加重讀音,似乎覺得這一字大堪玩味。
  阮郁盯著他道:"*阮*在中國的姓氏之中并不算特別。先生貴姓?"
  他早知對方會有此一問,卻先故意笑而不答,另辟話題:"我可不可以問問,阮小姐得罪的人是不是黃康?"是。黃康是個很難纏的人,好在阮小姐文武雙全,讓他的人屢屢失手,佩服。不過……那男人笑了笑:示有興趣。
  他不語地看了阮郁一會儿,掃了一眼歐陽慕玫,對著歐陽慕玫回答了剛才本是阮郁提的問題:"我叫何霽。"
  “我叫沈玫。”歐陽慕玫沖他微笑回應,卻見他的目光早已不在了自己身上。她感到他對自己的冷淡,心里有些不快,她遇到過的對她贊美奉承的异性無數:他們見了她眼睛里立時會露出惊艷之色。此刻這個男人卻偏偏一望可知是對她完全不感興趣的,甚至連正眼也不看她一眼!她气不過他的与眾不同,同時她倒對他產生了興趣。當下故意問他:“這么說,你也得罪過黃康啦?”
  何霽不置可否。
  阮郁柔聲告訴她:“昨天一鬧,黃康要殺我的事已經不算是個秘密。如果他同時還想對付什么人,最好能在同一個場合把我和那個人一起殺死,這樣警方多半會認為那人是在黃康的人殺我時受了連累,而不會對其死因多加探查,這會給黃康省許多麻煩。”
  “這個老狐狸。”歐陽慕玫不由罵了一聲。
  警察很快赶到,封鎖了剛才槍擊的現場,又把三人叫去盤問了半天剛才的情形,一切折騰完畢,已經快到中午了。
  三人從公安局走出,何霽道:“兩位不介意的話,我請兩位一起吃午餐好嗎?”
  阮郁禮貌道:“不用麻煩了。”
  何霽見她拒絕,說:“難道你們不好奇我為什么和黃康結怨?”
  “這個警察會更感興趣。”
  歐陽慕玫奇怪阮郁為什么這樣對何霽,阮郁平時并不是如此冷淡的,她心里實在對何霽很好奇,便勸阮郁:“我們听一听他說也好哇──看在咱們有一個共同的敵人的份上。”
  來到餐廳,何霽開門見山道:“我希望阮小姐和我聯手對付黃康。”
  阮郁總算眼露疑色,表示愿聞其詳。何霽隨即說了他和黃康結怨的原委──
  他以炒股票和房地產為業,因為投資准确手段高明,不長的時間里就已經擁有了上億的財產。
  一天,一家白血病基金會的代表找到他,請求他為慈善事業慷慨解囊。他很爽快地捐了几万元;可不久那個基金會又找到了他,說有人把祖上的地產捐給了基金會,但基金會現在資金緊張,急需出售這片土地換得現款,不知道何先生是不是有興趣購買?見何霽表現出了興趣,他們又開始介紹,其實他們要賣的只是城外的几座荒山和一片荒地,不過他們找到資料證明,政府很快會在那里修建高速公路,到時那些地產的价值就成倍上漲。而基金會所要的价錢很低,那么大的一片有潛力的地只要兩千万,只是要求盡快把錢一次性付清。
  何霽精明過人,沒听他們的片面之辭,自己雇人對這個基金會和那些地產做了一番仔細調查,想不到費力查出的結果卻是:那個基金會根本是個國際性的詐騙集團,至于那些地產的价值會上漲云云,全是他們捏造的。
  他正要拒絕基金會,卻突然又接到了受雇考察那些荒山荒地的人的報告:雖然沒有高速公路要從那里穿過,但那里的价值卻真的是不可估量──因為在那里發現了丰富的金礦。何霽一听大喜,自然要赶緊把“金山”弄到手,同時更想整整那幫騙子。便立刻找來基金會的人表示要收購那些地產。但又說,我投資股市,現在手頭沒那么多流動資金,我可以先給你們一部分我手里的股票,這些股票价值1300万,但是現在都在升值,過不了多久就會升到2000万,到時候你們把他們拋了就行了。當然了,万一這些股票沒能升到2000万,我一定會賠償你們的損失的。他所說的几种股票,正是當時也被阮郁、姜婉盈同時看中并正在炒做的那些。
  那些人開始不樂意,但一查后确實知道這些天股市上那些股票正在猛漲,此刻看著那些股票是1300万買的,其實早已經升到了遠不止1300万的數,他們財迷心竅,也就一口答應了。果然沒几天后,1300万的股票就已升到了2000多万,何霽給他們打個電話,叫他們快拋。可那會儿股价正上揚不止,不知有多少人在出高价搶購呢,傻子都知道攥著它們就能發財,他們哪舍得拋呀?
  何霽說,現在你們手里的已經是2000万了,拋不拋是你的事,咱們之間就算兩清了。雙方簽了最后的文書,地產是何霽的,2000万基金會也拿到了手,從此再不相干。
  隨后基金會手里的股票長勢瘋狂,從2000万升到了三千五百多万,最后一直到五千多万,把那一干騙子樂得几個月都睡不好覺。整天听著股評,美滋滋的想著要按股評家們的話,自己手里的股票怎么著也能升到八、九千万,弄不好還能上億呢。他們整天四處詐騙,卻并沒有多少股票操作經驗,更不真懂得什么叫"盈不可久",到了前天,他們的股票已經升到了5410万了,這數整個一"我死耶"!他們還挺迷信的,想湊個整儿,心想照這個速度明天就能變成5800万,多吉利的一個數啊……
  但阮郁、姜婉盈、何霽等人可不會等著他們的,見時机一到,立刻把手里的股票全砸了出去,緊接著另一些聰明的大戶一看不妙,也跟著出手,霎時股价暴跌,眨眼之間五千多万降到了三、四千万,到這時候不少人還相信不過是小幅回蕩,一會儿站穩了還得反彈上漲。但接著他們的錢就變到了2000万、1000万……這幫人傻了!把大眼儿、小眼儿一個個瞪得老圓,手足無措地不知如何是好,這些天光美不顛儿顛儿的一邊看著手里的股票价格長了翅膀似的往上飛,一邊暗笑何霽那個“大傻瓜”,還哪有心思去了解什么操作程序?
  等他們想起來"股票是能拋的",再沒頭蒼蠅似的在交易所里四處亂撞,最后在大撥潮水一樣瘋了般的股民里擠來擠去,總算隨著大伙把股票拋了出去時,几种股票都已跌破了歷史最低點,他們一看手里的錢,所剩不過三、四百万了。
  他們心里感覺跟割了肉似的,畢竟是騙子的腦袋,不算太傻,立刻明白了是何霽在耍他們。馬上就要找他算帳。當下抄了家伙就去要教訓何霽。何霽武功高強哪怕他們,三下兩下反把他們收拾一頓。這些人一看虧吃大了,不甘心,就去找后台老板了。他們的老板不是別人,正是黃康。
  黃康得到消息,派人去調查何霽,不久就發現了“金山”的秘密,這一下气得眼都紅了。一日之內便几次三番派人去殺何霽,逼他交回“金山”,無奈何霽為人机警武功又好,黃康總是無法得手。最后他竟想到一招:借何霽以股票買地的事告他欺詐。一方面准備用正道方法解決,一方面依舊不住派人暗殺何霽。
  歐陽慕玫心想:"前天姜阿姨說,做那些股票的除了她和阮阮外,還有兩個庄家,估計指的就是何霽和那群傻瓜騙子了。她還說好像有個至少投了上千万的人沒來得及撤出來,恐怕也是那群騙子啦……哎,姜阿姨真是厲害!爸爸說當年媽媽的股技神出鬼沒,不知道是不是就和姜阿姨一樣呢……"想著想著又向阮郁偷偷吐吐舌頭:"假如我那天沒帶手机,把你股票出手的時机耽誤了,你恐怕也得跟那群騙子一樣慘了。"
  不過黃康這种人竟會要通過法律手段解決問題,倒是蠻有意思。
  表面看,基金會倒霉關人家何霽什么事?歐陽慕玫和阮郁卻都明白,何霽這家伙實在太可惡!
  --他是給了基金會价值千万的股票買了他們的地不錯;但實際上是他在炒做初期,強把基金會帶入股市,用他們的錢烘高了自己看中的股票价格,等于基金會不自主的用自己的錢給他抬了轎子,相當是騙來了一個千万大戶來幫他的忙。其后股价上揚到了兩千多万,他叫基金會拋,實際他不可能不清楚那些人此時的心理,不說是那些貪財圖利之人,任誰只要有點腦子也不會在那個時候甘心讓股票出手白送給別人的。何霽利用了他們的貪心,自有把握他們不會中場退出。最終基金會賠慘了,他卻從股票炒作中賺了個天文數字,還得到了一座价值連城的金山──比起基金會出賣土地的實際所得,他的收獲實在是多得難以估量。
  不過客觀的說,何霽給基金會的确實是絕對有利可圖的股票,而且也确如合同所定,升到了2000万,尤其那個時候何霽抓住時机,把買賣之間的手續全部搞清了,文件合同一應俱全,"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從那個時候起,何霽所承諾的2000万全到了基金會手里,而基金會手里的股票就和何霽再無關系了。此外,股票后來從2000万升到五千多万的過程中,基金會有無數次拋手的机會,他們沒這么做以致在股市慘敗,純屬他們個人意志的決定,何霽并沒有對他們有絲毫的干涉。再加上他們剛開始賣地時制造假消息說政府要在那里修高速公路,本身就是欺詐。
  黃康真要派人告何霽,這個案子肯定有的打!
  阮郁盯著何霽問:“你的意思是,如果黃康的人起訴你,要我來做你的代理人?”
  “是。不過,”何霽莞爾道,“黃康知道阮小姐會幫我,一定不敢再來和我打官司。”
  “他一定會另想辦法。”歐陽慕玫接口道,想了一會儿又說,“如果我是他,當務之急就是先想辦法逼阮阮不敢接這個案子。”
  阮郁一聲冷笑。
  何霽道:“沈小姐說的很有道理。阮小姐武功雖好,但并不是沒有顧忌──比如,他可以綁架你身邊最親近的人來要挾。”
  阮郁不說話。歐陽慕玫指指自己的鼻子:“我?”
  何霽和阮郁都不答,兩人沉默了一會儿,忽然异口同聲:“這是個很好的机會。”
  “你們說什么?”歐陽慕玫不解的看著他們。卻發現兩個人的目光都凝在了自己身上,他們的神情竟出奇的相似。不知怎的,歐陽慕玫在這兩個人的同時注視下,竟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顫,心里立刻感到了不祥。
  何霽住的地方和阮郁的公寓极近。二女別過他,回到家里,靠在沙發上閒聊。
  歐陽慕玫問:“阮阮,你看何霽那家伙怎么樣?”
  阮郁一笑。
  歐陽慕玫對何霽有气,說:“要不是因為對付他的是黃康,我一定免費去幫告他的人,讓這個何霽好好賠一筆。”
  “你跟他有仇啊?”
  “哼,誰叫他對我那么……那么……”
  “那么什么呀?”
  “哼!”
  “人家不就是意志堅定,沒像其他男人那樣對你神魂顛倒嗎?”
  “那他也不能那么冷淡啊。咦,對了,他看上去對你倒是蠻有興趣噢。”歐陽慕玫的一雙妙目頑皮地眨了眨,“我有一种感覺──你們以前認識。否則你為什么一見面就對他那么冷淡?”
  “哈哈,對他冷淡才證明我不認識他。”
  “我不相信我的感覺這么不靈敏,別忘了,咱們已經認識六年了,我還不了解你?何霽財大勢大,為什么一定要找你幫忙?我看啊,是不是他對你心生愛慕,故意想通過這個案子來接近你?哎呀,我還是第一次發現會有人用這种方式來接触自己喜歡的女人。嘻嘻……幸虧你只是個律師,你要是個醫生,他還不得趁自己身受重傷的時候,再特意單跑到你這儿醫治……”
  阮郁臉色一沉,沒有言語。
  “哎呀,我開玩笑啦!算我胡思亂想好啦,別生气嘛。不過你可不可以解釋一下,怎么一提這個人你就生气?你們之間到底有什么?求求你,告訴我吧。”
  阮郁瞪了她一眼。
  歐陽慕玫還要接著“誘供”,門鈴卻不知趣的響了起來。
  “我去開門。”歐陽慕玫跳起來,一邊走一邊哼唱:
  “俗塵渺渺 天意茫茫 將你共我分開
  斷腸字點點 風雨聲連連 似是故人來……”
  本是首被梅艷芳低婉唱來的歌,由她一唱卻是說不出的嬌柔和媚,輕快得如同《步步高》。
  阮郁一皺眉:“你唱什么?”
  歐陽慕玫回首嬌笑著用粵語報出歌名:“《似是故人來》。”
  阮郁在她轉過頭后,現出几絲苦笑。
  歐陽慕玫打開門,見是個滿臉富態的中年男人,她愣了一下馬上想起:他是藍鷹公司董事長劉楓,上回她在阮郁的辦公室外遇到他時,阮郁剛幫他討回了一筆數額可觀的賠款,他去道謝。
  劉楓一看有人開門就急急地問:“請問阮律師在不在?”
  歐陽慕玫正在猜他的來意,想起上次阮郁提醒過他要留意別人收購他的公司,但他沒听進去,莫非現在真出事了?她心里好奇,還隱隱有几絲幸災樂禍,想要證實自己的推斷,忙說:“哦,請進劉老板。”
  劉楓沒有和她見面的印象,奇怪她怎么認識自己,本來如果借這种疑問和一個漂亮女孩打趣几句是蠻有意思的,但他現在著急,哪還顧得上這個?進了門就三步并成兩步地急匆匆去找阮郁。
  一看到阮郁,還不等阮郁開口,就搶著道:“阮律師,對不起,今天是周末……不過我實在沒辦法,來不及了……我是傻瓜,上回沒听您勸……”
  歐陽慕玫看他語無倫次的實在好玩,忍不住一笑。阮郁道:“別急劉老板,先坐下來再說吧。”
  “阮律師,我真的很急哇。”劉楓坐下來,“我的職員剛探到消息,岭峰公司明天就要正式宣布公開收購我的公司……”
  歐陽慕玫一听到岭峰公司就眼睛一亮,笑問:“是楚笑岳?”
  “是呀是呀……”劉楓應了她一聲,又求阮郁,“阮律師,您無論如何要幫幫我!”
  阮郁本來對他沒什么興趣,但見歐陽慕玫因听到有楚笑岳參加就興致勃勃的樣子,便問:“劉老板,可以先讓我知道一些具体情形嗎?”
  “當然。岭峰公司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握有‘藍鷹’23%的股份了……”劉楓詳細說了一遍岭峰公司和藍鷹公司的具体情況,隨后又說了几遍:“阮律師,您得幫我……”
  “劉老板,”阮郁歉意地說,“楚笑岳是個兼并高手,要和他較量很難短時間結束。我最近個人有些麻煩,恐怕沒有精力幫你,真的很抱歉。”
  “阮律師,我知道有人在算計您,昨天的報紙我都看了。不過,這關系我的公司的存亡,您……”
  阮郁還是拒絕。劉楓忽然靈机一動,一看旁邊的歐陽慕玫,心想這兩個人住在一起一定關系非比尋常,如果讓歐陽慕玫接手這件事,就算她斗不過楚笑岳,要緊關頭,阮郁為了不讓好友慘敗難堪,肯定得暗中相助的。當下忙道:“阮律師,我信得過你的律師事務所,如果您本人沒有時間,能不能派其他律師去幫我?比如,這位小姐?”
  阮郁哪能看不出劉楓的心思,注視歐陽慕玫詢問她的意見。
  歐陽慕玫巴不得有机會和楚笑岳交手,笑道:“就不知道劉老板是否信得過我……”
  果然次日,岭峰公司宣布已握有藍鷹公司23%的股份,并且要以每股22元的价格公開收購藍鷹公司發行的股份,預計再收購30%。而劉楓此時占有藍鷹公司的股份只有不超過36%。只要岭峰公司能說服眾多小股東,劉楓董事長的座位就難以坐穩了。
  所以歐陽慕玫幫劉楓把很大的功夫下在了股東們身上,一方面宣稱岭峰公司的收購不切實際,不符合藍鷹公司股東的利益;一方面誘之以利,增加對現有股東派發的股利數額。
  隨即委托仲量机构對藍鷹公司的資產進行重估,估值報告顯示:藍鷹的資產淨值遠高于岭峰的估算,藍鷹股平均每股的股价至少在34元以上。藍鷹呼吁小股東們不要接受岭峰的收購。
  此時,岭峰方面也作出反駁:每股22元的收購价格是全面估計了藍鷹的物業后,反复斟酌后制定的,建議小股東們接受收購。
  几日內雙方都在大力吸進股份。歐陽慕玫說服劉楓,為了避免大量的現金流入,讓藍鷹里一些脫离了母公司后并不影響正常運作的子公司獨立;隨后,又利用一些剩余資金收購了其他企業的一些岭峰非常不愿意要的公司。一時間,藍鷹股价上揚,岭峰几次猛攻進展不大,突然拋出了數十万股藍鷹的股票,意圖把估价壓到22元以下,以增加當時收購价的吸引力。但大部分拋出的股票都流入劉楓手上,戰事陷入僵局。
  不久,岭峰放出風聲,有意終止收購。霎時股价一路下滑,藍鷹趁机繼續以許諾的34元价收購了几百万股,最終做到持有股份51.4%,已是穩操胜局。而岭峰則趁早當机立斷,在高价位大量拋出了藍鷹股,雖然收購失敗,卻也獲得了四、五千万進帳,利潤頗丰。
  一場仗打完,歐陽慕玫一直在暗中操縱沒有露面,可斗得興高采烈。這天岭峰公司正式宣布收購失敗,她接受了劉楓的千恩万謝,全身輕松的走出藍鷹公司。
  藍鷹公司外有個花園,叫“玫園”,她每次從這儿過都覺花香扑鼻,遙看園內繁花似錦,她因為自己和母親的名字里都有個“玫”字,因而在百花之中對玫瑰情有獨鐘,早想去里面逛逛,但這些天忙著收購的事沒有時間。這會儿閒在了,又恰好陽光和媚,于是便踱進了園子。
  園內紅、白、黃、紫各色玫瑰爭奇斗艷,鶯啼蜂舞蝶翩翩。她心里喜歡,找了個花間陰涼處的石墩坐下賞望。一會儿又有几只小鴿子飛了過來,它們一點也不怕她,落在她前面不遠處若無其事地挺著胸,昂首闊步。她想去逗鴿子玩,一抬頭,卻看到一個年輕男子走了進來,她詫异片刻,嫣然一笑:“楚先生?”
  “沈小姐?你怎么會到這儿來?”楚笑岳一怔,立刻恍然大悟,“我就知道劉楓有高人相助,原來是你這個小東西在給我搗亂。”
  歐陽慕玫頑皮地吐吐舌頭:“本來不想給你知道的。不過,我知道你不會小心眼生我的气的,是不是?大不了,下回我幫你兼并一個公司就是啦。”
  楚笑岳笑笑:“那咱們就一言為定啦。其實我來就是想看看到底是誰在幫劉楓,有沒有机會讓我挖挖牆角。”
  “那又怎么跑進玫園賞起花來了?”歐陽慕玫好奇問。
  “我本來也是隨便走走,可到這儿一看見‘玫園’兩個字,就想起了一個剛認識的名字里有個‘玫’字的女孩儿,我找了她好多天,可就是沒机會單獨見她……想著想著,結果不知不覺就走進來了。”
  歐陽慕玫知他說的是自己,笑盈盈地問:“你找那個女孩儿干什么?”
  “我要好好向她道謝呀。那天她擔心我一個醉鬼開車不安全,打電話叫來了那么多人接我。”楚笑岳一臉感激之情,“哎,你知道嗎,那天我正開著車,半路上就看見對面一堆車哄地掉頭圍了過來,仔細一瞧全是公司里的人,一個個開開車窗叫我‘楚總您沒事吧’、‘沈小姐說您喝的酒有點多,您坐我的車吧’……本來我是剛僥幸從一個警察手里逃出來,結果他們一叫喚,馬路上一個交警立刻就又盯上我了。好在車多,最后大伙一掩護,他也沒捉住我……”
  歐陽慕玫被逗得嬌笑不止:“你今天可沒喝那么多酒吧……”
  楚笑岳笑著搖搖頭:“今天還敢不敢再搭我的車?”歐陽慕玫對他心有好感,也就沒有拒絕。
  當下他們走到園外,楚笑岳去停車場把車開過來,她就先獨自站在那里等。
  一會儿,一輛深藍色的臥車開了過來,歐陽慕玫心里一樂,這家伙怎么換車了?是怕再和她的車弄混不成?可是車里的人推開車門,卻不是楚笑岳,而是問路人:“小姐,藍鷹公司怎么走?”
  歐陽慕玫一心等楚笑岳,見不是他,便心不在焉的一指寫字樓:“那不就是?”
  “哦,原來就在這里。”車里几個人走下來不到他們問的藍鷹公司,反走近了歐陽慕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歐陽慕玫立刻知道不妙,要掙開逃走,但近前一人已拿出刀子抵住了她,低聲威脅:“乖乖跟我們走!”
  歐陽慕玫惊駭之下急思脫身之策,好在很快听到了楚笑岳的聲音:“沈小姐!”
  歐陽慕玫拼命喊他:“快救我!”
  楚笑岳一看她出事了,赶緊飛奔過來。那几人見被人看到,怕把事鬧大露了行跡,赶緊丟下她上車逃走了。歐陽慕玫驀地被放開,重心一失就向地上倒去。楚笑岳一惊,加速奔上前抱住了她,關切地問:“怎么樣?沒事吧?受傷沒有?”
  歐陽慕玫本來害怕,但被他抱住,看他關心著急的樣子,卻忍不住甜甜笑起來……
  “你猜我今天遇到了什么?”歐陽慕玫沖到阮郁面前叫著問。
  阮郁懶懶地看了眼她:“有人綁架你。”
  歐陽慕玫呆呆,半天又問:“那你知不知道誰救了我?”
  阮郁想都不想:“楚笑岳。”
  “你……你在旁邊偷看到了是不是?當時你怎么不救我?”
  “哈,還用偷看嗎?你看你,雙眼含春、面泛桃紅、心花怒放,誰看不出這是紅鸞星動?現在除了楚笑岳,能讓你這副模樣的還有誰?不用說,剛才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戲。”
  歐陽慕玫揉揉自己的俏臉,喃喃:“你還會看相……那你又怎么知道是有人綁架我?”
  “這個是我早料到的,要不是楚笑岳突然半路殺出來攪局,我的計划早進行的差不多了。”
  歐陽慕玫嚇了一跳:“你……你別告訴我,你計划要人來綁架我!”
  阮郁不答。歐陽慕玫回想起几天前,她們和何霽談話的情景:
  何霽說:阮小姐武功雖好,但并不是沒有顧忌。黃康可以綁架你身邊最親近的人來要挾。
  她問:綁架我?
  何霽和阮郁都不答她,兩人沉默了一會儿,忽然异口同聲說:這是個很好的机會。
  她想著想著不由駭然,瞪著阮郁:“你明知黃康會綁架我,卻不提醒!難道你和何霽那天說的‘好机會’就是以我為餌,去釣黃康?”
  “是的。黃康行跡詭异,只有等她綁架了你逼我去見他,才能見到他現身。”
  “不行!我不同意這么冒險!我明天就去……不,我現在就去雇一百個保鏢二十四小時保護我,我就不信黃康有辦法綁架到我。”
  “好大的排場!一百個保鏢──歐陽大小姐,你不怕泄露身份?”
  歐陽慕玫气鼓鼓哼道:“安全第一。你那么無情無義,還要我指望你保護我?”
  阮郁也不生气,安慰說:“黃康想要挾的是我,他不敢傷害你的──我難道舍得任你真的去冒險嗎?再說,像黃康這种窮凶极惡的人,你難道不想盡一份力除去他嗎?好啦,就當你做件好事,‘替天行道、為民除害’好不好?”
  “這种方法做好事?我倒宁愿去孤儿院捐几千万……”歐陽慕玫嘟囔著,口气卻已經松動,“你真的能保證我的安全?”
  阮郁堅定道:“我保證。”
  “万一他們傷害我呢?”
  阮郁神色一肅,沉聲道:“如果你有意外,我一定給你報了仇后自殺謝罪。”
  歐陽慕玫心頭震動:“別說的這么嚴重……我答應你……不過你得讓我好好准備一下……”
  “藍鷹保衛戰”胜利后,藍鷹公司大擺慶功宴,董事長劉楓親自來接歐陽慕玫參加。歐陽慕玫坐著劉楓的車,一路上隨口閒聊,不覺間車已經開了一個多小時,到了城外。歐陽慕玫奇道:“劉老板,你們選的地方這么遠?”
  劉楓一笑,道:“沈小姐,我忘帶手机了,借你的用一下好嗎?”
  歐陽慕玫把手机給他,他接過后并沒有用,反而突然開了車窗把它扔了出去。
  歐陽慕玫不禁惊愕:“劉老板,你這是……”又見劉楓神色有异,他本來總是一副和气生財的樣子,此刻卻是臉色陰郁,像是換了個人似的。
  歐陽慕玫隱隱猜到了什么,干笑著說:“劉老板,你在開什么玩笑……”
  劉楓陰沉答道:“我不姓劉,我姓黃。”
  “黃……黃康!天吶……”歐陽慕玫渾身一震,“怎么會是你!”轉目看車窗外,見已經到了沒有人的地方,汽車一路急馳,不可能再有机會讓她逃走。她駭然道:“黃康,你別亂來,剛才很多人都看到是你帶我走的,如果我出事你脫不了干系!”
  黃康冷笑:“是嗎?”
  歐陽慕玫咬著嘴唇,望向窗外,忽發現不遠處有一輛和她現在坐的一模一樣的車在和他們并排行駛,她若有所悟。須臾,兩輛車拉開了距离。那輛車遠遠落在了后面。黃康拿出了一個遙控器,指頭動了動,剎那間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后面的車爆炸了,烈焰沖天而起。
  歐陽慕玫呆呆望著那“壯觀”的景象,喃喃問:“你是黃康,難怪你不在我幫你抵御岭峰收購時綁架我。你要讓人們都認為劉楓和我死掉了?你要放下劉董事長的身份了……這樣也對,已經有太多人知道黃康就在這座城市,你是該趁他們想到誰是黃康之前消失……”
  公安局里,徐京正忙得不可開交,阮郁來找他,他連招呼的工夫都沒有。阮郁到他身前笑道:“你這么忙,我就不打扰你了,告辭啦。”伸手和他握了握,轉身离開了。
  徐京一瞬間發現手里多了點東西,攤開一看是張字條:
  “她沒有死,請你盡力封鎖消息,免她‘死而复活’后麻煩。其間內情,請到舍下詳談。”
  徐京看后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待要琢磨,卻接到消息:郊外一輛車突然爆炸,發現三具尸体,兩男一女,經查是藍鷹公司董事長劉楓及他的司机,此外還有一名叫沈玫的律師……
  阮郁送走了徐京,在离家不遠的快餐店隨便吃了晚飯后回家。在門口,她停了一下,隨即若無其事地開門進去。才一進門,便見四、五個彪形大漢端著槍指住她。沙發上,一個大約五十多歲,滿臉橫肉的男人冷笑地看著她。她連眼睛都沒眨,像是沒看到他們一樣,照舊向前走。
  那几個人立刻喝道:“站住!”阮郁不理他們,很快已到了他們跟前。几個人猛地覺出不妙已經來不及了,眨眼間几聲“哎喲”、“啊”地慘叫,他們已經連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跌到地上,槍掉了一地,最要命的是其中一支還到了阮郁手里。
  那坐在沙發上的人顯然万沒料到阮郁的武功如此出神入化,等明白自己要倒霉了,阮郁早就用槍抵在他背上,笑嘻嘻地坐在了他旁邊。霎時,一幫人全嚇傻了,瞠目結舌不知所措。
  阮郁拿著槍,懶洋洋地說:“這槍好沉,不知道我能拿多久。”
  那人道儿上混久了當然明白她的意思──拿不住了就開槍唄。當下忙不迭地叫起來:“阮郁,你別亂來!”
  “別亂來?你知不知道,今天我的朋友死了,我心里不痛快。難得你們自動來讓我出气,我怎么能不領情?”
  “不……沈玫沒死,他在黃老板手上。你……你要是亂來,我們讓那丫頭死無全尸。”
  阮郁故意怔了怔,遂又柔柔地笑了,只是雙眸中卻冷如冰霜:“這么說,你們不僅擅自闖到我家里,還綁架了我的朋友?”
  她的聲音柔和,絕無一絲嚴厲,那人听在耳朵里卻情不自禁出了一身冷汗。赶緊分辯:“不是我干的!我……”
  阮郁很悠閒地問:“貴姓?”
  “任……任恒……”
  “來意?”
  “黃老板要見你。”
  這時,跌在地上的几個人爬了起來,悄悄地要趁阮郁不注意重新拿回槍來,可一撿起槍,不料手腕立刻鑽心地疼使不上力气,剛握住的槍又掉了下去。
  阮郁淡淡地告訴他們:“你們腕上的筋骨受了傷,一個星期之內最好別費力拿東西。”
  一幫人臉色慘白。
  阮郁拿槍抵著任恒讓他站起來,命令道:“帶我去見黃康。”
  黃康的据點是個隱匿在城外鄉村民宅中的占地面積非常廣的院子,像是舊時大戶傳下來、現在給几十家人合住的那种,由外望去普普通通絕不起眼。院中許多間平房,給人的感覺是先后蓋起來的,東一間西一間的很亂,每一間的式樣都特別相似,有那么四五間就在离院門不遠處,把后面的情景都擋住了。院內布置,若只在門口看,只是個毫無稀奇的農家院子,
  任恒帶著阮郁穿過前面的几間房,到了院子的內部,內部的房子外觀還是和門口的几間极似,但越往里走,房內的布置就越是現代化了。關歐陽慕玫的屋子很豪華,本來待在這樣舒适的環境中該是挺愉快的,但若在這里坐著被几個荷槍實彈的殺手看住就另當別論了。歐陽慕玫和黃康面對面坐著,黃康并不理她,她一個人無事可做待得無聊,卻也不敢主動去招惹黃康。
  千盼万盼,終于听到有人向黃康報告:“阮郁來了。”
  她精神一震,直起身來,一看阮郁走了進來,立刻興奮地大叫:“阮阮!”
  阮郁瞟了黃康一眼沒理會他,笑著走向歐陽慕玫:“怎么樣?沒嚇坏吧?”
  几個殺手見阮郁走近立刻大為緊張,手指扣住扳机吼道:“站住!”
  阮郁微一搖頭,停住了腳步。
  歐陽慕玫有阮郁在就十分安心,嘻嘻一笑:“你猜我想到了什么?”
  阮郁隨意坐到离她不遠的沙發上:“什么?”
  “我想到了一個笑話:恐怖分子劫持了一架飛机,上面坐滿了要去參加一次會議的律師。恐怖分子威脅說,如果他們的要求得不到滿足,他們就開始一小時釋放一名律師。”
  阮郁听了大笑,遂又歎了口气:“可是,我的小傻瓜,我恐怕你還沒有修煉到那种讓鯊魚出于同行間的禮貌而不吃你的境界。”
  歐陽慕玫痛心疾首:“對此我深表遺憾。”
  阮郁笑著正要開口,黃康忍不住了,怒道:“夠了!阮郁,我找你來不是听你說笑話的。”
  “難道是看我來自殺的?”她漫不經心地反問。
  “老實說,對你,我很矛盾,”黃康歎了聲,“這些年我四處被黃平追殺全是由你而起,我是要殺你報仇;但是,很多事又是必須依仗你才能最好的解決。你是個最出色的律師,許多次我不得不以劉楓的身份找你幫忙,每到那個時候,我就在慶幸好在自己還沒有殺掉你。”
  歐陽慕玫哼了一聲:“難得有人能把這种無恥的話說得如此動听。”
  “哦?這次又是什么解決不了的麻煩?”阮郁好像有了興趣,“看來是和‘劉楓’和‘藍鷹’毫無關系的。”
  “‘金山’的事──我知道何霽和你接触過,你應該已經很清楚這件事。”
  阮郁眼睛一眯:“要我幫你奪回一座金山?”
  “不錯,事成之后,咱們的恩怨一筆勾銷。還有這個──”黃康揮了下手,立刻有人上前打開了一只箱子,里面滿滿一箱港幣,“這是一千万,應該請得動阮律師了?”
  阮郁道:“如果,我不同意呢?”
  黃康冷笑:“你是個聰明人,何必明知故問?我知道你功夫好,但要從我這里闖出去,恐怕希望不會很大。何況,你還要保護另一個人?”
  阮郁微歎:“看來我別無選擇了?”
  這時,有人送上了咖啡,放到了阮郁和歐陽慕玫面前。阮郁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黃康故意說:“不怕里面有毒?”
  “如果我中了毒,不就什么事都做不了了?”喝了咖啡,阮郁道,“我需要你們和何霽交往的全部資料,還有一個安靜的環境。”黃康眼露得意之色,答應了她。
  她們被黃康的人帶到一間有電腦有床,書房、臥室兼用的屋子。阮郁走進去后掃視了一會儿,徑自走到一幅油畫前,找到了一個監視器,隨即抓下來扔了出去,冷冷地說:“告訴黃康,這种東西會破坏我的心情影響工作效率。他要打贏官司,就不要這樣打扰我。”說罷關上了房門。
  屋里只有歐陽慕玫和阮郁兩個,歐陽慕玫舒了口气,摟著阮郁撒嬌說:“你好狠心,讓我到這儿來冒險!”
  阮郁拍拍她的臉:“黃康沒有傷害你,不是嗎?”
  “你說的,他要用我來要挾你嘛。咦,他怎么會放心讓我和你在一起?他明知道你的武功那么好,就一點都不擔心你帶我跑出去?”
  “我喝下去的咖啡里有讓人失去反抗能力的藥物,黃康現在當然對我放心。”
  “天吶,你中毒了?”歐陽慕玫這一嚇非同小可,“那怎么辦?”
  “你忘了?何霽說過和咱們聯手的。他很精通醫術,他也曾差點讓黃康的人下藥害死,所以研究出了預防的藥物,我來之前已經吃下去了。對了,他給你的另外兩樣東西怎么樣?”
  “這兩個呀──”歐陽慕玫像是個得了高級玩具的小孩子一樣,興奮地把腕上一只精美的手表摘了下來,“他給了我這個小電腦以后,這兩天我就一直在研究,性能一點不比台式机差,尤其上网通信特別方便。不過這個呢──”她又把左耳上的一個白金耳墜摘下,“它的功用我就不清楚啦,這么小的一個監視器,能不能把我的處境清楚傳出去?我一發現劉楓就是黃康之后就把它打開了,你在家里有沒有看到我在黃康車上?”
  “看到啦,所以我知道爆炸是假的你沒有死,才不至于悲痛欲絕呀。你別把它關上,它的接收裝置我已經交給徐京了,現在警方正在關注著咱們。”
  “真的?”歐陽慕玫忍不住拿起耳墜對著自己,眨眼笑著:“徐京,你是不是在看著我?”
  “好啦,你現在不害怕了是不是?還有心情鬧著玩。”
  “這個何霽真偉大,他從哪弄的這些小東西?哎,我猜他的來歷肯定不簡單,不可能只是個房地產商人。”
  “他的身份,你以后會知道。”阮郁總是不愿多談何霽,坐到電腦前說,“我還是先給他們隨便寫份起訴書。”
  “對,這是台网机,黃康可以在他房間的電腦前,看到你用這台電腦打出來的每一個字。你還是赶快表面上給他做點事,免得他疑心。”
  “好。你現在就開始用你的電腦設法打入黃康的電腦控制中心。”
  歐陽慕玫點頭答應,對著“手表”操作起來。一邊在网上“游走”,一邊和阮郁聊天:“阮阮,黃康真的會相信你肯專心給他做事?”
  阮郁當然也不會真用心寫什么見鬼的起訴書,一邊敲擊鍵盤,一邊笑吟:“女人是禍水,美好只二回:或為愛情虜,或在臨死時。”
  “Dear!別告訴我這种混帳話是由你這顆聰明的腦袋想出來的。”
  “這是希腊的帕拉扎說的,你不知道?”
  “當然。否則我怎么會認為孔老二是最大的混蛋?哦──難道你是說,黃康真的以為咱們是同性戀,所以相信用我──你的‘情人’,還有你的性命來要挾你一定會成功?”
  “說對了。”
  歐陽慕玫哈哈大笑起來。須臾又問:“徐京什么時候帶人來救咱們?”
  阮郁蹙眉道:“我看他們不會很輕易的攻進來了。”
  “為什么?”
  “我發現,這里的房子外表相似,又是按照陣法蓋的……”
  “陣法?”歐陽慕玫才不相信,“多古老的名詞!這都什么年代了?哈,陣法?太极陣?兩儀陣?五行六合、九宮八卦?還是天門陣?對了,還有諸葛亮的八陣圖!嘻嘻,黃康用的是哪個?”
  “你不相信我的話?”
  歐陽慕玫大搖其頭。
  “好。”阮郁隨手拿起一張打印紙,在上面畫了一會儿遞給她,上面一堆橫杠、圓圈組成了一個大長方形,“你現在用筆給我在橫杠、圓圈之間畫出一條路線,從長方形的左下角到右上角。”
  “這有什么難的?”歐陽慕玫拿過筆就畫了起來,不料線條畫了沒多長,馬上遇到障礙物被擋住了。她只道一時大意,又畫第二條路線,還是不通,不是被圓圈擋了,就是差點穿透橫杠。連試數次紙都要畫花了,還沒畫好。她心里一惊,開始凝神靜气不敢再大意了,又畫了几分鐘終于通暢地從左下角畫到了右上角。她大是惊奇:“見鬼,你隨手畫的一些圖形,怎么會這樣?”
  阮郁道:“你這還是在上面俯視,而不是親自去走,沒有到處都是相似的標志干扰你;而我也不過是只畫了一种最簡單的陣法簡圖。”
  “這個院子就是這么布置的?難道即使警方動用直升飛机空降,也不可能順利抓到黃康?”
  “是,這里的建筑布局由高空看也一定會引起飛行員的視覺錯覺。舉個最簡單的例子,拿法國國旗來說,明明上面的三种顏色寬度不一,但給你的感覺卻是寬度一樣。”
  “這么厲害……難怪黃康這個老狐狸放心躲在這里。”她又突發奇想,“傳說中的陣法里有許多陷阱的,比如走錯到什么地方就會有火噴出來,有毒水、刀山……”
  阮郁笑著說:“用你的話──‘這都什么年代了?’何必用什么水火刀箭?你怎么不想想現代的武器?其實能夠輕易殺人于無形的東西很多啊。你知不知道次聲武器?利用接近人腦共震頻率的次聲波可以影響人腦的正常活動,以致神經錯亂、昏迷死亡;与人的某些髒器的共震頻率相近的次聲波,還可以使髒器受損,讓人失去戰斗力,甚至送命。當然,在這里這种武器不是很适用,黃康必須要顧忌他手下的人。像适合這座‘迷宮’的武器──比如,某個裝置受到碰撞后可能會自動放出破坏神經的化學戰劑、失衡劑、致幻劑什么的,用這种武器‘四兩撥千斤’不是很方便?”
  歐陽慕玫目瞪口呆,拿起那個白金耳墜,喃喃說:“天吶,徐京你听到了沒有?小心啊!”
  阮郁拍拍她,說:“所以你要赶緊想辦法攻進黃康的計算机控制中心,最好放病毒扰亂他們的程序讓這里的防御机關都失去作用,徐京他們就會方便些了。”
  “OK,沒問題。我花過很長時間研究武器控制的。俄羅斯呀美國的所謂軍事重地,像什么五角大樓之類的地方我可以來去自如。”
  阮郁一呆,沒想到她的破坏力已經到了這种地步:“這么說你可以隨便動用几顆洲際導彈搞出第三次世界大戰來?”
  歐陽慕玫挺起胸洋洋得意地點頭。
  “哎,難怪詹姆斯那家伙叫你‘小魔女’。”
  兩個人各忙各的,過了大約一個小時,歐陽慕玫歡呼道:“好啦,現在黃康的防御系統全失靈啦。哎,你猜對了,這老東西布置的花樣還真不少。我還找到了這個大院的設計圖紙,用不用給徐京傳過去?”
  “當然。讓我先看看。”黃康的陣法當然要比她剛才隨手畫來逗歐陽慕玫的難得多,阮郁研究了一會儿圖紙,在上面標注了几條從不同方向深入院子內部的捷徑,讓她通過网絡傳給了徐京。
  歐陽慕玫伸個懶腰無事可做了,正要關上電腦,突然之間又在屏幕上發現了什么,大叫一聲:“炸藥!這座院子的地下埋著半吨炸藥!My God!怎么辦?這電腦不能控制炸藥,控制器一定在黃康手里,如果警察闖進來逼急了他,他會和咱們一起同歸于盡的!”
  阮郁皺眉想了一會儿,一字一句道:“到時候,只好先任由他挾持咱們作人質了。給他一點希望,他就不會舍得引爆炸藥去死。”
  不知過了多久,終于,院子里傳來了陣陣槍聲:警方和黃康的人交火了!槍聲很近,想來是徐京得到了地圖和阮郁提供參考的路線,而歐陽慕玫又破坏了黃康的防御系統,所以警方輕易潛到了院子中心才被發覺。
  歐陽慕玫摟緊了阮郁,又是害怕,又覺刺激,手心里滲出了冷汗。
  阮郁柔聲安慰:“別怕。”
  猛然間一聲槍響,有人沖房門的鎖開了一槍,接著狠狠把門踢開,黃康帶了七、八個人沖了進來。歐陽慕玫雖有心理准備,還是忍不住惊叫一聲。
  黃康凶神惡煞似的一把抓向阮郁,阮郁假裝被他的藥力控制無力反抗,任由他抓著拖向門外;黃康身后的人照他的樣挾持了歐陽慕玫,一起奔了出去。
  黃康帶著二女走地道,一路飛奔出好遠,想來已遠离了那院子。可是因為院子的設計圖已經在警方手上,因而待他自以為逃脫地從地道出口鑽出時,一群警察早已嚴陣以待地在那儿候著他了,為首的正是徐京。黃康嚇得渾身一哆嗦,發狠地叫喊:“都給我讓開,否則我要了她們的命!”
  徐京顧忌歐陽慕玫和阮郁,一揮手,讓警察們讓出了一條路。
  黃康向前走了几步,想到這樣走肯定走不遠。便又命令:“我要一架直升飛机,快給我去調!”
  徐京瞪著他沒有答話。
  黃康急了,抓著阮郁的左手突然多了一把匕首,狠狠向阮郁刺下。
  “住手!”徐京赶緊大叫一聲,“不要亂來,我們答應你!”
  黃康停住手,冷笑喝道:“快點!”
  徐京這次來指揮圍剿是勢在必得,因為知道黃康的据點情形复雜,便也調了几架直升飛机以備不時之需,此刻為了拖延,只好暫且命令架直升飛机過來。飛机從空中降落,停在了黃康身后。
  黃康非常得意,挾持著阮郁先向飛机走去。
  就在他轉身的剎那,机會來了──阮郁肘臂重重撞向黃康,黃康一遇突變立刻開槍。阮郁卻在一瞬間已經掙脫了他,伸手在他腕上一拖,他的槍口不由自主地變了方向,“砰”地一聲,射出的子彈恰好穿過了挾持歐陽慕玫的那人的太陽穴,那人哼都沒哼便倒地气絕。歐陽慕玫嚇得呆了好几秒,才回過神來赶緊趁机撒腿就跑,逃到了徐京身邊。
  阮郁沒有縮手,反到進一步緊扣住了黃康的手腕,一施力,剎時黃康近二百來斤的身子棉花包一樣地在空中飛出了好几米,重重掉了下來,一下子他的肋骨就斷了好几根,哪還顧得引爆什么炸藥,當即就疼得暈了過去。場上局勢驟變,黃康其他的党羽群龍無首,只得投降。有几個亂向警察開槍想要逃跑的被當場擊斃。
  阮郁同歐陽慕玫搭警車回到市區。歐陽慕玫的爺爺歐陽暄宇早得到報告說寶貝孫女去“深入虎穴,為民除害”了,擔憂了半宿,親自到公安局守侯,一看到歐陽慕玫興高采烈地回來,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不由分說把她抓回家里細問詳情去了。阮郁獨自回公寓,徐京說要派車送她,她說要一個人在街上走走,沒有接受。
  獨步街頭,晚空蒼蒼,那遙遠的銀河,此時看來,清淡而深邃,難怪古人會有“銀漢清且淺,相去复几許”之語了。但久望它,它自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會讓人有“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覺:時光好似會凝于星空之間而不再流走;又似乎只是由于星際難測,浩宇中匆匆一瞬已遠胜這茫茫紅塵中的千秋万載了──融身其中,誰又能覺出光陰飛逝?舉目蒼穹,不難想到,千百年前定也有許多古人在夜晚觀星望月,而今因果流轉,星月依舊是當年的星月,人世卻已是几多變遷了……
  “在想什么?”不知何時,何霽出現在阮郁身邊。
  阮郁早察覺到有人接近她,淡淡一笑:“你猜呢?”
  何霽也遙望起星辰,輕吟:
  “河漢縱且橫,北斗橫复直。星漢空如此,宁知心有憶?”
  阮郁微微一呆,她剛才确實想到了沈約的這首《夜夜曲》。沉默片刻,她問:“你找我有事?”
  “黃康落网,也算少了我一個心頭之患。本該謝你,不過都是老朋友,就不用彼此客气了。”
  “老朋友?”阮郁好笑地重复,又道,“黃康同樣是我的敵人,我并沒有意幫你什么。”
  何霽悠悠一笑:“好了,別再裝下去了。你知道我為什么會注意到你嗎?你的破綻是:改變了容貌,卻絕不肯削弱自己的姿色;作為律師,又把許多的案子都辦得太聰明了。這樣厲害的女人,實在不能不讓我想起我的一個六年前突然在這世上消失的老朋友來。”何霽頓了頓,續道,“你一向很愛惜時間的,何必硬把它耗在掩藏一個再也掩藏不了的身份上?”
  阮郁的臉冷了起來,驀然抬目,凌厲的眼神里寒气逼人。
  何霽滿不在乎從她身上忽現出的殺气,哈哈一笑道:“這樣就對了,即使容貌改變了,卻還改不掉總是一副要殺了我的樣子——這才是我最熟悉的梁海妮。你如果硬要做出一副對我無仇無怨溫文爾雅的模樣,不用說你覺得難受,我也感到很別扭。”
  阮郁忍不住笑了笑:“我有的時候真的在想,等你被人殺死之后,這世上恐怕再找不出像你這么有意思的魔頭了。”無意再談,便要离去。臨行時告訴他,“這几年我不過出來玩玩散心而已,所做的一切和你們沒有任何關系,你不必庸人自扰。”
  歐陽慕玫想起好几天沒去芬卉公司了,思維識別的軟件還沒正式上市自己的工作就沒算完,同時她又很想看看姜婉盈,便一大早就到芬卉公司去。姜婉盈也是剛到,還沒坐下就看歐陽慕玫挺高興地來找她,便問:“玫玫,遇見什么好事了這么開心?”
  “才不是好事!差點要了我的命呢!”
  姜婉盈嚇了一跳:“什么?”
  歐陽慕玫過去拉住她,興奮地說,“姜阿姨,我來給你講講我這些天的‘歷險記’!”
  姜婉盈大是關切,正要詢問,秘書走了進來:“姜總,會議馬上開始了。”
  姜婉盈一揮手:“我有重要的事,這個會讓李副總主持。”秘書微感奇怪,退了出去。
  歐陽慕玫想不到姜婉盈這么寵她,又覺不能耽誤她正事,忙說:“姜阿姨,我一來就給你搗亂。你還是先開會吧。”
  “那些都是小事你不用操心。”看來她認為歐陽慕玫的安危才是一等一的事,急急地問,“你快說,什么‘歷險記’,有人欺負你嗎?”
  歐陽慕玫搖搖頭,開始講起自己這些天連番遇險的經過。她本就口齒伶俐,又是有意表現出自己的“臨危不懼,大義凜然”,往往把當時的危險又夸大几分,听來真是惊心動魄,姜婉盈關心她,雖然此刻就看她好好的坐在自己面前,還是听得直出冷汗,緊緊握住了她的一雙小手。她看出姜婉盈的關愛,更是撒嬌地突出惊險,說得更繪聲繪色。
  總算講得告一段落,姜婉盈又怜又疼的埋怨:“好几次遇到意外,你怎么還不小心呢?這阮律師也是,明知你不像她那樣會武功,還拉著你去冒險。”
  歐陽慕玫听著她純出自然的親切回護,心里感動,也不忘給阮郁分辯:“她是知道我不會有事才讓我去的嘛,是我同意去的呀。其實,這多刺激……”
  “刺激?”姜婉盈摟住她,責備道,“這樣危險,真的出了事怎么辦?以后不許再這么胡鬧。”
  歐陽慕玫靠在她溫暖的怀里,像是找到了自幼失去的母愛,乖乖點點頭:“我知道啦。”
  但是姜總經理畢竟太忙,剛推掉了一個會安宁不久,秘書又來通知她:“楚總經理來了。”
  姜婉盈一皺眉。歐陽慕玫忙說:“姜阿姨,他肯定有重要事才來的。”
  “是軟件上市的事。恰巧你也在,咱們一起商討吧。”姜婉盈要秘書去請楚笑岳,發現歐陽慕玫對這個人似乎极關切,笑問,“玫玫,是不是對他……”
  歐陽慕玫臉上有點發熱:“姜阿姨──”
  歐陽慕玫和楚笑岳一起出了芬卉公司,楚笑岳說,他們已經把三個思維輸入軟件組合在了一起,樣品剛出來,問她要不要到岭峰公司看看。計算机的事歐陽慕玫絕對熱心,當下點頭答應了。
  坐在電腦前,楚笑岳把一個橢圓形外觀有些像鵝卵石,顏色通紅、質地手感很像瑪瑙的東西遞到她的手里:“拿著。”
  歐陽慕玫攥住它,楚笑岳幫她把字處理軟件打開,說:“現在你可以想要寫什么了,你想了它就顯在屏幕上了。”
  歐陽慕玫眨眨眼睛,一時倒想不出要寫什么,忽然心中一動,放下手里的小東西,指著空空如也的顯示屏說:“我剛才好像想了一句‘寫什么呢’,這上面怎么沒出現呢?”
  “那一定是你想這句話的時候,沒真正有意把它寫出來。其實一個人在一瞬間腦子里充滿了各种念頭,這些思維有深有淺。”楚笑岳拿起那個小東西,“它接受人的思維信號時,靈敏度是可以任意調節的。一般編輯文件的時候沒有必要讓它太靈敏,否則腦袋里所有亂七八糟的東西一下子都跑到屏幕上來,那還能寫什么文件啊。來,我給你調靈敏點,你再試試。”
  歐陽慕玫將信將疑地接過,重新打開開關,把它握在手里,抬眼一看,顯示屏上已是密密麻麻的一片字:“我怎么不知道……真的嗎?……研究了那么多年電腦,怎么我就發明不了這种神奇東西……這東西不知得賺多少錢……這楚笑岳居然用工作時間在辦公室教一個律師玩電腦,什么總經理呀……他是真喜歡我嗎……LOVE……今天晚上吃什么?跟不跟他一起去吃……”她看到后大吃一惊,想不到自己在剎那間能有那么多的想法,而似乎自己也不知道。越往下,屏幕上的文字越是莫名其妙,她看著實在臉紅,赶緊把手里那東西關掉扔開,用力一按清屏鍵,讓那些可惡的文字全消失了。
  不好意思地偷眼看看一邊的楚笑岳,不知道他剛才有沒有看清楚自己心里的那些話。好在楚笑岳臉上毫無表情,眼睛正盯著桌上的一塊鼠標墊,似乎剛才走神了,几秒之內根本沒留意到屏幕上出現了什么。這是真的當然好;即使是假的,他能如此善解人意,知道她窘迫而故意做出這副樣子,歐陽慕玫也由衷地感激他。
  好半天,歐陽慕玫赧然不語,等回過神來時,才發現楚笑岳已經“玫玫”、“玫玫”地不知叫了她多少遍。她如夢方醒:“這東西太可怕了。要是我,才不會買它……”
  “那是因為你沒有正确使用嘛,”楚笑岳笑笑說,“而且,你的定力不夠。假如能做到在一段時間內什么都不想,那屏幕上不會出現任何東西。”
  歐陽慕玫嬌嗔道:“你淨說風涼話,誰能做到心里什么事都不想……”
  “我。”楚笑岳昂首挺胸道。
  “我不信。”
  “那好,看著。”楚笑岳把小東西拿在手里,“喏,靈敏度沒變吧?我現在把它打開,你看好。”
  歐陽慕玫盯著屏幕,果然上面半天空無一字。她心下大奇,一會儿看看楚笑岳,一會儿又看看顯示器,還不時檢查檢查楚笑岳有沒有“作弊”——這家伙果然是定力惊人。
  過了几十秒,楚笑岳臉上突然現出“堅持不住了”的神色,緊接著,屏幕上清晰的出現了一行大字:“玫玫,我真的喜歡你,我愛你。”
  歐陽慕玫一看之下,一張俏臉立刻通紅,把頭轉了開。哎,其實對她說過、表白過那三個字的男人無數,在或明或暗或曲或直的拒絕了他們那么多次后,她早就認為自己不可能再為一個區區的“I LOVE YOU”而羞澀了……偏偏這個男人——他在這個時間,這個場合,用這种方式……而她自己,偏偏對他也……
  辦公室里一片靜默,歐陽慕玫不開口,楚笑岳默默地坐在一邊,暗暗欣賞著她嬌羞時的美麗容顏。`
  回到阮郁的公寓,歐陽慕玫見她正在收拾行李,奇怪地問:“阮阮,你要去什么地方?”
  “蘇州。我有點事要去處理。”
  歐陽慕玫想要詳問,可是突然感覺到她不愿意具体說,想來要處理的是她比較隱秘的私事。她平時雖然和阮郁打趣玩笑笑鬧不忌,但絕不會強問她不愿透露的事──任何人,總都有些屬于自己的秘密的。當下只是笑道:“你走了誰保護我?”
  “我看你還是不要繼續沈玫的身份了,回你爺爺那儿去吧,他那儿安全。”
  “可是,他一天到晚的忙,沒空理我,我會被悶死的。哎,本來以為黃康的犯罪集團就是這些天在市里四處搗亂的那伙人,但現在看來不是。爺爺他們還得接著忙。”
  阮郁若有所思了一會儿,忽道:“你先回答我一句話,你爺爺為官几十年,是不是沒有什么把柄給人……”
  “你在說什么?”
  “我是說,沒有人能輕易找到他身上可以用來攻擊的破綻,是不是?”
  “你真把我弄糊涂了,我怎么能知道他在官場上的事。咦?有人想算計他?”
  “你以為最近市里接連那么多的大案只是偶然?”
  “你的想法倒和詹姆斯不謀而合。”
  “總之你提醒你爺爺小心吧,他這個市委書記還不錯。如果找不到比較正當的理由扳倒他,也許有人會用栽贓誣陷,甚至暗殺……哎,但愿我是過分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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