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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 扑朔難了


  歐陽慕玫和一群岭峰公司的人到了印尼。
  她照常規程序,先調查了万旺達的地方特許權、雇員雇佣條件等等事宜。楚笑岳的意思很明确:一定把万旺達搶到手。岭峰公司有天會集團做后盾,實力強大、資金雄厚,比起萊斯亞集團在各方面都有很大优勢。 而万旺達似乎也更有意把資產賣給岭峰公司。剩下來的,就是雙方坐下來談判具体的事情了。但萊斯亞集團并不死心,他們對万旺達表示出了极大的誠意。歐陽慕玫看在眼里,心中暗喜, 也就有意不完全顯露 岭峰的實力, 以保證他們有信心留在這里和岭峰競爭,并且在岭峰的帶動下將价碼越出越高。
  待了四、五天,每晚楚笑岳都給她打來電話,兩人先簡明扼要地談几句公事,便聊起了閒話、情話……
  一天,歐陽慕玫不想再拖了,她問楚笑岳:“笑岳,我覺得万旺達現有的管理体制并不适合岭峰,兼并之后的改造是很麻煩的。你是不是再考慮考慮這件事?”
  “你知不知道,這也正是我要得到万旺達的一個目的。我正是要以此了解裕和集團下屬各公司的管理体制,以及他們在房地產交易方面的經營內幕、行銷策略。”
  歐陽慕玫一惊:想不到他對裕和集團有這么大的敵意……好半天她才問:“你……很討厭裕和集團的人嗎?”
  “你怎么突然想起來問這個?”
  “回答我。”
  “總之不喜歡。”
  歐陽慕玫心里一顫,嘴唇動了動,沒再說什么。
  几天以后,万旺達正式被萊斯亞集團兼并。岭峰公司失敗的原因只有一個——他們許諾的對万旺達雇員的待遇不如萊斯亞。這是裕和集團在公司買賣交易中的一貫作風,歐陽慕玫了解這點。
  她費盡心机,現在總算是老爸的利益保住了,楚笑岳的利益也維護了。但怎么和楚笑岳解釋呢?她想應該和楚笑岳好好談談,把所有的事情和他講清,他應該能明白自己的苦心的,他不會不講理的。兼并失敗的事早有岭峰公司的人向楚笑岳報告了,她不用急著通知他。
  下午,歐陽慕玫給他打電話。鈴聲響了好久,那邊沒有人接,她心里一黯,她甚至可以感覺到楚笑岳就在電話旁邊,就是他不愿意接。她長歎了聲,正要挂斷,楚笑岳的聲音忽然傳了過來:“喂?”
  “笑岳,我……”
  “歐陽小姐。”他的聲音很冷。
  歐陽慕玫渾身一震:“你……你知道了……”話一出口,隨即暗忖:“他看得出我是故意在兼并万旺達的操作上輸給萊斯亞集團的又怎么能不奇怪呢?自然要派人調查我究竟是什么人,這是件多簡單的事啊!他馬上知道了我是裕和總裁的女儿,他認為……他一定是認為我瞞著自己的家世到他身邊,只是為了……做一個商業間諜的事情……”
  她忙道:“對不起,你听我解釋……”
  “不用了,我知道你想說什么。”
  “你……”她是個最受不得半點委屈的人,听了楚笑岳的話不禁心頭火起:我還不是為了你?你憑什么這么對我?
  忽然,兩個人同時挂斷了電話。
  兩行眼淚從她的雙目中奪眶而出。楚笑岳,你對我說了那么多的山盟海誓,甜言蜜語,可到頭來你為了一個房地產公司就對我這樣!我歐陽慕玫就連一個公司都不如嗎?好,你這么絕情,咱們以后一刀兩斷!
  然而,情似青絲,因為它理還亂;但它不是青絲,因為它剪不斷。
  歐陽慕玫一會儿又忍不住替楚笑岳考慮起來:這也真難怪他生气的,倒并不是一個公司是不是兼并成功的問題,主要是他那么信任自己,可自己卻……假如把自己和他調換過來,自己的反應恐怕不知得比他激烈多少……
  忽然,她的頭疼了起來——不知道為什么,自從被宋星天綁架之后,每到下午她都會覺得頭疼,而且一天比一天疼得厲害。可她一直沒怎么在意,認為是這段時間太忙了累的,估計過几天休息休息就會好了。
  几個小時后,歐陽慕玫就乘飛机回國了。她深夜回到家里,進到臥室,把行李往地上一扔,就給楚笑岳打電話。偏他家里、辦公室里都沒人,手机又關著。她無計可施,只好先去洗澡。
  她累了一天,這會儿在浴池里一躺,便覺全身酸軟、四肢無力、腦中昏昏沉沉的,躺在那里再不想起來了。正迷迷糊糊地在水里泡著馬上就要睡著了,手机忽然響了起來。
  她以為會是楚笑岳,當下忙從浴池里出來,裹了條浴巾奔到臥室里。
  沒想到打電話的卻是個陌生的男人:“請問您是歐陽慕玫小姐嗎?”
  歐陽慕玫皺皺眉,不知深更半夜這人打電話來干什么:“是我。”她一手拿著手机,一手擦著身上的水,打算一擦干淨了就撂這個電話。
  “對不起,請問您認不認識一位叫楚笑岳的先生?”
  歐陽慕玫眼睛立刻瞪大了:“認識。怎么了?”
  “我是利康飯庄的服務員,楚先生在我們這里喝醉了。我們在他身上找到了他和您的名片,我們給他家里打電話沒人接,只能給您打個電話試試。您能不能來這儿接他……”
  歐陽慕玫心里難過:“他那么大的酒量竟然會喝醉!為了我嗎?”一想到這點,原本在電話里生他的那肚子气便全消了。
  那服務員听她不說話,問:“喂?歐陽小姐……”
  “我馬上就去。請告訴我你們的地址。”
  歐陽慕玫穿好衣服,急匆匆地駕車赶到利康飯庄。這里离楚笑岳的家很近。夜深人靜,整個飯庄里空蕩蕩的,她推門進去,一個穿著工作服的服務員迎了出來:“您是歐陽小姐吧?”
  歐陽慕玫點點頭:“楚先生呢?”
  “在里面。您是他的女朋友吧?您跟我來。”服務員帶著她向里走,“哎,這位先生實在是好酒量,一杯連一杯地喝,整整喝了兩個多小時!最后醉相倒也好,一句話不說就睡著了,誰叫都不醒……”
  歐陽慕玫道謝:“實在感謝你照顧他。”從包里抽出几百元小費遞到他手里,“你能不能幫我把他抬回去?他家离這儿不遠的。你只要幫我把他抬到車里,下車以后再抬進電梯。”
  “可以可以。”服務員走到酣睡的楚笑岳身邊。
  他正要動手去抬,歐陽慕玫忽又覺得這么晚了,自己一個女孩子送他回家,再留下來照顧他,實在不太好。正好飯庄的對面有一家賓館,還是送他去那儿。
  她改變主意,讓服務員幫她把楚笑岳送到了賓館,要了相臨的兩個房間,在他的床邊守了一會儿見他無事,便到隔壁自己的房間休息了。她實在是太累了,衣服也懶得脫,倒在床上腦袋一沾枕頭很快就睡著了。
  睡了沒几個小時,隱隱听到門外似乎有點亂,她估計可能是天亮了樓層里的人都起來了要出去。她想也該起床了,但就是睜不開眼睛。半天才勉強把一只眼睛眯成一條細縫看了下窗外,外面天色陰沉沉的,一望可知是風雨將至,卻也看不出現在是什么時候了。一會儿她又感到越來越冷,才想起昨天晚上睡前根本就忘了蓋被了,睡了一夜身上就是一套薄裙。抬手借著窗口一點儿昏光一看腕上的表,已經上午九點了。她打了個呵欠,忽覺得嗓子很疼,還要流鼻涕。她想坏了,怕是感冒了。
  她心想自己還是回家吧,万一生病也別病在賓館里。伸個懶腰從床上起來,只覺頭重腳輕、腦袋發蒙。見屋里因為外面烏云密布的緣故也是漆黑一片,她把燈打開,忽听窗外“轟隆隆”一聲響雷,大雨跟著從天而降。
  她洗過臉,坐在鏡子前梳了梳頭,拿起包拉開門走出了房間。到旁邊楚笑岳住的房間一看,見門敞著,里面已是人去屋空,一個服務員正准備進去打掃。她歎口气,心想楚笑岳可能去公司了,便也坐電梯下了樓。到一樓大廳去結帳,收款的小姐告訴她几分鐘前一位先生已經把房錢付了。她想看來楚笑岳是剛走,自己沒准能追上他,當下快步走向賓館大門。
  果然,楚笑岳打到一輛出租車,正要上去。歐陽慕玫忙叫他:“笑岳!”
  楚笑岳听到叫聲,停下身看著她。
  走到他面前,卻見他的臉色和天色一樣的沉。她不禁低下頭:“笑岳……你還生我的气?”
  楚笑岳搖搖頭,微歎道:“自古商場如戰場,你是歐陽昱的女儿,你到我身邊來這么做,我又有什么好生气的?”
  歐陽慕玫不由凄然道:“楚笑岳,你把我當成了什么人……”
  “你還想讓我把你當成什么人?”楚笑岳好笑地問,接著又很有禮貌地說,“昨天晚上麻煩你了。謝謝你,歐陽小姐。”
  謝謝你,歐陽小姐。——多客气又是多冷漠的一句話!
  歐陽慕玫一听,眼淚就忍不住涌了出來,她強忍著不讓淚珠滾下,硬在臉上擠了絲笑意:“不用謝,楚先生。”
  只說這一句話,似乎就已經耗盡了她全身的气力,她突然覺得好倦好倦,原本在飛机上就想好的千言万語的解釋之辭,此刻竟已是一句都說不出口。
  她看了楚笑岳一眼,不想再說什么了,轉身向遠處走去。
  走了好遠,忽然听見楚笑岳在后面叫她,路上的許多行人也奇怪的看著她。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半天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走到了大雨里,現在全身上下都濕透了。她回過頭去,見楚笑岳正站在賓館門前望著她。她停住了腳步,楚楚可怜地立在雨中等他,等他像初次見面時那樣突然來到她身邊……可楚笑岳向她走了几步,卻終究沒有過來。她再也忍不住了,成串的淚水一下子涌出了眼眶……
  她找到了自己的車鑽了進去,她腦子里一片空白,恍恍惚惚地也分不清開了多久,不知怎么就下意識地把車開回了家中的別墅里。她從車里出來,一陣風卷著冷雨吹向她,她禁不住打了個寒顫,反手把車門推上,就向樓里跑。一個保姆見她回來,給她打開門,歐陽慕玫向她打個招呼,知道爺爺現在不在家。小狗皮皮跑過來迎接她,她卻沒心思理會,俯身拍拍它,徑自向樓上自己的房間走去。皮皮好像能看得出她心情惡劣,也不再“旺旺”叫了,搖晃著尾巴跟在她后面。
  她到臥室里把濕衣服全脫下來仍在一邊,到浴室里胡亂沖了沖,出來把身上擦干穿上睡衣, 便掀開床單鑽進被窩里。 她從小就是心里一難過就會覺得又冷又困疲乏無力。皮皮跳到床上, 臥在她身邊沖著她低叫。歐陽慕玫喃喃叫了聲“皮皮”,把它摟在怀里,不久就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一會儿,床頭柜上的電話響了起來。歐陽慕玫被吵醒了,耳听著鈴聲連續不斷地響著,卻懶得去接。半天,鈴聲停止了,她接著睡。可几秒鐘之后,鈴聲又鍥而不舍地再次響起。她煩躁地皺皺眉,大白天的誰給她家里來電話呀?她這會儿嗓子疼得要命,像是有把刀在喉頭亂剌,什么話也懶得說,睜眼看看,小狗皮皮正坐在床上瞅她。皮皮干拿電話的事是受過她的訓練的,一見她睜眼,只道她是要自己幫她拿電話,立刻興奮地跳過去一口咬住那部無繩電話就把它叼到了歐陽慕玫手里,隨后就搖著尾巴看著她邀功。她無可奈何搖頭一歎,只得臥著听電話。
  “喂?玫玫嗎?”
  “姜阿姨。”
  “你從印尼回來了?難怪找不到你,原來你回家了。”
  “哦,我今天有點不舒服,所以……”
  姜婉盈一听,忙急切地問:“怎么了?我听你嗓子有點啞,是不是病了?”
  “剛才淋了點雨,可能是小感冒吧……”
  “你這孩子怎么不知道躲雨呢?”姜婉盈怪責的話里含著無盡的關心,“你等著我馬上去看你。”
  “不,姜阿姨……”歐陽慕玫見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我沒事,你……”
  “好了,別說了。你乖乖躺在床上等我噢。”
  “姜阿姨……”歐陽慕玫要阻止,姜婉盈卻已經挂了電話。再給她打電話,可又占線了。
  保姆推開門給她送來了午飯,她才發覺已經是中午——這半天的時間就這么耗沒了。她從床上坐起來,只覺得頭暈眼花,接過的碗差點掉在地上。
  歐陽慕玫沒有食欲,先喝了口湯,嘴里發苦,就讓保姆把飯拿走了,順便告訴保姆一會儿姜婉盈來赶緊請她到自己的臥室來。又摸摸皮皮的頭,說:“皮皮,你該吃飯去了。”
  皮皮添添她的手,“旺旺”叫了几聲,跳到床下,跟在保姆后面出去了。
  她一個人躺在屋里,兩眼愣愣地望著窗外,不禁又想起了楚笑岳。
  這個無情無義的男人!
  你為什么誤會我?你為什么把我當成商業間諜?你為什么不听我解釋?你為什么這么糊涂?你為什么不相信我對你的感情?我對你那么好,你為什么一點都不珍惜?你為什么這么狠心這么絕情?為什么?為什么!……
  心里難過,身上也十分難受,恍惚間憶起了几句話:“吾有大患,及吾有身,及吾無身,吾有何患……”霎時,她又是淚流滿面……
  她似睡非睡地躺在床上,一會儿听見皮皮在外面叫,接著門被人推開,姜婉盈走了進來。
  歐陽慕玫要坐起來,但馬上被姜婉盈按住。她笑道:“姜阿姨,下這么大雨你還來……”
  姜婉盈幫她把被蓋好,坐在床邊又是疼愛又是嗔怪地說:“誰叫你這么大了還不會照顧自己?你淋病了我不來看看怎么放心呢?”
  歐陽慕玫眼圈一紅,哽咽道:“姜阿姨,你對我真是……”淚水不由的涌了出來。
  “好了,玫玫。嗓子疼不疼?”
  “有一點。”
  “那就別說話啦。”姜婉盈伸手摸摸她的額頭,惊道,“呀,這么燙!”
  “嗨,沒事。”歐陽慕玫怕她擔心,滿臉不在乎的樣子。
  “你等一會儿,洪醫生馬上就來了。”
  “難怪我剛才給你打電話占線,你是在叫你的私人醫生。”
  姜婉盈笑笑,摸著她的額頭問:“吃完飯了嗎?”
  歐陽慕玫點頭說:“吃了。”
  姜婉盈不信:“吃什么啦?”
  “我……嗯……喝了口湯……”
  姜婉盈皺眉道:“這怎么叫吃了呢?”
  歐陽慕玫吐吐舌頭,突然又听皮皮在外面叫了起來,——每當她在家的時候,皮皮就特別活躍,見著生人就叫。歐陽慕玫說:“是不是你的醫生來了?”
  姜婉盈點點頭:“我去看看。”
  一個文質彬彬的中年男人提著個藥箱,被姜婉盈帶了進來。“玫玫,這位是洪少磊醫生。”
  歐陽慕玫起來道:“洪醫生您好。”
  洪少磊給她檢查了一下,說她是過分勞累又著了涼,所以發燒了,打一針吃點藥便會沒事。
  歐陽慕玫一听說要打針臉色就變了:“不……”
  姜婉盈也知她心意,替她“求情”:“洪醫生,玫玫她從小就怕打針……”歐陽慕玫在一旁連連點頭,一副“知我者姜阿姨也”的樣子,“您能不能別給她打針了,吃點什么藥或者……”
  洪少磊勸道:“還是打針好得快些。”
  歐陽慕玫抓著姜婉盈的手撒嬌:“我不打針!”姜婉盈心疼她,也想辦法勸洪少磊。
  洪少磊無奈,給她開了一堆藥,又囑咐她多喝水,好好休息,看她當面把藥服下,這才离去。
  只要能不打針,歐陽慕玫就覺得像免去了一場酷刑一樣,等洪少磊一走,便興高采烈地對姜婉盈說:“姜阿姨你怎么知道我從小怕打針吶?”
  姜婉盈一怔,复又笑著拍拍她的臉蛋儿:“看你那副樣子我還不明白嗎?當然得幫你免了皮肉之苦啊。”
  歐陽慕玫道:“你真像我媽媽,我記得小時候我生病了,媽媽怕我疼,就總是盡量讓醫生不給我打針的。”
  姜婉盈微微一笑,忽然轉身向外走去:“玫玫,我去給你做點吃的。”說罷,就去找廚房了。
  一會儿,姜婉盈端來了一碗香噴噴的誘人的湯面:“來,玫玫,我喂你。”
  “不不不……”歐陽慕玫不好意思,“我自己吃。”
  “乖,听話。”姜婉盈哄孩子似的說。
  歐陽慕玫推托不過,摸摸鼻子撓撓臉,最后也只能點頭接受了。
  姜婉盈耐心地一勺勺喂她,歐陽慕玫連聲夸贊姜阿姨做飯的手藝好,只是兩只手閒著沒事不知放哪好,怪不自在。
  “姜阿姨,你把我當小孩子了。”
  “你不是小孩子嗎?”
  “當然。”
  “那怎么淋病的?”
  “我……”歐陽慕玫正要說話,忽然發現門口多了個人:正是歐陽昱。由于他是家里人,所以皮皮見他回來沒有叫。
  想不到他在這個時候提前從歐洲回來了。
  歐陽昱的目光凝在姜婉盈的背上,臉上神情古怪。
  姜婉盈坐在床邊喂歐陽慕玫,看不到門,見她忽然“莫名其妙”地眼睛盯著門外笑了起來,隨意地回頭看去,不禁大惊,渾身一震,手上的碗隨著傾斜,把里面的湯撒到了衣服上。她連忙把碗放到床頭柜上,低頭去弄自己的衣服。
  歐陽慕玫忙問:“姜阿姨你沒燙到吧?”歐陽昱也是一惊,赶忙走過來。
  姜婉盈慌亂地搖搖頭:“對不起,我去一下洗手間。”隨即繞過歐陽昱,沖出臥室。
  歐陽慕玫呆住了,問歐陽昱:“爸爸,你和姜阿姨……”
  歐陽昱喃喃道:“姜阿姨?不……”
  “怎么了?你認識她嗎?”歐陽慕玫奇道。
  歐陽昱緩緩搖頭:“不,只是她太像馨玫了。”
  “怎么呢? 她和媽媽長得一點都不一樣, 唯一的共同點就是都很漂亮。”
  “我是說她給我的感覺。她的動作,她對你的那個樣子……我剛才一進來的時候,簡直就以為……以為是馨玫回來了……哎——”歐陽昱极度失望地歎著。
  歐陽慕玫忽然問道:“爸爸,你們以前真的不認識?我覺得姜阿姨是認識你的……你看不出來嗎?”她奇怪以父親平日那么敏銳的目光,這會儿竟然連這么顯而易見的事都看不出來。
  歐陽昱經她一提,也立刻回想起姜婉盈剛才的失態,問女儿:“她叫姜……”
  “姜婉盈。”
  “哦,是芬卉公司的總經理吧……你們怎么認識的?”
  “我們……哎呀,我不跟你說了。你一回來就害得姜阿姨被燙著,我要去看看她。”說著,從床上下來要去找姜婉盈。
  歐陽昱這才想起來她怎么會大白天躺在床上:“玫玫,你病了?”
  “是呀,我發燒了,姜阿姨來照顧我。”歐陽慕玫邊說邊跑了出去。
  歐陽昱疑惑地站在屋里,回想著姜婉盈剛才的一舉一動……無意中,他發現了床頭柜上的那碗湯面,剎那間他惊呆了:“馨玫……”
  這是沈馨玫以前做得最拿手的東西呀!她這個人不擅廚藝,只會做為數有限的几种簡單飯菜。像這种湯面就是她的“代表作”之一。
  歐陽昱的心緒立刻激動起來,拿過碗來稍稍嘗了一口味道,不由大喜:“馨玫,一定是你!一定是你……”片刻心里又想:“可是,真是馨玫的話,她為什么會這樣?……現在……不是已經快到二十年了……”
  原來當年在香港,他的妻子沈馨玫縱橫股市所向披靡,他初涉股市時,便曾在她的巧計之下慘敗,他輸得心服口服,而兩人間相互認識,彼此欣賞也是由此開始。
  后來歐陽昱的姑母歐陽清婉因病在國外客死他鄉,她一生未嫁無儿無女,代居于內地的哥哥嫂子照顧歐陽昱,撫養他從小長大,他無异于她的親儿子,她死后便將龐大的裕和集團留給了侄子。歐陽昱是個商業奇才,裕和在他的管理下發展到了前所未有的規模。不久歐陽昱和沈馨玫喜結良緣。女儿出生后,歐陽昱給她起名“慕玫”,足見對妻子馨玫的愛慕之情。
  然而命運之神總是捉弄著世間的每一個人,就當歐陽昱的家庭事業盡皆如意之時,一場車禍使沈馨玫身受重傷。那天,正是歐陽清婉去世一周年。被歐陽昱請來的各大名醫都表示回天乏術,盡最大的努力,也只能讓沈馨玫昏迷不醒地多活十几個小時而已。
  窗外,夕陽的金色余輝漸被一輪新月的銀光替代,守在妻子病床前的歐陽昱卻是毫無察覺,他一刻不放地緊緊抓著她的手,似乎只要他一松手,一旁窺視的死神就會馬上趁机扑上來把他的妻子搶走。他的雙眼凝視著妻子的臉,他多么盼望奇跡的出現,使沈馨玫能夠醒過來,醒來和他彼此相望一會儿,哪怕只是几秒鐘……
  忽然,病房的門被人輕輕推開,步入屋內的是一個身穿黑色衣裙的女人,她美麗明艷,气質高貴,令人猜不透她的真實年齡。她默默不語地端詳了歐陽昱良久,歐陽昱卻全不知覺,此時在他眼里的只有沈馨玫一個人。
  那女人走到床前,不知何時,她的手里多了一只針管,就在針頭即將刺入沈馨玫的手臂時,歐陽昱猛地察覺,他吃了一惊,看得出這個陌生的女人不是醫院里的護士,他起身用力抓住她的手腕,低吼道:“你干什么!”他不大聲說話,像是怕惊嚇到昏睡中的妻子。
  那女人雙眉微微一皺,目光如電向他臉上射去,与他對視的剎那,她的目光略微柔和了些,但依舊難掩那一股威儀。“你不想救她?”她的語气淡淡的,不露絲毫的感情,聲音中卻蘊含著令人不可抗拒的气勢。
  歐陽昱的眼睛盯著那尖尖的針頭,疑聲問:“你……”
  “你以為我要害她?”她的細長雙目中隱隱有几絲好笑的神色,她的手腕還被歐陽昱抓著,她卻并不在意。
  沈馨玫現在的這個樣子還有什么好加害的呢?她隨時隨刻都有可能就此香消玉隕。歐陽昱慢慢松開了抓著那女人的手,沉聲問:“你是什么人?”
  “幫你救她的人。”
  “你能救她?……”歐陽昱驀地兩眼發光,顫聲地問,忽然像是抓住了几根救命稻草。雖然初次見面,但不知為什么,他從心里對這個女人產生出了信任感。
  三言兩語間,那女人已經把針管里的藥液注射到了沈馨玫体內,歐陽昱當時想要阻止,可又猶豫不決,平日的運籌帷幄英明果斷早不知都拋到哪里去了。
  “你真的能救她?”歐陽昱再次問道。
  “五天之內她不會有危險。”她的語气肯定,不容置疑,見歐陽昱又在盯著自己手里的針管,似乎在猜測剛剛這里面裝的藥液是什么神奇的東西,可以如此輕易地延長一個人的生命。于是她索性把針管遞到他手里讓他看個夠。歐陽昱下意識地攥住那個針管,默默不語地看看妻子,又看看眼前這個陌生的女人。那女人問:“你不相信我?”
  “不……”歐陽昱低喃,“不”什么?最准确的應該是“不知道”。半晌,歐陽昱續道,“陳醫生他們說……”
  那女人臉上閃過一絲冷笑,上下打量著他:“你對那些沒本事的庸醫倒是滿信奉的。”
  歐陽昱不介意她的嘲笑,心里反倒多了几分希望——一個人如果能把國際公認的名醫隨便叫作“沒本事的庸醫”,那么只有三种情況:她自大無知、胡說八道;或者她有所圖謀,故意貶低他人抬高自己;還有就是她真的有絕對超凡出眾的本領。顯然這個女人怎么看都不屬于第一种人。
  沉默片刻,歐陽昱問:“五天之后呢?她會怎么樣?”
  那女人看了床上的沈馨玫一眼,淡淡道:“就只躺在這個醫院里,當然是等死了。也許臨死之前,她能回光返照地跟你說几句遺言吧。”
  她的后一句話說得歐陽昱一震,不由自主地退了一大步,霎時腦子里一片大亂,怔怔地望著妻子。好半天他總算体會到了她前一句話里面的意思,急忙問她:“那你要讓她怎么樣才能救她?”
  “我要把她單獨帶走。”她故意把“單獨”兩個字說得很重。
  “帶到哪里?”
  那女人沒有說話,歐陽昱明白她的意思是“我不能告訴你”。
  他強迫自己平靜了些,問道:“為什么?”兩個意思 —— 為什么你要救我妻子?為什么你要把她帶走,卻連到什么地方都不讓我知道?
  那女人一笑:“用她可以向你換任何東西,不是嗎?”
  果然是有目的而來。歐陽昱听她提條件,反倒不動聲色了,平靜地問:“你想換什么?”
  那女人向前走了几步,緩緩地說:“我的胃口不大,二十億美元如何?”
  歐陽昱雙眼一眯,卻听那女人續道:“我知道你現在沒有,我也不會現在就管你要。放心,在她沒有活過來之前,我不會要你付一分錢。我們都需要給彼此一些時間的。”
  歐陽昱目不稍瞬地盯著她:“多久?”
  “二十年之內。”她見歐陽昱臉上又是疑云重現,便說,“你認為讓人起死回生很簡單嗎?”
  “你有几成把握?”
  “七成。”
  屋里又是一陣沉默。
  一會儿,歐陽昱說:“你得讓我知道她每時每刻在什么地方。”
  那女人搖搖頭,斬釘截鐵地說:“不行。五天以后我會再來,你好好考慮。”說著又遞到他手里一樣東西,說,“如果我不能再把她安然無恙地送到你面前,這就是你的了,否則二十年后,你連那二十億一起給我。這几天你也可以核實一下它是否有效。”語罷离開了病房。
  歐陽昱目送她出了房門,耳听著她的腳步聲在寂靜的樓道中漸漸消失,低頭看看床上的妻子,她依舊靜靜地躺在那里,不知是不是因為心理作用,他忽覺此時沈馨玫蒼白的臉上似乎多了几分血色。他默默的在妻子身邊坐了好久,又想起還沒看那女人臨走時給他的東西是什么。當下隨手攤開那張紙,見是一張支票,上面的數字剛好是她向他要的价錢的一半:十億美元。
  五天眨眼即過,沈馨玫果然沒有死,這令那些當日告訴歐陽昱她最多只能再活十几個小時的醫學專家們惊异無比又難尋其因。
  几日間,歐陽昱思前想后,他設想了無數個可能蘊藏在這件事里面的陰謀,卻又自己一個個否定了。他知道這是唯一能救沈馨玫的机會。他不在意那十億美元,但還是派人去核實了一下,那筆錢确實存在,他隨時可以憑著那張支票把它們取出來。——無論如何,雖不能由此查出那女人究竟是何許人也,卻也至少證明她不是毫無來歷,空口胡說。
  這真是他有生以來見過的最奇特的女人。他反复權衡得失,最終同意讓她帶走了沈馨玫……
  家里,就只剩下了父女兩個。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女儿慕玫漸漸長大,裕和集團也日益壯大。后來他的母親孫淑玉也因病去世了。他想照顧父親歐陽暄宇,無奈父親官職在身,無法到香港和他同住,他便把裕和的總部從香港遷到了大陸。他目光敏銳,行事有方,投資的項目遍及世界各地,連續不斷地賺了一個二十億又一個二十億,可他最最想念的妻子,卻始終沒有回到他的身邊,他焦慮地派人在各處調查,但卻得不到任何結果。
  歐陽昱正自回憶往事魂不守舍,卻听歐陽慕玫進來大笑著叫道:“哇!爸爸,你在偷吃我的湯面!哈哈哈哈……這可是姜阿姨給我做的耶。嘻嘻,你是不是在歐洲待了那么久,想中國飯想瘋了?沒關系,我分你几根面條就是了……”
  歐陽昱這會儿沒工夫理會她的玩笑,兩眼望著門外:“她呢?”
  歐陽慕玫眨眨眼睛,故作不解地問:“誰呀?”
  “別鬧了,快說。”
  “姜阿姨走啦,我留不住。我猜她是不想見到你。”歐陽慕玫湊近父親,問,“爸爸,你真的沒見過姜阿姨?是不是你們以前……嘻嘻……”
  歐陽昱瞪眼道:“不許胡思亂想。你給我把認識她的過程詳詳細細說清楚。”他顏色嚴肅,完全是一副不容違抗的命令語气。——這么多年,他几乎從沒對歐陽慕玫這樣過的。
  歐陽慕玫隱隱覺出了什么,當下老老實實地給他講了自己和姜婉盈認識交往的全部過程,歐陽昱反复問著一些細節。例如——
  “你說她會炒股?”
  “當然,罕見的高手!爸爸,你好像對這個特感興趣。我知道媽媽是最擅長炒股的,你不會是‘記得綠羅裙,處處怜芳草’,所以對像媽媽一樣擅炒股的女人就……”
  “胡說!我問你,她在要大宗買賣股票的前后有沒有什么常做的動作?”
  “這個好像沒……噢,她好像有個摸下巴的動作……”
  “對對對!太好了!接著說。”
  待歐陽慕玫把所有的事都說完,歐陽昱沉默了好久。
  最終,他宣布:“我相信,她就是馨玫!”
  歐陽慕玫雖多少對他的意思有了些覺察,但一听他這么說,還是忍不住大惊:“什……什么?”
  歐陽昱肯定地說:“她一定是沈馨玫。我的妻子,你的媽媽!”
  “可是……你怎么确定……”
  “她是我的妻子,我不能确定誰能确定?”
  “那她的相貌……”
  “以現代醫學,改變一個人的容貌是件太簡單的事情。但她是我妻子,無論她變成什么樣子,我都會認得她就是沈馨玫。”
  “嗯……對了,你忽視了最關鍵的一點,如果她是我媽媽,她的病被治好了她為什么不來認咱們?如果她是我媽媽,她一見到你扑上去和你擁抱還來不及,為什么要躲著你?”
  “她躲著我才證明她認識我,她想瞞著我她就是沈馨玫,也許……她有什么難言之隱……”
  “什么難言之隱?”
  “我現在怎么知道?總之,你們會見面,就是因為她遇到麻煩后放著公司里現成的法律顧問不用,卻非要去找你對不對?”
  “對。”
  “她為什么‘素未謀面’就那么信任你?她這是找机會接近你。她為什么一見到你就那么喜歡你?她為什么對你那么好?”
  “我……我討人喜歡。”
  “可除了你媽媽,哪個女人會那么喜歡你?”
  “但是爸爸,你只是憑那些小事來判斷,并沒有什么真正有力的證据……”
  “有力證据?你當這是法庭?我的律師小姐。”
  “哎呀,我是說……”
  “你先說她住在哪?”
  “你要去找她?”
  “對,無論她是不是,我見到她就一定能分辨得出。”
  “可她万一不是……爸爸你要是那樣做是不是太冒昧?哎!你這么冷靜的一個大總裁,一沾上媽媽的事就……”
  “我冷靜不了。”
  “爸爸……也許我們能找到一個最有力的科學依据。”
  “什么?”
  “DNA。 你不是有媽媽的頭發嗎? 雖然可能密封得不太好,可咱們把它們和姜阿姨的頭發一起送到‘昌裕’去,相信他們還是可以通過這些頭發鑒別出這是否是得自同一個人的……一個人的相貌可以變,但DNA是變不了的。”
  “對呀!玫玫,”歐陽昱大喜過望,“咱們想辦法弄到她現在的DNA樣本……可她要是有意躲著我……這件事得你去辦。”
  歐陽慕玫大是得意,撒嬌道:“你都忘了,我現在還發燒呢。”
  “哎呀,我忘了。快,快躺下,蓋好被……”
  歐陽慕玫的病來得快去得也快,原先一心想著楚笑岳絕情寡義心里難過,現在想的全是怎樣證明姜婉盈就是自己的母親沈馨玫,心里的難過也暫時沖淡了。第二天早上起來,吃過早飯就准備去姜婉盈那儿。
  可卻有人給她打來了電話,歐陽昱見她放下電話就神色古怪,奇道:“玫玫,誰來的電話?”
  歐陽慕玫喃喃道:“你認識的,是鄭伯伯……”
  “鄭……”
  “公安局局長啊!”
  “你惹什么禍了?”
  “沒有呀……他讓我去他那儿一趟……”一提到要被請去公安局,歐陽慕玫忍不住撫撫自己的手腕,顯然對上回被徐京等人當做毒販子銬住,后又被黃康誣陷成殺人凶手的事還心有余悸。
  鄭劍剛五十多歲,相貌慈善。歐陽慕玫在他的辦公室門上敲了几下,走進去叫道:“鄭伯伯。”
  “哦,慕玫。”鄭劍剛笑著指指辦公桌前的坐椅,“來,坐吧。”
  歐陽慕玫過去坐下,眨眨眼問:“鄭伯伯,您找我來……”
  鄭劍剛一笑:“我知道你很精通電腦。”
  歐陽慕玫一副得意洋洋的憨稚模樣:“是呀。噢——鄭伯伯,是不是你們公安局的電腦被什么人攻擊,需要我幫忙啊?”
  鄭劍剛微一搖頭:“暫時還沒有。不過,如果‘劍鋒一万二’現在公開,恐怕就會了。”
  歐陽慕玫“好奇”地問:“‘劍鋒一万二’?這是什么?”
  鄭劍剛看著她:“你猜呢?”
  歐陽慕玫轉轉眼珠:“跟電腦有關的……您說‘公開’……那是一种科研成果的理論嗎?……還是硬件……不,不像是硬件的名字……軟件啦?對不對?一定是一种跟病毒有關的軟件!‘劍鋒……’殺毒的吧?”
  “對,有一個女孩儿對宋星天說,這是芬卉公司研制的一种能殺一万兩千多种病毒的軟件。”
  “我好像沒听說芬卉公司生產這樣的殺毒軟件呀?您說的宋星天是不是一家叫做‘同塵’的公司的董事長?”
  鄭劍剛頷首:“嗯。”
  “可是……”歐陽慕玫莫名其妙地問,“您到底在說什么呀?”
  “你听不懂嗎?”
  “鄭伯伯——”
  “慕玫,你是伯伯看著長大的,咱們也不用兜圈子。我只問你,宋星天的事到底和你有沒有關系?”
  “鄭伯伯,我現在連您在說什么還不知道呢,宋星天這個人我只是听說過呀,他怎么了?我……我又怎么了……我沒做什么坏事呀……”
  “哎——本來我不相信宋星天的話,但他實在沒有理由誣陷你。”
  “誣陷!”歐陽慕玫嚇了一大跳,“他誣陷我?誣陷我什么?”
  “你真的不認識這個人?”
  歐陽慕玫急道:“當然啦!”
  “同塵公司准備發行一种殺毒軟件,但這种軟件和我們局里最新應用的軟件一模一樣,我們從這件事入手調查他們,想不到卻不僅查出了他們用計算机作案,而且查出他們在做正當買賣的同時進行著毒品交易,宋星天實際是在指揮著一個龐大的販毒集團。”
  “又是販毒的!”歐陽慕玫咬牙切齒地道,心里暗想自己果然料得不錯,這個宋星天真是個罪大惡极之徒。哼!誰叫你倒霉催的來惹本小姐,這回叫你惡貫滿盈了吧?要說公安局的辦案效率實在是高,他們要調查同塵公司的宋星天等人,恐怕也得是從自己去印尼那几天開始,這剛十多天的工夫,就已經把這些人的罪行都查出來了!她憤憤地說,“我早就被販毒的陷害過了!上回我去逛商場……”
  鄭劍剛點點頭:“這件事徐京跟我說過。那次抓到的几個人就都是宋星天的手下,現在這些人總算全部落网了。”
  歐陽慕玫心里惊奇:“怎么宋星天和那些人是一伙的?這么說張軍也是效力于他了?我那軟件就是在張軍那儿偷的,他怎么會看不出來?哦,可能是他想破坏公安局的計算机系統,所以讓張軍想辦法把公安局的最新殺毒軟件弄到手。那天張軍把磁盤帶在身上,就是要在當天找机會把軟件交給他,可惜身份敗露,軟件又被我偷走了,逃亡還來不及又怎么有机會再和他講軟件的事?所以宋星天根本看不出我給他的軟件的來歷了……”她心里想著,嘴上卻問道:“那這回呢?這個毒梟又親自陷害我幫他們販賣毒品嗎?我……我怎么惹他們了嘛!”
  “別著急,伯伯相信你。可是,宋星天……”
  “對了,鄭伯伯,我知道他們為什么跟我過不去了。他們用電腦作案是不是?那上回攻擊晨曦商場電腦系統的是不是他們?”
  “嗯。”
  “這就對了。他們一定是查到我就是那個上回讓他們功敗垂成的人,所以要報复我。鄭伯伯,宋星天到底陷害我什么呀?”
  “他承認說他綁架過你……”
  歐陽慕玫好笑地問:“綁架我?”
  “他說綁架你是為了向你逼問商業机密,結果你答應給他弄個叫‘劍鋒一万二’的殺毒軟件,這樣可以給芬卉公司造成巨額損失,你以此向他索价一千六百万,要他存入你指定的戶頭;你還讓他把郊外的房產低价賣給岭峰公司,說地价房价要跌,這樣可以套牢岭峰公司。他全信了你,可軟件一送去檢驗,就被查出是公安局的東西;房產剛賣了沒几天,其价格就翻番地上漲……”
  歐陽慕玫听得樂不可支:“太好玩了!我真感謝他……他居然把我說得這么偉大……哈哈哈哈……這什么跟什么嘛……真是……哈哈……”
  “可是他那儿有你給他的電子郵件。”
  歐陽慕玫忙道:“那肯定是有人偽造的我的网址!”
  “不,不是你的网址。”他們听到宋星天的交代后,馬上去調查那份電子郵件的來處,卻發現郵件來自一家電腦屋的公共電腦。他們又向電腦屋的老板詢問有沒有一個身材嬌小,長得非常漂亮的年輕女子來過這里,老板說沒見過。同時他們又查了發郵件的時間,正是歐陽慕玫同學聚會的日子。好几十個人都可以證明她那會儿和自己在一起,根本沒有發電子郵件的時間。
  “但那是你的口气。”鄭劍剛續道。事實上因為歐陽慕玫在發郵件的時候就已大做手腳,當宋星天想把郵件交給公安局的時候,郵件中除了那個“劍鋒一万二”軟件外,其它的內容早被刪除了。至于歐陽慕玫建議宋星天賣樓、向他要酬金等事,都只是宋星天的口述。鄭劍剛這么說,是想再試她一試,万一真是她搗得鬼而非宋星天說謊,那她一定知道郵件已被刪了大半,她就會說:怎么會是我的口气,您拿那郵件來讓我看看行不行?
  然而她卻說:“這有什么好奇怪的?‘互聯网上沒人知道你是一條狗’——在這上面冒充誰的口气不行?我還見過有冒充聯合國秘書長的呢。鄭伯伯,您怎么會相信這么荒誕無稽的話?”
  鄭劍剛道:“可是,他說有一千六百万……”
  “您可以派人去查我的私人存款。”歐陽慕玫馬上接口道。
  這個鄭劍剛早已查過,自然是一無所獲。倒是宋星天提供的那個帳戶已被查出是副省長趙升的。趙升被查出多了上千万的存款,不久就被革職查辦。市政府里忽然少了趙升監督,歐陽暄宇、鄭劍剛等都減了不少壓力。趙升就慘了,那一千六百万雖是歐陽慕玫搗的鬼,可他一被調查,其它一些平日貪污受賄的巨額存款立刻曝光,現已在劫難逃。而警方封鎖了同塵公司后,便查過公司電腦的資料,果然上面清清楚楚記載著那一千六百万根本非被歐陽慕玫所騙去,而是賄賂了趙升。宋星天哪料到自己會有今天?想把歐陽慕玫供出來解恨早已是有口莫辯。
  至于可以作為另一個證人的楚笑岳——那次房地產交易的得益者,當公安局派人去向他詢問郊外兩棟豪華住宅樓的買賣是否有歐陽慕玫參与時,得到的答复亦是否定的。
  整件事除了宋星天的口供外,再沒有任何對歐陽慕玫不利的證据。再說以歐陽慕玫的身份和一個十惡不赦的毒梟比起來,誰更可信是明擺著的。而歐陽慕玫從沒接近過公安局的電腦,她又能從哪弄到公安局的殺毒軟件?鄭劍剛叫她來問問,也是出于辦案的謹慎,怀疑宋星天要是知道那戶頭是趙升的,又為什么會用它來誣陷歐陽慕玫──這實在太愚蠢。但其實他也從心里相信歐陽慕玫不會如宋星天所說。
  當下鄭劍剛笑道:“慕玫,伯伯叫你來只是隨便問問。好了,這件事你也不用放在心上啦。”
  歐陽慕玫含顰憂慮道:“鄭伯伯,您一定要幫我查清宋星天為什么要陷害我噢……哎!他們這個販毒集團的人真的都落网了嗎?以后可別再有人來陷害我。”她這么說有一個好處,以后万一再有類似的事情,鄭劍剛一听馬上就會聯想到眼前這件事,同時腦子里出現“陷害”二字,這對她就极為有利了。
  歐陽慕玫去姜婉盈那里看她,姜婉盈是真喜歡她,對她有求必應。她一來,姜婉盈就從她臉上看出了她的心思,知道她和楚笑岳發生不愉快的事,需要去散心。當下把一堆文件往助理桌上一仍,就帶她出了公司,陪著她東游西逛地玩了一天。把歐陽慕玫感動得直說:"姜阿姨你比我爸好多了,要是我平時讓他從辦公室出來陪我一天,那可比登天還難了。姜阿姨你真好!"
  姜婉盈摟著她的肩說:"你別怪你爸爸,他管的是大集團,當然要比姜阿姨管一個公司忙了。”
  歐陽慕玫找机會趁她不備撿了她几根頭發,再和沈馨玫的頭發一起送到了昌裕研究中心,讓他們鑒定這是否來自于同一個人。
  昌裕研究中心是歐陽昱在十余年前就投資設立的一個醫學研究机构,會集了國際上眾多醫學界技藝登峰造极的專家學者。
  當年歐陽昱之所以和愛妻离別,就是因為除了那個神秘女人外,其他人的醫術都無法救治沈馨玫,因而他格外重視醫學研究,不惜每年撥巨款給“昌裕”。而昌裕研究中心可不是有病有錢就可以進的。他們的研究病例來自世界各地,每天都有無數家醫院通過互聯网找上門,送來各种疑難雜症与他們探討,他們給這些醫院提出醫治方案。實在無法在网上解決的病人,才會被送到“昌裕”總部。若論在國際上的知名度,以及神秘程度,全中國沒有任何一家醫療机构可与其相提并論。
  几日后,她去昌裕研究中心,問自己送去的姜婉盈和沈馨玫的頭發的檢測結果,可得到的答复卻是:這絕不是同一個人的。她不相信,請他們再复查,那位接待她的醫學家說我們已經用各种方法檢驗過多次了,准确率肯定是百分之百。
  歐陽慕玫的心里失望到了极點,怎么可能是不同的兩個人呢?姜阿姨對自己那么好,又和媽媽有那么多相同的習慣、特點,就連親手做的湯面都是一樣的味道,怎么可能……相信父親一定比自己更失望,自己該如何告訴他這個消息呢?
  以為能得到但其實得不到的滋味是最難受的!
  一時間她又想起了爸爸得到媽媽那些頭發的前因后果:
  沈馨玫信奉道教,常常到道觀里燒香求拜。在歐陽慕玫四歲那年春節,沈馨玫要歐陽昱陪她到福安觀進香,當時道觀里有一個把自己的頭發放到荷包里,再供在神像前的儀式,据稱永遠把自己的頭發供在神像前,那他和他的家人就能永遠得到神靈的庇護。當然,不是隨便什么人都能把自己的頭發放那儿的,你得交夠了足夠的香火錢才行。沈馨玫當即就毫不猶豫的捐了一万港幣,剪下自己的頭發細心在荷包里放好,又在荷包上寫下自己的名字、生辰、住址等等,還依著道士放了張自己的照片在荷包里,請道士幫著擺在了神像前。
  但可能是因為求神仙們辦事的人太多,他們全都太忙了,顧不上照顧她沈馨玫,她几個月以后就不幸出了車禍。當她被那個神秘女人帶走后,歐陽昱不知她身在何方,日夜思念她……一日,他突然想起了福安觀里還有妻子的頭發,這是她身体的一部分,自己一定得從那堆泥胎石像那儿把它拿回身邊。他才不信什么見鬼的神吶佛的,到了道觀的神殿就在眾多荷包里一通翻。有道士上前來阻止,他看也不看他們一眼,像扔廢紙似的從兜里隨手拿出一疊子鈔票揮手往地上一撒,霎時紙幣飄飄,在神殿里伴著繚繞的灰白色的嗆人香煙四散飄落。道士們錢財當前,也就不管什么倒霉神靈們受不受褻瀆了,更不顧什么平日用來騙人信任的仙風道骨、矜持表象了,一看四周沒什么香客,就都赶緊爭著撿錢去了。等他們抓著大把的鈔票直起身抬起頭來想看清楚真正的財神爺長得什么樣時,歐陽昱早找到了沈馨玫的荷包,帶著它离開了……
  歐陽慕玫思忖:“說不定當年那荷包里的頭發在福安觀被哪個糊涂老道弄錯了……或是……總之也許它已經不是我媽媽的了……”想到這儿,她心里又升起了一絲希望,靈光一閃,升出了一個念頭,問那位醫學家:“您能不能再把我的頭發加進去鑒別一下,看看我和哪一位頭發的主人有血源關系?”
  那人答應了,并且同意當著她的面檢測姜婉盈、沈馨玫和她三個人的頭發,結果證明:當年沈馨玫的頭發并沒有在福安觀被弄錯,完全可以通過兩個人的頭發查出她和歐陽慕玫之間的血源關系;至于姜婉盈与她們母女毫不相關。
  歐陽昱和歐陽慕玫得知后,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兩人默默相對而坐,整整一夜不發一言……
  接下來几個月的日子正常、平淡的過:姜婉盈依舊像對親生女儿一樣的對歐陽慕玫,歐陽慕玫也對她越來越依戀。歐陽慕玫奇怪她為什么那么像自己的媽媽,旁敲側擊地向她打听她以前的經歷,姜婉盈卻每次都顧左右而言他地不肯泄露。這令得歐陽慕玫越發疑惑,無奈精确的科學檢驗結果就在那儿擺著,她和沈馨玫的确是兩個不同的人;
  歐陽慕玫下午頭疼的毛病一天比一天厲害,到“昌裕”去檢查又查不出得了什么病,去看心理醫生,醫生說這是心理作用,因為她每到那個時間就自我暗示將要頭疼了,給她提了一堆治療方案,卻什么作用都沒有;
  芬卉公司和岭峰公司的思維軟件上市后引起巨大反響,銷售額日益狂漲,兩公司財源滾滾;
  歐陽慕玫時時想起楚笑岳,對他又恨又愛,夜晚獨坐時不知為他流了多少傷心淚,但又不知該如何去主動見他和他把誤會解釋清……
  轉眼間,已是七月。本來南方多雨,可一到高考時節就滴雨不降。烈日暴晒,空气中透著那么股“慘烈”。人一离開有空調的地方,立刻就覺得天气蒸籠似的悶熱難當,呼吸都困難,雖有晚風,卷來的卻是一陣陣的熱浪,沒有了日間太陽的照晒,還是讓人一會儿就汗流浹背了。歐陽慕玫在屋里一個勁地詛咒這見鬼的天气。無聊之際,拿起手机來給家里打電話。保姆接的電話,一听是她立刻又著急又焦慮地告訴她,歐陽暄宇晚上回家的時候,在家門口剛從車里出來就不知從什么地方飛出來一排子彈,盡管他的警衛都好身手,冒死保護他,可他還是中了槍。現在歐陽昱等人把他送去了昌裕研究中心,具体傷得怎么樣還不知道。凶手雖然有人去追了,公安局也出動了,但恐怕還沒抓到人。
  歐陽慕玫一听立刻心急如焚,顧不上多想,沖出賓館開車直奔“昌裕”。晚間路上車輛較少,她把車開得飛快,十几分鐘就赶到了。
  歐陽暄宇只是胳膊上中了一槍,可是子彈含有劇毒,假如不是被送到了“昌裕”,怕是現在已經就一命歸西了。歐陽慕玫見到父親,扑到他怀里就哭。歐陽昱安慰她說醫生正在給爺爺做手術,子彈的毒性被控制住了,爺爺已經沒危險了。
  歐陽慕玫和歐陽昱坐在手術室外等待,歐陽慕玫忽然想起阮郁臨去蘇州前的一晚曾經對她說過也許有人會暗殺歐陽暄宇,讓她提醒歐陽暄宇注意防范,可她覺得阮郁下的這個預測實在有點匪夷所思,更何況爺爺平日本就有專人保護,于是也就沒太放在心上,更沒有和歐陽暄宇提過這方面的事。她不禁后悔地哭道:“都是我不好,我應該提醒爺爺的……”
  歐陽昱奇道:“你說什么?你知道會有人來暗殺?”
  歐陽慕玫搖搖頭:“阮郁對我說過有可能的,她還讓我提醒爺爺……詹姆斯也說過……如果我對爺爺說了,他總會有個防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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