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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巫術世界


  “人類文明的發展,一直都和巫術的力量息息相關。”
  狐靈在眾目睽睽的注視下,聲音有點發顫。
  他有點無助地看了看葛雷新,卻看見名動天下的博士眼露贊許神色,點點頭。
  “在遠古時代,人類早已認知天地之間存在著強大的未知力量,基本上,一部文明的演化史,就是人類對巫術世界探索的發展史。”
  蔚藍的天,吵雜的人聲,像水波中的漩渦由四面八方聚攏過來。
  葛雷新發現自己正仰躺在一個大廣場上。
  睜開雙眼,几個人以好奇的關怀眼神看著他。
  “來了!來了!”
  人群中有人大聲喊叫。
  葛雷新覺得身子半邊灼熱,想掙扎坐起身來,卻被一只溫暖的大手接住他的肩膀。
  “別動,我來幫你治好。”
  仰望睛空的角度中,一張溫和的老人面龐出現在眼前,溫言阻止葛雷新坐起。
  老人取出一張黃色紙條,微一凝神,紙條便在指尖起火燃燒,火焰中透現出美麗的藍光,化為穩定溫和的波紋,凝聚成一束,在葛雷新的身上略作游移,便鑽進他的左胸。
  老人的臉上流下汗珠,雙掌似實若虛地操控藍光走向。
  隨著波紋進入体內,葛雷新徒然覺得灼熱感消失,全身清明舒泰。
  “牛頓……”
  他偷偷地低聲呼叫牛頓,想确定牛頓也在場經歷這种奇特的治療方式。
  牛頓回答了,但是聲音极度遙遠,模糊得連內容都听不清楚。
  “我听不到……”
  葛雷新將聲量提高一點,卻被老人所覺。
  手上微一使勁,示意他不要亂動。
  那道鑽入葛雷新胸內的藍光逐漸轉紅,最后,那名老人長喝一聲,打了几個劇烈的手勢,將光芒收回。
  人群中爆出一陣低低的喝采聲。
  一個較年輕的聲音由遠而近,語調中透現出惶急的情緒。
  “沒事吧!醫公?”那年輕的聲音詢問:“胡百教授沒事吧?”
  老人醫公扶著葛雷新坐起,笑著點點頭。
  “沒事了,這乃是心竅之疾,的确可能令人失去生命,但是因為恰好我在附近,現在已經沒事了。”
  牛頓這時在葛雷新的耳旁說了聲什么,但是聲量仍然极為微弱,沒能听得清楚。
  那個年輕聲音是個胖胖的男人,此刻他一頭大汗,气喘吁吁,彷彿已經奔跑很長一段時間。
  老人醫公微一頷首,做出一個奇特的手勢,閉上眼睛。
  在葛雷新的眼前,老人的身形逐漸轉淡,化為透明,溶入空气,最后終于消失不見。
  葛雷新張口結舌,眼睛瞪得老大。
  “牛…牛頓……”他結結巴巴地說道:“他…”廣場上原先圍觀的人群逐漸散開,老人在眾目睽睽下化為透明消失并沒有引起任何人的詫异神情,彷彿那是件再正常不過的事。
  在散去的人群中,一個高瘦女子雙臂回旋,身形一矮,居然整個人沒入廣場堅硬的混凝土地之中,不留一點痕跡。
  更遠處几個十六七歲學生模樣的孩子嘻嘻哈哈地互相推擠,卸下肩上的書包跨坐上去,几個人整齊一致地緩緩升空,飛往遠處的天邊,還不時傳來嘻笑的聲音。
  葛雷新被眼前的奇特景像惊得楞住,渾然不覺身邊那個胖胖的男人詫异的眼神。
  看見老人化為透明那一霎那間,葛雷新還以為老人是核酸警隊的轉態人之一,直覺就想脫离這個時空奔逃。
  牛頓的聲音這時突地從模糊轉為清晰。
  “別緊張!不是核酸警隊!”
  他在葛雷新的耳邊沉穩地說道:“看看你的后面。”
  葛雷新在這個新時空的早晨陽光下緩緩轉頭,脖子像陳年重机械一樣的遲滯僵硬。
  身后傳來衣袂破空的聲音,一個寬衣大袖的胖女人正振臂升空,張開的衣袖像一只大鳥,舒适地在天空邀翔。
  葛雷新愣愣地在偌大的廣場上仰望天空。
  是早晨,天空蔚藍,而天上卻忙忙碌碌地飄滿了神色不同,衣飾各异的人們,來來去去地在天空飛翔。
  有的只是單純的振臂而飛,有的足跨不同的器物,有的則騎乘在丑怪的動物身上,像廿四世紀的上下班人潮般地几乎布滿整個天空。
  “凌空術、隱身術、土遁術、馭獸大法……”牛頓的聲調掩不住興奮。
  “這都是古代‘玄學通史’上記載的法術項目,但是……不可能!這些應該都只是傳說啊!”
  但是,眼前所見的一切,卻是實實在在的景象,就連葛雷新身旁的胖胖男人也使出令人難以置信的奇异法術。
  他以雙掌圈出一個虛圓,在虛圓中,平白出現一條冰涼的毛巾,捧在手上,畢恭畢敬地送上葛雷新的跟前。
  “教授,您擦擦臉。”那胖胖男人神色恭謹地說道。
  “博物館的人已經將場地打理完畢,弟子狐靈是來請您前去的。”
  “變出毛巾這招叫無中生有術,或稱五鬼搬運大法。”牛頓在葛雷新耳際悄悄說道。
  原來,葛雷新此刻附体的人在廣場上心髒疾病發作了,湊巧為路過的老人醫公所救。
  胖胖男人的名字叫做狐靈,身分是這個時空中一家博物館的研究員。
  葛雷新此刻的身分則是個名叫胡百教授的中年學問家,應邀前往演講。
  但是,這個充滿神秘行為的時空又是什么樣的地方呢?
  在去博物館的路上,牛頓很難得地沒有脫离葛雷新前去調查相關資料,只是在他的身旁不住地觀察。
  “沒有任何机械文明的特征,器材的使用也很少,”牛頓最后下了個葛雷新前所未聞的定論。
  “這絕對是個我們毫無概念的時空,簡單來說,這是個‘巫術世界’!”
  他并且在進入博物館之前,悄悄交代了葛雷新一些事情。
  博物館研究員狐靈此刻也心情緊張,止不住強烈的興奮之情。
  胡百教授是當代最負盛名的大學問家,脾气极為古怪,這次他肯前來博物館受訪是館方費盡心血才達成的目標。
  狐靈自己事先便已經將相關資料背誦了千百次,生怕在大學問家前一個不慎出了紕漏。
  走進城內規模最大的“玄術之館”,在接待廳早有許多社會名流在那儿等待。
  當博物館的接待員迎進當世的大學問家胡百教授時,眾人響起一陣熱切的掌聲。
  掌聲中,中等個子的胡百教授臉上微有茫然神色,附在接待員狐靈的耳際,低聲說了几句話。
  胖胖的狐靈面露惊疑神色,連忙搖頭擺手。
  胡百教授又低聲說了几句話,狐靈仍然一臉的怀疑,最后,才勉強點頭。
  在眾人微帶訝异的注視中,胡百教授站起身來。
  “今天,我將采用和以前不同的演講方式,由我的助理研究員狐靈先生全程解釋博物館的精髓所在,”葛雷新故意裝出厚重沉濁的聲調。
  “至于為什么要用這种方式,以在座諸位的聰明才智,一定會在演講完后領悟出來。”
  一眾的社會名流雖然听不懂教授的論調,仍然紛紛點頭表示同意。
  由狐靈帶頭,葛雷新扮演的胡百教授尾隨在后,逐一參觀新落成的“玄術之館”。
  第一個展示館,顯示的是原始人類部族,巫醫祈靈求雨的場景。
  “人類文明的發展史,一直都和巫術的力量息息相關。”
  狐靈在眾目睽睽的注視下,聲音有點發顫。
  他有點無助地看了看葛雷新,卻看見名動天下的博士眼露贊許神色,點點頭。
  “在遠古時代,人類早已認知到天地之間存在著強大的未知力量,基本上,一部文明的演化史,就是人類對巫術世界探索的發展史。”
  一席話下來,听得眾人紛紛點頭贊同。
  葛雷新在人群中覺得有點好笑,因為同樣的台詞,他在廿四世紀的核酸局几乎每天都要听上一次,基本上,核酸周的“核酸簡史”講的就是大同小异的事。
  牛頓的聲音又轉為模糊,這已經是來到這個時空的第二次了。
  葛雷新有點不耐煩地低聲呼喚。
  “又怎么了?”
  他的聲調略為提高。
  “怎么會這樣的?”
  “……”
  牛頓喃喃地說道:“……不會……”
  這一分神,就錯過了狐靈的解說,等到葛雷新將注意力轉回來時,已經到了另一個展示館。
  在場景中,是一幅陰風慘慘的墳場景觀,堆積成山的骷髏,滿山遍野的群眾神色慘然,居中一具高高挂起的絞架,美麗的年輕女人神色堅決,綁在十字架上,旁邊法官模樣的黑衣男人露出森冷笑容,女人腳下正燃起熊熊烈火。
  “中世紀時代,异教學說盛行,有一派名為‘科學’的邪說理論興起,曾一度擁有极大勢力,該學說主張諸如邏輯、辯證、實驗、推論等迷信。‘科學教派’信徒在當時為害人間尤烈,居間也曾發生過將玄術研究人視為‘魔女’而予以殺害的荒謬情事。所幸,隨著文明的進步,‘科學教派’終于埋藏在歷史的洪流,成了現今江湖術士賴以糊口的騙術。”
  狐靈帶領大家走至一座名為“迷信展示館”的場景。
  古代電學研究人在雷雨中拉著風箏,一個禿頂的智者手持鵝毛筆推算數學,古生物研究者面對化石皺眉沉思。
  在一旁參觀的社會名流們這時有人苦笑搖頭,彷彿見到了最荒謬可笑的東西。
  “推論、實驗、證据。”居中一名貴夫人搖頭歎息,“這樣荒謬的思考体系,真不曉得什么樣的愚夫愚婦會去相信?”
  為了加強她的說服力,她指著展示館中一組生物進化模式模型嬌聲大笑。
  “進化?物种演變?同位素計年法?真不曉得什么樣的漿糊腦子會相信這种論調。”
  人群中有几個同樣的貴婦人也同聲附和,彷彿不持同樣的論調就顯得無知似的。
  “難道你們沒人听過邏輯辯證嗎?”葛雷新忍不住說道。
  “進化論、電學、工業革命,難道你們沒听過蒸气机嗎?机械文明呢?電子科技呢?生物科技呢?”
  此語一出,眾人都露出惊疑的神色,面面相覷。
  半晌,有個中年男人突地暴出一聲長笑,在笑聲中向葛雷新走近。
  “想不到胡百教授居然如此幽默,”那男人笑道:“世人都說你脾气古怪,不近人情,我看是錯怪您了。”
  葛雷新還要再分辯几句,卻听見牛頓的聲音再度清晰,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別再說了,這是個和我們的認知完全相反的世界,”牛頓說道。
  “對他們的認知來說,你剛剛說的話,就好比在古廿世紀的太空登月計划中,使用八字算命來決定太空人人選一樣荒謬可笑。我們還是靜觀其變好了。”
  果然,隨著胖胖男人狐靈的介紹,這個時空的文明逐漸演進,沒有科技,沒有机械產品,只有一項項施法方式更完善、法力效能更趨完美的巫術。
  早期的巫術施法得經由特定的咒文、器物集中人体精神力施法,到后來演變為以巫術力量激發腦部結构的方式,葛雷新也注意到,巫術世界中的人們頭上大多有形貌奇特的突起,牛頓推測,那是經過激化的腦神經原,如果經由正确的使用,的确可以自在役使自然界的力量。
  玄學館研究員狐靈其實是一個思路极為清晰的人,經由他的解說,葛雷新和牛頓也和觀眾一樣對巫術悠然神往,彷彿進入了一座無窮無盡的游樂場一般,看著巫術世界中的凌空術、隱身術、各种遁法、無中生有術、心靈感應術。
  兩人時時目瞪口呆,贊歎不已。
  狐靈的解說已然完畢,臉上也流了滿頭的大汗。
  社會名流們由他領著走進另一座大廳,在廳中有場盛大的歡迎會,歡迎前來演說的胡百教授。
  可是,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胡百教授已經在人群中消失了蹤影。
  走出博物館的大門,葛雷新眼中映入燦爛的陽光,總算有點回到現實世界的感覺。
  “怎么會有這樣的怪時空呢?”葛雷新忍不住問牛頓:“怎會有人完全感受不到科學文明的好處呢?”
  “積非成是,習以為常。對不瞭解的事物排斥或否定本就是人類的天性。”
  葛雷新還想問些什么,卻看見遠方天空有些什么東西出現。
  他遙望藍天,白云的形狀明顯,有几個似人似飛鳥的生物在那儿飛翔。
  但是,吸引他注意力的卻不是那些奇特的生物,而是隱隱浮現其中的一幅景像。
  “牛頓,我看見了一幅奇怪的影像。在天空,有點不清楚,是你的互動VR作用嗎?”
  “不是。”牛頓簡短地說道。
  “怪了,”葛雷新納悶道:“你要不要用互動視覺看一下那是什么?”
  牛頓沉默。
  “有件事我想我要告訴你,葛雷新,”牛頓道:“我想,我們這次穿梭時空出了毛病了,這是我一直在擔心的事,也希望它永不要發生,但是恐怕已經出現了。”
  “我覺得還好啊!什么樣的毛病?”葛雷新問道。
  牛頓沉默了一下,彷彿在想著如何措詞。
  “你現在的能力和知識大多來自核酸,但是時光轉移時產生的沖擊會增加核酸變异的可能性,每一次轉移都得冒一次危險,”牛頓說道。
  “但是我們卻別無選擇。一旦核酸警隊出現,我們還是要逃,還是只能使用時光轉移。
  而我這次就產生了變异。”
  “什么樣的變异?”
  “方才有一陣子,你是不是听不到我的聲音?”
  “嗯!”
  葛雷新點點頭,開始意識到這個現象可能有潛在的嚴重性。
  “我已經感覺到和你聯結的力場出現松脫的現象,當然現在還不會出現任何問題,只是有時聲音變得模糊。但是,我希望你隨時有准備,因為,也許有一天我會從此消失在你的身邊。”
  “沒那么嚴重吧?”葛雷新勉強笑道。
  “還有,你看到了什么影像?”
  “現在看得更清楚了,看起來像是一張照片,”葛雷新很仔細地向牛頓形容,因為他發現兩人的确已經無法做視覺的互動。
  “一個長堤之上,時間可能是黃昏,有夕陽,一個短頭發的女人背著鏡頭站在那儿。”
  “你……”牛頓沉吟良久,問道:“以前從來沒有見過這個影像?”
  “沒有。”葛雷新說道:“但是總覺得這個影像和一個很重要的記憶聯結在一起。可是,我肯定從未見過這一幅影像……”這時候,在博物館的大門口有一個人賊兮兮地往葛雷新的方向張望。
  是那個方才解說巫術世界文明歷史的胖胖男人狐靈。
  一開始,葛雷新并沒去理會他。
  狐靈從大門口走過來,手上做出几個大約也是巫術的手勢,像葛雷新一樣的低聲喃喃說話。
  葛雷新有點詫异地看著他自言自語的動作,耳際,卻听見牛頓清楚地開口說話。
  “你听得見我的聲音?”
  牛頓的聲音掩不住惊訝,但是顯然說話的對象不是葛雷新。
  這在從前是完全不曾發生過的情形,顯然,在這個無奇不有的巫術世界,又出現了令人惊訝的現象。
  “你知道他不是那個胡百教授?”
  牛頓持續地追問他的談話對象。
  “你是誰?不不不,你先告訴我你是誰?”
  耳際是牛頓和人急促交談的聲音,眼前則有胖胖的狐靈喃喃自語,緩步走過來。
  “他是葛雷新,我叫牛頓。”
  葛雷新在耳際听見牛頓這樣說道。
  狐靈低頭凝神了一會,臉上露出訝异神色。
  “你真的不是胡百教授?”他惊訝地說道:“你的名字,叫做葛雷新?”
  葛雷新愣了愣,不曉得牛頓在虛空中和什么樣的對象交談,也不曉得為什么狐靈會得知他的真正身分。
  牛頓知道他的困惑,悠然地告訴他整個事件的原委。
  原來,在巫術世界中的人們普遍具有和靈界溝通的能力,而且陰陽兩個世界的种族有時還是交往密切的好友。
  和牛頓交談的是一個女靈,名叫金色曉釘,是一個從未存在人間的靈体。
  金色曉釘在另一個空間看出占据胡百教授的靈魂已不再是教授本人,她也“看”到了牛頓的存在,才通知了狐靈,讓狐靈有机會和葛雷新交談。
  “我想,教授大概在心竅之疾發作時就過世了。”狐靈說道。
  在巫術世界中,“心竅之疾”大約就是葛雷新認知中的心髒疾玻“但是,你們是怎樣進到教授身体內的呢?”
  原來,在巫術世界中早已解破人間与靈界的相互關聯。
  金色曉釘所屬的靈界和人類靈魂其實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族類。
  人類靈魂离開人体后并不會進入靈界,而只是在人間游离,直到訊息消失。
  在葛雷新所在的廿四世紀科技中,人類已經找出將靈魂保存的方式,但是和靈界并沒有溝通的先例。
  基本上,兩個世界都同意所謂的鬼魂之說其實只是調皮的靈界成員,假借人形做出的惡作劇罷了。
  牛頓向狐靈的靈界朋友金色曉釘約略解釋了自己和葛雷新的來處。
  狐靈經由金色曉釘的轉述也得知了原委,像是個小孩般的充滿好奇。
  “我們在巫術的幫助下的确找到過其它世界的力量,就像曉釘這樣的种族,但是像你們這樣的旅行者則完全沒有接触過。”
  狐靈這樣說道。
  葛雷新隨著狐靈回到它的住處,狐靈表示自己還有另外几個好友對這類型的議題也极有興趣,便發動千里溝通術通知他們前來。
  天黑之前,狐靈的朋友們紛紛出現在他暫租的小小斗室。
  來人的形貌也令葛雷新和牛頓歎為觀止。
  一個長得活脫像只公羊,卻口吐斯文人言的名叫符揚清,据說是古時魔羊族的后裔,而另一個膚色近似透明的女孩是個來自深山溪流的水精,有個秀气的名字叫做路小仙。
  根据狐靈的解釋,在巫術世界中人類早已發現自己并不是空間中唯一的智慧生物,和山精、水怪間的交流早在文明萌芽初期就已經開始。
  狐靈本人是無中生有術的高手,外貌粗魯的公羊人符揚清卻擅長天眼通一類的法術,經由他的幫助,靈界女孩金色曉釘的形象得以出現在葛雷新的面前,有趣的是在葛雷新的眼中,金色曉釘眉目卻极為酷似廿四世紀的虛擬美女歌手紫紅詩玲。
  “因為在你的潛意識中,金色曉釘就是這個樣子,”符揚清如此解釋著,一邊將色彩稍淡的女孩形像轉濃。
  “好了,這樣應該沒有問題。”
  而水精路小仙卻對移魂術情有獨鐘,對這門法術的能力也最強。
  葛雷新穿梭時空的故事她听得极為出神。
  葛雷新將自己的時空旅程約略敘述了一下,也提了牛頓所說的网狀時間理論。
  符揚清對牛頓的力場施術,將牛頓的思考波轉為聲波,讓在場諸人都能听見牛頓的聲音,只是,牛頓力場轉弱的情形依然沒有好轉,聲音依然時大時校當牛頓詳細解說時光學者魯一朴的网狀時間論時,水精路小仙忍不裝氨了一聲。
  面對眾人微感詫异的詢問眼光,清麗的水精笑了。
  “只是突然間想起在巫術大學中一些個案罷了。”
  她說道:“在歷史上,研究离魂術的例子中有一個很有名的現象,我們通稱為‘行尸走肉現象’。這种例子發生的机會不算多,但是卻一直令人感到百思不解。”
  “我也听過這种‘行尸走肉現象’的個案。”
  狐靈點點頭。
  “基本上,离魂術到了极深的境界,有些施術者的靈魂就回不來了。通常如果發生這种离魂回不來的情形,可以用他心通之類的法術溝通,但是,就有些例子是連他心通也找不到施術者靈魂所在之地,換句話說,就是他們的思想徹底消失,只剩下軀殼,對不對?”
  “可以說對,也可以說不對。”路小仙說道。
  “在這种意外發生的時候的确連他心通地無法和本人溝通。但是,在研究的過程里,卻有人曾經藉由圓光術一類的感應方式傳回訊息。只是,傳回來的訊息影像太過匪夷所思,所以,一般正式的研究机构并不承認這种影像。”
  她凝神想了一下,繼續說道:“八十年前,离魂術大師白羚先生离魂后与机构失去聯絡,可是,擅長圓光顯像術的研究人卻時時收到令人不解的影像。”
  “什么影像?”符揚清晃晃他的大角,很有興味地問道。
  “天空中,飛過鐵灰的鐵制大鳥,大鳥伸出黑輪著地,腹中卻走出擁擠的人群。”
  除了葛雷新和牛頓之外,眾人發出不以為然的嗤聲。
  “哪有這种事?”
  胖胖的狐靈嗤之以鼻。
  “一定是搞錯了。”
  “還有,也有人傳回來某种奇特的景像。偌大的顯像光幕,有點像是圓光術,卻有上千名男女聚精會神看著那片光幕,露出狂笑表情。”
  “這更是不合常理了,”狐靈搖搖頭,不以為然地發笑道:“圓光術是人人皆知的基本術法,根本就用不著盯著什么光幕。而且,到哪里去找這樣大的一塊光幕?我長到這么大,還沒听過有什么場合會有上千人聚在一起狂笑的場面,也根本無法想像。”
  “所以,這些訊息通常不會留為正式紀錄,會被當成是施術心神不集中產生的幻覺。”
  路小仙說道:“但是,今天听了牛頓的‘网狀時間理論’,我想這其中一定還有什么我們沒看透的關鍵在。”
  一直沉默沒吭聲的金色曉釘這時打破了沉寂。
  “以一個靈界的族類身分來說,我有強烈的感覺,”她靜靜地說道:“這些离魂術出了紕漏的人,說不定就是進了這种平行世界的時空。”
  葛雷新點點頭。
  “我想,對你們來說,方才路小仙提出的鐵馬、光幕景象也許非常難以接受,但是,我很肯定的告訴你們,那些東西在我來的世界中,卻是再平常不過的東西。”
  “我想,即使我們瞭解了時光的真正結构,但是它仍是個可以讓人鑽研千百年的謎。”
  牛頓的聲音忽遠忽近,有時更會微弱得几乎听不清楚。
  “雖然每個世界都是平行,永不相交的,可是卻有許多的例子證明,來自其它世界的資訊,常常會無聲無息地流至另一個世界。”
  “舉個例子來說,歷史上所謂的先知、神仙很可能就是時光旅行者,來自別的世界,所以人們對他們的行徑無法瞭解。夢境、庄周夢蝶、前世今生也可能是在時光之流分歧點夾縫中出現的變异產物。就像我們的時空中那首‘葛雷新之歌’,到目前我和葛雷新的時光之旅已經應驗了那首歌的大部分。”
  “這樣也不對,”胖胖的狐靈雖然對邏輯一無所知,思路卻非常縝密。
  “葛雷新的名字其實只是他父親照這首歌取的,可是,照理說寫這首歌的時候早就該有過一個叫葛雷新的人,如果真有穿梭時空三千年的旅程,這趟時光之旅應該早已發生過。”
  “所以我們才說,這是另一個千古之謎,”牛頓說道。
  “就像一個周而复始的循環,他因這首歌而命名,可是也許未來又會有一首歌因為雷葛新的事跡而成型。”
  “還有你那個常出現的影像也許也是這樣的訊息,”牛頓喃喃地念著“長堤,夕陽,短發女子”,這樣微弱地對葛雷新說道:“也許曾在你的末來發生,但在其它世界已經是過去。”
  符揚清以雙掌做出繁复的手勢,將那張相片隱約顯現眾人面前。
  “這种現象,”牛頓最后這樣說道:“在古代中國有一個很貼切的說法,叫做‘宿命’。”
  巫術世界的一眾年輕人互相交換了個眼神,紛紛頷首。
  “我們的世界里,也有這樣的說法,”金色曉釘幽幽說道:“緣深緣淺,宿命天定。”
  此后的几天里,葛雷新和牛頓在巫術世界盡情地觀察,每天都有令人目瞪口呆的有趣發現,也從逐漸深入的觀察中發現,雖然這是一個和已知世界完全相反的玄學世界,但社會上所發生的問題,卻也和科技社會沒什么兩樣。
  比方說,几個年輕人擅長的法術都不是社會上需要的熱門法術,以至于在社會上的地位也并不高,生活頗為窘困。
  “我知道理想不能當飯吃,”狐靈很樂天地說道。
  “但是要我違背自己的興趣,去研究熱門的法術,逼我可不干?”
  在巫術大學的研究室中,四個人還露了一手罕見的奇特法術。
  “只是好玩,不能賺錢,也沒什么發展前景,”羊型男孩符揚清爽朗地說道:“這個就叫做‘須彌芥子術’。”
  四個人的施法催動“須彌芥子術”,葛雷新得以將自己的靈魂轉移進有机物体的分子世界,在一顆葡萄的分子世界中邀游。
  此外,狐靈自己發明的“水天一色術”則將水遁法改良為過程充滿美妙色彩的賞心悅目旅程。
  如果沒有核酸警隊的尾隨而至的話,也許葛雷新和牛頓會選擇在巫術世界終老一生。
  可是,牛頓判定核酸警隊一定會找到他們,雖然時間有快有慢,但是,一定會被他們找到。
  果然,這一次追蹤來的是和葛雷新已見過几次面的“水”隊長陽風。
  陽風在這次出現前已經在巫術世界部署多時,一出手就打算將葛雷新的退路全數封死。
  在一個人潮洶涌的市集中,陽風假扮為一個販賣食用水的小販,他在人潮中假造一場意外,將葛雷新全身淋得濕透,以水力場防堵葛雷新靈魂轉移。
  在千鈞一發之際,狐靈、符揚清、金色曉釘和路小仙即時在陽風的水力場中找到一個破綻,催動罕見的“虛彌芥子術”,讓葛雷新逃入一顆雞蛋中的分子世界,陽風窮追不舍,也進入分子世界中的水分子力常然而,這卻是心思縝密的狐靈設下的陷阱。
  他將鵝蛋以高溫加熱,蛋中的水分子与凝固的蛋白質結合,將陽風困在雞蛋之中,再將葛雷新的靈魂引出。
  眼看核酸警隊的“水”陽風就要喪身在這個奇妙的世界。
  葛雷新卻在最后一刻陡地折返進入雞蛋的分子世界,將陽風救出。
  在陽風死里逃生的疲累眼神中,葛雷新不發一言,再度逃入時空。
  而牛頓就在這一場穿越時空的震蕩中,再度產生變异,一進入時光之流聲音就越來越微弱,終至無聲無息,和葛雷新終于失去了聯絡。
  所以,接下來這一趟時空之旅,葛雷新已經沒有牛頓在他的身旁。
  在時光之風里,葛雷新獨自一人,來到下一個時空。
  這個時空,叫做“星塵組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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