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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最可怕的元神:“吞噬”


  眾人定睛看那白衣的不速之客,卻發現他是個細瘦的中等個子,眼睛處卻戴了個皮罩,沒被皮罩蒙住的口鼻甚為清秀,看來也年紀頗輕。
  那禮官看見又來了個挑戰之人,便大聲喝道:“你是什么人?向大家報出你的名字!”
  想了一想,轉頭也對夷羊九問道:“還有你,你又叫做什么名字?”
  只因夷羊九上台時的情狀頗為突兀,眾人這才想起連他的姓名也不知曉,于是歡呼聲逐漸止息下來,大家也想知道這個以奇异身法打敗魯國力士的紅發少年到底是何方神圣。
  那白衣的瘦削蒙面人環視了周遭一回,朗聲說道:“我名字叫做紀瀛初。”
  听見他已經報出了名號,夷羊九也不敢怠慢,連忙大聲說道:“我的名字叫做夷羊九。”
  “那可好!夷羊九,紀瀛初,”大胡子禮官高聲說道:“這次的‘抵角之戲’鹿死誰手,便由你二人誰胜誰負決定,天神為證,在這儿的齊國人民,都是憑證!”
  高站在台上的白衣人紀瀛初這時冷冷一笑,眼神流轉,便盯住了夷羊九。
  夷羊九被他這森冷的目光看住,心中卻也有些奇异的感覺。
  那种感覺并不是恐懼,也不是厭惡。
  相反的,卻像是某种似曾相識的古怪之感。
  仿佛曾經在什么地方,見過這樣的眼神……
  “出手吧!”紀流初冷冷地說道。他的聲音有些刻意裝出來的低沉,卻出乎意料地難掩清脆之感。“我讓你三招。”
  夷羊九卻哪曾經學過摔角技法?他方才只不過憑著運气將叔梁文豹打下平台,現下要他真的出手相擊,還真不知道該如何下手。
  更何況這對手的身量比自己要矮上許多,体格也相當的清瘦,真的讓夷羊九一拳打下去,只怕要將他打得重傷。
  至少,夷羊九自己是這樣認為的。
  看看他沒有動靜,紀瀛初眼神露出森冷的光芒。
  “你不動手?好,那我便要你動手!”
  人群之中,這時倒下的人已經越來越多,逐漸吸引了群眾的注意,有几名漢子惊疑不定地四下環視,這才發現地上已經躺了一地的死尸。
  “死了!死了!”人群中有人這樣惶急地高聲叫道:“好多人死了!”
  夷羊九的耳音頗靈,听見這樣的呼喊,忍不住便往台下看去,夸父山上的這個廣場算是頗為寬廣,容納得下几千人,此時卻不曉得為什么,圍觀的群眾之中,已經有三四成的人已經無聲無息地倒下。
  看見這樣的奇怪情狀,夷羊么也是詫异不已,一轉眼,卻看見自己的元神“蘿葉”怔怔地立在平台的前方,神色緊張,那种漫不在乎的可愛神情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臨大敵的警戒神態。
  然而在此刻,站在夷羊九不遠處的紀瀛初對台下的情景卻是恍若未覺,只是杏眼圓睜,縱身一躍,便往夷羊九的腳下鏟去。
  別看他身形清瘦,這一腳鏟出卻是大有名堂,使出的便是最正宗的摔角技法。
  夷羊九此刻的心思卻只是放在台下的异狀,一點也沒有想到要和紀瀛初交手,但他卻是個十足十的摔角門外漢,這一鏟方位、力道恰到好處,即使是他早有准備,想要躲避卻也不是容易的事。
  因此,他只覺得腳下一痛、一軟,腦筋還沒有轉過來,便被紀瀛初“砰”的一聲絞倒在地。
  紀瀛初的臉上現出肅殺之气,順勢便將夷羊九的雙手纏住,想要將他制服在地。但是夷羊么卻不是個易与之輩,剛剛被紀瀛初一腳鏟倒事屬突然,但是他的身体一著地,背上肌肉便警覺地繃緊了起來,眼見紀瀛初要將自己的雙臂纏住,夷羊九情急之下手臂一縮、一張,便扎手扎腳地推了出去。
  這一推,卻推正了紀瀛初的胸口,將他的身子直直地推了出去。
  那紀瀛初畢竟是個摔角高手,一警覺到夷羊九的雙手触著了他的胸膛,便急忙一吐气,身子后縮,順勢退了回去。
  但雖然是如此,胸口處還是被夷羊九碰了一下。
  “大膽!”紀瀛初露出狂怒的神情大聲叫道,雙手卻直覺地護住了胸口。“你個不知羞恥的惡賊!”
  他白淨的臉此刻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漲個通紅,表情一沉,一翻手,卻亮出了一柄精光閃閃的短劍。
  夷羊九看見紀瀛初動了刀,也嚇了一大跳,翻身就想要跑。
  兩人正在混亂之際,台下這時也出現了重大的變故。
  原先,在平台的旁邊擠滿了前來觀看捧角斗賽的齊國民眾,但是在不斷有人离奇倒地之后,幸存的人這時已經四散逃開,只留下一地枕籍的狼狽尸身。
  突然之間,整個廣場陡地陰暗了起來,像是天空積沉了許多將要落下傾盆大雨的烏云,空間中除了森冷的气息之外,還充斥著令人窒息的沉悶之感。
  “轟隆”一聲巨響,在遠處的山路上突然出現了炸雷也似的震耳響聲,也隱然可以看見灼亮的光芒。
  原先,紀瀛初一臉的狂怒神情,手上持著尖刀打算要在夷羊九身上划個几刀,但是見到眼前這樣奇詭的景象,他的動作陡地停住,一柄亮晃晃的刀凝在半空,雖然他的臉上戴著面具,卻仍然看得見恐懼的表情。
  而此刻在他的身后也緩緩泛出金黃色的金屬光澤,像是背向陽光似地閃閃發亮,反而將他的臉、身体襯得陰暗起來。
  夷羊九怔怔地看著他,這才發現原來紀瀛初也是個元神族人。
  在台下,那道陰云一般的沉郁之感越來越盛,明明是白天,卻像是夜晚一樣的深沉。
  而且,這樣的夜晚仿佛還帶著無窮盡的惡意、邪气。
  從遙遠的地方,這時傳來了“克克克克”的腳步聲響,夷羊九目不轉睛地注視著腳步聲的來處,響了一會之后,走過來一個施施然的悠閒身影。
  這樣的神態,毋宁和眼前的肅殺是不甚搭調的,那走來的人是個形貌猥瑣的細瘦漢子,一臉的腊黃,唇邊兩道鼠須,眼睛像是睜不開一般地眯在一起。
  但是在他的身后,卻是自夷羊九得知元神族類以來,最令他震懾駭然的景象。
  只見在那黃瘦漢子的身后,蹲峙著一個色作純黑的巨大元神,那元神的形貌勉強來說像是一只极大的蜥蜴,但是頭部卻大得离譜,圓圓的巨大頭顱,表面生滿了毫毛尖刺,沒有眼睛,也沒有耳朵,只有一張長滿了尖和巨牙的大嘴。
  那黑色元神最駭人之處還不在于它的形貌,最嚇人的地方,是它仿佛有著無窮盡的精力,張著巨口不住地四下竄咬,而那种咬噬并不是無形的,只要在虛無處被它咬了一口,便會在空气中出現一道深深的黑色云气,久久不會散去。
  而那种陰云更是帶著妖扭詭异的邪气,所到之處席卷著森冷的風,這种風的性質更是令人駭异,因為有几次夷羊九看見被陽風吹過的樹木花草,居然便像是陽光下的溶雪一般,陡地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個巨大元神可怕之處還不僅于此,在逃离的群眾之中,有不少人并沒有离開夸父山,而是駐足在遠處觀看。那黃瘦男人的黑色元神有時候跳到空中,向四周伸展出丑惡蠕動的触須,在空中刷刷飛舞,而被這樣触須掃中的人恍若未覺,但是卻像是精神被吸干了似地,不一會儿便會軟癱倒地,停止了呼吸。
  那黃瘦男人腳步雖然不快,卻是步履沉穩堅定,他走向夷羊九和紀瀛初所在的平台,看見兩人,原先沒精打采的眼睛陡地露出精光,像是見著了什么令他垂涎的獵物。
  “一下子就給我來兩個元神!”他朗聲大笑。“今天我倒真的是好運,我的‘吞噬’可有得口福享啦!”
  听他的語气,仿佛那黑色巨大元神的名字便叫做“吞噬”,不只奪去人的生命,連元神族類的元神也是它的食糧。
  再看看這“吞噬”的行為動作,夷羊九隱隱覺得,黃瘦男子并沒有危言聳听,這個可怕的黑色元神,很可能真的是其他元神的克星。
  正惊疑問,身旁的紀瀛初卻突然急速倒退,縱身一躍,便跳下平台,沒命地奔跑。
  他奔跑時的身法极快,跑得更是毫無猶豫,似乎知道這“噬吞”元神的可怕,把握到逃命的机會時,便要全力把握。
  夷羊九看見紀瀛初這樣沒命地狂奔,身体的念頭動得比腦子還快,思緒還沒有轉過來,卻也轉身尾隨著紀瀛初狂奔而去。
  兩人一前一后,逃得宛若急火流星,紀瀛初的身法輕盈,夷羊九的腿長步寬,一轉眼便已經离開了廣場,跑上了夸父山的險峻山道。
  看見兩人沒命狂奔的模樣,那黃瘦男人仍然好整以暇,似乎成竹在胸,一點也不著急,他發出長聲大笑,身后的元神“吞噬”卻像是靈活的鬼魅一般,提起巨爪將他拎了起來,颼的一聲,也朝夷羊九和紀瀛初奔逃的方向火速追去。
  火速的狂奔,不住倒退的景物。
  紀瀛初在山道上奔跑了一會,回過頭來,卻看見了夷羊九也沒頭沒腦地跟在他的身后沒命地奔逃。
  因為奔跑的速度非常的快速,山風從耳旁呼呼地吹過。
  在山風的刺耳聲響中,紀瀛初看見夷羊九忍不住有气,大聲叫道:“別跟著我!要不然我殺了你!”
  夷羊九愣了愣,腳步卻沒有因而慢了下來。
  因為在他們的身后,此刻像是有著漫天的烏云正在追逐而來似地,雖然沒有余裕回頭去細看,卻仍然可以听見森冷的寒風怒吼,灼熱的雷聲隆隆作響。
  雖然不能夠回頭,但是兩人都是元神族類,那种同類間的感應力量相當的強烈。
  而此刻,在他們身后的那股力量,很明顯的透視出极為邪惡可怖的感覺。
  隨著兩人的奔跑,紀瀛初的元神也已經現出形体,他的元神有著某种顏色明亮的金屬色澤,似銅似錫,身材纖細,卻是個女子的模樣。
  而夷羊九的元神“蘿葉”此刻也在他的身旁,像是夷羊九的鏡中倒影似的,也跟著他沒命奔跑,連步伐的節奏都很相像。
  原先夷羊九以為,以兩人這樣狂奔的速度應該可以擺脫得了身后的邪惡元神“吞噬”,但是這個黑色邪惡的巨大惡神卻仍在兩人的后面緊追不舍,偶爾在奔跑轉彎的眼角余光中,還可以看見“吞噬”那丑惡的黑色触須在空中四處飛舞,有几次夷羊九的腳步慢了些,還差點被那些触須碰著了背后。
  這樣奔跑一陣之后,紀流初的腳步開始慢了下來,他的气力似乎沒有夷羊九那樣來得雄厚綿長,已經開始有了疲累的征象。
  而這樣的破綻,在后方追赶的黃瘦男人眼光如炬,立刻著了出來,只听見他哈哈大笑,高聲說道:“我看你們兩個小儿就不要再掙扎了!”男人的笑聲在山道間不住地回蕩。“還是乖乖前來獻上你們的元神,死得還算痛快些。只要是我這‘吞噬’看上的獵物,從來沒有人能逃得過!”
  紀瀛初的腳步這時更慢了下來,几乎要落在夷羊九的身后,突然之間,他的腳步踩松了一塊碎石,腳下一軟,几乎就要跌了下去。
  夷羊九反應也算极快,此刻他一個箭步,伸手一抓,便將紀瀛初的手臂攙在臂彎。
  紀流初被他這樣一攙,總算沒有跌了下去,他的臉上一紅,想要斥責夷羊九一聲,但是不曉得為什么,又將罵人的話吞了回去。
  原先他也想要將手臂抽回去,但是不曉得為什么,同樣也只是一掙,卻仍然讓夷羊九攙著,兩人相互扶持著奔跑。
  但就只是這樣稍一耽擱,后面的“吞噬”便又和他們的距离拉近了几分,那种邪惡的森冷气息几乎就像是在腦后吹拂,讓人不寒而栗。
  所幸,眼前突地出現一片巨大的原始森林,夷羊九攙著紀瀛初,兩人同步一躍,便藏進了茂密的樹林之間。
  那森林极密极深,長滿了高可參天的巨木,夷羊九和紀瀛初穿入森林后,左統右繞,好不容易來到一株大樹前,看看來處已經隱沒在枝葉之間,這才狼狽地狂喘几口大气。夷羊九背靠著樹干翻白了眼,紀瀛初則是精疲力竭地坐倒在地。
  但是那可怖的黑色元神‘吞噬“卻像是永遠擺脫不掉的附骨之姐,兩人在森林中靜靜地不出聲,躲了沒多久,便又在樹林被瑞听見了那黃瘦男人陰惻惻的語聲。
  “不要再躲啦!”那男人的聲音在森林中幽幽緲緲,像是鬼魅,又像是幽靈。“怎么可能躲開呢……怎么可能呢……”
  夷羊九和紀瀛初靜靜地躲在巨木底下,仔細聆听那男人若哭若笑的聲音,听了几句之后,夷羊九忍不住說道:“他瞎說的,對不對?”仿佛是為了安慰自己,也似乎是希望得到共鳴,他有點僵硬地笑道:“他找不到我們的,對不對?”
  紀瀛初沉默不語。
  夷羊九有點失措,卻仍然固執地再說一次。
  “他真的找不到我們嘛!對不對?”
  紀瀛初出了一會神,這才冷冷地望向夷羊九。
  但是在那眼神的深處,卻有著很明顯的恐懼。
  而且,他的身子還像是秋日落葉一般地簌簌發抖。
  “你有沒有听他說過……”紀瀛初輕聲說道:“他說,他的‘吞噬’只要是想要的獵物,從來沒有抓不到的?”
  夷羊九愣愣地點點頭。
  “他說的話……是真的,”紀瀛初的聲音更深更低。“因為我曾經見過那個人好几次,也看過他一眨眼便將比我們加起來還要更強几倍的元神消滅。”深吸了一口气,他一字一字地說道:“而元神族人都知道,只要‘蜥王’梁丘子兵的元神‘吞噬’想要的獵物,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任何人能夠逃得掉。”
  仿佛是要印證紀瀛初的話,這時候,在森林彼端傳來了“隆隆隆隆”
  的轟然巨響。
  而從巨木間隙映照出來的光芒也越來越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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