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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那狂野劇毒的元神“蕈熊”


  進了臨淄城,已經是近黃昏時分,城里城外的人潮依然熱鬧洶涌,到了這個時刻,一天來的火辣艷陽已經減低了熱度,大伙更可以趁這個机會出來透透風,散散步。
  穿過城門的人潮,要回到別院之前,會經過一條比較僻靜的小巷,夷羊九和易牙、豎貂談談說說,卻沒有發覺身旁的人潮已經逐漸減少,已經走到了這條僻靜的長長小巷。
  突然之間,有种非常奇怪的感覺陡然襲上夷羊九的心頭。
  那种感覺,嚴格說來也不能算是感覺,只是在心中突然一動,仿佛有著什么事情已經靜靜地蔓延發生在四周圍的空气之中。
  不只是夷羊九,連易牙、豎貂也感覺到了周遭的气氛有异,三個人很有默契地互相對望,也從眼神的交會中得知大家都有同樣的感覺。
  如果三個人的感覺一致的話,附近很可能就有著元神的存在。
  因為斐影子司和桑羊蜀銀都說過,有元神的人會互相感應,不管是敵是友,只要接近了,就會有很奇妙的感應。
  而且,仿佛是要确認他們的想法沒錯,此刻三人的元神都一致地停步下來,一個個露出戒慎不安的神情。
  有著前几次被攻擊的經驗,夷羊九已經學會了在元神們動作有异的時候,便加倍地警戒起來。
  那奇妙的气息之感越來越清晰,豎貂閉起眼睛,試圖在腦海里与他的元神“万物”心神相通,打算問它到底來者是何方神圣?
  過了一會,他睜開眼睛,緩緩地指向前方的長巷轉角。
  “那儿,”他的聲音有些顫抖。“便在那個角落的地方。”
  仿佛是在呼應著他的說法,不曉得為什么,附近的人聲、車輪骨碌聲、狗叫聲都已經靜了下來,四周圍是一片絕對的死寂。
  然后,從長巷的轉角處,果然傳來一陣悠然而行的腳步聲。
  “達!達!達!達……”
  然后,不知道從什么地方飄散而出,空气中這時已經出現了几朵像是淡淡煙霧的小小烏云。
  那小朵烏云飄浮的速度并不算快,前進的勢子卻极為堅定,几朵烏云本來個目散處在空中,此刻卻已經逐漸收攏起來,向三個人的方向逐漸接近。
  便在此時,來自長巷轉角的腳步聲已經接近,從牆緣處首先出現一雙精制的絲履,然后出現的是腿,身子,最后整個人才緩緩地出現在三人的眼前。
  只見來人是個相貌清雅的中年人,留著三縷烏亮的長須,竟是個狀似神仙中人的飄逸男子。
  那男子微微一笑,眼神卻精光一閃,露出几絲殘忍的神情。
  便在此時,那几朵小小烏云又朝三人收攏了些,夷羊九一方面注意那些黑云的動靜,緩緩退了一步,一方面仍然戒慎地看著那男子的模樣。
  只見他的相貌雖然清雅,但是身后卻像是陽光下鮮亮的花朵一般,飄浮著一個碩大卻又線條分明的元神。
  這男子果然也是元神之族!
  只見他身后那個元神形貌相當的鮮美可愛,紅白相間,還透現出肥美鮮潤的光澤。
  乍看之下,就像是在他的身后長了一個特大號的彩色蕈類。
  但是這傘狀的元神卻和尋常的蕈類大不相同,一般的蕈類像是一柄一柄的小傘,張著傘蓋,傘蓋下一枝蕈往。但他這傘狀元神卻只是質地、色澤像是蕈類,但是形狀卻有著胖嘟嘟獸類的模樣。
  簡單來說,這個奇异的元神有著彩色蕈類的質地,形体卻是巨大的獸類。
  在夷羊九等人惊疑的注視之下,那中年人哈哈一聲干笑,開始說話,語聲卻像是金鐵磨擦一般,既沙啞又難听。
  “我的名字叫做秋陽通,這乃是我的元神‘蕈熊’,”他的聲音傳入耳中相當的刺耳,但是說起話來卻是簡單直接。“還有,我今天來這儿便是要你們三人的命!”
  仿佛是要呼應他的說話,此刻那紅白色彩鮮艷的元神“蕈熊”一聲狂吼,陡然張大了布滿涂牙的巨口,但是嘴巴里卻是一片耀眼的紫色。
  而且,夷羊九的眼尖,還注意到了這“蕈熊”仿佛是瞎的,因為在它的頭上并沒有看到眼睛。
  隨著它狂吼的動作,在它那如彩章般色彩明艷的外皮上,此刻張開了無數的小小皺褶,并且隨著它身体的律動,從小皺褶中“噗噗噗噗”地靜靜散發出黑色的小顆粒。
  黑色的小顆粒在空气中飛舞撞擊,像是有生命般地,逐漸聚合在一起,便成了一朵一朵的小烏云。
  原來那些會追著人跑的小鳥云,便是這“蕈熊”噴撒出來的!
  夷羊九有些發愣地看著這個奇异的元神,舉目四望,發現四周圍的小片烏云又往三人這儿聚攏了些。
  雖然不曉得這些烏云有什么用處,但是卻直覺地知道,會這樣出現在眼前的,絕對不會是什么善類。
  只听得一旁的易牙喃喃地說道:“如果是章菇之類的元押,那它的特性豈不是和真正的蕈菇一樣?”
  胖子易牙的聲音有些顫抖。“你們記不記得,衛陽山里……那個拾柴的范老頭……”
  夷羊九和豎貂一怔,隨即想起來易牙所說的這件事。
  几個人當年還在衛國的時候,曾經在市井街道上認識過一個靠拾荒拾柴為生的老人,老人姓范,据說還曾經是晉國的世家子弟,后來因為權勢爭端被人殺了全家,便流落到衛國。
  范老頭雖然只是個拾荒人,但是知識相當的丰富,有一回街上有個小孩在山上采了一大把顏色鮮艷無比,看起來令人食指大動的野苹,卻讓范老頭搶了過去,在地上采了個稀爛。
  “大凡在山林中生長的野草,只要是顏色鮮艷的,都有毒性,越鮮艷的,卻是越毒,”當時,范老頭這樣鄭重地說道:“野生之物,平時要避敵人就惟恐不及了,哪還會一身鮮明地平白告訴你:“我就在這里‘?就因為它有致你于死的本領,這才會那樣的招搖。做人也是一樣,越好看越吸引人的事物,通常也越危險……“
  “越好看鮮艷的……”夷羊九喃喃地說道,話還沒說完,一旁的易牙便接口道:“越是歹毒危險……”
  “那這‘蕈熊’大概就是天下最毒最危險的東西羅……”豎貂的額上滴下一滴冷汗,睜大了眼睛。“你看它鮮艷成那個模樣……”
  便在這一瞬間,三個人的腦中同時便浮現出一個字。
  跑!
  要說這落荒而逃的神技,這三個少年卻是最拿手的,當年在衛城街頭也不知道逃了多少次,大部分時刻都是夷羊九捅了漏子,然后几個人便在大街上沒命地奔跑。
  于是,“呼”的一聲,夷羊九腳步最快,動作也最熟練,一轉身便打算大跨步逃走。
  但是這一腳步卻始終沒能邁得出去。
  因為在他們的身后,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也已經飄滿了一朵一朵,小小的烏云。
  看來,無聲無息地,他們的四周已經被這“章熊”噴出的黑云包圍。
  便在此時,長巷的另一端走過來一只沒精打采的狗儿,那狗儿也沒有什么靈性,愣頭愣腦地便向著夷羊九等人的方向走近。
  然后,有几朵烏云便像是有靈性一般,改變了方向,便往野狗的身上飄落。
  几乎像是緩緩的動作,但是一動一靜卻清清楚楚地映入眼帘。
  那“烏云”靜靜地跌落在野狗的身上,只是輕輕地碰触,那野狗卻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嗤”一聲登時軟倒在地,連哼也來不及哼一聲便已經沒了气息。
  而且,它的尸身登時化為一片絕望的烏黑,并且立刻長出色彩斑斕的章菇一類的東西。
  烏黑的尸身,繽紛鮮艷的審朵。
  看在夷羊九等人的眼中,卻像是最可怕的死亡圖案!
  這烏云般的煙霧居然這等劇毒!
  易牙在百般惊惶之際,卻還不忘低聲說道:“那菇類蕈類的皺褶之間,有著极細极微的小小种子,我在切香菇的時候見過的,”他的聲音有些顫抖。“這种烏云大概就是那一類的种子吧?”
  “現在還那么多廢話干什么?”夷羊几眼見三個人已經被烏云逼到了牆角,而放眼四望,也已經沒有逃脫的空隙。“想點什么辦法救救咱們的小命吧?”
  但是很奇怪的是,三個人的元神卻走過來,圍著他們,有几朵烏云已經碰触到了蘿葉和庖人的身子,但是它們卻像是沒事人似,一點反應也沒有。
  “看……”堅貂低聲說道:“那怪云卻對元神沒有什么傷害。”
  夷羊九愣愣地看著蘿葉,這胖胖的綠色元种正勉力地揮著手,像是試圖將黑云赶走,此刻那些烏云雖然無法對它產生傷害,但是卻仍然固執地環繞著它,极力想要穿過蘿葉綠綠的揮動手臂。
  而易牙也低聲叫著:“庖人!”但是這個傻呵呵的黃色廚人元神卻只是愣在那儿,連揮動的手勢都沒有。
  “這該死的黃胖子!”易牙忿忿地說道:“小九!”
  “干什么?”
  “你那‘蘿葉’不是植物的老祖宗嗎?這‘章熊’也是植物的一种吧?怎么你小子一點屁法子也沒有?”面臨了生死關頭,平時和气的易汗此刻也忍不住口不擇言了起來。“平常叫你多練練,你就他媽的一大堆歪理,現在出事了,你又一點屁用處都沒有,你個混蛋……”
  听見易牙這樣沒好气地開口大罵,夷羊九不曉得為什么沒有生气,反倒在腦海中念頭一閃,“刷”的一聲陡地清明起來。
  植物?
  沒有錯,那“蕈熊”雖然古怪,卻也是植物的一种。
  講到植物,那可就是自己的專長了。
  他的念頭急轉,卻不自覺地已經將感應傳給了蘿葉,只見這胖胖的可愛元神身上緩緩發出陽光一般的金黃色光芒,雙臂一邊抵擋烏云的進擊,一邊洒出亮晶晶的种籽。
  那种籽准确地洒在夷羊九等三人的面前,圍出一個半圓的圈圈。
  然后,“波波波波”的聲音此起彼落,許多綠色新芽像是蠕動的細蛇一般,一眨眼便長得密密實實,形成一個綠色的帳幕,盤踞住三人靠著的牆角,像是∼個綠色的大熒似地,把夷羊九、易牙和豎貂三個人密密地包了起來。
  那綠色茧狀大幕的編織极細,几乎到了密不通風的程度,三個人只覺得眼前一黑,便已經身處在這個奇异的陰暗空間之中。
  茧幕內只有從藤蔓本身透進來的微微綠光,三個人雖然相距极近,卻几乎看不清彼此的臉。
  那也就是說,這樣密實均屏障,已經可以將那奇毒無比的蕈云隔絕在外。
  夷羊九豎起耳朵仔細傾听,卻完全听不見外面的動靜。
  “這就是你那‘蘿葉’搞的東西、‘仿佛是怕外邊的蕈云听到,易牙壓著嗓子低聲說道:“這樣子就沒事了?“
  “沒事?”夷羊九伸出手肘拐了拐他的胖肚子,沒好气道:“你個死胖子還敢罵你爸爸我?不要以為我沒有听到。”
  “要算帳等我們能活著出去再算吧……”易牙笑道:“只怕我們也沒能在這儿待上一輩了,你當是孵蝴蝶么?破茧而出,你還得能長翅膀才行。”
  “說的也是!”在黑暗中,豎貂的聲音低低的,似乎受了不少惊嚇。
  “總不能在這儿和它一直耗下去吧?”
  “你的‘唐人’,還有你的‘万物’都沒有進來吧?”夷羊九說道:“為什么我們的元神不怕那种黑云呢?”
  “那种黑云,大概只對活人活物有害,對元神卻沒有什么傷害,”
  豎貂說道:“也許因為元神不是活的東西的緣故吧?就好像蛇毒一樣,雖然被毒蛇咬到了會死,但是蛇毒卻對草木。石頭沒有用處,即使是不小心吞進了肚子,也不會有事。”
  “你又知道了?“易牙沒好气地說道:“你知道這么多,剛剛怎么不幫手?“
  豎貂笑道:“說到你,你個胖子才真丟人哪!看你剛剛嚇成那樣,什么人都給你罵了個狗血淋頭。”
  “罵什么人倒沒打緊,”夷羊九歎道:“只是我們怎么出去呢?胖子說得對,雖說咱們暫時沒有事,那個什么秋陽通的家伙可還在外頭,誰曉得他又有什么害人的方法?”
  說到腦筋机靈,卻不是易牙和堅貂擅長的事了,兩人抓著頭苦思廣一會,卻還是不得其法。
  過了一會,那藤蔓茧幕突然“堵”的一聲悶響,跟著便在左邊上方透進了∼絲絲的微光。
  夷羊九一怔,微一尋思便知道了原因。
  “媽的!這老鬼真的蠻干了!”他低聲惶急地叫道:“他知道那些烏云穿不進來,就拿刀來砍破我們這個大茧包了!”
  隨著他急促的語聲,那“堵牆堵堵”的悶響更是此起彼落。
  而從茧幕中透入的光線逐漸映照進來,顯是已經被砍了几個洞。
  夷羊九閉目凝思,在心中叫著自己的元神蘿葉。
  “補好!快把洞補好!”
  但是他因為和蘿葉隔了一層,沒能看得見彼此,所以蘿葉空有讓蔓藤生長的本領,卻不曉得該讓蔓藤生在哪個方位,補洞的速度便沒法子加快。
  易牙見狀,更是急得語無倫次。
  “你你你……你們都在干什么?不想想些什么辦法……你們你們……”
  在惶亂中,豎貂也急了,大叫:“胖子!你他媽的閉嘴!你老爸我有法子的話,還會等死在這儿嗎?我又沒法子搞定這种大香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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