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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采石礬


            I
  在受了高宗皇帝的命令之后,子溫等人出陣了!他本是文官,但文官參戰在宋的歷史上并不少見。而且他的文官生涯是在父親引退之后才開始的,他的少年時代本來就是在戰場上度過的。而在(說岳通俗演義)中,“文武全才的韓公子”指的就是子溫。
  而當离家之時,當然必須要与妻子別离,關于子溫的妻子,在《宋史·韓彥直傳)中并沒有記述。一般的正史雖有公職人員的記錄,但對其私生活則不會有什么記述。
  比較有特別記述的是梁紅玉,她和孩子一同先到了杭州臨安府,由虞允文的引見,見到了皇太子。不過,也不是立刻就見到,因為和虞允文再見的子溫當時為了江淮軍的再編成可是忙昏了頭。
  江淮軍指的是“長江、淮河下游方面軍”,也是對金防衛戰的總兵力。
  子溫是江淮軍的副參謀,虞允文是參謀。總帥則是葉義問。葉是一名科舉出身的文官,個性剛直,曾舉發秦檜殘党的暗中活動,也曾到金國出使過,觀察當地的土木工事及運輸等,正确地預測了金軍的人侵。
  不過,他對軍事可說是一竅不通,連基礎的軍事用語也不知道,遭到兵士和民眾的冷笑。不過,這并不是葉義問的問題,而應該是任命他的高宗的責任。
  在就任的同時,葉義問也在江北展開軍事的部署。指揮官是劉績和王權兩位將軍,他命令兩人對渡過淮河的金軍正面攻擊。王權本來是韓世忠的手下,他在做了抗議之后,再度接到命令,才不得不以兩万兵士与六十万的金軍戰斗,結果,一戰而被驅散,只差沒有全滅地逃回來。至于“神机武略”的劉鑄,則無視葉義問元謀的命令,不戰而退,從揚州渡江而回。
  “真是的,只是退卻的話,未免太沒有意思了!”
  白髯的劉倚命侍從取來文房四寶,只不過他沒有用紙,而是大筆一揮,在揚州府廳的白色牆壁上寫下了六個大字:
  完顏亮死于此
  這對金軍可是相當不吉的預言,看來,精于易占和五行的劉鑄己經預知了完顏亮的敗死。
  “劉鑄、王權兩將軍不敵全軍的侵攻而撤退,宋長江以北的領土盡失!”這雖是金軍夸大的宣傳,但這分報導也席卷了宋的朝野。
  江北的居民舍棄了自己的家園,乘著舟船渡過長江逃至江南,也有從陸路往長江上游逃亡的;至于江南的民眾,也受到動搖而准備逃往更南的地方。朝廷方面也動搖了。
  “劉信叔竟然不戰而退,看來,吳唐卿(吳轉)評其無英雄气概是對的!”
  強硬論的張浚不由歎息,但他并未替劉傳做任何的辯護。
  “果然不行,看來得要准備船只了!”
  在杭州臨安府中自言自語的正是高宗皇帝,他害怕會重蹈父親徽宗和兄長欽宗的覆轍,就連現在他都像是要逃到港口去一般去地急忙起立。
  但他的衣袖被張浚抓住。
  “千万不能逃呀,陛下!您加果逃走的話,國家就瓦解了,還不如您御駕親征,向金賊顯示帝威!”
  既不怕金軍、之前也一直和秦檜唱反調的張浚,在危急的時候,態度當然和准備逃走的高宗不同,高宗無法反對他,只是口中一開一合……  這時,皇太子毅然地從座位上站起:
  “張浚說得极是!陛下將會御駕親征,而吾即為先驅!”
  皇太子的話感動了年老的張浚,他拜跪在地,由皇太子將他扶起。至于失去了主導權的高宗,則再也說不出任何話來。
  依据張浚和葉義問的協議,前線的指揮官有了新的調動。將江北之地讓予金的劉椅和王權被撤換,接替劉椅的為成用,接替王權的則為李顯忠。只不過,在兩人尚未到達前線之前,葉義問就接下了原劉椅和王權軍隊的指揮權。
  這分人事變動嚴重傷害了老英雄劉錯的矜待,他在戰略上的撤退竟被評為“老衰、無能”,會受傷也是當然的。而且,葉義問居然還將劉傳的軍隊收去自行指揮,更是另一層打擊,結果,十月時,劉傳就躺上了病床。
  虞允文和子溫前去探病,劉椅只是無力地笑著,他右手抓著虞允文,左手抓著子溫:
  “巳經沒有我出場的地方了!我為朝廷養兵三十年,最后的大功卻得歸于儒生,而我這無力的老兵就只有羞恥而死了!”
  他倆說不出安慰的話,只有請他好好養病。
  雖對劉椅的臥病感到遺憾,但子溫對金的戰爭卻有很好的展望,他預測完顏亮帶大軍南下之時,北方一定會發生什么异變,他想起了五年前的事……。
  “雖然我不能夠給你什么約定,但金國和宋國一樣不希望興起無謂的戰爭,渴望和平的心,女真族是不會輸給漢族的。”
  在燕京趙王府中,完顏雍是這么跟子溫說的。
  “那么,對于憎惡暴君這一點,您又覺得如何呢?”
  雍苦笑回答,其實愛什么、憎什么,不管是江南還是河北都是相同
  的。
  平安回國之后,子溫被問起他受了誰的幫助?但他絕不能將完顏雍、阿計替和黑蠻龍的名字說出,免得給他們添麻煩。所以,即使是對
  高宗,他也只回答“臣也不知他們的真實身份”。
  “其實派遣你到北方,除了虞允文之外,也是建王的提案,他一直
  要我注意全國的暴君,煩都煩死了!”
   建王指的正是皇太子,姓趙,名最初為伯瓊,之后改名攝,而在即
  位前又改名眷,字元永,也就是之后的孝宗皇帝。
  本來高宗最初的太子在幼年時即病故,之后,高宗一直沒有生下男儿。而在金軍侵人所引起的動亂中,皇族大多已死去,或是行蹤不明。為了不讓皇統失傳,高宗開始著手尋找殘余的皇族,好不容易才找出了太祖皇帝的第七代子孫。
  高宗本身是太祖之弟太宗皇帝的第六代子孫,雖為同族沒錯,但血緣卻是相當遙遠了!歷代宋王朝的王座均是太宗的血統獨占,太祖的子孫則無緣一触,如今,終于回到歷史的大道上了。
  孝宗皇帝被后世稱為南宋最賢明的君主,高宗也算是選對了后繼者。只不過,在《宋史)上被記為“聰明英毅”的皇太子,當然會遭秦檜猜忌,所以,一直到秦檜死后,他都只是普安郡王,而不是正式的皇太子。皇太子也很忌恨秦檜,而親岳飛及韓世忠,在他即位成為孝宗皇帝后,便替岳飛恢复了名譽。
  只不過,這都是以后的事,在紹興三十一年的十月半,皇太子隨張浚、虞允文、子溫等一同從杭州臨安府來到了建康府,而這也是將朝廷主戰的意思告知天下的意思。
            o
  十月末,在健康府廳中舉行的宋軍出陣宴里,皇太子也臨席了。由于皇太子和張浚都喜歡朴實,因此宴席中并沒有一大堆的山珍海味,大宴要等胜利之后是理由之一,另一則是六十万的金軍已經來到了長江北岸,和宋軍之間只隔了長江之水而已。只是,長江的水流幅寬八里(四·四公里),是一道不容易渡過的的巨大水流城壁,全軍如果不是齊聚了六十万大軍可以渡江的軍船之前,是不會實行渡河作戰的。。,
  在紹興三十一年時,宋主要人物的年齡如下:高宗皇帝五十五歲,皇太子三十五歲,張浚六十六歲,劉鑄六十四歲,李顯忠五十二歲,楊沂中六十歲,吳磷六十歲,成閩六十八歲,第一線的將軍們都已有相當的高齡了卜
  梁紅玉六十四歲,子溫三十四歲,虞允文的年齡雖然不明,但大概不出于四十歲左右。
  梁紅玉由于亡夫韓世忠和她自身的武勳,受有“楊國夫人”的稱號,列席的文武官均對她有相當的敬意。
  皇太子當然也對這名銀發婦人投以相當的敬意,他先將于溫招至跟前對他說:
  “楊國夫人的盛名,即使如我這樣的一個書生也了然于心。”
  這一句話,讓梁紅玉當場跳起了劍舞。舞著劍的梁紅玉,讓人几乎看不出她是個超過六十多歲的老婦人;衣袖飄飄,劍气動人,呼吸、步伐都沒有一絲紊亂,流利的動作一瞬也未停止,讓在座的人全都感歎不已。
  她一面舞著,∼面還大聲地唱起詞:
  怒發沖冠憑攔處
  游獵雨歇
  抬望眼仰天長嘯
  壯怀激烈
  三十功名塵与土
  八千里路云和月
  英等閒白了少年頭’
  空悲切
  子溫愕然地望著母親,他很清楚這壯烈的歌詞作者是誰,其他人可能是不知道,或者是已經忘記了,只是繼續听著。
  對廉恥猶未雪
  臣子恨何時滅
  駕長車路破賀蘭山缺
  壯志饑餐胡虜肉
  笑談渴位匈奴血
  待從頭收拾舊山河
  朝天閒
  梁紅玉舞罷行了一禮,一時之間竟沒有人能夠出聲。
  “很好!很好!”
  拍手的正是皇太子,接著滿座也跟著拍起手。惟一沒拍手的就是子溫,他的手心慘出冷汗。等著終將到來的事情。
  在拍手叫好之后。皇太子問:
  “這首詞是楊國夫人所作的嗎?”
  “不!是其他人所作。”
  “那么,作者是……?”
  “姓岳,名飛,字鵬舉。”
  所有人的呼吸仿佛都停了!岳飛這個大罪人的名譽至今尚未回复,而梁紅玉居然敢在皇太子面前唱他作的詞,未免太大膽了!文武官們都看著她。
  不過,梁紅玉并非膽大元謀,她既能和丈夫一同指揮四万將兵及經營軍團,當然知道要有胜算。秦檜的死。金軍的進攻、張浚的复歸、…··事態的全部都指向一個方向,他知道皇太子總有一天會起來,而要回复岳飛的名譽,一償亡夫的遺愿就要趁此時,至少她是這么确定的。
  皇太子微笑地抬起臉,他向列席的文武官員說:
  “我期待諸君能夠一雪靖康之恥!現在就要靠各位的功勞以朝天閉了!”他引用了岳飛的詞。要一雪靖康之恥,就是要替三十几年前被金軍所虜的徽宗和欽宗報仇。而朝天晒就是說參上朝廷之意。于是列座的大臣和將軍便了解這名皇太子在即位后,是一定會回复岳飛的名譽的。
  “黑蠻龍說過近日全國的真天子即將登場,看來本朝也是如此。真是謝天謝地,你爹也能夠安心了!”歸席的梁紅玉這么低聲向子溫說道。
  翌日,子溫和虞允文一同領著兵士從建康府出發,梁紅玉則留在皇太子的跟前。而出戰時子溫的’‘夫戰勇气也”的軍旗,則是梁紅玉所刺繡的作品。
  另一邊,長江北岸的全軍陣營正因胜利而沸騰。不過,完顏亮及將軍們則高興不起來,就算前面胜利了,但后方的不安則未減。
  前年開始的契丹大叛亂依然持續著。
  對他們來說,這是一賭民族存亡的叛亂。起因是完顏亮將契丹族的壯了全部征去作為伐宋軍的根基,因而使不滿和不安爆發。就像是干野中所放的火一樣,叛亂一舉蔓延,万里長城之北有一舉脫离中央政府統制之虞。
  為此,亮令白彥恭、結石烈志宁、完顏采英等前往鎮壓叛亂,戰果卻一直不彰。
  此外,宮廷中還發生了慘劇,那就是勸諫伐宋的皇太后為亮所殺。她并不是他的生母,而是亮的父親大太子宗干的正妻,因而受有皇太后的稱號。被殺的皇太后迅速地在宮中火葬,遺骨被放流于河中。同時,隨著皇太后還有十數名的侍女同時被殺。
  功諫伐來的延臣也—一被殺,如蕭禿刺、斡盧保、外散師恭、蕭脫、蕭怀忠等人皆是,其中還有被滅族的。宰相張浩并沒有被殺,畢竟他對金的國政有很大的幫助,不過他也被打了不少杖。以半生半死的狀態從宮中被運出去。
  反對伐宋的行動在宮廷外更為激烈,軍隊中的兵員相繼脫逃,有單獨逃脫的,也有以千人為單位堂堂舉旗离開的。當伐宋的大軍往南前進時,脫逃者則往相反的方向而行,他們昂然地宣言:
  “我們要往東京迎立新天子介
  也就是說,要推舉在東京留守的完顏雍為新皇帝,于是,廷臣們認為目前不是伐來的好時机。而亮則放話:
  “余可不是軟弱的宋人,余可是會因言論而殺士大夫的!”
  于是誰也不說話了。
  亮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威嚴會讓廷臣們害怕,他就覺得滿快樂的。但事實并不是這樣,是廷臣們放棄了亮。這一點亮并不知道,外人都清楚的很。
  克對漢文化的傾倒似乎盡表于甲胄之上,他的甲胄几乎完全看不出女真族的風格,而是像中國天子親征時的絹戰袍和白銀的甲胄。上面還有以紅玉為雙眼的龍形雕刻。
  亮如能征宋成功的話,他即能以北方民族的王者而支配中國的全土,成為歷史上的英雄。這華麗的樣子早已在亮的腦海中描寫了不知多少次,而且還是极瑰麗的彩色。
            III
  老將劉約的沉靜作戰大概可說是成功的吧!輕而易舉地到達長江北岸的完顏亮,早就以胜利者自居,江南仿佛早就是他的囊中物。就算万一東京的雍真的叛變的話,他也不害怕,只要反轉六十万大軍,馬上就可以將他擊斃。
  這時指揮六十万金軍的主要將軍有完顏昂、李通、烏延蒲盧澤、徒單貞、徒單永年、完顏元宜、蘇保衡、許霖、蒲察斡論等,不只是兵士,連指揮官們都是由女真族、漢族、契丹族等混成的。
  岳飛雖醉心于中國文化,在行政和文化上重漢族,但在軍事上則重契丹族,因而契丹族的彈壓、叛亂自是惹他懊惱。像完顏元宜本是遼的貴族,之所以會和金的皇族同姓完顏,那都是完顏亮所賜的。
  “他們應該點出我才是l”
  亮深信如此。他對別人對于自己的怨總是完全想象不到的。
  “宋的吳磷率領十万兵士越過奏岭,對京兆府造成了威脅,請送援兵前來!”
  急報是金軍的司令官徒單合喜發出的。他正式的官職為西蜀道行營兵馬都統制,和副將張中彥一同向四川方面進擊,由于宋的主戰力集中在長江下游,因此,他們原想趁机侵入四川,沒想到吳現竟然主動出擊。而這自是依梁紅玉、子溫和吳躍的會談而立下的作戰行動。
  吳奶的目標京兆府,就是唐代的國都長安,只要將它攻下,西方的廣大領土即盡失。因此亮分出了十万軍隊急赶往京兆府。
  另一方面,在建康府附近到達長江南岸的虞允文和子溫,則正遭到危机……
  依(宋史·虞允文傳》所言:
  “我師三五里散、出農束甲坐邀旁.旨權敗兵也。”
  是說我方的兵士已經完全無隊列,或三人、或五人地做坐路旁,連馬匹的投、身上的甲胄全都解了下來,而他們正是王權部隊的殘兵。
  虞允文雖想等李顯忠的到來,但又不想浪費時間,于是和子溫一同命令麾下全軍出動。正當他穿好甲胄要跨上馬時,朝廷的一名文官開口了:
  “你們的任務只是犒賞官兵,不能直接指揮軍隊,到時追究責任可就麻煩了!”
  “如果國家滅亡的話,那連這究責任的人都沒有了!”虞允文回答。
  不久,從金軍的勢力范圍脫困的密探來到了虞允文跟前,報告了如下的事項:
  全軍已在長江北岸筑起了高台,上有四支軍旗,就如表示天子所在的黃色屋頂一般,而似為完顏亮的人物就穿著奢華的甲胃坐于其中。看來,近日即將大舉渡江,他們連“最初里江成功者賞黃全一兩”的布告都貼出來了。
  “才黃金一兩,真是吝嗇呀!”
  子溫苦笑道,虞允文也有同感。
  “看來他似乎在女人身上花太多錢了!”
  這并不是子溫的偏見,因為在金的陣營中确實有不少人對亮的吝嗇有所抱怨。一名叫蕭這巴的士官就說:“即使我們這么辛苦。江南的美女和財寶最后還不都是被皇帝獨占了!”听的人皆點頭稱是。
  這時密探回報,金軍的實際數量約四十万;而在宋軍這邊,虞允文和子溫手下則只有一万八千。另据(宋史)記載,金軍的馬匹數還達兵士的兩倍,這也許有些夸大,但較宋軍為多則是事實,數十万頭的馬匹掀起漫天的沙塵,連冬陽都被遮住了。
  ‘“六十万的兵員減為四十万,其中有十万是轉進四川方面……”密探接著又報告了其他事項,那就是,金軍在渡過淮河之后,立刻分了十万兵往東海岸出擊。這讓虞允文和子溫不由抱手苦思,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呢?
  金軍建國以來,首次建立了大規模的水軍之事确實已知,難道……  這十万兵士就是要從東方海上一舉南下沖入杭州臨安府嗎?事關重大,必須再繼續調查才行!
  另外,他們還有其他要擔心的——
  “似乎集結了超過預定以上的兵力呢,子溫殿下!無計划的增員只會造成糧食不足而已呀2”
  “那要如何因應呢中’
  “如果糧食不足的話,是不可能獲胜的!這真是困難了。’”
  虞允文是個奇特的人,當事情愈緊急的時候,他的表情反而愈弛緩。
  南方的援軍已經依次到達建康府并出發,總數大約二十万。之前,虞允文曾對高宗估計”可動局的兵力約有十八万”,如今雖然超過,但卻不見得是可喜可賀的事情。
  最初到達的是成同。這位韓世忠生前的手下大將,如今已眉須皆白,禿著頭但身体依然健團,他一見到子溫,立刻發著如咆哮般的歡聲將他抱住:
  “能夠和韓公子一同与全軍戰斗,正是武人的心愿,我等一定會將完膚亮的頭顱取下,讓地下的韓元帥高興一下r
  成閉老淚縱橫,他本來就是很烈性的人,到老更是感情不安定。在這一次的出征中,為了能夠早日赶到前線,他在豪雨之中依然強制行軍,導致深水的河中出現場死者;而被雨打后發燒的兵士依然被強求行軍,導致病死者也出現。對此抗議的兵士則被斬首,好不容易才到達前線的這支軍隊,因疲勞和饑餓可說是完全不具立即的戰力。另外,成閥的十一位儿子也全部隨著老父一同上陣,長男四十一歲、么儿二十二歲,在—一替子溫介紹后,子溫還是記不得他們的名字。
  在聚集的兵士之前,虞允文演說著:
  “建立全國的那些宿將們,加今已完全不在世上了!全國主暴虐而不受信望,出兵最忌無名之師,今日的金軍早已不是昔日的金軍,他們充滿了弱點……”
  你這樣的場合中,就不用把“奠實我方也有一些因擴之類的廢話給搬出來了。
  “而且,這一回的戰役,是金不單方面地破坏了十九年前成立的和約,背盟被約之罪,天理難容,天時、地利、人和,全都在我天前,我朝必胜!”
  虞允文演說結束時,一瞬間歡聲直達云霄,土气相當高昂。子溫心想,金國主的暴政,來人大多有所知,如果不在長江要害阻擋全軍的話,以后國土被囚助、妻儿被殺、家園被仿…··就如以前的抗金義勇兵同樣,他們全都有必死保衛的決心。
  在演說結束的虞允文眼前送上了一封書狀,那是被解任的將軍王權之物,原來完額亮送來函勸王權帶著庵下兵力降伏全軍。
  “哎呀呀,金主的情報似乎大遲了些!”
  虞允文笑了笑,但立刻回复了表情,他在和子溫討論過后提筆寫了一篇文章,命使者送至金軍之大本營:
  “我軍的王權已經更迭,李顯忠為其后任,相信您也知道,他正是四太子宗据股下賞贊其武勇的人物。我方將在采石硯衷心歡迎陛下前來一決胜負。”
  完閉亮看完自然大怒,以一臣下的分際竟要与大全國天子一決雌雄,真是太自大了!連老練的劉約都不戰而退,你要拿什么來決胜負!好吧,就讓我將來軍擊滅吧!
  虞允文的挑撥完全成功了!完顏亮命金軍全軍渡河,完全無視先前的作戰策略,准備從正面強行渡河了!
            IV
  紹興三十一年十一月,采石血之戰就這樣開始了g這是一個在健康府附近,長江南岸的地名,如金軍在此上陸确保了橋頭堡的話,第二天健康府就會完全在金軍的包圍下了。
  負責全軍渡河作戰的總指揮是一外叫阿鄰的將軍,他在行的是平原上的騎兵戰,如今在准備不全的情況下就被命令該河也真是他的不幸。而且,此時金國的水軍還在東方海上,尚未進人長江,他就連渡河所必要的軍船數都不足。雖然接獲了阿鄰的命令,但軍船的半數在及于八里幅寬的長江上連直接橫渡都辦不到,只能順逆著水流左來右往。
  好不容易到達南岸的軍船,算算也有七十只,全軍在將梯子放下,正准備從淺灘上陸時,等待已久的宋軍就隨著一陣“殺!”的聲音急襲而來!
  全軍只得匆匆應戰,在刀光話影下,采石礬一帶完全成了“上水与血相”的凄慘光景。
  被毀的甲胄在地上和頭顱一同旋轉著,還抓著矛的手尾部還曳著血在空中飛等著。咽喉被刺了個大洞的兵士倒在地下,血如泉水般噴涌著,其上踏過了敵我雙方不知多少人。正在与眼前的敵人相擊的兵士卻被身后的一矛突襲而大叫倒地,空中閃著拐劍的光芒和紅血的驟雨,地表則完全化為赤黑的泥泞,長江吹來的風滿是血腥味……一時之間,本為劣勢的宋軍轉為优勢,一名男子大叫道:
  “別讓金賊活著回去!”
  這名武將名為時俊,他沒有指揮大軍的器量,但卻是個只知進不知退的士兵。他舞著雙刀沖入敵中,隨著“殺!”的狂叫,左右各自擊向金兵。他的背后還有從卒,背上背負了一個大的藤籃,其中放了二十支刀。當時俊將因血糊而不能再斬的刀九放下時,從卒就立刻送上新刀,讓時俊繼續斬殺敵人。
  不可置信地凝視著時俊勇戰的虞允文,在樓上大聲地喝采,地上的子溫望著他,就等著他的暗號。
  “殺!”子溫帶著精兵兩千,亦即剛才一直隱于江岸高地上的待机部隊從斜面驅下,沖擊已經疲憊的金軍側面。在強烈的一擊下,金兵的陣形混亂,只差還沒渙散而已。
  一名成著黃金耳環的戰士首先就被子溫的劍斬伏,而自左側突襲的槍則在盾的表面激起了飛散的火花。子溫的手与腰連動,港的一擊將其首級擊飛,又激舞著盾牌打斷了第三個人的鼻梁和門牙,又刺又斬地來到了時俊的身邊。這時的時使已經用完了從卒的刀,開始用從金兵處奪來的劍繼續斬殺著。
  日暮時分,死斗依然持續著,直到落日最后的余光消失時,金軍見到了右側背無數的松明之光,金軍開始知道退路已經被阻絕。這些松明,是虞允文命成用所率的部隊所持的火把,能夠將這些不能參加實戰的軍隊活用,虞允文确有巧思。
  上陸的金兵共一万五千余,戰死四千余,被俘五百余。而宋軍則有戰死兩千,雖然損失不小,但總算用止了金軍的登陸。宋軍之所以會獲胜,主要是因為占盡地利,而來軍的戰意較全軍更為高昂也是原因。
  “長江之流真是可与百万之兵匹敵呀!”虞允文歎息著。如果長江未能及時阻止金軍的話,讓數十万大兵一舉殺到,來軍就只能代地就范了。
  好不容易回到江北的生還金兵,几乎完全負傷。然而,他們的勞苦卻沒有任何報償,等在他們眼前的卻是想都沒想到的事——依(宋史》所述,完顏亮對敗北大怒,竟將生還的將兵處以杖罪,許多人就這樣被打死。
  “敵人很快又將攻擊,可別被戰胜的美酒醉倒羅!”
  三日后,虞允文和子溫將戰力一分為二,而成閱所率的兵士在經過數日的休養后,也都恢复了活力,而得以算人戰士之中。以前四太子宗桶是得意的就是他作戰的長距离移動,因此不能只据一個据點防敵。子溫率了兩百只的軍船,在夜間游行長江,時俊亦与之同行。而虞允文則与成用立楊林o為本營,插了更多的軍旗來夸示,甚至有的兵士左右各執一軍旗,被風吹倒就爬不起來了呢!
  三天之后,金軍殺到楊林口上陸的金軍約五万,其勢較先前更烈,宋軍不由得有了后退之意。
  “后退者斬!”
  老將成閉揮舞著大刀沖向金兵,他的十一個儿子則各執劍守護著父親。
  全軍再度發動了猛烈的攻勢,但他們的后方卻起了黑煙,原來,子溫的伏兵已經過斷了金軍的后方,以火行射向軍船。在動搖之中,時俊的兩千名騎兵開始了出面攻擊,一舉逆轉了形勢。
  金軍被燒毀的軍船超過三百促,戰死者達兩万人,投降的也超過一万人。因為他們知道戰敗回來會遭到什么后果,所以會投降也是理所當然。
  在這一戰之后,葉義問動員了兵士和民眾,在近海岸處布下了防御設施,就是防止金的騎兵突進,而在平地擁壕,內設被稱為“宮隊的尖利本研。“很好,這樣就万無一失了!r他滿足地點著頭。天亮時,這些防御設施卻完全消失了!原來,夜間的滿淚早已將之完全卷去。
  “什么嘛!這個大官居然不知道潮汐的漲落嗎?”
  露骨的嘲笑讓葉義問完全喪失了自信,此后,他下的命令再也沒有人要搭理。
  真是可惜,于溫心想。葉義問身為文官絕非無能或不誠實之輩,只不過,實戰的指揮是与儒學素養、詩文能力完全無關的。他還是應該在官廳內對著書桌才對。
  不過,相對地,對虞允文和子溫來說,做事例方便多了,他們的判斷和選擇,葉義問都不會妨害,而能正确迅速地實行。雖然書面上還是飾有葉義問的名字,但虞允文和子溫已完全地負責了作戰。
  “雖然金軍已經數度被擊退,但如此下去,我方的兵士也會疲勞的,子溫殿下!”
  “那么,就由我方來主導攻擊吧!”
  “看來,子溫殿下已經等待很久了!”
  雖然滿是笑顏,但在這四年間“徹底活用長江之無險以防衛金率,以待金國內的异變”的方針之下,兩人已將長江及周邊的地形、水流、气象…等研究得相當徹底,并沒有變更方針的必要。只是,這或是積极地動搖金軍心理的好時机也說不定。
  在將來的水軍都督李寶招了進來之后,虞允文他們開始討論起來。李寶出身河北,是從金國占領的故鄉中逃出投身宋軍的男子,他并沒受過正規的武將教育,但在對金的游擊戰中卻立有不少戰功。他保有的一百二十艘軍船雖均不大,但卻具速度和輕捷;三千名的部下也都不是正規的官軍出身,而是具有航海及与海賊戰經驗的義勇兵。
  討論很快有了結果,這是以前就有的作戰方案,只是等待時机實行而已。當日,子溫就与李寶同行,成了船上的人。
            V
  金的水軍集結在大陸東方海上一個叫做唐島的地方,這是個距長江河口北方約兩百里的沿岸島嶼,后來因泥沙堆積而完全成了大陸的一部分。
  冬十一月,海上的北風強勁、波浪高聳。心想,夜間的狀況會更糟的李寶之船團就隱于距唐島相隔一個海峽的石日島之前,等待著下一夜的到來。
  而在海面變黑的同時,李寶和子溫的船團動了!風帆吃了強風,就在与金的水軍只差一些些的距离上于海面放油,乘著受風的潮流,油很快地就包圍住了金的軍船。
  正在准備放火時,黑暗的海面上浮出了細微的呼聲,乘著數艘小舟的男子們排死地呼叫著,而且用的還是漢語:
  “我們是中原的遺民,請救救我們吧!”
  他們如此報著自己的名號。所謂的中原遺民,就是原本居住于黃河流域的漢族人,當金軍人侵時,由于逃得慢了些,因而被納入金的支配之下。女真族并不适于水,因而水軍多數征用漢人,他們前一夜在發現了李寶的船團后,心中既不想告知女真族,又希望宋軍胜利,因而脫逃前來歸順宋軍。而這一點正是金軍里內部的大弱點。
  “知道了!你們赶快肌去甲胄,或用小舟、或是游泳,到岸上去等待,等一下就去相救。快,金的軍船馬上就要起火了!”
  在目送小舟迅速离去后,李寶和子溫開始了行動,將著火的松明投人海中。立刻,海上的油就被點燃,如同黃金色的龍一般好几條在海面疾行著,包圍了金的軍船。當金兵發現時,燃燒的火牆已經擋住了他們。
  接著,爆炸發生,轟隆的聲音切裂了夜空,火焰和黑煙在海上渦卷著,火的粉屑形成了灼熱的黃金雨降落水面,紅色的怪鳥數十只在夜空中揮動著,那些都是燃燒的帆布在空中飛舞的樣子。
  在交錯的光与暗之間,李寶所指揮的來軍船艇如順流而下的魚群般疾行,或以管放箭,或以斧鈞將敵船的船使打開大洞,還在船与船間搭上板橋展開肉搏戰。而被人水相逼的金兵早就恐慌得無法應戰。
  最后,當大的軍船接辭時,子溫車兵士跳了上去,拔劍尋找著敵人的蹤影,在甲板上舉著大刀斥喝著兵士的武將立刻就進了他的視線。
  他就是金的將軍完顏鄭家度。由于黑煙的關系,他的臉上滿是煤灰,在見到了子溫之后,立刻舞著大刀過來。他最初的強烈斬擊,讓子溫全身一陣酸麻,像是被無數針刺一般。在巨大的火焰之下。無數鋼小的火花四散著。在過了十數回合之后,完顏鄭家庭出現了縫隙。
  子溫以劍刺向完顏鄭家度的左鎖骨上方,再順勢將劍拔出。隨著一陣狂叫聲,完顏鄭家度板倒在甲板之上,再也沒有起來。
  由于指揮官戰死,金軍已經完全失去了控制,有絕望跳海的,也有棄劍投降的。混亂持續著,火焰愈來愈亮,而夜則愈來愈暗。
  天亮時,金軍戰死及溺死者有兩万人,成為戰虜者三千人,失火的軍船八百艘。金軍的永軍就此破滅,軍船的火焰一直延燒了四天四夜都不止息。
  當第一道用光照亮海面之時,只見尸体、本片、軍旗…等橫七豎八。子溫將船靠近海岸,為的乃是收容之前的中原遺民。他十分地小心,因為在金的領土內,隨時都可能有金軍出現的。就當在收容遺民時,大家突然騷動起來,指著北邊的方向大叫著。
  看呀!子溫吃了一惊。有十頭像是神話中才會登場的猛獸正往這儿逼近,兩眼發著青色和紅色的光,帶著牙的大嘴巴吐著火焰,還帶著咆哮和悲鳴般的奇异聲音。當于溫准備要命令部下拔箭射擊時,突然意識到奇异聲音的真面目是車輪的聲音,而就在此時,從停住的怪獸之影中,出現了一名武裝的男子。
  ”是天朝的軍隊嗎?”
  “這里都是大家的官軍,來者何人?報上名來廣
  在听了子溫的聲音后,男子在沙地上跪下來。子溫上前將他扶起,順便問他的名和姓,男子大聲回答:
  “吾本是淮陽的居民,姓魏,名胜,字彥威,能夠在有生之年再度遇到官軍,真是太高興了!”
  而那個看來如同任獸的東西,則是一台可乘五十人的戰車,前面有獸面般的木牌,還有木杭突出于前,并包有牛革以防話矢。當車內的机關起動時,車輪也會跟著轉動起來。
  魏胜當時四十二歲,以民間人士的身份召集義勇軍,在金國境內展開了好几個月的游擊戰,除了智勇之外,也是個善用大刀与弓的人,在《宋史·魏胜傳)的記載中,他還具有制造兵器的才能。
  在山東半島的西南方有個名叫海州的城市,就在后世的連云港附近,是金的重要港市。當魏胜听到完顏亮伐宋的大軍動身時,他便率領義勇兵三百人,使人全國之中,奪取了海州城、俘虜了守城的渤海人將軍高文富。
  就是如此,才引得金軍還要分十万兵力來圍攻海州城,如果放著不管的話,金軍渡江時,如果后背道到攻擊就麻煩了,于是雙方展開了激烈的攻防戰。由于附近的漢族居民都因害怕金軍而逃离,在食糧不足的狀況下是不可能長久的。然而,魏胜卻以他的奇略二十度擊退金軍。一直到昨夜從城壁上發現海上的猛烈火勢時,知道來軍出現了,因而以他發明的戰車突破了金軍的包圍前來。
  對于魏胜持續不斷的奮戰,大來可說是一無所知,但他的出現終于讓事態明朗,原來“金軍割十万兵往海岸方向出擊”就是事出有因。
  子溫讓魏胜乘上軍船,和李寶一同回歸健康。光是一晚,金的十万兵力就漬不成軍,魏胜可是立下了很大的功勞。
  子溫將魏胜引見給張浚。張浚的決斷很快,立刻行使人事權,授与了魏胜官位。官名為山東路忠義軍都統制,兼海州路知事。魏胜在道謝之后,連祝宴都朱參加,就立刻蠱開建康,畢竟,海州城沒有他可是不行的。
  之后,魏胜屯駐海州及楚州,直到三年后戰死為止,他都一直守在對金的最前線。就算部隊在撤退時,他也一定立于最后。有一天,他在說了“我覺得今日似乎會戰死”之后,依然跟往常一樣擔任最后衛,因此才受追擊金軍的箭而死。四十歲以前,他一直都默默無聞,在陣亡的前三年。才成為宋的勇將而留名歷史。只要看到“山東魏胜”的軍旗,金軍會盡量避免与之作戰,是位帶有奇异色彩的武將。
  另外,由魏胜所想出的兵器之中,也有數种被朝廷正式采用,大量生產做為官軍的兵器。
  當接到唐島水軍全滅的惡噩時,完顏亮憤怒地將黃金杯丟到使者臉上。滿臉是血退出來的使者,倒是得為他沒被殺而感謝老天。在楊林口被燒三百艘,在唐島又被燒了八百艘,金軍的軍船几乎已有九成遭到覆滅的命運,而“年內漬過長江.陷落杭州臨安府”的計划似乎已不太可能實行了!不,還不只這樣!
  “東京圇守克顏雍,叛l”
  見到這分急報時,金軍所有將帥的表情都凍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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