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
第八章 遷都令



               I
  宇宙歷八零零年、新帝國歷二年的七月一日,羅嚴克拉姆王朝的創始皇帝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在費沙和宇宙航空港上降低。途中若沒有經過舊同盟國的首都海尼森,直飛費沙的話,那么不消一個月便可以橫跨原同盟的領地了。
  在這之前的六月二十日,奧斯卡.馮.羅嚴塔爾元帥,卸下了統率本部總長的職務,以新領土總督的身分踏上了海尼森的土地。共計有五百万名將兵和他一起留在舊同盟國的領地上,帝國下放另外還派遣了一万名文官到這里來,全部都隸屬于總督的統轄之下。
  “藝術家提督”耶爾涅斯特.梅克林格對于這個新設且強而有力的總督府的誕生,作了以下的敘述。
  “奧斯卡.馮.羅嚴塔爾元帥在作為一個軍人的時候表現极為偉大,而在作為一個行政官的時候,也表現出他优越的能力。這個新生的總督府無論在權限上、在規模上,都是過去菲爾姆特雷內肯普所主導的高等事務官所無法比似的一個巨大机构。因為它實際上所支配的等于是整個人類社會的一半。或許皇帝萊因哈特最后在构想這一個机构的時候是計划要由他的摯友齊格飛.吉爾菲艾斯來擔任這一個職務也說不定。但是自從吉爾菲艾斯成了天堂的子民之后,應該要擔任這一項要職的人選就只有奧貝斯坦、羅嚴塔爾、米達麥亞這三個人了。而羅嚴塔爾最后之所以被選派擔任這一個職務,應該和后來統率本部改組,羅嚴塔爾總長的位置形同虛設的這件事情有些關系。為什么在這三個人當中,偏偏選上了羅嚴塔爾?這是一個到了日后才會產生的疑問 ̄ ̄”
  新帝國歷二年、宇宙歷八零零年七月七日的下午,帝國軍的將帥們集結在費沙行星上的高級飯店“巴爾特安德魯斯”的大廳里面。除了新任的新領土總督羅嚴塔爾元帥以及他的幕僚人員還留在海尼森之外,包括米達麥亞元帥、繆拉一級上將、畢典菲爾特一級上將、瓦列一級上將、艾杰納一級上將、魯茲一級上將、以及其他十名擁有上將階級的人員,全部集結在這里。這一天的中午,由軍務尚書奧貝斯坦擔任葬儀委員長,舉行了國葬儀式,皇帝亦親自來到現場。
  負責這次國葬儀式的奧貝斯坦,在整個儀式的過程當中,并沒有任何可引起非議的地方。盡管如此,還是有人表現職反感的態度。畢典菲爾特就非常諷刺地嘟著嘴咕噥地說--以后所有的葬禮就由那家伙一手包辦好了,他倒是挺适合作這种工作的,而且也不會給任何人帶來麻煩。
  皇帝一行人算是回到費沙了,眼前的當務之急是如何對帝國軍全体進行重新編制。由于法倫海特、斯坦梅茲兩位提督戰死沙場,帝國軍最高干部的陣營勢必會產生一番巨大的變化。艦隊司令的位置當然不能空缺,同時各個艦隊本身的規模也必須要重新加以整理,以取得各個艦隊之間的均衡。
  這些事務的處理全部都是在軍務尚書巴爾.馮.奧貝斯坦元帥的統轄范圍內,這會不會成為各位提督們衷心歡迎的事情,其中也有一些微妙之處。在羅嚴克拉姆王朝創業的初期,帝國軍的一項特征或許便是軍務省和實戰部隊之間,特別是在心理上的相互背离。雖然他們互相都确實承認對方的能力和效率,但是彼此之間在心理上的距离卻稱不上是近,特別是對于軍務尚書奧貝斯坦個人的一种情緒上的反感,絕對是不容忽視的。雖然說這樣的反感尚未到達最高的臨界點。
  耶爾涅斯特.梅克林格一級上將在國葬儀式舉行的時候并不在場,但是后來他對當時籠罩在那些出席者周圍的气氛,作了一番非常正确的敘述。
  “——回顧宇宙歷八零零年、新帝國歷二年的前半期,不禁要為這半年所失去的人才之多,以及失去了歷史性的選擇所帶來的巨大影響而感到黯然神傷。以一种個人式的感怀而論的話,失去了亞達貝爾特.馮.法倫海特和斯坦梅茲确實是一個巨大的沖擊。他們不但勇敢、有能力,而且更是從不發牢騷埋怨的軍人。特別值得提的是,他們向來是以一种嚴肅的態度,嚴格地划分出忠誠心和卑屈之間的區別。法倫海特在利普休達特戰役當中,經過一番奮戰失敗以后,雖然成了俘虜,但是他的態度卻是那樣的堂堂正正,而斯坦梅茲在就任伯倫希爾旗艦的首任艦隊時,曾對上司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加以斥責,并且直接對他提出不要侵犯艦隊職權的諫言。失去他們的時候,眾多戰友們只能默默地接受我軍的寂寥 ̄ ̄另外,除了他們兩位,還有卡爾.古斯塔夫.坎普、菲爾姆特.雷內肯普這樣一流的將帥們,都是死在一個敵人的手里。就是那個人、就是楊威利。但是當得知他的死訊時,帝國軍將帥們的悲哀卻更加地深刻。他們對這一位如果還活著的話,就可能會令他們喪命的敵將,高高地舉起了悼念的酒杯。”
  而他們這些帝國軍將帥之中的代表,應該要算是奈特哈特.繆拉吧。自從他以皇帝代理人的名義前往伊謝爾倫要塞致哀之后,他并沒有說太多的話。
  他對皇帝以外之人,除了說聲“楊的未亡人可是一位美人喔”之外,其他的并沒有多說什么,他似乎難以排解不斷在心中擴散開來的空虛感似地,只是默默地舉起了酒杯向后仰。
  艾杰納一直被人評論為是一個除了飲食以外,一概不動口的男子--克涅利斯.魯茲則揶撿地說,和夫人接吻的時候總該會動口吧。其實魯茲本來也并不是那么樣一個活潑、喜歡大聲嚷嚷的人,只不過在最近這些日子以來,看起來似乎顯得比較開朗一些。
  正巧就在昨天,魯茲用他那稍微帶有淡紫色的眼珠,若無其事地對著副官宣布:
  “啊,對了,荷茲拜亞,我已經決定明年要結婚了。”
  大約惊愕了五秒半之后,荷茲拜亞好不容易才擠出了一些禮貌性的祝詞,而魯茲那淡紫色的眼光并沒有一點要消失的樣子。
  “今年之內是不可能了,因為還必須繼續服喪。對了,你知道我要和誰結婚嗎?”
  荷茲拜亞在心里面想說,我沒有道理會知道吧?不過他還是回答說,是不是長官住院的時候那一位負責照顧您,有著黑頭發的護士呢?
  “沒錯,你怎么會知道呢?”
  因為自己根本就是隨便猜測,沒有料到真的會猜中,所以事實上荷茲拜亞自己反而被嚇了一跳。過去魯茲曾經救了荷茲拜亞還有他哥的命,所以荷茲拜亞一直對這一位上司充滿了敬愛,正因為如此,他也希望上司能談一點像詩一般的戀愛。雖然魯茲貴為帝國軍一級上將,但是整個生活算是太過于簡朴了,所以當他知道他自己所敬愛的上司,并不單純只是一個堅實的人而已的時候,也為此感到不胜喜悅。帝國軍的眾將帥在“巴爾特安德魯斯”飯店大廳里面的談笑,整個討論的話題不知不覺地轉移到恐怖行動上。
  “費沙的黑狐還能夠做什么呢?權力沒有了,威勢也丟了,現在只不過是一只躲躲藏藏的鼴鼠罷了,不是嗎?”
  “他同樣還是可以耍陰謀,而且也可以策划恐怖行動啊。雖然我們對恐怖主義并不在乎,不過受恐怖行動之害的難道只有席爾瓦貝爾西嗎?就連那個楊威利不也沒有躲過暗殺者的子彈嗎?”
  听到這些話,臉上表情最為苦澀的就是奧古斯特.沙姆艾爾.瓦列一級上將。因為他去年奉皇帝的命令,前往地球攻擊地球教團的本部,本來相信如此一來,可以將他們全部予以消滅,但如今那些蠢動的余党竟然殺害了楊威利。雖然皇帝對他連一句責備的話都沒有說,但是這反而讓瓦列心中抱持著一种羞愧的想法。今后,所有關于地球教余党的處理,他都義不容辭地負起責任,瓦列默默地沒有告訴任何人,暗暗地在心中下了決定。
  國內安全保障局長朗古,是個非常擅長于將負面影響帶給人們与社會的人,在這方面他所具有的能力真可算是非常优秀。他之所以會遭到萊因哈特皇帝的高級幕僚們的憎惡,雖不能說是理所當然,但事實上卻是极為自然的事情。照渥佛根.米達麥亞的說法,朗古是“黏在奧貝斯坦鞋子里面的髒東西”,甚至連一向溫和的奈特哈特.繆拉也說“那是一個讓人無法對他產生好感的人,盡管長得副娃娃臉,看起來仍然是一個無法掩飾的陰險小人。”至于奧斯卡.馮.羅嚴塔爾則根本懶得用任何言詞去評論他,只是冷笑置之。
  而他們之所以會容許像朗古這种人存在,其實只是基于一個非常消极的理由,那就是無論在任何一种政治体制當中,都會有像朗古那樣,從事著陰暗、且令人覺得不快的部門或人員存在吧。就算是在自由行星同盟,不也曾經有過一個叫做“憲章維護局”的机關,專門負責掃除任何反共和主義的思想嗎?
  另外,以朗古這邊的立場來講,他也有他的考慮。到目前為止,在他的監視和鎮壓之下的僅限于三者,并未危害到一般的平民百姓。這三者就是舊門閥貴族及官僚、偏激派和共和主義者与同盟的情報員。事實上,像他這樣的人要能在羅嚴克拉姆王朝中生存下去,非得要付出相當的努力,而且當眾人冷笑相對的時候,還得有過人的耐性才行。
  不過,就在從將帥結束征旅,剛剛重返費沙的時候,國內安全保障局卻完成了一項事業,足以讓這些過去一直輕視他們的人感到震惊。
  那就是逮捕了從事恐怖行動,炸死了工部尚書席爾瓦貝爾西,并且使軍務尚書奧貝斯坦元帥、魯茲一級上將、費沙代理總督博爾德克等人受傷的歹徒。這么一來,局長朗古可真是立下了不算小的功勞。
  盡管朗古應該是一個有力的部下,但是內務尚書歐斯麥亞卻一直嫌惡著他。因為他仗著自己是軍務尚書奧貝斯坦的心腹,不但表現出蔑視上司歐斯麥亞的舉止,而且還時時覬覦著內務尚書的寶座。雖然沒有任何證据可以證明他這個野心,但這卻是一個非常明顯的事實。所以當朗古立下這個功勞的時候,歐斯麥亞的內心其實非常想要忽視這件事。但是,賞罰分明是羅嚴克拉姆王朝据以立國的根本原則,如果漠視部下的功勞,歐斯麥亞自己反而會惹皇帝的不悅。
  盡管心中百般的不愿意,歐斯麥亞仍得將朗古所立下的功績,往上呈取給國務尚書瑪林道夫伯爵,經由他再呈給皇帝知道,最后朗古當然被賜予了相當的獎賞。
  這些獎賞包括朗古晉升內務省次長、同時兼任安全保障局局長的職務,另外他還被頒賜十万帝國馬克的獎金,不過他隨即將這些獎金全數捐獻給費沙的福利局。當時几乎所有認識的、知道他的人,全都認為他這個行為根本就是一項令人一眼看穿、應該要予以憎惡的偽善。但事實上,當他還是一個低級官吏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以匿名的方式,從自己的俸餉當中拿出一部分,捐獻給青少年教育事業或是福利机构,不過這都是在他死后眾人才發現的。就算他這些行為都是一种偽善,但因為這名男子這樣的一种行為而獲救的人确實也是存在的。這名不為任何人喜歡、而且對歷史的進步沒有任何建設性功勞的男子,他的人生卻給了后世人們一個机會,讓他們可以藉此研究,他那种可以与他卑鄙小人的人格并存在一起,屬于人性高貴一面的資質。
  大約是在整個帝國軍大本營因為楊威利突然死去而陷入一場惊愕的前后,內務省國內安全保障局接獲一則通訊文,那是來自一名自稱是多米妮克.尚.皮耶爾的女子。
  在朗古的腦中,一張記載著那些已經遭受逮捕處決的犯人,以及接著下來應該要加以逮捕處決的犯人的名單,此時此刻便顯現了出來。多米妮克.尚.皮耶爾這個名字,被排列在安德魯安.魯賓斯基這几個大字的旁邊。她是費沙最后一位自治領主,也就是安德魯安.魯賓斯基的愛人,同時也是參与過許許多多陰謀的從犯。此時的朗古應該是要立刻著手進行搜索收押的,介理他卻在仔細讀過那一則通訊文之后,將紙張完全燒毀,把剩余的灰燼倒進污不當中讓它流走,然后接著便單獨出外不知道往哪里去了。
  就這樣,魯賓斯基和朗古之間達成了項丑陋的秘密協議。而那一椿恐怖行動的爆炸殺人事件,也是在這樣的協商之下,朗古才能夠把犯人揭發出來。
  七月九日這一天,兩人在魯賓斯基的地下指揮部進行協商。
  “失禮了,次長閣下。”
  這一聲閣下的尊稱,逗得朗古的自尊心真是舒服透了,但是并沒有讓他的整個意識得到滿足。這并不是因為朗古是一個度量寬大、不拘泥于尊稱的人,而是因為他相信在對方這些好意和禮遇的背后,一定藏著一些盤算和惡意。他那童顏的臉上,充滿了自大的表情。
  “這些假惺惺的招呼就省省吧。說吧,今天到底有什么事情,要特地把我朗古,這個羅嚴克拉姆王朝忠實的臣民找出來呢?”
  如果真是一個忠實的臣民的話,那么也不會背著君主,私底下秘密地和逃亡者之間達成協商了吧。魯賓斯基心里面這么地想著,不過他并沒有將內心的想法化成言語,說出來指責對方。暫時還得要讓這個小惡党再多吃一點甜頭。所以只要溶質可以辦得到的,不管是如何卑屈的言行舉動,魯賓斯基絕對都有辦法可以做得出來。他的臉上洋溢著像是吃人虎一般的微笑,勸誘著他的客人品嘗最上等的威士忌,他說,這雖然不是今日一朝之內就可以立即實現的,但無論如何想要藉由次長閣下的影響力,讓自己与新王朝之間的關系能夠修复。
  朗古心中的惡意,全部都浮現在微笑的波勸中,然后吐到對方的臉上。
  “您可不要忘了您自己現在是什么樣的一种立場呀。只要我向皇帝稟奏一句話,從今而后您的肩膀,就不需要再負荷您沉重的頭顱了。難道您還有立場來向我作相對的要求嗎?”
  像這种恐嚇的言詞,听在魯賓斯基的耳里,可是連睫毛都不會稍微顫動一下的。
  “您這話可真的是太殘酷了呀!局長,哦、不、次長閣下,我又沒有犯下什么罪狀,卻被奪走了費沙的統治權,其實我真可說是一個受害者哪!”
  在言語中,魯賓斯基絕對不公把內心本意形之于色,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也就是說你對皇帝怀恨在心嘍,這簡直就像一只野鼠在憎恨獅子一般,根本就是不自量力嘛。”
  “一點也沒有的事,萊因哈特皇帝乃是從古至今無人可比的英雄。只要皇上愿意,那么我隨時都樂意將費沙的統治權獻給皇上,只是皇上霸气之所至,無視于像我這种躺在路邊的小石頭,一意地勇往直前,我只是覺得這樣有些可惜。”
  “那是當然的,皇帝哪里需要你的什么好意呢?因為整個宇宙都在陛下一個人的掌握當中呀!”
  這時,魯賓斯基從朗古的言行,已經看穿了他有將皇帝的權威和自己力量混為一談的傾向,這种類似狐假虎威的精神傾各是奧貝斯坦所沒有的。雖然他們兩個人同樣都受到帝國軍眾將帥們的回避,但是這個費沙和前任自治領主卻已經体認到,其它他們兩者在精神格調上有著极大程度的差別。
  “面對次長閣下的指正,真是令我汗顏之至。但是,閣下您多少也對我的真誠有些了解吧。我向閣下您所告發的那些人,都是真正炸死工部尚書席爾瓦貝爾西的犯人啊,不是嗎?”
  “我們早就已經注意那些人了,只是一直苦于沒有物證。萊因哈特皇帝英明的時代,和過去舊王朝的那种黑暗時代是不同的,如果沒有物證的話,絕不能將人定罪。”
  這位人稱“精通捏造物證”的男子,很明顯地是在為自我辯護,同時也在奉承掌權者。魯賓斯基斜著嘴,咧開一個比紙還要薄的淺笑,然后以不經意的姿態故意把一張小小的立体照片弄倒在紫檀木桌上。朗古的視線透過眼前蒙蒙的酒精蒸气,投向那張照片之后,就固定在那上面了。當酒杯被放回桌面的時候,發出了很大的聲響,威士忌酒在杯中震蕩著。
  “哦,次長閣下也認得這名女子嗎?”
  從朗古的視線當中,仿佛有毒針飛射了出來,面對這樣的視線,魯賓斯基顯得极為惶恐,不過這當然是在表面上的。出現在這張照片的臉,就是愛爾芙莉德.馮.克勞希。她也就是在前不久為羅嚴塔爾生下孩子的舊貴族之女。
  “這名女子在我看來,是因為遭受到不幸的遭遇,所以導致精神上的异常。真可惜哪,好好的一個美女。”
  “ ̄ ̄你怎么會知道是那樣呢?”
  “有一個原因,他一直認定自己是立典拉德公爵家族的人。立典拉德公爵是高登巴姆王朝的重臣,而且企圖要暗殺皇帝萊因哈特陛下,如果她真是立典拉德公爵家族的人,沒有道理會在費沙呀?“
  朗古的態度非常傲慢,仿佛唯有如此,才能保持他的优勢地位。但是魯賓斯基對于這個小人物的虛張聲勢,絲毫不以為意。
  “另外還有一個原因,這名女子身邊帶著一個剛出生不久的嬰儿。她竟然說這名嬰儿是當代王朝的重臣、名將中的名將、也就是羅嚴塔爾元帥的后嗣什么的。”
  一种极為不悅的憎惡感,無聲無息地在朗古的体內爆發開來,無味的劇藥散到室內各處。魯賓斯基當然已經感受到對方所發出來的激烈情緒,所以在他毫無表情的背后,其實是相當興味盎然地注視著那覆在朗古皮膚表面下的活火山所有的一切動態。當然,魯賓斯基是知道所有一切狀況的。利用愛爾芙莉德的告發,朗古可以將羅嚴塔爾誣陷一個叛逆的罪名,將羅嚴塔爾整個擊敗。朗古一直都曉得皇帝對于羅嚴塔爾有著深厚的信任,因此朗古所感受到負面情感也不斷地增加。
  “好了,我明白了,再繼續追究下去,也沒有什么意義了。”
  朗古的聲音就好像是一曲陰暗的、以盤算和妥協兩种音符為旋律所譜出來的二重唱。
  “這么一來,就可以讓那個羅嚴塔爾犯下叛逆的罪名了。真的可以叫他一敗涂地了嗎?”
  魯賓斯基恭敬有禮地點點頭。
  “您真是個聰明人,如果您希望的話,就讓我傾全力滿足您的希望吧。”
  現在此時,朗古已經沒有余暇保持傲慢的態度了。
  “如果你辦成了,那么我便可以保證幫你和皇帝斡旋。不過,這必須是在所有的事情成功之后。我不可能天真到會去相信你們這种費沙人的空頭支票。”
  “這當然,閣下不愧被稱為軍務尚書的左右手,我怎么敢玩弄小花招來搏取您的信任呢?那么,首先就請您听听我的一個提案吧。”
  朗古于是將自己被威士忌酒所濡濕的手擦干,探出了自己的身体。他這時的眼神就像是一個患了熱病的病人。II
  不久之后,發生了個大事件,令所有在費沙星球的人,都跌進了惊愕的水池之中。
  費沙代理總督博爾德克已經遭到了逮捕并且被拘禁起來。根据內務省次長朗古所發表的聲明,博爾德克乃陰謀炸死工部尚書席爾瓦貝爾西的共犯。雖然這個事件發生的時候,博爾德克本身也受了傷,但事實上,這乃是他藉以將搜查的矛頭指向別人的奸計。博爾德克設計炸死工部尚書的動机,是因為工部尚書奪走了費沙行政官實際的地位,博爾德克便在獄中服毒自殺身亡,而這一事件也就此結束了。
  克涅利斯.魯茲一級上將,當然亦是被此一事件之發展所震惊的其中一個人。
  “如果說在那個時候受了傷是一件奇怪的事情的話,那么奧貝斯坦元帥和我不都成了嫌疑犯了?”
  魯茲內心苦笑地想道,不過他的表情在那一瞬間就整個凝結了。他當然不是犯人,不過并沒有足以證明自己不是犯人的證据,所以如果朗古有意的話,那么他不也可以將自己當成犯人來對待嗎?
  魯茲不得不對這個事件感到怀疑。他心想,朗古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打算要將博爾德克犧牲掉,所以才故意捏造證据,將他誣陷于一個莫須有的罪名。不過,并沒有方法可以證明他的怀疑是正确的。況且誣陷博爾德克會帶給朗古什么好處呢?這時的魯茲當然不可能曉得魯賓斯基和朗古之間已經達成了秘密協商的事實。
  盡管如此,魯茲之所以沒有忽視這件事情,乃是起源于他自己本身的一种不悅的恐怖感。如果就連身為軍部泰斗、而且是國家功臣的魯茲,都能讓朗古隨心所欲地加以料理的話,那么其他的人究竟該如何自處呢?
  “如果繼續這樣下去的話,那么我們這個帝國,就要成為一名酷吏所橫行霸道的地方了吧?這或許有點太小題大做也說不定,不過如果要除去毒草,應該要在它還是幼芽的時候予以摘除吧。”
  魯茲固然是一名馳騁沙場的名將,但并不擅長于情報戰和謀略戰。所以他便將朗古的危險性,告訴了他一個不但有手腕,而且值得信賴的僚友。
  就這樣,在帝國歷二年的七月上旬,身兼帝都防衛司令官以及憲兵總監的伍爾利.克斯拉一級上將,接獲了一則來自他的僚友,其中充滿危机感的通信文。就政治史而言,這也未必不能解釋成是軍部對于治安官僚的支配權确立所采取的一种反擊。當然,魯茲本身根本沒有想到這些事情。
  正當朗古一時极為活躍的時候,有一名女子在一旁冷冷地看著。她對著安德魯安.魯賓斯基問道:
  “你相信那個叫什么朗古的人嗎?”
  “這個問題真不像是你會問的哪!多米妮克。”
  或許是他一點沒有想要將已經浪費在朗古身上的恭維再重新收回來的緣故吧,魯賓斯基那充滿精力的臉上,沒有任何一點笑容。
  “那家伙只不過是一個小人物罷了。只要讓他看看能夠將影像放得比實物大的鏡子,他就高興了。而我只不過是把他所想要的鏡子拿給他而已。”
  而与魯賓斯基的表情成對比似地,這名女子臉上的笑容不斷,但卻有一股惡意從她的兩眼和唇角流露出來。
  “你這么說是怎么回事呀,你不是藉那個小人物的手殺害了博爾德克嗎?雖然說博爾德克過去是你的部下,但現在卻成了代理總督大人,在皇帝面前扮起了忠臣的角色,而令你覺得很不是滋味,不過用這樣的手法去殺害一個無辜的人,就會讓你喝酒喝得更過癮嗎?”
  魯賓斯基將酒杯放回桌面,在他那兩只閃亮的眼睛的眼底,各种表情正在忙碌地交替著,不過從兩眼的外部看起來,卻非常的平靜。
  “你 ̄ ̄真的沒有發覺到嗎?還是你故意裝作沒有發覺?”
  “什么事情?”
  “算了,我告訴你好了。”
  如果早已經察覺到的話,就算不說明也沒有意義;而如果真的沒有察覺到的話,就算說明了也沒有什么妨礙。魯賓斯基仿佛在心中抱持著這樣的想法,他低聲地說道:
  “博爾德克不過是一個道具而已,我的目的是要讓朗古去殺害無辜的人。他這是在拿繩子來絞住自己的脖子哪。”
  “如果朗古想要脫离你的韁繩,那么你就將他謀殺博爾德克的這件事情,告訴皇帝或是軍務尚書是嗎?”
  魯賓斯基所給的回答,就是將杯中的威士忌酒一仰而盡。多米妮克.尚.皮耶爾走出了房外。影子与冷笑在一瞬間之后,跟隨在她的背后。
  走過走廊与樓梯之后,多米妮克來到一個較內側的房間內。她形式上地敲敲門,未等房內有回應,即自行打開了門。屋內所透出的光線被截成一塊長方形。在屋內的那名年輕女子抬起頭看了多米妮克一眼,當她視線和多米妮克接触到的瞬間,她旋即將視線移開,緊緊地抱住她怀中的嬰儿。
  “怎么樣,還好嗎?”
  這名女子并沒有回答,她不是害怕,而是因為某种矜持。當她抱著嬰儿,再一次回視多米妮克的時候,從眼眸當中,隱約可看出她的心中仍怀有些許頑固的身份意識。
  “奧斯卡.馮.羅嚴塔爾元帥不久就要被誣陷叛逆的罪名了喔。魯賓斯基也好、朗古也好,這种人雖然沒有辦法在戰場上率領大軍擊破敵方,但是卻有辦法在背后刺那些馳騁沙場的男人一刀。”
  沉默在房間里面環繞一周之后,那名女子仿佛想要發出一些微弱的聲音,不過最后還是忍住了,她好像想說,那正是我所希望的。
  “不過,他總是孩子的父親吧?”
  “——”
  “這孩子叫什么名字呢?”
  多米妮克的問題,還是被對方以非友好的沉默作為回報。不過魯賓斯基的情婦不是一個會因此而動怒的人。
  “這個世紀呀,真的是形形色色。世界上有想生孩子卻生不出來的夫婦,卻也有殺害自己親生孩子的父母親。偶爾呢,也有被自己的母親唆使去殺害父親的孩子哪。”
  嬰儿發出了小小的聲音,并且手舞足蹈著。
  “嗯,如果你有什么的要求的話,就盡管說好。你這樣子一心一意要這個孩子去憎恨他的父親,如果時間還沒有到就先死了的話,那么豈不是連本都沒有了嗎?”
  當她轉身要离去的時候,嬰儿的母親這才發出了第一個聲音,要求她幫忙准備一些牛奶和貼身衣物,而她非常大方地點點頭說道:
  “好啊,除了那些東西之外,我看再另外請位護士好了。”
  走出那對母子的房間后,多米妮克又到魯賓斯基的房間稍微看了一下,出現在她的視線里的是魯賓斯基坐在沙發上,用手抱住著的身影。
  “怎么了,又發作了嗎?”
  “頭痛哪,好像有一只恐龍用尾巴在我的頭蓋骨里面猛力敲打的樣子,把那里的藥拿來給我。”
  多米妮克一面照著魯賓斯基的指示,同時以一种觀察者的視線注視著她的情夫。最后看到魯賓斯基用他那厚實有肉的手,一邊按撫著額頭,一邊服藥的時候,便伸出手輕輕地拍打他寬闊的、裹在西裝外衣里的背部。
  “發作的時間間隔越來越短了嗎?”
  正确但是卻顯得冷酷嚴峻的評斷從這名女子的嘴里吐露了出來。
  “振作一點,就算在一切陰謀和謀略的最后,整個宇宙讓你拿到手中了,可是你內在的宇宙卻也破坏了的話,那這可是一個大笑話哪,要不要讓醫生看看呢?”
  “醫生沒有用的。”
  “是嗎,啊!反正身体是你自己的,我是沒有關系啦。其實,說到醫生沒有用這一點,我倒也贊成。因為你的病是屬于魔法師的管轄范圍里面的。”
  “咦,我以為你早就已經知道了。你的病一半是因為地球教大主教那家伙的詛咒,另一半是因為魯伯特.蓋塞林格--你儿子作崇的結果。當然沒有辦法在醫生的手中醫好啊。”
  就算神經因為受到這一鞭痛擊而受傷了,魯賓斯基也沒有流露在表情上面。或許是因為藥劑暫時發揮藥效的關系吧,原本像是用被滿荊棘的枷鎖將整個身心勒得緊緊的緊張情緒,因為此時得到了的舒緩而大大地吐了一口气。
  “作崇一事就別提了,倒是詛咒這件事或許猜中了也說不定。如果是那個大主教,他倒是有能力可以做到如此。”
  “說什么話?沒頭沒腦地,如果那個總大主教什么的,真的有力量可以詛咒他人的話,那么他為什么不干脆詛咒皇帝萊因哈特,然后把他殺了算了。他既年輕又充滿了青春的气息——”
  當話說到一半的時候,多米妮克停止了嘲諷的語句。她這時才想到曾暗中听到萊因哈特皇帝最近常常發燒、臥病在床的事情。雖然人類克服癌症的威脅已經有十五個世紀之久,但是那殘留在人類精神層次之末端,像是爬虫類尾巴的東西,卻往往將人們拖往迷信的沼澤,深陷其中而不能自撥。多米妮克有些厭煩地搖了搖頭,隨即將魯賓斯基獨自留在屋子內,走向屋外去。她要為愛爾芙莉德母子去准備育嬰用品。她也是這樣的一個例子,在构成人格因素的粒子各當中也不是只有一种單色的電子。III
  新帝國歷二年、宇宙歷八零零年七月二十九日,頒布了一道敕令,銀河帝國的首都將正式遷到費沙。由于此道敕令的頒布,國務尚書以下所有的閣僚人員將必須于這一年的年底以前,全部遷移到費沙。另外,身兼帝都防衛司令官以及憲兵總監的伍爾利.克斯拉一級上將,也將把整個司令部遷移到費沙,而奧丁的防守將由帝國軍后方總司令官耶爾涅斯特.梅克林格一級上將負責。
  由于此敕令的頒布,上至國務尚書、下至一介下級官吏,另外還包括他們的家族,總計大約有超過一百万名以上的人員,必須要作几千光年的移動。這么一來,希爾德在与父親闊別一年之后,終于又可以見面了。另外,米達麥亞元帥的妻子艾芳瑟琳也將前往丈夫的任職地點与丈夫會合,在這個時候她經驗了有生以來第一次的長途飛行。
  當這些与遷都相關、大大小小的事情在進行的時候,大本營幕僚總監希爾格爾.馮.瑪林道夫伯爵小姐所沒有辦法不去關心的是皇帝萊因哈特的姐姐安妮羅杰.馮.格里德大公妃的存在。
  后代的歷史學家指出,這位美麗的皇姐對于萊因哈特人格的形成,有著絕對性的影響,這樣的說法与其說是一种學說,倒水如說是一种常識。自從安妮羅杰在奧丁行星的佛洛依丁山庄隱居以來,已經將近有三年的時間了。在這段時間當中,這對堪稱宇宙間最為俊美的姐弟,彼此連一次見面都沒有見過。當萊因哈特失去了他不該失去的東西,過去那一段充滿春日的光輝和夏風旋律的美好時光,就已經和現在完全斷絕,成了伸手也無法触及的往事了。
  “格里華德大公妃,是不是要請她移駕到新首都來呢?”
  希爾德自知提出這樣的問題,有逾越她身為幕僚總監的本分,而當她詢問的時候,萊因哈特的眉頭稍微地動了一下。每當自己的希望看起來好像沒有辦法達成的時候,或者,當他未經過整理的心情受到沖擊的時候,他就會作出這樣的一個表情。
  “瑪林道夫小姐,這件事和軍務沒有關系。比起宮中那些微不足道的事情,倒不如把你的聰明和才智放在和宇宙霸業相關的事情上面。”
  這么一說,他又覺得自己好像在嚴厲地拒絕別人的干涉,于是萊因哈特有如要讓听听他的心情似地,有點像是自言自語般地說了起來:
  “吉爾菲艾斯的墓地在奧丁上,雖然朕依照自己的情況,遷走了政府和大本營,但是也不能因為這樣,就把故人長眠的所在隨意移動。”
  利用這樣一种間接的表現方式,萊因哈特已經將自己本身沒有要請姐姐到費沙來的意思,告訴了美麗的幕僚總監。希爾德听了這一番話之后無言以對,自己為什么竟然提出這樣一個讓心情變得惡劣的問題呢?她常常沒有以理性來解釋自己的心情,這不得不讓她感到悵然若失。
  “朕總是還會回到奧丁去的。不過,回去的時机還沒有掌握在我的手中。因為一直到回去之前,應該還有很多事情必須要加以解決的。”
  那是什么呢?希爾德心中有這樣的疑問,不過她并沒有說出來。
  此時的萊因哈特站立在回想的深淵,凝視著通往過去的水面。時針逆轉、白晝的光和夜晚的暗正急速地交替著,不久,夜晚的黑暗占了上風,將萊因哈特的回想陽以視覺化。
  “——姐姐。好黑喔,好黑喔!”
  記不得是在四歲或五歲的時候,曾經有一次在半夜里睜開眼睛時,壓倒性的黑暗向他逼近過來,几乎要將他幼小的身体完全吞噬,他拚命地呼喊求救。枕頭的旁邊雖然有電燈的開關,但是他按了又按卻一直不見有亮光赶來驅除黑暗。后來才明白,原來是父親沒有繳納電費,所有送電被停止了。這就是所謂“皇室的藩屏”!好一個貴族,這就是應該要值得感動的貴族的优越生活水准。
  一听到弟弟的叫聲,安妮羅杰便從隔壁的房間飛快地奔了過來。仔細想想的話,在那樣一片黑暗當中,真不曉得那時穿著睡衣的姐姐,為什么能夠那樣迅速地、敏捷地赶過來。不過每當他有需要的時候,不管怎么樣姐姐都一定會赶到他的身邊。
  “萊因哈特、萊因哈特,已經沒有關系嘍,對不起哪,把你自己一個人留在這里。”
  “姐姐,好黑喔。”
  “雖然很黑,不過還是可以很清楚地看見你的金發喔,很漂亮地在閃閃發光呢。”
  你金黃色的頭發照亮了黑暗喔,你自己就是光的泉源喲。萊因哈特,這樣子的話你就什么都不怕了呀,不管是什么樣的黑暗都沒有辦法傷害你的,讓你自己變成光吧,萊因哈特 ̄ ̄。
  萊因哈特提不起勁地用他那白晰的手將掉落在前額的金黃色劉海攏上來。每次只要他有一需要,姐姐就會應他的要求來到他的身邊。當姐姐開始沒有到他身邊來的時候,是不是就是姐姐第一次向萊因哈特求助的時候呢?然而萊因哈特卻沒有力量回應姐姐的求救,不是嗎?想到這里,萊因哈特知道自己欠姐姐的實在是太多了。
  在持續每天繁忙的日子當中,有意外的消息,也有令人不悅的情報,陸陸續續地傳到萊因哈特的耳中。
  其中一則便是优布.特留尼西特向皇帝請求官職。
  他過去曾經在自由行星同盟擔任國防委員長和最高評議會議長的職務,他的祖國之所以敗亡,必須要由他負起絕大部分的責任。當時他宣稱為了要躲避舊同盟過激派的報复,所以移居到帝都奧丁來,不過他現年才四十五歲,以一個政治家而言,他還正值少壯之年,他的行動力和財力所熱衷的,与其說是醉心仕途,不如說是沉迷于獵取官位的運動。
  萊因哈特的表情好像是看到什么不洁淨的東西似地充滿了不滿。經過几秒鐘后沉默之后,他有點坏心似地露出了牙齒,好像想到什么似地點點頭。
  “特留尼西特那么想要求得官職嗎?那么就照他的希望給他吧!羅嚴塔爾正好也需要一個精通舊同盟領事務的行政官來輔佐他吧?”
  “或許也不見得一定要作這樣的人事安排,可以讓他到邊境的行星上從事開拓的事務,陛下以為如何呢?”
  萊因哈特笑笑地輕輕搖一搖手。為了自身的安全而來到帝都避難的特留尼西特,在皇帝作了這項決定之后的隔天,接受了這道毫不合乎情理的人事命令。
  “他說他接受了?”
  雖然這是自己所頒下的命令,不過萊因哈特卻無法不感覺到极深刻的不痛快。因為他很明顯地是錯估了特留尼西特羞恥心的質和量。萊因哈特原本的打算是,他提供這樣的職位,特留尼西特應該是沒有理由會接受的,所以一旦他加以拒絕,那么萊因哈特便可以以此為理由,將特留尼西特永遠地摒除在公職之外。
  “那家伙要用什么臉皮回到那個被他所出賣了的國家呢?看來那家伙的神經,簡直比大戰艦上的主炮還要粗哪。”
  “這是陛下您所決定的事情。”
  希爾德的口吻當中,帶有些微辛辣諷刺的意味,而萊因哈特則很不高興地忍不住要啐舌。原本他還以為,如果特留尼西拒絕這個官職的話,那么所有的事情就都解決了。特留尼西特如果辭退的話縱使有點坏心眼,不過卻充分證明了萊因哈特的印象沒有錯,但是一旦特留尼西特答應了,那么這件事情就只不過是一椿孩子气的失敗罷了。自從死去的菲爾姆特.雷內肯普出任駐海尼森的高等事務官以來,這是萊因哈特第一次對自己的人事安排感到不滿。
  這個人事安排在軍部也受到批評。
  “什么?特留尼西特要出任新領土總督府的從屬官員?這么一來,羅嚴塔爾豈不是被硬塞了一個万万沒想到的部下了嗎?”
  最初米達麥亞之所以這樣地苦笑著,是因為他察覺到皇帝最初的意圖,不過苦笑隨即消失了,因為他不禁有些怀疑。不管特留尼西特再怎樣厚臉皮,他既然接受了這樣的職務,或許在背后有些什么樣的內幕也說不定。
  像是從這個時候,与米達麥亞一起商變的,并不是年輕而且粗線條的拜耶爾藍,而是年長且思慮細密、經驗丰富的布羅上將。他和羅嚴塔爾的參謀長貝根格倫是老朋友,所以這件事對他個人來說,也是必須要關心的。
  布羅雖然也有些疑惑,認為這一切是不是特留尼西特和奧貝斯坦兩個人聯合起來,為了要陷害羅嚴塔爾所策划出來的結果?這個問題太深刻了,不是可以隨便一笑置之的。
  “我也知道每次一有什么事,就說是奧貝斯坦策動的其實也是一個偏見。”
  米達麥亞搔了搔他那一頭蜂蜜色的頭發,一面像是歎气般地說道。現年三十二歲的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還要年輕。他本來是將自我局限在一個純粹軍人的范疇內的,不過這件事牽涉到他最親密的朋友,讓他沒有辦法以平靜的心情來自處。布羅的回答是以私人信函的形式,喚起貝根格倫對于這件事的注意,目前米達麥亞最多也只能做到這個程度了。
  七月三十一日,軍務尚書奧貝斯坦在他所使用的辦公室內,收到了則通信文。將這一則通信文送到手上的是安頓.菲爾納准將。
  軍務尚書奧貝斯坦元帥獨自一人,在他的辦公室內用眼睛掃過那一則通信文。這個平時不管是在處理多么重大的案子,一直都是面無表情的樣子,這次也不例外。他在閱讀過這一則通信文之后,就把它完全加以燒毀。
  后來菲爾納准將為了處理其他的事務,又來到奧貝斯坦的辦公室,在接獲指示之后,他突然從前几天的記憶當中拾起了一個話題。
  “對了,軍務尚書,那個优布.特留尼西特如果出任總督府高等事務官的話,可說是衣錦還鄉地回到那個被他拋棄了的祖國 ̄ ̄”
  “意外嗎?”
  “沒有想到陛下將特留尼西特派遣到舊同盟領的方案真的會付諸實行。他敢接受這個官職,臉皮之厚令人難以想像。難不成是有人在背后操縱他?”
  奧貝斯坦沒有辦法對這個問題作出回答。
  “費沙在最近不久就要正式成為銀河帝國的首都了。而且成為名符其實的宇宙中心。”
  “是的,那么?”
  “就連一般市井的庶民要搬家的時候也會事先加以打掃。難道你不認為不僅是費沙,整個帝國的領土都必須要為皇帝清洁一番嗎?”
  這樣的一些話,對奧貝斯坦來說已經算是頗為饒舌了。因為他本來就不是一個能說明到讓部下能夠接受的人。
  “是的,潛伏在地底下的黑狐、或者是其他的妖怪都必須要反他們全部熏出剿穴哪。為了如此而使用特留尼西特的話——”
  菲爾納真心感到佩服。他了解他的上司軍務尚書是一個沒有私心的人,為了守護國家的皇帝的利益,他那盡忠勤奮的態度真的是值得尊敬。就這一點而言,奧貝斯坦真的是一個沒有任何可非議之處的公務人員。
  不過,奧貝斯坦所有的想法,經常都是藉著排除有害的東西以謀求帝權之安泰的模式。不久之后,肅清的北風就要橫掃帝國中樞了吧。
  “如果因為柱子被虫子蛀蝕了,就要把柱子砍倒的話,那么房子也要因此而毀坏了吧。不管大或小,所有的危險人物全部都肅清完畢之后,還有什么留下來呢?最后連軍務尚書自己都要被壓在柱子下面了也說不定哪。”
  菲爾納心中如此地想著,不過他并沒有想要向軍務尚書進言的意思。或許軍務尚書本身早就已經知道菲爾納的這些想法,不過還是逕自進行著。
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