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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我是真的



                作者:蕭志勇
  載著超過三百名乘客的飛机穿過云層。
  机艙外是一万五千尺的湛藍晴空,机艙內卻是腥風血雨,陰霾密。
  劫机者騎劫這架飛机已經超過一小時。飛机的原來的目的地是瑞士,但這刻航線卻越偏越遠。
  「棋王高進!自動現身吧!難道你一點也不可怜這小女孩嗎?」手持白朗宁hp的蒙面人話音未落,便扣動板机。砰地一聲,跪在前方的小女孩隨即倒臥于血泊中。
  机艙內盤旋著一陣低聲嗚咽,沒有人敢說半句。
  「棋王高進!你盡管躲吧!我們每一分鐘殺死一個人質,我看你可以躲多久!」蒙面的劫机者繼續吼著。
  我冷靜地看著這一切。然而我不會現身。棋王從來不會下沒有必胜把握的一著。
  這刻的我,和其他數百名乘客一樣,在机艙一角蹲踞著,雙手抱頭。前方不遠處堆積著數十具尸体,血腥味在密封的机艙里中人欲嘔。
  而我的兩位复制人替身:高進13號和高進14號,亦伏尸當中。
  我閉上眼,沒有半點悲慟。作為棋王高進的替身,他們必須盡可能為正身──也就是我──分散敵人注意力,抵擋一切襲擊。而他們總算盡了責任,死而無憾。
  就像這次于瑞士蘇黎世舉行的「超級棋王大賽」,對手是hal企業所開發的超級智能電腦『閃藍』,也就是數年前擊敗蘇聯棋王的電腦『深藍』的后代。hal的『閃藍』只消在棋局上將我這個棋王擊敗,便即可在机械人工程界取得首席位置。然而我,棋王高進,可不是省油的燈,hal并沒有十足胜算。所以,hal企業將會暗地里派出殺手,不擇手段阻止我三加比賽,甚至把我殺掉。
  我不得不配服hal情報机關的工作能力。縱然我派了一共十二名無論在樣貌,裝扮方面也与我毫無分別的复制人──高進1號至高進12號──秘密從十二條迥异路線前往瑞士蘇黎世,以混淆對方耳目,然而hal企業仍有辦法找上我乘坐的這架普通民航机。
  為了安全,我又安排了兩名复制人,与我一同乘坐這班航机。我們經過精心易容,而且分散而坐,務求將危險性減至最低。
  然而在一切精心舖排下,竟同樣帶來眼前困局。
  蒙面人的灼灼目光來回掃視,視線驀地停在我身旁。
  「你!出來!」
  蹲踞于我前方的一位中年男子被蒙面人強行拖出,連滾帶爬跪倒地上,然后被手槍抵著前額。
  「高進!我們知道你就在這里,你盡管躲吧......」蒙面人看了看手表。現在我正毫無掩飾暴露于劫机者眼前,下一個祭品將會是我。
  我不動聲息將手探到領后,陶出藏在背項那把超小型Deserteagle手槍,目光在机艙來回穿梭:一、二、三、六...
  一對六。敗跡盡現的棋局。但我會孤注一擲......
  「你有武器,是不是?」我震動了一下。极細微的語音從身后傳來。我猶疑著。
  「不要別過頭來。下一個是你,然后是我。我們沒有時間。這樣吧,我引開他們注意,然后你開槍......你的槍法還好吧?」
  我微微點著頭。棋王的運動神經比常人何止快上百倍。
  「that's great.i move,you move,ok?」
  我再次點頭,緊握手槍,伺机而動。
  終于,蒙面人扣下板机,鮮血從中年人的前額狂噴而出。這時身后傳來一聲怪叫,那人已然向著另一邊翻滾扑出。
  槍聲几乎同時響起。劫机者們向那人開槍,我向劫机者開槍,半秒間,六顆子彈無誤地穿過六人心髒。我站起來,眼角瞥了瞥周遭,然后朝那人跑去。
  「小心──」那人惊呼起來。我別過頭,听見噗地一聲,一顆子彈已經鑽進我的身軀,濃稠鮮血從胸前狂噴而出。
  第七個......我無法再思考下去。一切景象在變形扭曲,最后光影陡地閃滅,墮入無盡黑暗。
  巨大的棋盤──黑白方格交錯的戰場──無數個棋王高進在虛空里爭相走避──皇后像疾飛而來──把一個個棋王砸得血肉模糊──
  我驀地從惡夢惊醒過來。
  陌生的環境,陌生的气味。
  我感到身体极度虛弱。才舉起手臂,劇痛迅即由胸口席卷全身。我勉力坐起來,打量四周。房間里光影墨深,牆壁外隱約傳來极輕微的搖滾音樂。
  良久,一人推門而入。我忍著痛楚掙扎坐起來,發現他就是飛机上与我合作脫困那人。在昏黃的燈光映照下,我感到好像在那里見過他。
  「身体還好吧?你得多點休息。」他親切地說。「我的面容很熟悉是不是?我叫黎明──」
  黎明......是瘋魔亞洲的的天皇巨星?
  黎明像是看到我的疑惑,忙笑著分辯:「我當然不是真的黎明,我本來是他的替身,也就是黎明的复制人。」
  我恍然大悟。許多天皇巨星都為通過复制工厂為自己訂制复制人,然后分各處,用作混淆各大傳媒「狗仔隊」的耳目。
  「可是,我逃跑了,現在我是一個自由的人。」
  逃跑?复制人可以逃跑?
  錯愕間,黎明又道:「你不用說,我知道你是誰,」他爽朗地笑著。「你是棋王高進。」
  我心頭一震,面上仍裝作若無其事。黎明怎會知道?
  我摩挲著臉龐。精巧的人工面皮早被撕下。
  「電子報上常刊載棋王高進的照片......我們在尸体堆里發現了你的兩位同伴,他們也戴著面具。」黎明黯然地說:「基因完全跟你一樣。三個复制人里,只有你逃過大難。」
  他誤會了。他以為我是复制人。
  黎明拍著我膊頭。「全靠你那奇准的槍法,一下子射中那六個劫机者。當然,另外一個在駕駛艙的跑了出來,開槍打中你。幸好我們輕易把他制服了。」
  我盡量不想其他人知道我就是真的棋王。于是點了點頭,努力撒著謊:「對。棋王高進總拿我們复制人作擋箭牌,卻苦了我們。」
  「原來你也這樣想!」黎明面露笑容。「我想你一定可以加入我們的組織!」
  「組織?」
  「對。」黎明眼里閃著興奮神色。「由复制人的精英組成的反人類組織『自由聯盟』。」
  事情簡直糟透了。我不經意地瞥著牆角的計時器,竟發現今天就是「超級棋王大賽」舉行的日子!現在距离比賽開始只有二十小時!
  原來自飛机槍戰一役后,我昏迷了整整五天。--
  強勁的搖滾音樂排山倒海襲來。我緊隨黎明穿過擠滿了人的舞池,推開牆角一扇古舊木門,進入另一個大廳。
  廳內非常安靜,幽暗的環境里,只有巨型玻璃窗外的閃亮星光。我有點奇怪,這到底是甚么地方。
  「這里是『雷泊特』。」黎明答道。「也是聯盟的秘密聚會地點,這里出現的全是逃跑了的复制人。」黎明想了想,補充說道:「复制人里的精英。」
  精英。也就是說這組織不接納并非精英的复制人。黎明肯讓我加入組織,也因為我是棋王吧。
  复制人世界也有階級觀念。
  我打量著四周,吁了口气。我知道『雷泊特』,那是法國巴黎上空著名的人工浮島酒吧,距离瑞士還不算太遠。
  想著想著,黎明已帶我穿過小廳,到達一處較多人聚集的地方。
  「噢!里昂!」其他人跑過來,親切地叫著黎明。
  「里昂是我自己改的新名字。」黎明朝我頑皮地眨眨眼。「我不是黎明,更不愿作他的影子。我不是任何人的替身,我就是我。」
  我邊听著,邊看著黎明──里昂──与前來的人一一擁抱著。我忽然惊覺,逃跑的复制人极害怕人類知道他們的存在。人類不會允許自己的影子跑掉的。
  「對了,」我猛地想起一件重要事情。「你們复制人──我是說我們──在出厂檢查時,不是給植入一塊追?卻馱隉h复制人的行?圈韋q正身完全掌握,你們怎么還能逃跑?」
  「這是因為博士替我們動手術切除晶片,」里昂身旁的一位高個子回答我。「全靠博士,我們才可以重獲自由。稍后博士有空,也會替你動手術,相信我,那是一個极簡單的手術。」
  我抬頭一看,几乎嚇呆了──他竟然是曾經叱w球壇、現已退休的籃球明星──米高佐敦!
  我感覺有點暈眩,才別過頭,一位爽朗的短發女孩發出銀鈴般清脆的笑聲向我們走來:「里昂,是新朋友嗎?」我才想回話,卻瞥見她身后另一位女孩──竟有著跟她一模一樣的面孔!再往后看,一二三四......面孔身形甚至連笑容也一樣的女孩,竟有七個之多!
  「她們原來是一間主題餐廳的侍應生......」里昂扶著我,欲言又止。「那間餐廳原來藉一位亞洲女歌手梁詠琪的基因复制了一百個這樣的女孩,我們能力有限,只能暗地里救出七個。這位是艾云娜,這位是酒井,這位是杏子......」
  我搖了搖頭。
  上帝創造人。人創造人。
  人創造上帝。人類變成上帝......
  而我竟同樣复制了十四個自己!
  我想像著十四個和我一模一樣的棋王高進,像十四張鏡子般站在面前,等候檢閱。
  我再度搖了搖頭。
  里昂拖著我再往前走,人越來越多,我感到有點慌張。這么多的『替身』!全都是复制人!雖然『正身』和『替身』在任何方面也完全一樣,但當那位博士替我動手術剔除晶片時,我的身份將立時敗露!
  而最大問題,還是如何离開這儿,盡快赶回瑞士。
  我細意打量著環境,盤算著离開的可能性。這時我看見前方講台上的一位老者在慷慨激昂地演說著,台下的人全在專心聆听。
  里昂伴著我慢慢步向人叢。我瞪著老者的臉孔,越發疑惑,感到好像在那里見過。這時,老者剛好別過頭來,和我打了個照面。
  我頓時像被雷火烤焦了一樣!
  他竟然是伊爾.邁爾克博士!
  倏地記憶如潮水填滿我的心靈。伊爾.邁爾克博士!棋王的經理人公司,正是通過伊爾.邁爾克博士的复制工厂,訂購十四位复制人!
  我盯著博士,他吐出的一字一句如綸音貫耳:
  「......人類胡亂使用复制技術已到了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人類制造了一個個跟自己一模一樣的复制人,卻剝奪了复制人的自由!由最初不人道的器官移植開始,及至政治家將复制人作為他們的替身,混淆政敵注意,抵擋暗殺,保護正身......更瘋狂的是為了毫無意義的复制!──例如复制十一個朗拿度和十一個馬勒當拿,各組成球隊互相作賽;甚至制作一百個一模一樣的复制人作主題餐廳的女侍應──在這种技術上,人類已經完全失控!」
  台下的复制人們揮拳和應,聲震屋瓦。博士在講台上喘著气:
  「『正身』根本不當我們是人!他們喚我們作『替身』、『義体』,在我們身上植入追?卻馱a掌握我們,禁錮我們,玩弄我們!」
  博士用「我們」這字眼,難道他也是复制人?
  「然而,我們和『正身』根本毫無分別!除了那塊追?卻馱h外,連最精密的儀器也無法區別『正身』和『替身』!因此,我們也是人!我們同樣擁有生存的權力!我們要建立沒有區分人類和复制人的大同社會!我們要革命──」
  我立于如潮的掌聲中,再次感到暈眩。我從來沒听過這樣的組織──复制人的自由聯盟!還有革命!聯合國的刑警們到底在干甚么?
  我思緒紊亂至极,胸口一痛,几乎跌坐地上。
  「怎么啦,高進?」里昂慌忙扶著我,擠出人群,步向一角坐下。
  我凝望著咖啡廳巨型舷窗外的高空,城市于正下方沉睡,巴黎成了灰蒙夜空里一顆微弱的小燈泡。
  「還好吧?來杯咖啡好嗎?」里昂問道。
  「好的。」我裝作漫不經意。「對了,剛才演說的那位好像在那儿見過......他就是替复制人動手術的博士嗎?」
  「不錯!」里昂流露出恭敬神情。「他就是在复制技術上取得重大突破的伊爾.邁爾克博士──的替身。他喜歡我們將他的名字倒過來念,因此我們都喚他作克爾邁博士。原來的伊爾.邁爾克博士因年紀老邁需要更換心髒,便制作出跟自己一樣的复制人,但幸好复制人克爾邁博士逃了出來,并剔除自己身上追?卻馱w─克爾邁博士和伊爾.邁爾克博士本來就擁有完全一樣的科學頭腦。現今世上大部份复制人本來就是通過伊爾.邁爾克博士的复制工厂生產出來的。你和我也是呀,你不會不知道吧?」
  我連忙點著頭。「當然。伊爾.邁爾克博士曾在上世紀成功复制出『多莉』......」
  「那复制羊不算數!」里昂臉色一沉。「我們是人!那只羊是實驗品!別相提并論!」
  我倒抽一口涼气,知道說錯了話,連忙改換話題:「嗯,對了,剛才博士提起甚么由十一個朗拿度組成的足球隊,他們也會在這里出現嗎?」
  里昂一怔,猶疑起來。「本來是的......但因為一些變故,沒有十一個那么多......」
  我緊盯著他,腦里靈光一閃,漸露出事情端倪。你騙不了我的,里昂。那七位短發的女孩也騙不了我。別忘了我是棋王,棋王最善于在千變万化的棋局里觀察對手。朗拿度根本有十一個,短發女孩也原來有一百個。只是复制人無法忍受作為『正身』的影子,也無法面對著十張、一百張和自己完全一樣的臉孔──
  因此,十一個复制人里,只要當中一個有這樣的想法,其他十個也必會這樣想!于是,一模一樣的复制人在長期相處期間,為了證明自己存在,殺机陡萌,不難想像他們之間的沖突!
  我呷了一口咖啡,腦袋在飛快運轉。被困的棋子,能借助敵方的內部沖突重新陣嗎?
  接下來的時間,我和里昂又胡扯了一會,然后藉口要到洗手間。我不能跟里昂談太多,以免暴露了我是『正身』而非『替身』。何況咖啡廳的時計告訴我,距离比賽時間,已剩下十多小時,我不能再浪費任何時間。
  經過震耳欲聾的舞池時,我的雙眼如鷹隼般在交晃的光影里搜索著,終于在舞池一角,找著剛才那七個短發女孩的其中一個。女孩面頰緋紅,像喝了很多酒。
  我給自己五分鐘時間。我步上前,不由分說將女孩緊緊擁抱著,強吻著她。在迷亂的光影和震撼的音樂中,女孩先是掙扎著,然后身子一軟,倒在我怀里。
  老實說,我并不擅長泡妞,在經理人公司的訓練里也沒有「迷倒女孩」的課程。我手忙腳亂向女孩再灌了數杯伏特加,我想該差不多了吧。
  「到我房間再喝好嗎?」我在她耳邊輕聲說著。
  女孩星眸半閉,說著夢囈。
  我擁著半醉的她,慢慢走出舞池,盡量不引起任何人注意。這刻的我感覺极度怪异,像擁著一具洋娃娃──一具与真人毫無分別的洋娃娃!要是誰愿意,像我怀里這樣的一個柔若無骨,体香迫人的女孩,复制多少個也可以!
  我擁著她到達寂靜無人的長廊。剛才跟里昂來時,我早已留意到這長廊有數台公用通訊机。我瞥了瞥身旁沒人,連忙飛快地敲擊鍵盤,發出e-mail給聯邦警力。我先要搗破這甚么自由聯盟,然后借助警力,盡快赶到瑞士──
  「enter your id code:」熒幕顯示著。
  我望向身旁的女孩,這個不知道是梁詠琪第几號的复制人不胜酒力,哇啦哇啦吐了一地,然后像小孩般跪在地上,嗚咽起來。
  「嗚嗚...我不要做复制人啊...我不要做『替身』!...不要...」女孩掩面抽泣著,雙肩在顫抖著。「...我要做真的...假如......我可以做真的...」
  她的說話震撼了我的心靈。我猶疑了數秒,耳際不住響起百個千個复制人像幽靈般向我申訴的聲音。終于我下定決心,抓起女孩手掌,放在通訊机的感應器上。
  「id code ok。now sending e-mail......」
  剩下的時間只有等待。
  我若無其事回到咖啡廳,前后不過六分鐘而已。我在里昂身旁坐下,剛想說話,大廳已傳來一陣喧鬧。
  整個大廳慢慢靜下來。
  「有人從這里向聯邦警力發出電子郵件!」擴音器傳來廣播。「身份确認中──ws4844025cy──梁詠琪87號──」
  「那是杏子──!」里昂臉色一沉。「豈有此理!她竟向聯邦警力暴露了自由聯盟──」
  這時大廳里起了一陣騷動,我沒有說甚么,也不知道該說甚么,只是望著窗外的世界──
  卻發現窗外一團漸漸擴散的陰影!
  「那是甚么?」我指著夜空。
  里昂望向窗外。同時陰影漸漸現出輪廓,先是隱約一團黑色,再來是上面一個火紅的?篥郅x──
  「聯邦空中警力!」里昂的聲音充滿惶恐。「跑!」
  里昂扯著我向大廳中心滾去,舷窗已一聲轟隆巨響,震成無數碎塊,整架聯邦飛艦的船首竟直接撞進大廳內!
  無數手持mac100輕机槍的聯邦警察自飛艦躍下,像潮水般涌進大廳,我剛想迎上前,卻被里昂死命拖向大廳另一角,大廳里一片混亂。
  一排子彈在我身旁呼嘯掠過,我不得不跟里昂沒命狂奔著。
  我倆轉過大廳另一端的長廊,到達一扇金屬閘門。
  「上飛艇去!快!」里昂邊說邊扭動金屬門?恁a閘門曳然開啟,群星映入眼帘,麰楨I呼扑面而來。我眯著眼緊抓門邊,俯視數千尺下的灰蒙云層,還有停泊著的數艘磁浮飛艇。我剛想反抗,卻發現里昂從腰間掏出一把白朗宁shp,与追赶過來的聯邦警察駁火!
  我正考慮要不要制服里昂,稍一猶疑,里昂已將我推進小飛艇,自己也擠進來,門才合上,聯邦警察已出現在門口。
  「起動!先到地面!」里昂下達著命令,駕駛系統接受到聲控指令,儀標版燈光晃動間,磁浮飛艇已避開射來的子彈,迅即向云層翻騰開去,碩大的空中酒吧『雷泊特』在身后越變越小。
  「我們要去那儿?」我盯著里昂手上的白朗宁hp。還剩下不到十小時,從巴黎出發往蘇黎世,坐最快的tgv只要3小時,但我已体力透支,不能再長途跋涉,以免影響比賽表現。
  「為甚么?為甚么聯邦警察會知道我們的秘密會所...?」里昂仍在喃喃自語。窗外已隱約可見云層下的巴黎新鐵塔尖。「梁詠琪之間早已出現爭執......但現在竟向聯邦警察出賣我們!出賣同伴!......」里昂激動地揮動雙手,揮動著手上的白朗宁shp。机會來了。
  「咦......」我忽地指著舷窗上方,重施故技。「他們好像逃出來了......」
  里昂聞言仰首,看著舷窗外万里夜空,不料手上一震,手槍已落在我手上。
  舷窗映照著里昂訝异無比的神情。我把白朗宁抵在里昂前額,『正身』和『替身』本就誓不兩立。
  「......高進!你干甚么!你瘋了嗎!」里昂怒不可遏。
  「我沒有瘋。」我緊握手槍。「我想你一直誤會了,我不是复制人,我是真的。」
  「不!不!你是复制人!你和我們一樣!都是基因衍生出來的!」
  「我是真的。里昂。」我不想浪費時間。「也許我該稱呼你作黎明較好。也但愿你是真的黎明。假如你是真的,我想我們會是好拍檔。再見,里昂。」
  「不!高進!你听我說──」
  我猛地扣動板机,微弱的槍聲在狹小的飛艇里畷T。
  「解除速度限制。」我輕輕喘著气發出命令,身上汗流浹背。「直飛瑞士,蘇黎世。」
  磁浮飛艇內的低鳴聲把我惊醒過來。
  巨大的棋盤──黑白方格交錯的戰場──無數個棋王高進在虛空里爭相走避──皇后像疾飛而來──把一個個棋王砸得血肉模糊──
  ......惡夢仍縈繞腦際。我感到頭痛欲裂。探首一看,蘇黎世的五百層超級大樓矗立窗外。原來已經到了,我看看儀標上的時計,剛好赶上。
  我一步步踏進會場,我的体能狀況极差,但我的思考力仍處于巔峰狀態,無數經電腦分析過的棋局早在腦里于轉念間模擬過,我有必胜信心。
  我終于艱苦地跑到走廊盡頭。強烈射燈將會場照得發白,席上坐滿了超過十万名觀眾,無數鏡頭和鎂光燈正對准場館中央的擂台,將實況即時傳送到世界各地一百億觀眾面前。而擂台上早已放置一台匿大的虛擬投射棋盤,旁邊一個高個子正襟危坐,目光炯炯。「他」就是我的對手,也就是hal企業于2010年開發出的最新型智能机械人「閃藍」。
  我的胸口隱隱作痛,疲憊淹沒了我,我一個踉蹌,几乎站不穩。這時一雙強而有力的手臂及時扶起了我。
  我別過頭──
  無法相信眼前景像。
  我竟然看到了自己。
  ──另一個高進!
  「...全部『替身』當中,只有你能到達,真了不起,」我眼前的高進說著,我N站著,思海空白一片。「好好休息吧,高進15號。新出厂的高進16號至高進30號等新型號复制人已經投入服務,你可以自行報銷了。」
  我是高進15號......
  我是『替身』......
  我是复制人......
  我是假的......
  我沒有說話。精神已在一瞬間崩潰。我根本無法思考。
  我目送著他健步進入會場,踏上階梯。十万名觀眾同時爆發出熱烈歡呼,擂台上的『閃藍』机械人站起來,一副備戰神態......
  真的棋局現在才開始。
  但是我早已敗了,我不過是一只誘敵的棋子。
  卻同時搞砸了原來的真正同伴。
  我頹然跪下,眼前映像強烈扭曲,視線開始模糊,生命正一點一滴從身上流逝。
  「假如我是真的......」我想起那七個梁詠琪,想起里昂。
  假如我是真的......
    ~~~     忽然從虛無中冒出一只企鵝
  $   $    遞給你一罐可口可樂
  $ ^ ^ $    然后站在一旁邪惡地笑著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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