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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黑暗之后的神殿


  “泰斯!”
  “好痛……別吵我……”
  “我知道,泰斯。我很抱歉,可是你一定得醒過來。拜托,泰斯!”
  那聲音里面的急迫和恐懼穿透了坎德人被疼痛所麻木的心靈。
  有一部份的他在跳上跳下地叫他醒過來,但是另外一部份則叫他繼續昏睡,雖然這樣并不舒服但總比醒過來面對無比的疼痛要好得多“泰斯…泰斯……”這只手輕拍著他的臉頰。那聲音听起來十分恐懼,卻故意強自繽定。坎德人突然明白他別無選擇。他一定得醒過來。而且,他腦中那不停跳上跳下的那部份還在提醒他,你也許會錯過什么有趣的事情!
  “感謝神!”提卡看見泰斯睜大眼看著她的時候說。“你覺得怎么樣?”
  “糟透了,”泰斯口齒不清地說,他試著要坐起來。果然跟他預料的一樣,疼痛突然從他身体的某處冒出來,在他身上跳躍。他哀號著抱住頭。
  “我知道……我很抱歉,”提卡再度用溫柔的手撫摸他的頭發。
  “我知道你是好意,提卡,”芬斯哀怨地說,“但是你可以停下來嗎?感覺起來好像有個矮人拿裙子敲我的頭。”
  提卡很快地抽回手。坎德人努力地用一只眼睛看清楚周圍的環境。另外一只眼睛几乎完全腫了起來。“我們在哪里?”
  “在神殿底下的地牢里,”提卡柔聲說。泰斯坐在她身邊,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她因為害怕和冰冷而發抖。他看了四周,明白了提卡害怕的原因。眼前的景象讓他也覺得害怕。他怀念起很久以前,那個不知恐懼為何物的那段日子。他現在應該覺得非常的興奮。畢竟他現在是在一個完全沒到過的地方,也許四周有很多值得一探的地方可以讓他看一看。
  但是泰斯知道,這里有的只是死亡;死亡和痛苦。他已經看過了太多的死亡,看過太多的痛苦。他的腦海里浮現了佛林特,浮現了史東,浮現了羅拉娜。泰斯的內心有了一些改變。他再也沒辦法像其他的坎德人一樣了。他借著傷悲,了解了恐懼,不是為了自己而恐懼,而是為了其他人。他暗自決定今后宁愿犧牲自己也不愿意再看到親愛的人死去。
  你已經選擇了黑暗的道路,但是你有勇气走上去,費資本這樣說。
  他有嗎?泰斯不确定。他歎口气,用雙手遮住臉。
  “不要,泰斯!”提卡搖晃著他。“不要這樣子!我們需要你厂泰斯痛苦地抬起頭。”我還好,“他愣愣地說。”卡拉蒙和貝倫呢?“
  “在那邊,”提卡比著另外一邊的牢房。“在他們能夠找到人決定怎么處置我們之前,守衛決定先把我們都關在一起。卡拉蒙的演技實在太棒了,”她驕傲地加上一句,用欽佩的眼光看著那個壯漢,后者正縮在一個角落,离他的“犯人”越遠越好。然后提卡露出恐懼的神色,她把泰斯拉近,“但是我很擔心貝倫!我想他好像發瘋了!”
  泰索何夫馬上開始打量貝倫。那個男人坐在惡臭的地板上,他的眼神渙散,低著頭仿佛在傾听什么。提卡用山羊毛幫他做的假胡子現在看起來有些松垮。不需要花多少力气就可以讓它掉下來,泰斯警覺地注意起四周,立刻往門外看。
  這個地牢是在岩石中挖出來的許多地道所构成的。從中間的一個守衛室分支出無數的走道。那間守衛室是一個小小的,圓形的房間,神殿之上有一道階梯直接通往這個地方。在守衛室里面,一個身軀臃腫的大地精坐在一張被火把照亮的破爛桌前,吃著一塊面包,用瓶子里裝著的不知道什么液体把它沖下肚去。他頭上的一根釘子上挂著一串鑰匙,這表示他是這里的獄卒。他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大伙,也許在這黯淡的火光下根本看不見他們,泰斯這樣想,因為整個牢房距离他大概有一百步左右,附近的照明又十分糟糕。
  泰斯輕手輕腳地跑到牢門邊,打量著相反方向的走道。他弄濕一只手指,把它伸出去。那個方向是北方,他推測。更遠、更大的一個牢房里面關著許多醉酒的龍人和地精。在那條走道盡頭有兩扇巨大的鐵門,微微地開了個小縫。泰斯側耳傾听,覺得自己仿佛可以听見門后的聲音:交談聲,哀號的聲音。那是地牢的另外一個區域,泰斯根据過去的經驗推測。也許那邊的獄卒故意把鐵門留下一個小縫,好讓他可以注意這里的所有動靜。
  “你說得對,提卡,“泰斯低聲說。”我們是被關在某种拘留室里面,也許在等待上面的命令。“提卡點點頭。卡拉蒙的演技即使沒有完全讓守衛昏頭轉向,至少也讓他們在做出什么粗魯的事情之前必須三思。
  “我要去和貝倫說話,”泰斯說。
  “不要,泰斯,”提卡不安地看著那個人,“我不認為——”
  但是泰斯不听她的話。他向后看了獄卒一眼,泰斯完全不理提卡的警告,悄悄地爬向那人,想要幫他把假胡子戴回原位。他正好爬到他身邊,准備伸出小手把他的胡子扶正,這個時候永恒之人突然大吼著跳起來,扑向坎德人。
  泰斯吃了一惊,尖叫著往后退。但是貝倫根本沒有看見他。他不知所云地大吼著,越過了泰索何夫,用無比的怪力撞上那扇鐵門。
  卡拉蒙現在站了起來,門外的大地精也是。
  卡拉蒙試著要假裝因為睡眠被打攪而十分惱怒,嚴厲地瞪了地板上的泰索何夫一眼。
  “你對他做了些什么?”大漢從嘴角對他低聲說。
  “什么——什么都沒有,卡拉蒙,我說的是實話!”泰斯吃了一惊。“他——他瘋掉了!”
  貝倫似乎看起來的确發瘋了。他似乎毫不在乎疼痛,不停地往鐵閘上撞,試著要把它們撞開來。當這樣沒有用的時候,他雙手拉住鐵條,試著要把它們扳開。
  “我來了,洁斯拉!”他尖聲大吼。“不要走!原諒——”
  獄卒睜大了豬眼,警覺地跑上樓梯,開始對上面大喊。
  “他在叫守衛過來!”卡拉蒙間哼一聲。“我們得要讓貝倫冷靜下來。提卡——”
  那女孩已經跑到了貝倫身邊。她抓住他的肩膀,懇求他停下來。一開始那名瘋狂的男人一點也沒有注意到她,只是粗魯地把她甩開。但是提卡換而不舍地努力,不停地安撫他,最后似乎他終于听得進去了。他已經不再拉扯鐵條,只是雙手握著鐵條發呆。他的胡子掉了下來,滿臉是汗,剛剛用頭撞鐵條的動作在前額留下了一道不停滲血的傷口。
  提卡仍然在不停地安撫貝倫,几乎已經把腦袋里所有有意義的字句都講了出來。貝倫似乎沒有在听,但至少地平靜了下來。他不停地喘息著,用空洞的雙眼看著四周的牢房。泰斯注意到他手臂上的肌肉在不停地抽動著。
  “這是怎么搞的?”卡拉蒙對龍人大喊。“你把我和這個神經病關在一起!他試著要殺我!我命令你們馬上把我放走!”
  泰斯注意看著卡拉蒙,發現戰士用右手很快地比了比守衛。泰斯看懂了他的手勢,全身緊繃准備要行動了。他也看見提卡做好了准備。一個大地精,兩個守衛……他們通過更糟糕的狀況。
  龍人看了看獄卒,后者遲疑了一下。泰斯可以猜得出那個家伙的笨腦袋里面在想此仟么。如果這個高大的軍官是暗之女的好朋友,那么她一定不會對一個讓她的好友在監獄里面被殺死的獄卒太親切。
  “我把鑰匙拿過來,”獄卒笨拙地走回守衛室。
  龍人開始用他們的語言交談,似乎在交換著對那個大地精不大高明的評論。卡拉蒙看了提卡和泰斯一眼,比了個把兩個頭撞在一起的手勢。泰斯在包包里翻了翻,緊握住他的小刀。(他們當然搜過他的包包,但是,為了要幫上忙,泰斯不斷地把包包換來換去,直到那些困惑的守衛在第四次搜到同樣的包包之后放棄了。卡拉蒙堅持炊德人的包包要留下來,因為里面有暗之女要親眼看到的物品。除非,守衛們愿意負責——)提卡不停地輕拍貝倫,她不停呢哺,讓那雙狂熱的藍色雙眸中重新出現了宁靜之气。
  獄卒剛剛從牆上把鑰匙拿下來,正准備從走道走回來,突然一個聲音從樓梯上阻止了他。
  “你想要怎么樣?”獄卒大吼,生气地看到那個披著斗篷的身影突然毫無預警地出現。
  “我是加漢,”那聲音說。
  龍人一看見那新來的家伙,立刻閉上嘴,尊敬地立正站好,而那個大地精則變得臉色死灰,胖手中所握的鑰匙止不住地發抖。另外兩個守衛從樓梯上走了下來。披著斗篷的家伙比了個手勢,他們立刻站到他身邊。
  那家伙越過了不停發抖的大地精,越來越靠近牢門。現在泰斯可以清楚地看見他了。那不過是另外一個穿著披風的龍人,頭上蓋著一塊布。坎德人滿腹挫折地咬住下唇。好吧,現在還是不算太糟糕,至少卡拉蒙還應付得過去。
  那個戴著兜帽的龍人絲毫不理像只小狗一樣跟在后面的獄卒,徑自從牆上拿下一支火把,定定地站在牢門口。
  “把我放出去!”卡拉蒙大喊,邊用手肘把貝倫推開。但那個龍人略過卡拉蒙,伸手進牢房里,用爪子掀開貝倫的衣服前襟。泰斯不知所措地看了卡拉蒙一眼。戰士的臉色灰敗。他絕望地試著抓住那龍人,但是一切都太遲了。
  龍人的爪子揮舞了一下,把貝倫的衣服撕成碎片。火把照耀著胸前的綠寶石,讓整間牢房里都是綠色的光輝。
  “就是他,”加漢靜靜地說。“把牢門打開。”
  獄卒用不停發抖的手將鑰匙插進門內,其中一個龍人將鑰匙從他的手中奪走,自己將門打了開來,所有的人一涌而入。另外一個龍人用劍柄狠狠地打了卡拉蒙腦袋一下,讓他倒了下來,另外一個則抓住提卡。
  加漢走進牢中。
  “殺了他,”龍人指著卡拉蒙,“還有那個坎德人和女孩。”加漢把爪子放在貝倫的肩膀上。“我會把這個人送到黑暗之后面前。”龍人用胜利的眼光看著四周的人。
  “今晚,胜利將屬于我們。”他柔聲說。
  坦尼斯穿戴著盔甲,不停地流汗。他和奇蒂拉一起站在通往大殿的一間巨大的房間中。半精靈的四周是奇蒂拉自己的部隊,還包括了死靈騎士索思爵士率領的骷髏兵團。這些士兵都站在奇蒂拉身后的陰影中。雖然整間房間其實擠得滿滿的,奇蒂拉的龍人部隊已經到了摩肩接踵的地步;但是那些不死生物四周還是留有很大的空隙。沒有人愿意靠近他們,沒有人愿意和他們說話,他們也不和任何人說話。雖然許多人擠在這里,讓空气十分悶熱,但如果有人敢靠得太近,那股寒气還是會讓他們的心跳停止。
  坦尼斯感覺到索思爵士閃爍的眼光看著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奇蒂拉抬起頭,看著他笑了笑,那促狹的笑容以前是那么的吸引人。她站在他旁邊,兩人的身体緊靠在一起。
  “你會習慣他們的,”她冷冷地說。然后她的眼神就轉回到大殿里面正在進行的儀式。她眉毛間的黑暗線條又再度出現了,她用手不耐煩地拍打著劍柄。“艾瑞阿卡斯,動作快一點,”她喃喃地說。
  黑暗之后塔克西絲的大殿,給人的第一個印象是讓進入的人明了自己的渺小。這就是那讓黑暗的力量不停運行的心髒,因此它的外型看來十分恰當。他們現在待著的巨大房間通往一個雄偉的圓形房間,地板上舖的是閃閃發光的黑色花崗岩。地板不停地往上升,构成了牆壁,然后變成了扭曲的弧形,像是被凍結的黑色浪潮。看起來,那些牆壁似乎任何時候都有可能會倒下來,將所有大殿里面的人和怪獸都壓成肉醬。只有黑暗之后的力量讓它們保持在原地。
  這些黑色的浪潮繼續往上升,在一片巨大的圓頂邊緣會合,被一片由龍所吐出,不停變換的淡煙所掩蓋了。
  現在大殿的地面還空無一物,很快的龍騎將們麾下的士兵就會蜂擁而人,在他們主子的王座底下集結。四個寶座距离地面發亮的花崗岩大概有十尺高。凹陷的牆壁上有几扇門,門外則是通往這兩個平台的黑色的走道,像是邪惡的長舌。在這每邊各兩個的巨大平台上,坐的是龍騎將,也只能是龍騎將。沒有別人有這樣的榮耀,即使是貼身護衛也不能夠走上這神圣平台的最高階。貼身護衛和高階的軍官站在從地面伸向這些平台的黑色階梯上,看起來像是站在史前怪獸肋骨上的小螞蟻。
  大殿的正中央是一個比較大一點的平台,從地板上像是一只凶猛的毒蛇一樣升起來。這也正是這平台模仿的對象。一個比較細長的石橋從這個蛇的“頭部”通往大殿另外一邊的門。那顆頭正面對著艾瑞阿卡斯……還有他頭上被黑暗之气所包圍的一個壁龕。
  “皇帝”,艾瑞阿卡斯這樣自稱,他坐在一個比四周的平台還要高一點的王座上,大概比周圍的平台要高上十尺左右。
  坦尼斯發現自己的視線不由自主地投向艾瑞阿卡斯王座上的那個壁龕。它比其他的壁龕都來得大,而且在它之內仿佛有活生生地黑暗在蠕動著。它呼吸、脈動著,讓坦尼斯感覺無法忍受,必須立刻把視線移開。雖然現在還什么都看不見,但是他知道很快的是誰要坐在那陰影里。
  坦尼斯渾身打顫地轉回頭去打量大殿里的那些黑暗力量。事實上沒有太多可以看的東西。在整個圓頂之下,環繞的是比龍騎將頭上那個壁龕要小一點的空間,里面是給龍休息的地方。他們的身影被自己所吐出的煙气給掩蓋,几乎看不清楚。這些龍面對著龍騎將,敬畏地看著他們的“主人”至少龍騎將是這樣想的。事實上,這群龍里面只有一只真正的關心他主人。那就是奇蒂拉的龍,藍天。即使是現在,藍天坐在位置上,也正用程度和主人不相上下,但更明顯的根意看著艾瑞阿卡斯。
  鑼聲響了。隊形整齊的士兵涌進大殿,每個人都穿著艾瑞阿卡斯部隊的紅色盔甲。几百雙靴子和爪子踐踏著地面,人類和龍人所組成的禮兵隊驕傲地走到艾瑞阿卡斯的王座底下列隊。沒有軍官走上階梯,沒有貼身護衛站在主子面前。
  然后那人從王座之后的門走了出來。他單獨地走著,技著紫色、高貴的袍子,暗色的盔甲在火把底下閃閃生光。在他的頭上是一項皇冠,點綴著血一般鮮紅的寶石。
  “權力之冠,”奇蒂拉喃喃地說,坦尼斯現在從她的眼中看到了情感:急迫的渴望,這种強烈的渴望他以前沒有在人類眼中看到過。
  “戴上此冠者將君臨天下。”她背后的一個聲音說。“書上是這么記載著。”
  那是索思爵士。坦尼斯全身肌肉僵硬,試著讓自己不要發抖,這個家伙的出現讓他感覺有只冰冷的骷髏手放在他脖子上。
  艾瑞阿卡斯的部隊對他大聲的歡呼,長矛不停撞擊著地板,劍盾巨擊。奇蒂拉不耐煩地大吼。最后,艾瑞阿卡斯終于伸出手,示意大家安靜下來。他轉過身,虔誠地跪在頭頂上那個布滿陰影的壁龕前。然后,龍騎將的首領以戴著手套的手一揮,對奇蒂拉比了個手勢,動作中充滿了优越之情。
  坦尼斯從她的臉上看到了強烈的根意,讓他几乎認不出她來。
  “是的,大人,”奇蒂拉低聲說,她的眼睛閃動著通人的光芒。“‘戴上此冠者將君臨天下。’書上是這么記載……用鮮血記載的!”她半轉過頭,對索思爵士說。“把精靈女人帶過來。”
  索思爵士鞠躬為禮,像是陣灰色的霧气飄過了這個巨大的房間,閃爍不定的骷髏士兵們跟在他后面。龍人們惊煌地彼此踐踏,試著不要擋住他的路。坦尼斯抓住奇蒂拉的手臂。
  “你保證過的!”他壓抑地說。
  奇蒂拉冷冷地看著他,輕而易舉地掙脫了半精靈有力的手。但是她褐色的雙眼仍然直視著他,從他身体里把每一分生命力都吸得干干淨淨,直到他像是具干枯的空殼為止。
  “听我說,半精靈,”奇蒂拉的聲音冷淡且尖銳。“我要的只有一樣東西,艾瑞阿卡斯戴著的權力之冠。這才是我俘虜羅拉娜的原因,這才是她對我的价值。我將會照承諾將這個精靈交到黑暗之后座前。黑暗之后將會獎賞我,當然,就是那頂權力之冠。她會下令將那個精靈送到神殿底下的處刑室里。我不在乎那之后她會遇到什么事情,所以我把她交給你。我比個手勢,你就往前走。我會讓你晉見黑暗之后。請求她給你一個賞賜,讓你護送那個精靈去接受死刑。如果她瞧得起你,她會讓你這樣做。你那時就可以把精靈帶到城門口,或是任何的地方,從那里開始你就可以放她自由。但是我要你保證,半精靈坦尼斯,你會回到我身邊。”
  “我保證,”坦尼斯的眼睛毫不動搖地看著奇蒂拉。
  奇蒂拉笑了。她的表情放松下來,突然間又變得那么美麗,讓坦尼斯開始怀疑自己到底有沒有看到那張殘酷的臉。她把手放到坦尼斯的臉上,輕柔地撫摸他的胡子。
  “我有了你的保證。這也許對其他人來說不算什么,但是我知道你會信守承諾!最后一個警告,坦尼斯,”她低聲地說,“你一定要讓黑暗之后相信你是她忠心的仆人。她的力量難以想象,坦尼斯!記得,她是個女神,她可以看穿你的靈魂,看穿你的心。你一定要讓她毫不怀疑你的忠誠。只要一個動作,一句話露出了馬腳,她就會把你給毀了。我也無能為力。如果你死了,你的羅拉娜賽拉莎也將遭遇到相同的命運!”
  “我明白,”坦尼斯感覺到身体在冰冷的盔甲下不由自主地發抖。
  震耳欲聾的號角聲。
  “來了,這是我們的信號,”奇蒂拉說。戴上手套和頭盔。“坦尼斯,往前走,領著我的部隊。我會最后進去。”
  奇蒂拉穿著閃耀的深藍色龍鱗甲,高傲地站在一旁,坦尼斯則領著部隊走過華麗的拱門,走到大殿里。
  一看到藍色的旗幟,群眾立刻開始鼓噪。藍天和其他的龍一起觀禮,這時也不禁驕傲地低下頭。坦尼斯察覺到几千只眼睛都看著他,于是堅定地將所有事情都排除在腦海之外,只留下必須要完成的事情。他的眼睛動也不動地盯著目的地:艾瑞阿卡斯身邊的平台,那裝飾著藍色旗幟的王座。他可以听見身后奇蒂拉的禮兵隊驕傲地往前進。坦尼斯走到平台前,如同事先講好的一樣,在樓梯底下停了下來。群眾靜了下來,當最后一個龍人走進大殿時,低聲交談的吵雜聲蓋過了一切。眾人掂起腳來,迫切地想要看見奇蒂拉的風采。
  奇蒂拉在房間里等著,吊足群眾的胃口。她從眼角看見了一樣東西。她轉過頭,看見索思爵士進入了房間,他的手下背著白布包里著的一具軀体。活生生的眼睛和那個死靈騎士空洞的眼神都流露出了完全同意和明白的態度。
  索思爵士低下頭。
  奇蒂拉笑了,接著,她轉回頭走進大殿接受無數熱烈的掌聲。
  卡拉蒙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絕望地試著要保持清醒。疼痛已經開始逐漸消退。把他打倒在地上的那一擊并沒有真正的擊中目標,那一擊打飛了他的頭盔,震暈了他,但是并沒有真的讓他昏過去。
  他實在很想要就這樣昏過去,因為他實在不知該如何是好。為什么坦尼斯不在這邊?他無助地想,不禁詛咒起自己遲鈍的腦袋。
  半精靈一定會想出計划,他一定知道該怎么做。我根本沒辦法接下這么重的責任!卡拉蒙不停地咒罵,然后,“不要自怨自文了,你這頭牛,他們都指望你了,”他的腦中有一個聲音說。卡拉蒙眨眨眼,努力地克制住自己微笑的沖動。那個聲音實在太像佛林特了,他几乎可以發誓那老矮人就站在他身邊!他說的對,其他人都指望他了。他一定得盡全力,這也是他惟一能做的。
  卡拉蒙微微睜開眼睛,半眯著眼睛打量著四周。一名龍人就站在他面前,背對這個應該已經昏過去的戰士。卡拉蒙沒法不轉頭就看見貝倫或是那個叫加漢的龍人,而他不敢隨便亂動,怕引起別人的注意。他可以解決掉這個守衛,他知道。也許在被另外兩個解決掉之前,還可以解決掉第二個。他恐怕是沒辦法活著逃出去了,但是這樣可以讓泰斯和提卡跟貝倫活著逃出去。卡拉蒙緊繃起肌肉,正准備要扑向眼前的這個守衛,突然一聲痛苦的慘叫打碎了地牢的宁靜。貝倫的尖叫聲中帶著可怕的憤怒,讓卡拉蒙禁不住抬起頭,完全忘記自己應該還是昏迷的人。
  接著他僵住了,惊訝地看著貝倫沖向前,抓住加漢,把他從地面上舉了起來。永恒之八手中抓著那不斷掙扎的龍人,用盡全身力气把他往牆上撞去。龍人的腦袋裂成兩半,就像善龍的蛋在祭壇上裂開來一樣。貝倫瘋狂地咆哮著,一次又一次地抓住龍人往牆上撞,一直到最后加漢變成一灘綠色、不成形的血肉為止。
  一瞬間沒人反應過來。泰斯和提卡緊抱在一起,被眼前恐怖的景象給嚇著了。卡拉蒙努力用劇痛的腦袋把事情拼湊在一起,這個時候連他眼前的龍入也只能夠呆呆地看著首領的慘狀,不知該怎么辦。
  然后,貝倫把加漢的尸体丟到地上。他轉過身,看著大伙,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卡拉蒙顫抖著發現,他已經完全瘋狂了。貝倫眼睛睜得大大的,其中充滿了瘋狂的神采,唾液不停地從嘴邊滴下。他的手臂上沾滿了綠色的黍液。最后,貝倫終于意識到抓住他的人已經死了,似乎恢复了理智。他打量著四周,看到躺在地上的卡拉蒙半抬起頭來瞪著他。
  “她在呼喚我!”貝倫沙啞地說。
  他轉過身,沿著走廊向北邊跑,把試著要阻止他的龍人推到一邊去。貝倫根本完全不顧眼前有什么東西,轟然一聲撞上虛掩著的鐵門,几乎讓它倒了下來。他經過之后,那扇門還因為剛剛的撞擊而不停地前后晃動。他們可以听見貝倫狂野的吼聲一路傳遍了整條走廊。
  這個時候,兩個龍人清醒過來。其中一個人跑向樓梯,扯開嗓門大喊。他用的是龍人語,但是卡拉蒙用豬的也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犯人脫逃了!叫警衛來!”
  他的呼聲喚來了樓梯上面雜亂的腳步聲。大地精看了龍人的尸体一眼,立刻沒命似地逃回他的守衛室,惊慌地跟著龍人一起亂喊。另外一個守衛,很快地站穩腳步,跳進牢房里面。不過現在卡拉蒙已經站了起來。只有行動了。他可以處理這狀況。壯碩的戰士伸手捏住龍人的脖子,大手一拉,那個家伙就軟癱在地上。卡拉蒙很快地把劍從迅速石化的龍人手中奪下。
  “卡拉蒙!小心背后!”泰索何夫看見另外一個守衛高舉著劍沖進牢房里。卡拉蒙轉過身,正好看見提卡給了他胸口一腳,讓他倒了下去。泰索柯夫用他的小刀刺進第二個守衛的胸口,因為興奮而忘了把小刀抽出來。坎德人注意到另外一具石化的尸体,立刻飛快地扑向他的小刀。太遲了。
  “別管它!”卡拉蒙命令道,泰斯不情愿地站起來。
  他們現在已經可以听見頭頂上傳來的咆哮聲,爪子和靴子踏在樓梯上的聲音。大地精已經爬上了樓梯,現在正對著他們亂比著。
  他的叫聲蓋過了沖過來的士兵的腳步聲。
  卡拉蒙不知如何是好的看著樓梯,然后看了看貝倫身后的走廊。
  “沒錯!卡拉蒙,跟著貝倫走,”提卡十万火急地說。“和他一起走!你難道看不出來嗎?‘她在呼喚我!’他這樣說。那是他妹妹的聲音!他可以听見她的聲音了。那是他突然瘋狂的原因。”
  “沒錯……”卡拉蒙愣愣地看著走廊。他可以听見龍人從樓梯上不斷地往下跑,盔甲和長劍撞擊著石牆。他們只有几秒鐘的時間。“跟我來——”
  提卡抓住卡拉蒙的手臂。她的指甲深深地陷入他的肌肉中,她強迫他轉過頭來看她,紅色的秀發在火把下看起來來像是一團火焰。
  “不行!”她堅定地說。“他們一定會抓住他,一切就這樣結束了肝‘我有個計划。我們分開走。芬斯和我把他們引開。我們會替你爭取時間。沒問題的,卡拉蒙,”她看見他搖搖頭,堅持地說。
  “還有一條通往東邊的走廊。我進來的時候看到的。他們會往那個方向追我們。你快走,不要讓他們看見你!”
  卡拉蒙遲疑了片刻,臉孔痛苦地抽搐著。
  “這就是結局了,卡拉蒙!”提卡說。“不管對善良還是邪惡都一樣。你一定得跟著他!你得幫助他找到她!快點,卡拉蒙!你是惟一可以保護他的人。他需要你!”
  提卡竟然真的把他給推開了。卡拉蒙走了一步,又回頭看著她。
  “提卡……”他開口說,試著要說服地不要采用這個瘋狂的計划。但是在他來得及說完之前,提卡飛快地親了他一下,抓起龍人手中的劍,飛也似地沖出牢門。
  “我會照顧她的,卡拉蒙!”泰斯保證道,他跟著提卡奔跑,包包不停地甩來甩去。卡拉蒙看著她的背影。大地精獄卒看見提卡拿著劍沖向他,害怕得尖叫起來。獄卒試著要抓住她,但提卡奮力一揮,竟然把大地精的喉嚨給劈開來,讓他喉間發出奇怪的咯咯聲,激射出腥臭的血液。
  提卡絲毫不理倒在地上的尸体,沿著走廊往東不停地奔跑。泰柬何夫本來一直跟在提卡的身后,突然在樓梯口停了下來。龍人現在已經可以看見他們,卡拉蒙可以听見坎德人對那些守衛尖聲的辱罵。
  “吃狗肉的家伙!血跟果凍一樣,愛地精的家伙!”
  然后泰斯一溜煙地跑了,跟在已經從卡拉蒙視線中消失的提卡背后。龍人被炊德人的辱罵和犯人逃跑的景象所激怒,根本沒有花時間仔細搜查。他們想也不想的就追著動作迅速的坎德人,手中彎曲的劍發出奇异的反光,長舌因為渴望大開殺戒而不停地伸進伸出。
  卡拉蒙几分鐘之后就發現他自己是孤單一個人。他浪費了寶貴的一瞬間,看著四周黑暗的牢房。什么都看不見。他惟一可以听見的只有泰斯大喊“吃狗肉的家伙”的聲音。然后一切都平靜下來。
  “我只有一個人了……”卡拉蒙想。“我失去了他們……失去了每個人。我一定得追上去。”他准備往樓梯的方向走,隨即又停頓下來。“不對,還有貝倫。他也是孤單一個人。提卡說的對。他現在需要我。他需要我。”
  卡拉蒙最后終于考慮清楚,轉過身笨拙地沿著走廊往北方跑,追著永恒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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