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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審判序幕(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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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7月初,杰克遜法官才設法躲開倫敦談判的糾纏,有足夠長的時間去尋找一處審判地點。他乘坐一架“達科他號”運輸机,同行的有他的儿子比爾和怀爾德·比爾。多諾万,不管他們在哪里降落,多諾万將軍的戰略情報局的人始終為他們提供有用的情報。到7月?日,他們已經考察了威斯巴登、法蘭克福和慕尼黑,在慕尼黑,他們与艾克的副官盧修斯·克萊將軍會會。克萊對盧森堡進行了一番評价,認為它是一處恰當的中立地點。但是,杰克遜堅持認為,制服德國罪犯的地方是德國。多諾万特別指出,俄國人會堅持在柏林進行審判。克萊皺了皺眉,他說,在那座支离破碎的城市里,軍隊找不到審判人員住宿的地方。他有一個更好的選擇,此時,一行人重新登上“達科他號”運輸机。
  杰克遜略微打了個盹儿后,就被克萊的聲音惊醒了。將軍手指著下面說,那就是。杰克遜透過飛机右舷窗向外看去。他已經在倫敦目睹過轟炸造成的破坏,也見過法蘭克福和慕尼黑的廢墟。但是,當他看到飛机下面那座已夷為平地的城市時,依然感到震惊。杰克遜問,這是什么地方?克萊說,就是杰克遜要找的法庭所在地,那就是紐倫堡。
  戰爭爆發之前,紐倫堡一直都保持著其中世紀的外貌。觀光者,特別是富有的英國人,他們喜歡攀上紐倫堡十一世紀的瞻望塔,沿著宁靜、彎彎曲曲的佩格尼茲阿河岸漫步,四百年前修建的橋梁橫跨在佩格尼茲河上。人們會發現紐倫堡城姜餅的魅力而大吃特吃,但是,紐倫堡最令人賞心悅目的是它的房屋建筑,它們高大聳立,紅瓦屋頂和鐫刻的房屋頂它向上突起,山牆用彩繪的木制雕像封頂。
  紐倫堡為德國修建了第一條鐵道線,造出了世界上第一只怀表和第一技單簧管。紐倫堡是一個玩具制造中心,以精巧的袖珍產品聞名,如精致的火車頭模型,比一個人的大拇指還小的發動祝,以及可以開火的袖珍大炮。紐倫堡還出過德國最偉大的藝術家阿爾布雷希特·丟勒,他出生的那座建筑物依然坐落在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廣場上。查理四上皇帝把紐倫堡命名為他的王國的寶庫。
  紐倫堡也是納粹分子找到他們的精神的所在。帶有中世紀味道的城市符合他們的運動的神秘特點,還可以指望當地警方支持他們。到1933年,隨著希特勒的上台,每年一度的紐倫堡集會成為納粹分子生活中重要的慶祝活動。希特勒精明、年輕的設計師阿爾貝特·斯佩爾籌划長達一周的華麗的表演活動。納粹党的大會在9月召開時,教堂的鐘聲齊鳴,報告希特勒已抵達火車站。城市的街道上回響起打著鞋釘的靴子的沉重腳步聲。來自帝國每一個角落里的納粹党信徒手舉火把,通過古老的街道,把夜空照得像一堆巨大的篝火。他們的目的地是位于市區邊緣的齊柏林田徑場,這是一個能夠容納二十五万人的大型体育場,他們非常整齊地列隊,瘋狂地喊著阿道夫·希特勒的名字。
  這個城市也是頒布剝奪德國猶太人權利、財產權,并且逐漸取締他們作為人類身分的“紐倫堡法”的所在地。
  看到這幅景象,杰克遜法官不寒而栗。是美國第八航空軍第三八八轟炸机大隊的切斯特·考克斯中校把昔日的王國的寶庫炸成這個樣子的。1945年2月19日凌晨7點28分,考克斯和他的B-17轟炸机机組從英格蘭的東安格里亞的一個机場起飛。考克斯會同另外一千二百四十九架“飛行堡壘”飛往紐倫堡。五三點11分,他們抵達目標上空。投彈手漢倫上尉俯身坐在他的轟炸机瞄准器旁,瞄准預先定好的目標:鐵道編組車場、机車工厂和一個坦克工厂。轟炸机的炸彈艙門轉動開來,拋下五枚五百磅重的炸彈和五枚燃燒彈。飛机突然變輕,徑直向上升去,考克斯趁勢猛然做傾斜飛行,躲避在他周圍爆炸的高射炮火的襲擊,按原路飛回。
  前一天,另外九百架B一問轟炸机轟炸了紐倫堡,擲下一万一千零四十二枚炸彈。今天的空襲向這個城市擲下了六千六百九十三枚高爆炸彈和四千六百二十四枚燃燒彈。從1943年10月皇家空軍的第一次轟炸,到戰爭的最后一次空襲,紐倫堡遭受了十一次轟炸。在最后的圍攻中,美國第三和第四十五步兵師用猛烈的炮火狂轟這座城市,隨后,進行了五天逐屋的戰斗。
  德軍投降后,一個美軍政府小組對紐倫堡進行了考察,并宣布該城百分之九十一被摧毀。十三万名當地居民中,僅有一万七千人完好無損地幸存下來。該城四十五万的總人口中十六万人留T下來。估計有三万人埋在廢墟之中,使這座城市散發出一股惡臭。紐倫堡已是一座沒有電、公共用水、公共交通、電話、郵政、電報設施和沒有政府的城市。占領當局接管這座城市之前,街道是掠奪者、小偷和強奸犯的天下。美國人宣布紐倫堡“是歐洲大陸的一座死城”。然而,在這座城市西邊,還幸存下一座巨大的、令人不快的建筑——司法大廈,即巴伐利亞省政府的法院。
  杰克遜一行人降落在紐倫堡城外一個由軍方標有Y28記號的机場上。滑行的“達科他號”運輸机停下來后,一隊由軍用轎車和吉普車組成的車隊蜿蜒駛向跑道。年輕的比爾·杰克遜注意到,在每一輛吉普車的前保險杆上都垂直地焊有一根角鐵,高過車頂篷許多。他問,它們是做什么用的?一名司机解釋道,角鐵是用來做刀子,割斷鐵絲用的,晚上,德國人把鐵絲橫串在道路上,已有几名美軍士兵被這些鐵絲切掉了腦袋。
  車隊駛進市區時,杰克遜目睹人們的神態,驗證了殘酷的現實。衣衫襤褸的人們繞過滿是碎石的壕溝,他們低著頭,面色茫然,行動倦怠。沿途中,在不多的几堵未倒的牆上張貼著警告美軍士兵不要向德國國民表示友好的招牌。當杰克遜的車隊駛經時,一個身穿緊身服的女孩正指著一張這樣的招牌。她猛地拍了一下勻稱的屁股嚷道:“犯法!”
  車隊慢下來,轉過一個山道,進入一道大門,來到一道圍著一座堡壘形建筑物的鐵柵欄前面。他們的到來,使在院子里投擲棒球的美國士兵停下手來。杰克遜向上凝視著這座陡峭的、瀝青屋頂的三層石頭建筑。它的大部分窗戶都被炸毀了。院子里散落著子彈殼,法院的外牆坑坑洼洼地布滿了彈痕。一名美軍上校走上前來,自我介紹是杰克遜一行人的陪同。上校告訴他們,司法大廈受到過五次打擊,其中,有一枚炸彈從樓頂落到了地下室里。炮擊似乎對大樓絲毫未起作用,它仍然高聳在紐倫堡的地平線上。
  他們走進大樓內部迷宮般的走廊,牆壁被戰火熏得焦黑,樓板被自來水管泄漏出來的水泡得濕濕的。部隊的軍需官已經在牆壁上挂上一排利斯特包,提供純淨的飲用水。上校領著他們登上一個散滿了燒焦的書籍的樓梯口。多諾万將軍拾起一本書,他念道“法律課本”,然后把它扔在了一邊。他們來到三層的六00房間,這里是主審判室。在入口的上方是一塊雕刻的匾,上面鐫刻著“十誡”。
  他們進屋后,一群美軍士兵散亂地站起來行立正禮。法官席上放著一桶啤酒,法官席后面的牆上,有一塊用紅字寫的招牌,上面寫著“得克薩斯酒吧”,牆上還并排挂著几幅嬌艷女子的照片,另一個牌子上則寫著“今晚啤酒,售价半個馬克”。房間里堆滿了破椅子、可口可樂瓶、啤酒瓶和糖果紙。在兩張桌子之間放著一架豎式鋼琴。只有在門廊裝飾華麗的枝形吊燈、一座巴洛克風格的大鐘,以及用大理石雕刻的亞當和夏娃浮雕像,才使參觀者聯想起從前的得克薩斯酒吧的樣子。
  他們還必須看點儿什么,上校邊說邊領著他們穿過車道,來到一座二十英尺高的磚牆前。上校解釋說,這座牆的后面是四組牢房區,以大樓為核心,形成扇形布局,這里足可以容納下二百名犯人。現在,監獄里關滿了普通被告。然而,可以迅速地騰空一組牢區給戰犯使用。上校介紹說,紐倫堡最好的大旅館也仍然屹立著,奇跡般地完好無損。克萊將軍指出,在這座事實上的死城,司法大廈給人們提供寬敞的辦公空間,一座監獄和高級職員下榻的頭等旅館。杰克遜評論道,那是由于精确轟炸所致。
  當車隊在廢墟中緩緩地尋路向回行駛時,杰克遜在想,在這么一個亂糟糟的地方該怎樣工作呢,如何說服英國和法國代表接受紐倫堡,怎么跟俄國人說,讓他們放棄柏林?克萊說由他來做第一件事。他將要求巴頓將軍在四十八小時之內調來一万五千名德國戰俘,讓他們清理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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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杰·巴雷特中尉是一個三十歲的芝加哥律師,他從他父親,林肯時代的一個著名的稅收官那里學到了記認重要檔案的訣竅。巴雷特面前放著一份控告材料,這是由一個配屬于納粹占領下的烏克蘭一個工厂的德國建筑官員赫爾曼·格雷比呈交的。在這份材料里,他詳細地描述了他是如何出于好奇,跟隨一個党衛軍小分隊的所見所聞。他目睹數千名猶太人被赶出杜布諾市區,來到城外的一座上筑堤岸上。格雷比寫道:“沒有喊叫和哭泣,這些猶太人赤身露体,一家又一家的站在一起,相互吻別……一個頭發雪白的老婦人怀抱一個一歲的孩子,邊唱邊拍。這個孩子高興地輕輕喃語……一個父親正抓著一個大約十歲左右的男孩儿的手,慢慢地說著,男孩儿強忍著淚水。”一名党衛軍站在隱藏在堤岸后面的一個深坑里,朝一個負責看守此刻正赤身裸体的猶太人的党衛軍喊叫。過了一會儿,党衛軍清點出大約二十人,命令他們走到土堆的后面。格雷比繼續記道:“我清楚地記得一個女孩儿,苗條的身材,油黑的頭發,當她走近我時,她指著自己說,二十三歲。”
  巴雷特強迫自己讀下去。這個德國人隨后描寫了他如何走到土堆的后面,看到坑里“已經填滿了三分之二……我尋找執行槍決的人。他是一名党衛軍,坐在狹窄的坑邊,雙足懸挂在坑口上來回擺動。在他的膝蓋上放著一挺沖鋒槍,嘴里叼著一根香煙。”五千名杜布諾猶太人就這樣在短短的一個下午被消滅了。最令巴雷特感到震惊的是,這份材料并非在盟軍審訊中被逼出來的某個不愿開口的納粹分子的交代,而是在納粹自己的檔案中發現的數千份普通檔案中的一份。
  當初,杰克遜法官依賴陸軍部的時候,還擔心缺乏證据。現在,由于他的搭檔多諾万的戰略情報局的緣故,檔案材料像河水般涌來。杰克遜在6月任命羅伯特·斯托里上校為新成立的檔案處處長。斯托里在巴黎凱旋門附近的普雷斯堡大街七號建立了辦事處,与此同時,還要決定出一個審判地點。巴雷特在斯托里手下工作。
  7月中旬,斯托里接到從戰略情報局打來的一個緊急電話,電話是一個叫英格利希的海軍少尉打來的。這位海軍軍官曾以戰略情報局深不可測的方式被送往東歐地區,遍尋納粹檔案材料。他說,他打電話是由于他的偶然發現可能會使斯托里感興趣。納粹党的哲學家阿爾弗雷德·羅森堡的首席助手,德國貴族巴龍·庫爾特·馮·貝爾男爵愿意說出藏匿羅森堡所有檔案材料的地點,條件是美國人給他留下他的那座16世紀的城堡的一部分,供他單獨使用。馮·貝爾男爵隨即引導美國人來到城堡下面第五層的一個地下室,找到捆著綠繩子的四十七個板條箱。第二天,男爵和男爵夫人躲到他們的寢室,用一瓶1918年的香檳酒把毒藥吞下自殺身亡。
  斯托里命令英格利希海軍少尉把板條箱空運到巴黎。四天后,一架C-47運輸机載著三千磅的納粹材料降落在奧利机場,那些材料非常詳盡地記錄了過去,可以追溯到1922年。
  這就如同一個大壩決堤。繼羅森堡的材料被發現后,又經一名德國外交部檔案保管員透露消息,并帶領斯托里的部下來到哈爾茲山脈,獲得四百八十五吨重的外交文書。希特勒的私人翻譯保羅·施密特交出了十二卷最机密的外交政策會議記錄。在奧貝爾薩爾茲堡的一個鹽礦里,美軍士兵找到德國空軍的記錄材料,以及赫爾曼·戈林在全歐洲搶劫來的藝術品。
  7月下旬,另一個“炸彈”爆炸了。斯托里迅速撥通了杰克遜在倫敦的電話。伯奈斯計划的關鍵是第三帝國陰謀集團蓄意犯下侵略罪行。但是如何去證實呢?斯托里向杰克遜解釋道,他的一個負責調查的下屬發現了希特勒的參謀弗里德里希·霍斯巴赫將軍的一份會議記錄,會議是于1937年11月5日在柏林帝國總理官邸舉行的。參加這次會議的有希特勒、戈林沙h交部長馮·諾伊拉特、雷德爾元帥,以及少數其他高級領導人。根据霍斯巴赫的記錄,希特勒告訴他的下屬,他准備披露“我的最終意愿和遺囑”。他說,德國的八千五百万人民代表了歐洲最純洁的民族實体。國家目前的領土与其總人口是不相符的,這樣的一個狀況“為要求更多的生存空間提供了依据”。希特勒接著說:“德國的未來因此唯有依賴于解決對生存空間的需求,時間最晚不會遲于1943——1945年。”簡言之,由于德國的鄰國不愿把他們的國立交給德國,又由于德國的擴張是有充分理由的,因此,除了通過侵略獲得,沒有別的出路。這番話出自元首之嘴,變成霍斯巴赫將軍的記錄,現在,又提在斯托里的手中。
  霍斯巴赫記錄的發現,連同裝有納粹入侵計划的文件,以及保羅杰·巴雷特挖掘出來的格雷比報告這樣的材料,使得杰克遜作出一個重要的決定。盟國僅僅利用德國文件作為證据,就可以宣判納粹分子有罪。證人的作用就遠不那么必須了,再也沒有什么比納粹分子的自供更能使人信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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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爾貝特·斯佩爾在法蘭克福一個題為“德國戰時生產的組織”的研討會上闡述觀點,他認為,整個戰爭中他最大的敵人是官僚主義的惰性和愚蠢。這位第三帝國前軍需部部長在解釋他為何在某一時刻沒能為前線搞到汽油的原因時說,這是因為前線急需的十八万桶汽油被當成供非洲軍團使用的清水了。他說,而那時,德國人被赶出北*已有兩年了。听到這里,美國和英國的軍官會意地點頭。
  斯佩爾的与會是為期兩周的研討會的重頭戲。這位四十歲的建筑師在交戰雙方了解內幕的人中具有傳奇色彩。他是個僅在三年之內就使德國武器生產增加七倍,彈藥增加六倍,坦克和其他的裝甲車輛增加五倍多的天才。盡管開工嚴重不足和夜以繼日的轟炸,斯佩爾仍然使產量達到最高峰。而此時离戰爭結束只有十個月了,盟國想要搞清楚他是如何做到這點的。
  對于斯佩爾來說.戰爭結束以來,一切都很順利。盡管起初他与鄧尼茨政府中留下的人員一并被捕,但他早就意識到,盟國對他有特殊的興趣。他被捕不久,就被安排与美國戰略轟炸調查團的三名成員會面,這三名成員想要了解盟國在德國實施的空襲效果如何。這三個詢問者(把他們稱作客人也許更确切,因為他們一個個都彬彬有禮),一個是經濟學家約翰·肯尼斯·加布雷恩,另兩人是五角大廈的作戰策划人喬治·鮑爾和保羅·尼采。
  斯佩爾意識到,沃納·馮·布勞恩和其他研制火箭的德國科學家帶著他們所掌握的知識已經安然無恙,而這正是西方所需要的。他的自由或許也能用他所知道的秘密贖回來。他向三位美國人解釋,轟炸造成的最致命的影響不是他的生產軍備的工厂,而是燃料生產部門。他研制出了世界上第一架噴气式戰斗机,但是如果不能飛上天,那就跟沒有這种飛机几乎沒有什么兩樣。盟國的空中打擊切斷了百分之九十的燃料生產。斯佩爾說,那對于德國來說是一個巨大的災難。
  斯佩爾聰敏异常,精力充沛,富有魅力,人們為他的英俊和教養所傾倒。省長喜歡他,阿道夫·希特勒喜歡他,甚至7月20日(七·二O)試圖刺殺希特勒的密謀分子也希望斯佩爾加入到他們的政府。德國著名的電影制片人倫尼·里芬斯塔赫曾經從一張報紙上剪下斯佩爾的照片,希望他在一部電影中扮演角色。現在,盟軍似乎被這個既有用處又具有吸引力的人物所誘惑了。斯佩爾与尼采、加布雷思和鮑爾會面后,就被送往凡爾賽附近的一個舒适的監禁地。從凡爾賽,他被送往法蘭克福,給他從前的敵人作報告。
  斯佩爾告訴他在法蘭克福的听眾,1942年希特勒任命他為軍需部部長時,他做的第一件事是拋開軍職首腦,把武器的制造權移交到專業人員——實業家、工程師和行政管理人員的手上。其次,他借用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德國偉大的猶太籍經濟學權威沃爾特·拉特秒的戰略思想:零件標准化,分工協力,最大限度地使用生產線,疏散工厂以減輕轟炸造成的損失,獨攬所有的原材料的控制權。斯佩爾說,軍需部在1943年11月22日的一次襲擊中被摧毀了,他運气不錯,轟炸使他擺脫了沒有用的日常文書工作和文書的擬定与傳遞工作。他談論了他的軍工生產成績,唯獨沒有談及奴役性勞工的作用。
  會議結束時,听眾們目瞪口呆。斯佩爾宣稱,納粹德國在戰爭結束時,已經离制造出一枚原子彈只有一年或兩年的時間了。他以一种力圖打消听眾敵意的悔恨口气補充道,延緩符合德國的實際情況,因為德國已經赶走這么多最天才的科學家,特別是猶太人物理學家。斯佩爾的講話結束后,觀眾站起來,為他鼓掌喝彩。
  會場外面,一名英國中尉在等待著斯佩爾。在回到監禁室之前,斯佩爾應該到司令部報到。他一點儿也不感到惊恐。他們也許會要他到其他地方作相同的報告,也許在英國,甚至在美國。斯佩爾來到司令部后,指揮官宣布,他作為主要戰犯而被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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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杰克遜法官的紐倫堡之行至今已過去快三周了。現在,他面臨的挑戰是勸說其他國家的代表團接受這個城市。7月21日,他返回紐倫堡,這次他是同戴維·馬克斯韋爾一法伊夫、法國代表羅貝爾·法爾科、怀爾德·比爾·多諾万、比爾·杰克遜、艾爾絲·道格拉斯。默里·伯奈斯,以及新近進入杰克遜班子的另一些人員。尼基欽科受莫斯科之命,拒絕一道前往。蘇聯依然堅持在他們的占領區柏林的觀點。
  伯奈斯因在其列而感到寬慰。杰克遜已經變成一塊磁石,吸引著想成就一番事業,成為具有歷史意義的時刻的一部分人。多諾万將在僅次于杰克遜的位置上扮演一個關鍵的角色。在伯奈斯眼中,斯托里是一位可親的實干家,他負責處理极端重要的檔案工作。杰克遜還起用約翰·哈倫·阿門,一個粗壯、性格火爆,長相酷似托馬斯·E·杜威的紐約檢察官,做審訊班子的負責人。做這种安排旨在把人才集中在高層,而用以指導他們的,依然是怕奈斯的思想。他應該擁有一個富有意義的位置。
  杰克遜尤為感到寬慰的是,馬克斯韋爾一法伊夫能夠同行,他最近差點儿失去他這個最強大的助手。7月,馬克斯韋爾一法伊夫爵士的保守党在歐洲戰后進行的首次英國普選中失去政權。丘吉爾下台了,馬克斯韋爾一法伊夫設法在議會中保住了席位,但他再也不是總檢察長了,他的工党繼任人哈特利·肖克羅斯爵士被任命為英國的首席戰犯檢察官。但是,隨著歐洲戰爭的結束,肖克羅斯更加熱衷于預期的本國社會革命,而不是審判戰爭罪行,他要求馬克斯韋爾一法伊夫繼續保留職務,做事實上的英國首席檢察官。
  盡管克萊將軍不負前言,將街上的碎石清理干淨,但紐倫堡仍像以前一樣滿目瘡痍。多諾万的戰略情報局委派約翰·沃內特斯上尉,一個畢業于康乃爾大學旅游管理學院的二十九歲的年輕人,在這座被炸爛了的城市里物色食宿設施。沃內特斯是一位來自紐約賓厄姆頓的希腊籍美國人,他說話极快,是典型的,任何軍隊都能造就出來的那种軍人,他能在宴會上變出蘇格蘭威士忌,為女士們變出尼龍長統襪,為野炊變出汽油。暫且不對他作更多的介紹。在杰克遜的要求下,沃內特斯在傷痕累累,但仍富麗堂皇的紐倫堡大飯店里,安排了一頓午宴。几年來沒有吃到過這樣精美食物的英國人和法國人,對這頓舒适的款待印象深刻。沃內特斯還告訴杰克遜,他已經在城區周圍為審判人員找到將近一百個基本上未受到破坏的住處。他為杰克遜找到一個城堡,這是歐洲鉛筆大王費伯一卡斯托爾家族的庄園宅邸。杰克遜匆忙地赶到城堡。城堡的內部是洛可可風格的裝飾,到處是手里摸著鉛筆的小天使形象,浴室里陳放著浴缸,杰克遜進去試了試說:“做游泳池還不夠大。”杰克遜斷定,新聞界將會集中報導他居住在如此顯赫的地方。他們應當把記者們安頓在城堡里。他說:“只有記者們住在這里,他們才不會受到奚落,因為記者們掌握著嘲笑的大權。”
  第二天晚上,杰克遜一行人出席一場在紐倫堡劇院舉行的音樂會。劇院的大部分屋頂被炸掉了,鋼琴的頂部也不見了。音樂家們身穿東拼西湊的衣服和軍隊丟棄的軍服,無精打采地表演貝多芬的第五交響樂。
  紐倫堡擁有一個法院,一座奢華的旅館,一座監獄,甚至有文化的殘跡。英法代表同意在這里舉行對納粹戰犯的審判。至于俄國人關于柏林的提議,那就沒人理會了。杰克遜擁有三票對一票的票數优勢。
  在盟國代表首次進駐徹奇府大約六個星期之后,8月8日,他們已經為簽署關于在一個國際法庭審判戰犯的協定而准備就緒。協定文件包括對罪行的解釋,法庭的組成結构,審判程序和懲罰。但是,如何為這個新文件命名呢?決定一個術語是很棘手的。把它叫做一個法、一個成文法、一個法典,那就會從一開始就給它打上事后制定的追溯以往罪行的法律這樣一种標記。因此,就決定采用一個中性詞,叫“憲章”,全稱為“國際軍事法庭憲章”。
  默里·伯奈斯拿著他的憲章副本,回到他在倫敦毛特大街的辦公室。憲章內容只有九頁,還不及他最初的備忘錄長。他非常得意地讀著憲章。憲章的靈魂在第六條,三小段的文字基本上表達了他在十一個月之前的富于想象力的觀點,即納粹主義是一种罪惡的陰謀。憲章規定了四种罪行:陰謀進行侵略戰爭罪;事實上的發動侵略罪;一場戰爭中的殺害、破坏和掠奪罪,這种罪不能用“軍事需要”來進行辯護;以及“反人類罪”,包括對平民的暴行,其中,最為罪惡昭彰的當屬滅絕猶太人的企圖。
  所有盟國既然在憲章上簽了字,這就意味著他們最終在誰受審的問題上達成了一致。經過討价還价,相互妥協,安撫民族自尊和血海深仇之后,美、英、法、蘇四國最終擬出了一份二十三名主要戰犯的名單。赫爾曼·戈林名列榜首,其次是希特勒的外交部長約阿希姆·馮·里其特洛甫,他直到6月13日才落入盟國之手,當時,他是被一個商業合伙人的儿子揭發出來的。最后一任元首,鄧尼茨元帥也在最后的名單之中,在投降書上簽字的約德爾將軍也在其中,其他人還包括羅森堡、斯佩爾、卡爾登勃普納和漢斯·弗蘭克。
  美國人關押著他們當中的大多數人,但是,俄國人卻堅持提出他們自己的被告。因此,還要加上控制在蘇聯人手上的二人,埃里希·雷德爾元帥和漢斯·弗里奇。雷德爾是鄧尼茨之前的德國海軍總司令,但是,從1943年以來,他已經退出戰爭。弗里奇是約瑟夫·戈塔爾宣傳机构中的一個三流人物。他們是俄國人可以提出的最佳人選。
  協定簽署的第二天,默里·伯奈斯走下門廳,來到他的辦公室。斯托里上校、阿門和另外三名杰克遜新任命的官員則朝著伯奈斯走來。他們從伯奈斯身邊走過時,向他微微點了下頭。他轉過身來,看著他們走進杰克遜的會議室。他正漸漸地被撇在一旁。
  伯奈斯成了杰克遜的下屬討厭的人。他被看做是一個狂熱的人,他拒絕人們對他當初的觀點進行任何改動。現在,在杰克遜周圍”的人都是善于妥協、思維机敏的職業政治家。甚至連正在的杰克遜都注意到,伯奈斯的一本正經令人不舒服。
  伯奈斯停在杰克遜的辦公室前,他告訴艾爾絲,他必須盡快地私下里見到杰克遜。
  在令人不快的一天的末尾,疲倦的杰克遜強打精神同伯奈斯見面。杰克遜是這樣一個人,他對于法律論爭津津樂道,但卻害怕發生個人沖突。伯奈斯告訴杰克遜他的身体欠佳,他希望解除職務,返回美國。杰克遜十分体諒和理解,他馬上就同意了。
  那天晚上,伯奈斯在寫給他妻子的信上說:“我不責備這些准備拿走我榮譽財產的竊賊。他們是注重實際的人,我僅僅是一個幻想者。”他把他的事情做了一個了結后,很快就起程回國了。默里·伯奈斯沒有參加后來的紐倫堡戰爭罪行審判。
   
14

  1945年8月12日,羅伯特·G·登森中尉在這個星期日得到的唯一指令是駕駛他的“不祥者”號C-47運輸机,到巴特蒙多爾夫附近的一個簡易机場載“机密貨物”。登森從飛机艙口跳到地上時,几輛救護車突然出現在小道上,頭一輛救護車慢慢地停在飛机的一側,一名陸軍上校跳了出來。這位軍官的行為和舉止立即引起登森的注意。上校戴著一項綠色的、閃閃發光的迷彩鋼盔,胸前佩帶著几排級帶,腋下挾著一根短馬鞭。金屬框的眼鏡和八字胡下面的一張薄薄的嘴,使他勻稱的臉益加嚴肅。他的神態很嚴峻。上校問登森他是否准備好裝貨。他的聲調很高,然而卻是命令式的,這是一個人們慣于服從的聲音。到此時,司机們才跳出來,開始打開救護車的后門。
  登森困惑地看著出現在眼前的几個中等年紀、一臉胡子拉碴、面容憔悴、身穿各式各樣衣服的人,他們無精打采地拖著腳步,走向登森的飛机。只有一個人的腳步有些活力。這個身体結實,面帶笑容的人手指著“不祥者號”,用帶著濃重口音的英語說道“好飛机”。登森的眼睛睜大了,他認出這是赫爾曼·戈林。很明顯,他的机密貨物是他已經獲悉了的納粹戰犯。
  同登森講話的軍官是伯頓·安德勒斯上校,他是最近上任的巴特蒙多爾夫監獄的典獄長。伯頓·安德勒斯喜歡講他剛剛出生二個月時的經歷,那時是19世紀90年代,他處于敵人的炮火下,而他的西點軍校出身的父親卻正在印度前線服役。伯頓·安德勒斯与他的父親不同,他沒有設法進軍事院校,但他卻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獲得一個正式的陸軍任職令。然而,安德勒斯沒有在法國,而是被派往喬治亞州的奧格爾索普堡軍營監獄。這座監獄里關押著軍隊中最坏的犯人——殺人犯、武裝搶劫犯和吸毒犯。
  年輕的安德勒斯中尉很快就發現,奧格爾索普堡軍營監獄是一個恥辱,監獄由一個不可救藥的非正式法庭管理,經常發生犯人越獄事件。在以后的年月里,安德勒斯常常夸口說,他能從“他的挑釁的眼神中”把首惡分子覺察出來,并迅即將他們關進單人牢房。然后,他在監獄中強行推行一套鐵一般的紀律。很快地,奧格爾索普堡軍營監獄再也沒有發生犯人逃跑的事件了。但是,他在后來的二十七年陸軍生涯中,再也沒有涉及到監獄。
  第二次世界大戰末期,他在喬治·巴頓將軍駐巴伐利亞的第三軍團中做一名戰斗觀察員。安德勒斯崇拜巴頓,他驕傲地宣稱,他是一名騎士的隨從。他在給一位朋友的信中說:“我要跟隨喬治,不論何地、何時和什么目的。”他模仿巴頓的樣子,頭戴綠色迷彩鋼盔,手拿短馬鞭,而且還迷戀舞台表演藝術。當安德勒斯的奧格爾索普堡任命下達的時候,他已經于歐洲胜利日之后到倫敦休假去了。他受命接管巴特蒙多爾夫監獄的監禁和審訊中心,美國大兵們都管它叫作“垃圾箱”。
  在看管納粹戰犯的問題上,安德勒斯的觀點很明确。他在給一位朋友的信中說:“我痛恨這些德國人,這是眾所周知的,所以他們考慮了我。我猜想這就是為什么我得到這份差事的緣故。糟糕的是。我們不能徹底消滅德國人,然后把這個美麗的國家交給值得得到的人。”就在倫敦憲草簽字之前,安德勒斯接到將高級納粹戰犯從巴特蒙多爾夫監獄帶到紐倫堡,并在那里的監獄擔任典獄長的密令。
  安德勒斯上校引發了褒貶兼有的看法。一位參觀過“垃圾箱”的軍官后來寫道,他惊奇地發現“老相識伯頓·安德勒斯是典獄長”,他接著寫道:“人們普遍地認為,他缺乏判斷力、偏狹和天真。”安德勒斯被公認為是一位极為重視牢房整洁的人。有人認為他著迷于整洁的外表,說明他是一個厲行嚴格紀律的軍人;他熱心于規章制度的做法,是一种封閉的軍事思想的標志;他的神气活現的舉止和短馬鞭則說明他是一個做作的、不可靠的人。說到底,他僅僅是一位熱愛本行的老派戰士。另一位同事或許對他作了最恰當的總結:“一個不錯的家伙。他也許不是最出色的,但卻是一個不錯的家伙。”
  安德勒斯上校審視著他的犯人們,他們坐在排列在机艙兩側的折疊帆布椅上。他觀察著赫爾曼·戈林寬大的后背,戈林正站在飛机尾艙的攜帶式小便器前。他一面往回走,一面系著褲扣,他從一個窗戶向外張望。他說:“喂,我的朋友們,好好看看萊茵河吧,這也許是我們最后一次看到它了。”納粹戰犯們陰郁的、毫無表情的臉上對帝國大元帥的玩笑報以微笑。戈林坐下來,盯著安德勒斯上校,他倆相互蔑視著。
  戈林剛到巴特蒙多爾夫監獄,就讓人感到不舒服。安德勒斯近乎不信任地盯著這個喘著粗气、大汗淋漓、滿臉笑容的犯人。戈林体重二百六十四磅,身高五英尺六英寸,他來時帶著一個男仆和十六件与他相稱的行李。安德勒斯悄悄地對他的一個下屬說,他真想把這里的一個犯人治得老老實實。戈林的行李里裝著他收藏的珍寶和二万多粒柯代因藥丸,戈林每天服用二十粒。
  安德勒斯命令戈林只吃規定的飲食,并逐漸收回柯代因藥丸。他們离開巴特蒙多爾夫監獄時,帝國大元帥瘦了六十五磅,而且不再服藥了。戈林一旦恢复了健康,他也就恢复了潛在的能量。他不再是一個懶散的、耽于逸樂的人。由于恢复了机智和聰明,他便成了看守們難以應付的對手。在早些時候,巴特蒙多爾夫監獄進行了一次脫衣檢查,其間,戈林故意將一粒氰化物膠囊遺放在衣服里,讓美國人發現,誘使美國人到處搜尋他藏起來的其他膠囊。
  在飛机上,坐在戈林身旁的是約德爾將軍,接著是希特勒的武裝部隊參謀長威廉·凱特爾陸軍元帥。在飛机起飛之前,安德勒斯走到凱特爾和約德爾跟前,當著眾人的面,撕下他們的領章。安德勒斯說:“你們不再是軍人了,你們是戰犯。”
  在飛机里,坐在軍人們對面的是前外交部長里賓特洛甫。當里賓特洛甫站起身使用小便器的時候,安德勒斯看到他提著寬松下垂。沒有皮帶的褲子,雙腳因鞋子沒有系鞋帶而步履沉重。坐在飛机前端的一個身材短小的胖子欠起身,滿怀希望地向安德勒斯報以笑容。數周之前,前帝國銀行總裁瓦爾特·丰克來到安德勒斯身旁,眼中充滿了淚水,他要向上校把憋在心里的話說出來。他告訴安德勒斯,德國人為了得到猶太人身上的金牙而殺死他們。集中營的衛兵起初試著從活著的猶太人嘴里往外拔金牙。但是,這樣做太困難。因此,他們殺掉猶太人,然后再拔掉他們的牙齒。丰克供認,黃金存在他的帝國銀行里。
  坐在丰克身旁的是帝國駐荷蘭占領區的特派專員阿圖爾·塞斯一英夸特。當他在1940年上任伊始,荷蘭有一百四十万猶太人。到戰爭快結束的時候,只剩八千名猶太人了。在這些死去的猶太人中,有一名尚差三個月就要過十六歲生日的少女安妮·弗蘭克,地死在卑爾根一貝爾森集中營。
  飛机上的一個脖子青筋暴突、舉止蠻橫的老人使安德勒斯迷惑不解。雅爾馬·霍勒斯·格里利·沙赫特由他的德國移民的雙親在美國撫養成人。他們一家人最終返回了德國,聰明的沙赫特在德國成為帝國銀行的總裁,他是丰克的前任。安德勒斯搞不懂,据說眼前這個人由于參加了謀殺希特勒的“七·二O”事件而被投入達豪集中營,在那儿,他被美國人發現。為什么要把沙赫特押往紐倫堡作為戰犯接受審判呢?
  在飛机上,有一位德國人受到安德勒斯上校的充分信任。七十多歲的路德維希·弗魯克醫生是一名神經病學家,他應征到德國陸軍醫學院工作。由于會說英語,又因為年輕的戰俘醫生應付不了他們的地位顯赫的納粹患者,弗魯克便被首先帶到巴特蒙多爾夫監獄。弗魯克同意在与威利·克魯格和其他監獄里工作的戰俘一樣的條件下到紐倫堡去。他准備住在紐倫堡監獄里,一天二十四小時隨叫隨到。眼下,這是活下去的一個辦法。弗魯克的在場使安德勒斯放心,因為,上校的首要目標是使這些高級納粹戰犯健康地活到審判日那一天。
  登森中尉將發動机減速,飛机開始降落。犯人們轉過身去,向窗外張望。C一47型運輸机穿過云層,展現在他們痛下的是一片廢墟的紐倫堡。安德勒斯上校記得德國空軍總司令戈林夸下的著名大話,他用一個德國老人的腔調說:“倘若敵人的轟炸机竟然能穿越德國的領空,那么我就不姓戈林了。”安德勒斯審視著戈林,他平靜地向窗外看著。
  下午四點整,在一個昏暗的、下著蒙蒙細雨的下午,飛机停在Y28跑道上。另一隊救護車車隊出現了。犯人們從飛机上下來,走向救護車。長途旅行的第一站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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