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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六、國民軍退守北京


  早在郭松齡兵變前,民國14年11月,國民軍第二軍軍長兼河南督辦岳維峻,即曾派李紀才為總指揮,率田維勤、陳文釗、王為蔚三師入魯,驅逐奉軍張宗昌。雙方部隊曾在泰山以西的山麓展開激戰,奉軍張宗昌雖然是雜牌軍,可是戰斗力极強,又有東北兵工厂制造的迫擊炮,因此岳軍傷亡頗重。在作戰過程中,李紀才曾秘密派遣輕裝部隊由泰山東麓小徑抄襲濟南,這是一支奇襲部隊,掩入了距濟南的八里洼。張宗昌倉促間回師不及,唱了一幕空城計,由警察衛隊抵御。
  由于李紀才部隊沒有后援,所以功敗垂成。
  這時正是國民軍第三軍孫岳所部全力進攻天津的時候,所以天津的李景林便和山東的張宗昌組成了直魯聯軍。
  郭松齡出師關外戰敗的時候,李景林則在天津敗給了國民軍,14年12月24日國民軍進入天津,李景林退入日租界,25日乘日輪赴青島。
  國民軍占領天津后,馮系高級將領張之江、李鳴鐘、宋哲元、鄧寶珊、唐之道均集聚天津。馮玉祥派孫岳為直隸督辦軍務,鄧寶珊幫辦軍務。天津由國民二三兩軍接防,國民一軍大部回防西北,張之江回張家口,所部移駐京津線,李鳴鐘回綏遠,唐之道部駐津榆線,宋哲元部一師兩旅交孫連仲率領追擊李景林軍,助國民二三軍攻魯。
  14年12月28日李景林由青島抵濟南,張宗昌即召集會議,一方面令魯軍由直省退守德州,一方面組織直魯前方總司令部,推李景林為總司令。15年1月4日李景林赴德州督師,李景林在直隸境內的軍隊亦陸續退入山東。山東南北兩面同時備戰。
  張宗昌本主張南守北攻,后因馮玉祥下野,乃變計為北守南攻,編直魯聯軍為十路:李景林任第一路,李爽愷為第二路,馬瑞云為第三路,張憲為第四路,都是李景林的部隊。張宗昌為第五路,褚玉璞為第六路,畢庶澄為第七路,方振武為第八路,許琨為第九路,程國瑞為第十路。
  直隸方面國民軍則分為三路,鄧寶珊在北路,徐永昌在西路,田為勤、李紀才、王為蔚在南路,全部由鄧寶珊為總司令。
  就在這個時候,張宗昌促成了奉、吳聯合。奉、吳聯合對于國民軍是一個大大的威脅,也減輕了張宗昌在魯北和魯南受到的壓力。
  當15年1月下旬,張宗昌逐走了國民二軍李紀才部隊時,吳佩孚即令寇英杰率軍北上攻豫,且通電責馮:“巧于遁飾,更肆毒謀,伏處平地泉密籌餉械。”
  吳坐鎮查家墩司令部時,手下有兵的大將是陳嘉謨、靳云鶚、寇英杰。吳以陳留守武漢,后來繼蕭耀南為鄂督,派靳云鶚率軍出山東,派寇英杰率軍攻河南。河南是吳的大本營,吳總想回到洛陽,恢复當年虎視洛陽的聲勢。
  吳對豫用兵宣稱系救豫亂,出師十旅,先發隊為賈方興、賀國光、孫建業、宋大霈、余蔭森、陳德麟六旅。寇英杰為總司令。
  可是寇英杰力量薄弱,他于15年1月26日奉令開拔北上,在信陽遇上了陝軍第二師蔣世杰的部隊。蔣世杰是國民二軍中一個怪人物,他骨瘦如柴,講話不多,酷嗜鴉片煙,他的部隊也和他們的師長一樣,都是雙槍將,一手持步槍,一手不离煙槍,信陽城外有大炮聲怒吼如雷,蔣世杰橫陳在煙榻上,呼云吐霧,指揮軍士死守信陽。有時蔣世杰到戰壕中,就和士官在壕溝中吹上几口,然后扣動机槍;有時槍彈落在煙槍旁邊,蔣世杰從容不迫地要士兵搬動一個位置,真有“煙臥沙場君莫笑,古來爭戰几人回”的气概。
  岳維峻最怕吳佩孚回師河南,他于1月18日赴鄭州會商豫陝防務。吳的進軍是由光州、武胜關、紫荊關三路窺豫。
  信陽在蔣世杰的堅守下,使吳師不能北上,吳師既然不能越武胜關,吳再起后的聲威和前途都受到了极大的阻礙。所以信陽之戰成為吳再起后的試金石,吳日日望捷報而捷報不至,在查家墩暴跳如雷,几次想“御”駕親征,都被部下阻止,于是他嚴限寇軍三日攻下信陽,三日之后再限五日,五日之后再限七日,雖寇軍向蔣軍猛攻,蔣軍則吸煙放槍,堅守如常。
  2月10日忽然傳來信陽攻克的消息,使吳精神為之一振,神色也為之一旺,他据此通電各方告捷。可是第二天忽然證明捷報是假的,只因為寇被吳所迫,不得已乃發假捷報,事實上不僅信陽沒有攻下,且受到蔣軍的反攻,頗有損失。一個小小的信陽都攻不下,吳昔日的威風安在?
  于是吳咬了牙齒叫靳云鶚率軍由山東回師河南,夾擊岳家軍(岳維峻)。靳回師后果然身手不凡,2月28日靳部高汝桐攻入開封,3月2日克鄭州,5日下洛陽,一路勢如破竹,吳的聲譽賴以挽回。
  雖然靳軍捷報頻傳,岳維峻且有戰死的消息(后來證明不确),然而蔣軍仍然在戰壕中呼一口煙,放一顆彈,信陽仍在蔣軍手中。
  靳云鶚于3月2日晚赴鄭州,岳軍大部退彰德、衛輝、順德一帶,小部退鄭西、滎陽。靳軍西路由王維城率領占領洛陽,岳率殘部向陝州潰退。北路靳軍由王為蔚統率,5日晚占新鄉,6日過衛輝,7日晨占彰德,北向直隸進迫,准備和直魯聯軍會師保大。豫南岳軍自明港、駐馬店兩役戰敗后,精銳喪失,郾城、許昌均無大戰即告潰敗。岳維峻恐懼受包圍,棄鄭州向鞏縣、虎牢一帶潰退,殘部三万余欲打通洛陽大道回陝,故寇軍北上并無阻力,3月1日占許昌,二日晚入新鄭。
  4日寇英杰抵鄭州与靳云鶚會晤,決分路追岳軍。
  岳維峻棄豫后,進攻信陽的寇軍把這些消息射入城內,勸蔣世杰投降,蔣世杰認為是謠言,不予理會。這時攻信陽的部隊是第八師第十五旅旅長劉玉春,劉冒著矢石指揮沖鋒,剛剛沖上去,又被守軍擊了回來,劉深知困獸猶斗的道理,乃取三面包團,留下一面讓守城部隊逃走,而守軍死守如故。劉急了,最后從漢口運來大炮數尊,炮彈像雨點一般打到城內,城內則鴉雀無聲,毫無動靜。
  到了3月10日,蔣世杰确實知道岳維峻已逃走,河南已落入靳軍手中,才請信陽城內的外國傳教士為擔保人,与攻城軍簽訂停戰條約,准備開城手續,后因繳械問題各不相讓,几演成巷戰,直至14日,城內糧盡煙絕,才接受了繳械條件。
  寇軍進入了滿目荒涼、慘不忍睹的信陽城,清算一下城內居民死傷了一万余,餓斃者無數,積尸累累。守軍共9000余人,繳槍6000余支,另有煙槍無數。
  3月15日宋大霈把蔣世杰解到漢口,并把蔣的軍隊解散。蔣做了階下囚,一臉煙容,瘦骨嶙峋,大家都認為吳佩孚把蔣恨之入骨,一定要挖蔣的心肝才出得了吳大帥之气,怎知吳見到蔣世杰卻笑臉相迎,待以上賓之禮,即夕設宴為蔣壓惊,還翹著大拇指對蔣說:“了不起,你能堅守四十日,真不含糊,我佩服你。”
  吳這人的可愛處即在于此,他敬重好男儿、大丈夫。信陽守軍繳械后,河南乃重入吳的怀抱,吳對河南有高度好感,他曾想以洛陽為中心,樹立吳佩孚的天下,現在他几經苦戰,雖然吃到不少的苦頭,河南總算拿到手上了,他在查家墩司令部也恢复了雍容雅度。
  河南是不是吳東山再起后的基地呢?不幸他在處理河南的軍政人事上又錯了一著。
  一個人气運過了,就會處處不如意,弄巧反拙。吳佩孚從衡陽撤兵開始,得心應手,呼風喚雨。自曹錕賄選后,即走下坡,尤其是二次直奉戰后,更是做什么都錯。打一個區區信陽城蔣世杰的一師人就打了40天,待河南全境都已落入吳手后,他在人事安排上又走錯了一步,使得胜利之果不能保全,這不能說不是气數。
  前面已說過,吳在查家墩時代,可用之將有三位,就是陳嘉謨、靳云鶚、寇英杰。吳向他們表示陳、靳、寇是他的三支鼎足,遲早都有做督軍的份。蕭耀南因肺病去世,陳嘉謨首先坐上督軍寶座。靳云鶚出征山東時,吳也許了他魯督位子;寇英杰攻豫時,自然吳就答應給他豫督。
  山東由于張宗昌變成了吳的自家人,魯督位子是不可能了,寇英杰打河南,在信陽受阻40天,河南的首功輕輕地讓給靳云鶚,當靳云鶚知道山東督軍已無望時,奉到了回師河南的緊急呼令,他便拼命打河南,果然靳軍一路勢同破竹,根据“先入關者王之”的老例,豫督一席自非靳云鶚莫屬了。當靳進入開封時,開封各公團也公舉靳為河南保安總司令。怎知吳佩孚不是這么想,吳認為他早已許了寇世杰,他不應該失信于寇,靳暫時沒有督軍的份,只要有江山,早遲沒有關系。這是做領袖的人的想法,所謂“趙孟之所貴,趙孟能賤之。”
  所以他于2月14日發命令,以寇英杰督理河南軍務,靳云鶚為河南省長,為了安慰靳,并派靳為討賊聯軍副總司令。
  寇的委任狀交寇軍后方留守司令石龍州送開封。
  靳心里十二分不愉快,他在鄭州和寇匆匆一面,寇去開封,靳則赴漢口謁吳請示今后方針,并謙辭省長新命。他說自己不懂政治,向吳請假,欲赴西湖一游。吳宴靳于西園,推崇他是當今第一功,并且授斷以北伐總司令職,勸靳委曲先就省長。
  3月15日晚靳偕齊燮元赴豫,寇、靳均分別通電就任河南督軍和河南省長。
  17日齊、寇、靳開軍事會議,議決:
  (一)出兵攻保定。
  (二)派兵疏清鞏洛。
  (三)豫省軍政各事,完全遵吳意旨解決。
  (四)以三師十一旅北伐,合晉軍(閻錫山部)五旅,約14万人向保定進攻。
  3月18日討賊聯軍下動員令,分為三軍,二軍過石家庄,一軍19日出動,三軍續進,21日靳云鶚由鄭州赴石家庄,田維勤、馬吉第先筆。齊燮元21日回漢。
  當吳軍攻信陽不下之時,國民軍決定分三路對抗各路聯軍,計一軍對奉,二軍對吳、三軍對魯。以韓复矩守廊房,石友三守高碑店,鄭金聲守順義以衛京師。
  張宗昌既然解除了南面的威脅,与吳軍和好,又資助靳云鶚30万元軍餉,促成靳軍攻豫,他乃和李景林全力對付北面。
  15年2月初,直魯聯軍由德州分兩路北上,一由東昌趨大名,一由達鎮攻泊頭,迫滄州。20日下滄州,右翼過鹽山、棗強、左翼抵阜城、交河。22日李景林移駐滄州,前鋒由興宁鎮攻陷青縣進困馬厂。
  國民一軍本已次第回西北,至是又增援津、保。韓复矩率一旅赴馬厂督師。張之江、鹿鐘麟編一軍臨時師團開赴楊柳青。另派六旅由楊柳青開赴前線。張之江命韓复矩為津浦防務總司令、魏益三為保定防務總司令。
  馬厂的爭奪非常激烈,兩度互相易手。直魯聯軍張宗昌任中路,李景林任東路,褚玉璞任西路。國民軍方面,鹿鐘麟于28日率馮玉祥的衛隊馮治安旅出京,偕孫岳赴前線督戰,在靜海設總司令部。
  張宗昌有海軍支援,青島畢庶澄部三十二師和海軍陸戰隊乘“海圻”、“海琛”、“華甲”三艦,“廣利”、“成利”兩輪分別赴秦皇島和大沽登陸,夾攻天津。
  鹿鐘麟准備全力反攻,分兵三路:(一)中路韓复矩、鄭成思由唐官屯正面進攻。(二)左翼門致中、劉廷琛(國民一軍)會同徐永昌(國民二軍)由靜海出四角口攻側面。(三)右翼弓富魁、周士琦、高貴滋由虞縣抄襲青縣,斷直魯聯軍后路。
  國民軍雖然全力反攻,可是形勢比人強,事實上國民軍四處遇敵,已成困獸。
  15年3月間,國民軍苦戰各線,津浦線于16日被直魯聯軍攻下大名。京奉縣國民軍退出灤州,奉軍在大沽口截獲值250万元之軍火。京漢線由于山西的閻錫山派商震出兵石家庄,將与直軍會合進攻保定。
  3月22日李景林侄李書鳳率200敢死隊突入天津,与國民三軍巷戰,三軍戰敗,李軍占領督署。天津士紳華世奎等与李書鳳商定天津善后辦法:(一)李暫委項惠年代警察廳長維持秩序,(二)迎李景林入津。當天晚上,李爽塏率馬隊由小站進入天津,赴鎮守使署布告安民。23日李景林先鋒隊榮臻一旅由楊柳青小站抵津,立即分守督署車站四郊。由于炮火破坏,楊柳青鐵路須加修理,所以大隊直魯聯軍須待鐵路修复始可開來。李景林本人擬會合張宗昌一同赴津。
  正當國民軍節節敗退,奉軍、直軍均向北京進迫之際,在北京的北洋名流乃發動和平運動。
  3月15日王士珍領銜通電提出和平辦法六點:
  (一)國民軍撤退返西北。(二)奉軍退回關外。(三)直魯軍退回山東。(四)吳軍不再前進。(五)魯豫兩省暫維現狀。(六)中央政局再議善后。
  18日王士珍、趙爾巽、孫寶琦、汪大燮、胡維德、王芝祥、熊希齡等更通電各省呼吁和平。國民軍乃由張之江、李鳴鐘、馬福祥、劉驥、宋哲元等于20日通電響應。
  同時前線之國民軍將領亦由鹿鐘麟領銜通電,略謂:
  “一月以來兵禍綿延,軍民交困,內憂外患,枝節橫生,瞻望前途,不寒而栗。但使各方開誠相見,不難立罷兵戎。聘老咸電,本公正之眼光,作和平之指導,開示各節,敢不贊同。即當遵電飭令前方,先行罷戰,各退原防,靜待后命,以表示敝軍傾向和平之誠意。”
  此兩電發出以后,前線國民軍京奉、津浦、京漢三路,均即日撤兵。張之江、李鳴鐘、鹿鐘麟、馬福祥等,又電王士珍等,謂尊重諸公意見,次第將各方隊伍撤退,務求和平解決,惟各方是否一致,殊難揣測,請繼續勸導,共釋干戈云云。22日下午,王士珍等調人議決:(一)對張之江等通電,轉電張作霖、吳佩孚等,請速撤回原防,務勿追擊,靜待和平解決:(二)京師治安,通知鹿鐘麟、李鳴鐘,請切實維持。
  北京父老致吳佩孚、張作霖等之電文,略謂:
  “國民一軍撤回原防,開發西北,于十九日起實行撤退。和平前途已有端倪,望容納前電,飭前敵各軍停止前進,擇定地點派遣代表,商榷善后事宜。靜洗甲兵,重修禮讓。”
  另電孫傳芳、閻錫山,謂:
  “頃電吳張,停止軍事,兩公愛國,諒有同情,乞加勸告,促成和平會議,以安大局。”
  21日國民軍下前線總退卻令,集中天津總車站,乘火車退回北京。
  國民軍守灤州的唐之道撤回通州,22日鹿鐘麟、鄭金聲率總指揮部回北京,當晚孫岳亦率衛隊回北京,韓复渠部退高碑店,鄭金聲部退密云、怀柔、順義,李鳴鐘駐旃檀寺,仍以北京警察總監名義維持地方秩序。京漢線方振武部退保定、魏益三部退易縣。
  國民軍以楊村、馬厂為第一線,設收容隊。廊房、香河為第二線,黃村設總兵站。門致中為京奉線掩護司令,韓复渠為津浦線掩護司令。熱河宋哲元亦撤兵向凌源西退。
  孫岳宣布“自解直隸督軍本兼各職”。理由是因八國通牒加辱,當局慘殺學生,所以解職以促當局的覺悟。其實只是因為天津已放棄,不能在北京遙領。
  國民軍希望以停戰和談來爭取時間,同時盡可能在兵略上不放棄北京,先在廊房、楊村附近作保衛北京的最后一戰,如果擋不住,則全力据守南口以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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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鳴掃描,雪儿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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