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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龍頭大哥”


  武昌首義之后12天,湖南第一個起來響應。湖南起義的領袖便是24歲的焦達峰。
  焦達峰原名大鵬,字鞠蓀,湖南瀏陽人。15歲時畢業于南台高小,經姜守旦介紹,加入洪福會。華興會成立時,他又參加過同仇會,從事聯絡會党工作。18歲入長沙高等普通學堂預備科,肄業,并加入哥老會,受反清思想影響,傾向革命。1906年赴日本,入東斌學校,學習軍事,旋加入同盟會。湖南萍瀏醴起義時,奉黃興之命回國,任瀏陽會党領袖李金奇為聯絡參謀。因遭清軍突然搜捕,李金奇落水而死,焦達峰逃回日本。次年被推為同盟會調查部長,專任聯絡各省會党事;同孫武、胡瑛、張百發、鄧文輝等在東京創立共進會,改同盟會“平均地權”綱領為“平均人權”,主張在中國長江流域地區,聯絡會党發動起義。黃興對成立共進會不滿,問焦達峰:“何故立异?”
  焦答曰:“同盟會舉趾舒緩,故以是赴急,非敢异也。”
  黃興道:“如是,革命有二統,二統將誰為正?”
  達峰笑道:“兵未起,何急也?异日公功盛,我則附公;
  我功盛,公亦當附我。”
  1909年,焦達峰回國,在長沙建立湖南共進會總机關。他在瀏陽縣召集湘陰、平江、萍鄉、万載、長沙、醴陵、瀏陽等縣的洪門會的“龍頭大哥”30余人集會,經龍頭大哥們抬舉,焦達峰便成了“穿靴子上山”一步登天的“龍頭大哥”,成了會党首領。
  焦達峰原与學界有緊密的聯系,現又同會党有很深的關系,他有這兩方面的條件,遂成為重要人物。
  1911年10月,長沙新軍醞釀起義。
  最早在湖南新軍中從事革命活動的是劉文錦。1909年劉文錦從保定速成軍官學校畢業后到南京會見其兄、同盟會會員劉承烈,在那里結識同盟會會員鄒永成。鄒永成是湖南新化人,原是華興會會員,后經黃興介紹加入同盟會,奔走于湘、桂、鄂、贛、蘇、皖各省,從事革命活動。1909年到蘇州任新軍第23混成協管帶,在軍中聯絡了不少同志,被清廷發覺,逃到南京。劉文錦在鄒永成影響下,加入了同盟會。他們在南京別后,劉文錦到長沙進新軍25混成協。鄒永成赴日本留學。次年下半年,鄒永成同譚人鳳、宋教仁在東京密議加強長江流域的革命活動。鄒永成便回湖南,在長沙見到劉文錦,劉已是馬隊排長。鄒便把東京商議的計划告訴他,要他在軍隊中設法組織革命党。鄒永成還介紹吳任到新軍當文案,暗中幫助劉文錦。
  劉文錦在新軍中組織革命党,發展很快,他把25混成協的革命同志嚴密地組織起來,標有標代表,營有營代表,隊有隊代表,排有排代表,棚有棚代表,都由目兵擔任。除了劉文錦、吳任之外,沒有官長。雖然有几個官長在日本留學時也曾加入過同盟會,但恐人一做官,思想便不免動搖,所以索性不讓他們知道。
  1911年2月,譚人鳳、劉承烈、謝介僧等來長沙設立起義机關,鄒永成派人送信給劉文錦,要他同譚人鳳聯系。譚人鳳約集文斐、劉文錦、陳作新、吳任、曾杰、文經緯、龍毓峻等人開秘密會議,推劉文錦負責軍隊的起義,文斐等負責學界鼓動,焦達峰、楊任、謝介僧等聯絡會党,龍毓峻籌集經費,文經緯在鐵路協會与士紳聯絡。由于焦達峰當時在武漢,譚人鳳便赴武漢同他商議。
  劉文錦便在長沙天心閣三棱召集新軍各標營代表開會,25混成協的步、馬、炮、工程、輜重等隊代表安定超、徐鴻斌、劉安邦等五六十人參加了會議。劉文錦道:
  “清政不綱,國土日削,我輩為救亡圖存光复祖國而革命,必須群策群力,方克有濟,幸勿稍怀疑懼。”
  話畢,旋即對江宣誓,共約死生,并由各個自行認定擔任聯絡。
  撫院探目汪子林、探兵劉宏德等在天心閣二樓喝茶,見到劉文錦召集這么多軍人在樓上集會,便產生怀疑。會散后,找人打听,便有与會者年少气盛,言詞間不免有所流露。汪子林等立刻向湖南巡撫楊文鼎報告。楊文鼎大惊,即同協統蕭良臣密議,認定劉文錦是“亂首”,但又怕在湖南動手殺害,會激起兵變。于是設計派劉文錦到北方買馬,暗中囑湖北新軍統制張彪在途中把他殺掉。他們找馬隊管帶張翼鵬前去商議。張在日本曾加入同盟會,托稱劉文錦早已因酗酒滋事而被撤職,張又暗中通知劉逃走。
  劉文錦脫离部隊,去武漢。劉出走后,蕭良臣又親自到各營房大事搜查,沒有得到證据。楊文鼎還想殺馬隊頭目數人,以止亂源。張翼鵬道:
  “這事未獲實證,枉殺恐激起變亂。”
  49標2營管帶陳強亦是在日留學時加入同盟會的,也暗中幫助被偵探出在天心閣開會的目兵張海斌、徐鴻斌逃走,并囑安定超、丁炳堯二人轉告,叫他們各自小心,相机行動。由于張翼鵬、陳強兩位管帶暗中掩護同志,革命勢力就一天天壯大起來。
  湖南同盟會會員多在學界。在5月的鐵路保路風潮中,又有湖南紳商學界的文斐、文經緯、龍璋、粟戡時、易宗羲、左學謙、黃瑛、姜濟寰、曾杰、常治、龍鐵元等發起組織鐵路協贊會,以賈太傅祠為會址,掀起保路高潮,其中既有革命党人,又有立憲派人。革命党人和立憲派人協手合作為湖南起義打下基礎。
  劉文錦亡命武漢,對湖南的起義仍積极籌划,曾多次秘密函電湘中同志計划一切,但因那些大多數學界中的同盟會員們不主急進,沒有收到效果。于是,劉文錦又把活動目標直接轉到新軍中去。他寫信給馬隊的党人劉安邦轉告各位同志:“加緊組織,趁四川鐵路風潮,即速起義。”
  劉安邦在城東清水塘召集會議,到會者有200余人。劉安邦宣讀了劉文錦的密函;各代表報告了工作進展狀況,決議加緊宣傳聯絡工作,務使全協目兵接受。會后,各代表分頭去作,新軍中的革命情緒更加高漲。被開除的徐鴻斌又投入中路巡防營當哨官,把革命火种撒向巡防營中。
  焦達峰同劉文錦在漢口相遇,劉以湖南軍隊中的組織相告,并寫了秘密函件,介紹焦達峰到長沙,找安定超、劉安邦、熊光漢接洽。
  武昌起義的消息傳入長沙,湖南新軍中的革命党人躍躍欲試,正苦于缺乏領導時,焦達峰帶著劉文錦的介紹信返回長沙,即与安定超、劉安邦、熊光漢見面,又召陳作新、丁炳堯、徐鴻斌等相見。焦達峰道:“奉同盟會命特派來湘聯絡同志響應武昌起義。”那新軍党人听命于劉文錦者,轉而瞻焦達峰之馬首矣。焦以甫行到湘,初次接洽,對新軍之能否任此艱巨尚無把握,因言已于瀏陽、平江方面聯絡洪門會多人,并購有手槍炸彈,須俟人械到齊,再与新軍聯絡發難。
  湖南巡撫余誠格刻意防范,与司道黃忠浩密謀,將新軍分調各府州縣駐扎,以散其勢。又將駐各府州廳縣的巡防隊兵弁,撥回省城,听候調遣。再派多員稽查新軍各兵士往來函電,凡新軍函電概由稽查員拆閱,先行登記,不准徑交兵士,各兵士亦不准擅發函電。
  已是防不胜防,湖南的立憲派也積极行動起來。
  湖南政學各界占有最大优勢的是立憲派的首腦人物譚延顓。那譚延墀字組安、組庵,號畏三,31歲,湖南茶陵人,是原兩廣總督譚鐘麟的儿子,中進士后授翰林院編修。1909年任湖南諮議局議長。次年因長沙搶米風潮事,對湖廣總督瑞澄、湖南巡撫岑春萱諉過于人不滿,曾以諮議局議長名義致電軍机處、遭清廷申斥,漸生怨望。后赴北京,參加立憲派聯合舉行的第三次請愿活動。要求速開國會。他參加各省諮議局聯合會第二次會議,任主席,并与湯化龍等發起成立“憲友會”。他號稱“文武全才”,有著很高的社會聲望。
  湖南立憲派因獨占諮議局地盤,可以公開活動,連官府也不敢奈何他們。武昌首義一舉成功,湖北立憲派湯化龍等人參加湖北軍政府,給他們很大震動。武昌首義的第三天,蔣翊武派藍綜、龐光志拿著他的介紹信來長沙聯絡,由閻鴻飛陪同,見過諮議局的左學謙和常治等人。他們便并設法多方同革命党人取得聯系,在李藩國家中找到了陳作新。
  陳作新字振民,湖南瀏陽人,他本是個文人,曾捐了監生去應鄉試,沒有及第,作過家庭教師。1899年隨唐才常在湖南聯絡會党,准備起義。1902年入湖南弁目學堂學習軍事。后加入同盟會。畢業后任新軍25混成協炮隊兵營排長,旋改步兵49標排長,因倡言革命被撤職。1909年該協創辦隨營特別班和測繪班,他任教官。次年長沙發生“搶米”風潮時,他對管帶陳強道:“報告管帶,机會到了,我們擁護管帶。”
  陳強問道:“陳教官講什么呀?”
  “管帶在日本留學很久,自然知道的,不用我多嘴。”
  陳強大惊,心想這人如此冒失大膽亂說,必會弄出事來,就裝作不懂,喊道:“護兵,陳教官喝醉了酒,送他回去。”便借故辭了他的職。
  陳作新失業后,便到李藩國家里教書,新軍里的目兵同情他,常找他聚談。陳作新自稱和同盟會領袖孫文、黃興是拜把兄弟,又是湖南革命十領袖之一,云云。
  立憲派黃瑛、曹惠邀陳作新到自治公所商量。陳作新放言高論:“湖南如果要響應武昌起義,新軍由我負責,只是巡防營和會党須与焦達峰商量。”
  立憲派人求文經緯、易宗羲介紹認識焦達峰,約他到賈公祠見面。焦達峰正在運動各界參加起義,毫不猶豫地同立憲派商定,由他擔任聯絡會党的任務,惟以清室鐵桶江山,不易破毀,仍主張采納燒毀教堂洋行,搗毀學校之手段。文經緯、易宗羲力勸勿扰亂秩序,以至垂涕。
  立憲派人對陳作新不夠信任,認為此人愛說大話,常信口開河。陳作新雖說過“新軍由我負責”,總覺得陳作新不為新軍所信,事体重大,若僅恃陳一人接洽,未能堅信,乃托陳直接間接轉知新軍士兵,派代表接頭,以便互相認識,利于行動。于是,陳作新就邀新軍中的革命党人安定超到福壽樓与政商學各界代表黃瑛、左學謙、黃翼球等見面。安定超是劉文錦离開后新軍中革命党的核心人物。
  安定超同鄒永成商量是否去同立憲派人見面,鄒永成道:
  “此輩是臨時投机的,最不可靠,我是決不去的,你們去時也得小心些,不要上他們當。”
  40余人來到福壽樓聚會,先有著天青團花馬褂、落落大方、肩輿而來的焦達峰,次來者陳作新,那些長袍短套、不倫不類的代表也陸續來到。
  士紳們問焦達峰:“瀏陽可到多少兵馬?”
  焦答曰:“至少2万人。”
  “進城時有什么標識?”
  “青衣青包頭。”
  “帶來多少炮火?”
  焦達峰毫不在意地隨口答道:“沒有炮火。今日局勢,只須10個洋油桶,10挂万子鞭炮,即可將撫衙門攻下。”
  有人突然發現撫署的偵探唐滿老鴉正坐在這家茶館里,會議中途散去。焦達峰即去瀏陽聯絡會党。
  次日,陳作新邀集部分新軍代表到小吳門外義冢山開會,30余人到會,推安定超、劉安邦、徐鴻斌分別指揮新軍。巡防隊于10月20日起義,由成邦杰等通知哥老會響應。
  10月18日,焦達峰返回長沙,因他聯絡的會党未到齊,便召陳作新、安定超、文經緯、易宗羲、吳作霖、徐鴻斌、左學謙、閻鴻飛、成邦杰、粟戡時、黃瑛、文斐等100余人在賈太傅祠体育學堂開會,決定21日起義,由炮兵營舉火為號。
  21日夜始終未見火光,原來清軍防范很嚴,炮兵營沒有舉火机會,沒能起義。
  新軍中的革命党人已是急不可耐,在營士兵不論白天晚上,操場講堂,三五人一碰頭,議論紛紛,群情激動,有一触即發之勢。官長對各代表外出不敢過問,對于在營士兵的議論也不去管,偶爾碰到,則裝作不聞不見,悄悄地走開。
  湖南巡撫余誠格知道新軍不可靠,就同主持湖南全省營務處兼中路巡防營統領的黃忠浩商量,將巡防營的槍、炮、子彈都收繳存軍裝局,每營只留10小箱,作警衛之用。新軍的子彈已收繳,新軍部分部隊已調駐岳州、臨湘、宁鄉、蓋陽等地,各縣的巡防隊15營則調防省城。
  黃忠浩有“小諸葛”之稱,他由文人而任武職,足智多謀,余誠格對黃倚之若長城,軍事悉取決焉。黃同紳商學界都有廣泛聯系。立憲派人甚至曾想擁他當湖南都督。他最初心存觀望,派心腹去武漢偵探革命軍是否取得武胜關,如果取了武胜關,他便響應,否則便幫清朝“戡平禍亂”。偵探回報武胜關仍在清軍手里。21日起義沒能發動,次日上午,余誠格、黃忠浩便听到消息,商量用大炮對新軍營房轟擊。
  安定超21日夜未見火光,認為事情已迫不可緩,于22日拂曉向前來報告消息的炮隊同志李金山道:
  “汝速回營准備,听槍聲轟動,當齊集發難也。”
  安定超并派人分頭通知新軍各標營和巡防隊准備。
  22日是星期日。安定超于8時便率領49標士兵發難了。
  這日8時,安定超要譚滿芳在操場吹緊急集合哨子,2營左隊把營部軍裝庫打開,軍需長問他們:“到底什么事?”
  安定超道:“今天起義,你听命令好了。”
  每個目兵得10發子彈。官長不知何事,個個大惊失色地望著。
  安定超朝天放了三響信號槍,向目兵演說革命意義,并傳禁令:各隊由代表指揮,官兵不准擅离隊伍,違者以臨陣私逃論罪;未遇敵人反抗,不准隨便放槍;不准取民間物品。
  違令者就地正法。
  安定超命令:彭友胜率49標2營后隊會同50標和馬隊由北門進城,占領荷水池軍裝局;李金山率炮隊進城后即到軍裝局領取炮彈,威脅撫署。他自己率49標2營前隊、左隊、右隊會同輜重炮兵工程3營由小吳門進城,占領諮議局。
  起義隊伍分途出發,舊官長沒有辦法,只好跟著同去。舊官長易棠齡問:“你們干什么事?”
  一個目兵拿出刀來:“今天我們起義,你要反對,便先殺你。”易不敢反抗,跟著隊伍進北門。
  黃忠浩已下命令要各營管帶督促士兵,嚴密防守城門,不使新軍入城,准其開槍制止。令各營管帶派兵巡邏四城,緝捕革命党人防止暴動。但各路防營士兵要求改善待遇,未得解決,軍心渙散。
  彭友胜率一路起義隊伍開到北門,守北門者為巡防營管帶趙春霆,他早已被部下徐鴻斌聯絡成熟,故起義軍入城時,他便列隊舉槍致敬。
  守軍裝局軍械彈藥庫的是巡防8隊,起義部隊赶到,那已被聯絡的王鑫濤、周福堂、易尚志便開庫門。新軍目兵猝見大批槍彈,如獲至寶,各各盡量飽裝;又見撥殼槍枝,知是利器,而未諳用法,則坏其殼而取其槍。
  安定超等到達小吳門,巡防營管帶已命目兵將城門關閉,并令向起義軍射擊。目兵卻不放槍,但也不開城門,彼此相視而笑,毫無敵意。相持1小時余。安定超命炮隊退到教場坪,將炮架起,裝作將射擊恣態。恰在這時,在城內的工兵代表賴福春來到城門口,見城門雖閉,尚未加鎖,就上前搖落門杠,守兵也不加阻止,城門豁然洞開,起義軍一擁而進。
  安定超一隊起義部隊也來到軍裝局取軍械彈藥,見身穿便衣的焦達峰被兵士捉住,便上前解釋,請他們放人,原來兵士不認識焦達峰,見他拿槍在軍裝局往來,以為他是奸細,便把他捉住。
  譚延遹正在撫署同余誠格議事,忽一仆至,稱報新軍攻城,余誠格道:“沒有的事,再去打听。”
  譚延即欲辭去,起身道:
  “今日中丞有事,改日再談。”
  余誠格亦起身解釋道:“今日新軍開往株洲,他們誤會了,所以才說新軍攻城。”
  譚延韻剛欲下樓,又一仆至,道:“報告大人,新軍進城了!”
  余誠格還是不信:“沒有的事,再打听罷。”
  譚、余剛下樓梯,又一仆至:“報告大人,新軍已到了貢院東街!”
  余亦不信:“沒有的事!”但他又道:“你們准備去罷。”
  余對譚道:“回去拜上老太太,請她老人家放心,沒有甚么事,不要緊的。”
  譚延恉向余誠格點頭而別。
  新軍到撫署,撫署衛隊即投誠。余誠格見勢變,出來向起義軍士兵道:“弟兄們,我們都是漢人。”他令仆人將他親書在白布上“大漢”的標語懸挂在桅杆上,自己便進堂內,鑽進后院的洞內,逃往小西門外的洋行,乘輪避往上海。
  黃忠浩听說勢變,便騎馬帶領几個衛兵奔往城門指揮,同一隊起義軍相迎。起義軍并不認識黃忠浩,黃的衛兵故意大聲道:“這就是黃忠洁。”起義軍立即把黃忠浩擊斃,尸体落下馬去。
  新軍占領了長沙城,整個起義過程沒有遇到強有力的反抗。
  焦達峰在諮議局召開會議,討論建立中華民國湖南軍政府問題,一些同革命党人有聯系的士紳參加了會議。
  焦達峰首先講話:“我是奉孫文的命令來的。孫將湖南的事交給了我。”于是,大家推焦達峰力湖南都督。
  陳作新忽然當眾對焦達峰說:“你當都督,我來當副都督。”
  焦達峰道:“原議并無副都督一職,湖北也沒設副都督,你當都督好了。”
  “我不是和你爭都督,我只要當副都督。”
  同陳作新私交很厚的黃瑛見焦、陳意見分歧,便小聲地對常治道:“你的聲音洪亮,你就提名焦達峰為都督,陳作新為副都督,由大家去決定。”
  大家听到常治的提議,一陣掌聲通過了。
  焦達峰提議推舉譚延闓為民政部長,閻鴻飛為軍務部長,一致通過。
  新政權一成立,立憲派便開始爭奪領導權。22日晚,軍政府舉行第一次會議,譚延颺突然提出設置臨時參議院的計划。焦達峰道:“這件事,明天再討論如何?”
  譚延璣堅持:“革命告成,我們要建立的是民主制度。民主制度,應設議會,一則表示新邦的民主作風,二則可以聚集各方賢達,集思廣益。”
  焦達峰詢問大家的意見。曾杰、吳孔鐸同意設立。文經緯道:“議會是應該設立,但現在就設,未免為時過早,我們的一切設施,都在草創時期,此刻設立議會,可能對革命政府的工作,發生牽制。”
  大家急于散會休息,對文經緯的意見沒有注意,就匆匆忙忙決定設立臨時參議院。
  次日清晨,譚延昉便將臨時參議員名單交給焦達峰,請求即發聘書。
  這天下午,譚延闓便召開臨時參議院議員第一次會議,這些議員多數是原諮議局議員。會議選舉譚延闓為議長。臨時參議院一成立,便要奪都督之權力,制訂《都督發令條例》,規定參議院有權規划軍民全局,行政用人一切事宜。都督命令必先送參議院審議同意,加蓋院戳送還,才可發交各屬執行。未經參議院蓋印的,各机關得拒絕執行,參議院認為應該興革的事宜,可先行議決送請都督發交各屬執行。參議院的決議,都督不同意時,可以送還請求复議,經复議后,已蓋院印,都督不能再持异議,當即執行。照這樣做來,臨時參議院總攬一切大權,都督只是個傀儡而已。
  焦達峰看到《都督發令條例》,憤然道:“參議院要奪都督的權,不行,不行!他們胡作亂為,應先行取消參議院。”
  譚人鳳于當月26日到達長沙,看到這种情形,不滿地道:
  “焦達峰特一籠中之鳥而已。”
  30日,在諮議局開會商議都督府各机關組織職能時,譚人鳳、曾杰、閻鴻飛等堅決主張取消臨時參議院和軍政府,另訂章程,一切軍事、行政、理財、司法均由都督掌握。這個主張得到多數人贊成。
  次日,焦達峰召集全省各界開會,公布取消各机關,譚延闓當場辭去臨時參議院議長之職,憤憤而去。
  起義的新軍駐長沙的人數不多,軍政府為了擴大革命武裝,准備援鄂,便招兵買馬。應募入伍的新兵有會党群眾,他們是焦達峰聯絡來長沙參加起義的各地洪門會會員,他們涌入長沙:“焦大哥作都督,吾洪家天下矣。”這些人無器械,無戎裝,則皆髻絨球,胸前拖長帶,以為是漢官威儀,若戲劇中之武伶裝束。應募入伍的還有青年學生,毛澤東就是其中的一個。
  18歲的毛澤東在湖南湘鄉駐省中學讀書,一個革命党人來校作鼓吹革命演講,毛澤東和七八個學生站起來支持他的主張,強烈抨擊清朝政府,號召同學行動起來,參加革命,建立民國。
  毛澤東异常興奮,認為武漢的戰斗還在激烈地進行,需要更多的人去參加戰斗。他決定和几個同學一起棄學從戎,參加革命軍。但是,毛澤東不愿參加由學生入伍組成的學生軍,認為學生軍的基礎太复雜,而去正規軍報名投軍,被編入25混成協50標1營左隊。他在營內同班長以及大多數士兵交了朋友,被稱為“秀才”。還同士兵們熱烈地議論社會主義問題。
  招募新兵,以49標各營為基礎,添募部分巡防兵,新編獨立第1協,在協統王隆中率領下乘輪船赴鄂。這支部隊開拔后,使湖南革命党的實力處于空虛狀態,因新軍49標是發動長沙起義的主要力量。
  獨立第1協開拔后的第三天,即取消參議院的那一天,都督焦達峰、副都督陳作新被殺害了。
  發動叛變的是原新軍50標第2營管帶梅馨。長沙起義后,軍政府不僅留用了他,還任命他當標統。梅馨不滿足,要當協統。焦達峰也同意。但他又不愿受鎮統的管轄,要當獨立混成協協統。焦達峰道:“獨立協的名目,原議是沒有的,等和大家商量后再說。”
  梅馨很不高興,便在士兵中煽惑:“焦達峰只有會党,不喜歡新軍,我們不殺他,他就會解散我們。”士兵中早有對焦達峰用人以會党分子為多不平。焦、陳兩都督亦自知不滿人意,屢次出有諭帖,聲明草創伊始,用人行賞多有未當,此后應由士兵具折呈報,按照升賞;委任各种人員,應由各總机關甄別去留。另有一部分士兵沒有發餉,對焦、陳強烈不滿。焦、陳對于自己私人又特別照顧,又引起士兵不滿。梅馨便同部下吳家銓、袁富榮密謀殺焦、陳兩都督,由吳家銓領一隊至都督府殺焦,袁富榮領另一隊趨北門殺陳。
  這日,都督府忽然接到報告,說許多人在和丰洋火局擠兌。都督府正在商議,忽又有人對陳作新道:“事關省城治安,擠兌之風,平息越快越好。副都督如果親自彈壓,群眾看到副座的威風,一定可以放心,不會擴大風潮。”
  陳作新辦事素來漫不經心,匆忙帶了衛隊兩棚,親自騎馬向和丰洋火局進發。路經文昌閣附近一家成衣舖門前,袁富榮帶領的預伏在那里的一隊叛軍擁出,將衛隊繳械,另有一叛兵使馬刀劈向陳作新,陳拔槍不及,跳下馬來,抓起一條板凳,將那人砸死,陳作新連中几槍,倒地而亡。
  吳家銓一隊叛軍沖入都督府,假索餉為名,要焦達峰接見,那焦達峰和從瀏陽赶來的會党領袖龔春台共進午餐,听衛兵報告,把龔春台送出儀門,与叛兵相撞,叛兵將焦達峰擁出府門,達峰道:“你們要怎么辦?”
  叛兵道:“要殺你。”
  “要殺就在這里。”焦達峰說完,就在都督府前坪立著不動。
  叛兵亂刀將焦達峰砍死。吳家銓用馬刀割下焦達峰衣襟,蘸著血在照壁上寫:“焦達峰系匪首姜守旦冒充,應予處決。”
  寫畢,用腳踢几下尸体,便結隊往東而去。
  叛兵涌到戥子橋譚延闓寓所,嘩呼:“誰為譚延闓?”
  譚延闓不明來意,堅不肯出,叛兵將他抬上轎子擁入都督府,推他為都督。譚延闓賞叛兵500金。
  譚延闓雖任都督,湖南局勢仍動蕩不安。長沙城內風傳,革命党人要為焦、陳報仇。黃興得知湖南形勢,派人給譚人鳳、周震麟送去一封長信,要他們穩定湖南局勢。湖南再亂,湖北將會支持不住,其他各省響應亦恐發生遲疑觀望,既然譚延闓已被舉為都督,就應權且維持他的威信,共同安定湖南。
  周震麟等召集新舊兩軍集會,發表演說,旌恤了焦、陳兩都督,以明是非;要求大家顧全大局,不要相互歧視、排斥,嚴守紀律。那譚延闓令厚葬焦陳二人,親往致祭。
  湖南援鄂部隊開至鯰魚套,聞變皆泣不成聲,徒以漢上戰事方急,未便回師討賊,以分革命之勢,亦惟有沫血飲泣,与清軍拚生死而已。
  譚延闓任都督,立憲派人在湖南掌握大權。常德巡防營西路統領陳斌升便殺害焦達峰派去的西路招討使、同盟會會員楊任,剖腹取心致祭黃忠浩,造成复辟慘案。
  但譚延見黃興、周震麟、程潛等同盟會人胸襟開闊,深受感染,思想起了一些變化,能接受革命党的一些主張,几個月后,他也參加了同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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