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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桂系崛起


  1917年秋,李宗仁所在的部隊改為護法軍,開赴湖南安仁縣,同北洋軍作戰。部隊進入陣地后不久,營長因突發高燒,轉送后方治療,李宗仁奉命代理營長。次日晨,敵軍在一陣猛烈炮火后,蜂涌而來,友軍陣地被突破,為遏制潰勢,李宗仁令營部號兵吹沖鋒號向敵逆襲,不料竟無一兵一官向前躍進。李宗仁見情勢危急,乃奮不顧身,躍出戰壕,拿起營旗沖向敵陣。全營士兵見營長帶頭沖鋒,也蟻附而前。李沖入敵陣后橫沖直撞,异常剽悍,全營士气因之复振,喊殺聲震天動地,頃刻間當面之敵被擊退。李宗仁赶緊指揮全營占領陣地,不料在觀察敵勢時,被敵一排机槍打中胯下,李雖倒地,仍不忘指揮戰斗,大呼沖鋒不止,全營乘胜追殲潰敵。戰斗結束,李宗仁因在戰斗中的出色表現,得一“李鐵牛”的諢名,驍勇善戰之名在軍中漸漸傳開,李也因作戰勇敢,指揮得當,被升為營長。
  年底,陸榮廷与北洋直系軍閥通款言和,李宗仁營奉命開往廣東新會駐防。按慣例,每次部隊開拔,長官莫不腰纏万貫而去。李宗仁為新進長官,雖廁身舊軍之中,對軍隊扰政害民、軍紀廢弛很是反感,早存改革意愿,故在當上營長后,极為注意整肅軍紀。李營駐防新會,李宗仁決心從自身做起,拒受賄金,不徇私情,嚴令所部恪守軍紀,愛惜名譽,頗得當地士紳和百姓稱贊,上司也很滿意。
  1920年10月,在粵桂軍為陳炯明擊潰,桂軍离粵向桂境撤退。桂軍軍紀向來廢弛,素來不得人心,此番敗退,廣東軍民紛起而堵截,粵民自動起而助戰,沿途不是閉柵放炮,就是空室清野,桂軍只好一路以搶掠為生,軍紀愈發廢弛。李宗仁所在部隊擔任撤退大軍的后衛,一路所見盡是奸淫燒殺,落伍敗兵為害百姓的慘狀。名義上擔任后衛的部隊有制止士兵扰民之責,但李宗仁的上司就公開以搶劫提高士气。李目之不寒而栗,深感痛心,自思:“這种軍隊若不消滅,實無天理。”
  桂軍1万多人一路上人馬雜沓,狼奔豕突,部隊撤至蓮塘口,与粵軍李福林、魏邦平部隘路相逢,又逢連宵大雨,桂軍陳兵路側,一籌莫展。林虎、馬濟深知此刻全軍面臨危境,認為已到最后關頭,只有實行中央突破,搶關奪隘,方可為大軍奪得一條回桂的生路。恰于此時李宗仁率后衛一營赶到,自告奮勇前來請戰。
  林、馬在關鍵時候,得一虎將,大喜過望,立即下達搶關命令。李宗仁即令全營進發,為激勵士气,自己帶號兵、掌旗兵走在最前面。在進入敵射程后,即以雷霆万鈞之勢,猛扑敵陣,敵猝不及防,便以炮火猛擊,李身邊的掌旗兵和號兵紛紛中彈倒地,但李營在李宗仁指揮下已沖了上來,一陣殊死搏殺后,敵中央陣地被突破,全線動搖。這時接應部隊蜂擁而上,蓮塘口之敵遂被肅清。天險即下,峽口大開,全軍万把人得平安通過,李宗仁之勇武過人也由此更加聞名。
  桂軍退回廣西后,林虎因与陸榮廷不和,憤而出走,林部交由李宗仁上司黃業興指揮。黃率部開往玉林駐防。
  1921年6月,粵、桂重開戰。粵軍士气旺盛,桂軍連連敗北,陸榮廷見軍心渙散,通電辭職。時李宗仁所在的黃業興部正在攻打高州,聞梧州失守,陸帥下野,便主動放棄了攻擊,急向玉林原防撤退。恰逢雨后山洪暴發,河水高漲,潰軍在粵軍追擊下,群集河岸,草搭浮橋過河,全軍半渡,浮橋突斷,而岸上的人并不知情,一窩蜂向前擠,橋上人紛紛擠落下水,被江濤卷走,李宗仁也被擠落水中,幸賴水性好,得搶游上岸。黃業興收拾殘兵,不分日夜退到玉林。几日后,聞粵軍已攻陷南宁,黃又率部向欽、廉方向繼續退卻。
  黃業興是廣東人,几日來,黃率殘部不停地向粵境退卻,其意何在?這使廣西籍軍官陡生疑慮和不安。李宗仁怕部隊隨黃入粵必然被粵軍收編或遣散,他出生入死,好不易擁有的這點“家當”,不是將被人奪去,就是將化為烏有。想到這里,他惕然心惊,赶緊去找人打探。
  黃業興的參謀長梁史是李宗仁陸小時的學長,与李有師生之誼。李便乘途中晚間休息,前往梁處打听。梁以實相告,道:“陸已下野,赴邕無前途,黃司令原籍欽州,官兵又多欽、廉人,故有將隊伍帶回廣東,以備收編之意。”
  李表示:“所部桂人為多,倘不愿隨往,如何?”
  梁道:“那只好由你自己酌裁了。”
  李宗仁回到駐地后,即先召集本營4個廣西籍連長商量。眾人議定,乘大隊人馬向欽廉方向匆促退卻之机,率所部4個連,并盡可能多聯絡些其他連廣西籍軍官,伺机脫离黃部,暫時避入六万大山,靜觀局勢演變,再定日后大計。當晚分頭行事,秘密与其他營的几個廣西籍連長聯絡。因利害相同,平素關系也較好,自然一說即合。他們都表示愿意服從李宗仁節制,李宗仁原來的4個連,加上活動來的7個連,合起來已有11個連的兵力,李遂与11個連長一起商定相机行事的計划。
  次日,隊伍開拔,李宗仁有意將所部調在后面移動,行進中又几次借口“休息”,讓別的隊伍先行。在部隊走近六万大山邊緣的城隍圩時,李宗仁見离大隊人馬已有一段距离,便令所部停止前進,召集各長官會議,向士兵宣布將部隊開入附近山區的意向,謀一條出路,上下官兵一致同意。李馬上下令各連掉轉隊伍,向山區開進。
  前面部隊見李部久未跟上,派一參謀赶來,李宗仁以實情相告。黃業興部下有主張派兵回來強迫李部一起前進的,但黃未予采納,道:
  “現在大局已變,人各有志,不能勉強,陡然引起自家火并,不如各奔前程為是。”
  李把部隊拉入山中,千余人在山上搭起棚帳或茅廬,覓地住宿,官兵心理上都有异樣感覺。次日晨,便有兩連人馬不愿留在六万大山,乘夜幕逃去。
  李宗仁部在玉林駐防時,与當地士紳有過交往,相處甚洽。他便派員分訪,請求接濟。士紳即刻組織起來,為之籌划,千把人的糧餉暫有著落。
  其他部隊的一些散兵游勇不斷進得山來,特別是莫榮新部的一個營,在營長陸超率領下,因兵荒馬亂,無處容身,愿同李部合伙,李欣然容之,在几日內李部人馬已達近2000人。李宗仁靠這支人馬,稱雄一方已沒有問題。于是,李宗仁決定以玉林地區和六万大山為創業基地,整軍經武,養精蓄銳,以待日后大舉。
  李宗仁默察形勢,認為手上這支力量弱小,与入境粵軍對抗,無异以卵擊石,在山中單靠地方接濟糧餉,也非長久之計,不如隨机應變,暫且歸附粵方。于是派人到玉林去与陳炯明接洽,表示愿意接受歸編,但要求划玉林地區給李部駐防,負責維持五屬治安。并提出部隊直屬于粵軍總部,為一獨立單位,兼有兩省頭銜,防止被亂行調動,無故繳械,陳炯明見桂局未平,李宗仁部人槍齊全,若不答應,恐怕對粵軍不利,便接受了李的條件,委李為“粵桂邊防軍第三路司令”,命部隊開往玉林以東的北流駐防。
  李宗仁抱定中立宗旨,對粵方不即不离,虛与委蛇。其時,馬君武被孫中山任命為廣西省省長,在南宁組織政府。李宗仁遂以馬君武是桂林同鄉關系,到南宁活動。從馬君武處謀了個“玉林警備司令”的正式名號。
  不料,陳炯明在廣州叛亂,盡撤在桂粵軍回粵。在玉林靜觀局勢的李宗仁赶緊宣布与粵軍脫离關系,宣布就任“廣西自治軍第二路總司令”,并趁机擴大了7個縣的地盤。
  此時,廣西全境一片混亂,進入所謂“自治軍時代”。廣西有民謠形容當時情景:“司令滿街走,將軍多如狗,殺人兼越貨,無日不干戈。”百姓因此橫遭劫掠,村落墟戶洗劫一空,几近“雞犬無聲,非复人境之象”。
  各路自治軍司令紛紛向北京政府表示效命,北京軍閥分別加以冊封。李宗仁得任桂林鎮守使。
  受北京政府正式任命的“各路英雄”,聯合向南宁進軍,并在南宁相約召開一個頗具戲劇性的會議,李宗仁也被邀參加。李宗仁因年齡、資格、經歷比不上那些舊式軍人,故表示:“凡是諸位的決定,我一概無成見。”但他實際上卻看不起那些行為粗俗、胸無點墨的“草頭王”,決心收拾廣西局面,統一八桂。
  會上推出林俊廷為全省自治軍總司令。開會結果報北京政府核准,北京政府也照准不誤。林俊廷被任為廣西綏靖督辦,蒙仁潛為省長,陸云高為財政廳長。但是林未就職,蒙徒有“省長”空銜,號令不出郭門,陸的財政廳長也只有在南宁一帶自己原防地收收稅罷了,一切仍是舊時模樣。
  李宗仁來南宁,主要是察看風向,見局勢依然混亂,乃回玉林。
  北京政府又挾持陸榮廷為廣西邊防軍務督辦,陸在武鳴召集舊部各自治軍首領開會,要求取消自治軍名目,改編各部隊番號,李宗仁的玉林部隊被改編為廣西陸軍第5獨立旅。李對陸的任命既不當面拒絕,也不正式就職。在他看來,只要軍權在手,什么師長也好,旅長也好,鎮守使也罷,都可以接受,這叫做“以不變應万變”。他抱定的宗旨是:順應時勢,和緩各方,守境自保,待机而動。這一韜晦策略實乃明智之舉。
  李宗仁在玉林招兵買馬,擴充隊伍實力。他的陸小同學黃紹竑帶著一營兵力并入李部。
  黃紹竑,字季寬,廣西容縣山嘴村人。黃家是容縣有名的望族,黃在陸小加入學生軍敢死隊,隨部隊開赴湖北。1912年,入武昌陸軍軍官預備學校繼續學習,1914年結業后,入保定陸軍軍官學校學習,1916年畢業后回廣西百色,在馬曉軍的陸軍模范營當連副。以后升為連長,模范營擴編為團時,黃任營長。后馬曉軍被粵軍改編,馬被任命為田南警備司令,不久,粵軍回粵,桂局崩潰,馬曉軍部調往南宁駐防,馬曉軍知南宁難以久守,便率部撤往廣東。然而沿途遭到自治軍的攔截,馬曉軍對前途感到彷徨,將部隊交給黃紹竑,自己借故离隊。
  黃紹竑便將部隊拉到自己的家鄉容縣,圖后區處。李宗仁對模范營一幫青年軍人久有聯絡之意,便親自去容縣找到了黃紹竑的胞兄黃天澤,表示:“都是同學,一切問題好商量。”不久,李宗仁又派夏威帶著委任黃紹竑為“第三支隊司令”的任命狀和軍餉,找到疲憊不堪的黃紹竑。黃遂同意与李合作,率部來到玉林。
  李宗仁部的人馬由原來的2000多人,擴大為3000多人,2個支隊增為3個支隊,李宗仁玉林集團如虎添翼。
  李宗仁又羅致人才,設法把黃旭初從蒙仁潛部保釋出來。
  黃旭初是廣西容縣人,1913年畢業于廣西陸軍速成學堂,因學業优异,同年冬又考進北京陸軍大學,畢業后回桂,也曾在馬曉軍模范營任連長、營長等職,后調任廣西督軍署中校參謀、省長公署軍政處總務科長。黃為人沉毅敬謹,文質彬彬,恬淡自守,為幕僚的最佳人選。李宗仁素慕其名。
  粵軍從南宁撤退后,黃旭初被自治軍蒙仁潛部扣留,指為“通敵有据”,險遭殺害。時李宗仁正好在南宁与各自治軍首領接洽善后。知黃在押,即向蒙力爭,將黃保釋出來,并和他一同回玉林,派為總司令部參謀長。從此,黃旭初為李宗仁主持戎幕,運籌帷幄,全軍賴其輔導,上、下歸心。
  由于李宗仁推誠結納軍校同學,散處廣西各處的軍校生聞之,相率來歸,一時人才云集,聲勢大振。在李部的3個支隊中,營以上干部軍校出身的占大半數。
  李宗仁不僅積极羅致軍校生擔任部隊的中上級長官,對行伍出身的下級軍官也十分注意培訓。他特意創辦了“玉林干部教練所”,專調本軍行伍出身的下級軍官受訓。另設教導大隊,對軍內班長及准備充任班長的上等兵施以嚴格訓練,為部隊培訓了大批基層骨干,部隊素質和作戰能力大為提高。
  黃紹竑是個受過較高軍事教育的人,所部又是模范營底子,官佐士兵思想活躍新穎。黃紹竑接受李宗仁委任,是迫于形勢,出于無奈,本意仍然想与粵方聯絡,將來方可求得發展。黃來玉林后,雖受到李宗仁厚遇,不僅人槍原封未動,還專門划定兩縣地盤給黃管轄。但所部侷處玉林一隅,頂著自治軍的牌子,總感耳目閉塞,形同草寇,終非善策。聞得孫中山已擊敗陳炯明,在廣州再次組府,并又派兵西上,准備入桂收拾沈鴻英,黃頓感机會來臨,准備向梧州發展,若能拿下梧州作為自己日后進取的根据地,不僅可以擴大地盤,增加稅收,增厚財力,而且就此走出玉林,爭取新的發展。
  于是,黃紹竑私下派出所部參謀陳雄到廣州去打探消息,与其時在廣州養傷的白崇禧取得聯系,令陳、白相机同廣州革命政府聯絡,表明意圖。
  白崇禧,字健行,廣西臨桂縣南鄉會仙圩山尾村人。1907年考入陸小第一期,因病中途退學,后轉入桂林廣西省立初級師范就讀。1911年參加學生軍北上,1912年入武昌陸軍軍官第三預備學校,1914年入保定軍校,1916年同黃紹竑一起畢業回桂,又同在馬曉軍模范營任連副,后升為連長、營長。1922年,馬部在百色被自治軍劉日福部襲擊,白崇禧率兵一部逃至貴州,后又率部返回百色,途中巡哨時跌傷左腳,赴廣州就醫。
  陳雄同白崇禧會面后,即積极活動,不久便在朱培德、廖仲愷引見下,晉謁了孫中山。向孫匯報了黃部情況,表達了參加革命的愿望,得到孫中山的贊許,孫命黃紹竑為廣西討賊軍第1軍軍長。并命令在江西的粵軍魏邦平、李濟深部策應黃部起義。
  黃紹竑取得孫中山的支持后,便以“假受編”的方式,利用族兄黃紹竑在沈鴻英部下鄧瑞征部當秘書的關系,表示愿率部投奔,騙得沈軍委任“桂軍第八旅”旅長頭銜,獲准率部進駐戎圩一帶。他在行動之前,將計划向李宗仁和盤托出。
  李宗仁深知黃勇敢、精敏,是個不受羈縻的人才,事已至此,挽留也難,不如成全他向外發展的志向,异日或能收到表里為用之功。黃向李表示:“日后倘能成功,還將擁戴李為首領,絕不獨樹一幟。”
  李宗仁答應了黃紹竑的請求,在黃未取得梧州前,一切費用仍然照撥。万一黃部失敗,便設法收容。但黃部在開拔時,不僅帶走了自己的部隊,還帶走了前去接防的李部兩營。此事不僅令李宗仁大為不快,也激起了玉林集團其他將官的憤慨。李宗仁雖然十分惱火,卻竭力平息眾怒,与黃部保持了互相呼應,暗中支持的關系。對此,黃紹竑十分感動,說李宗仁气量寬大,能忍人所不能忍。從此甘居李下。
  黃紹竑率部駐戎圩,白崇禧、陳雄也從廣州返回。他們把舉事日期定為7月中旬后,火速派陳雄去廣州呈報,又与江西的魏邦平、李濟深取得了聯系。白崇禧親往玉林同李宗仁通气。
  白崇禧同李宗仁徹夜開誠傾談,論列兩粵全盤局勢。白對李說:“此舉若成,功勞豈僅在于廣西。”
  李然其言,慨然答應撥兵相助。李提出,梧州事成后,李、黃兩部還應佯作分道揚鑣,黃在梧州聯絡粵中革命力量,李則仍在玉林与自治各軍勢力虛与委蛇,此乃“內剛外柔”策略。經此養精蓄銳,等待他日彼此分進合擊,打成一片。
  李的意圖得到白的贊同。李、白此次會面,雙方推心置腹,彼此傾慕,相約患難与共,由此奠定李、白此后20余年合作的基礎。
  7月中旬,黃紹竑部突然向退到戎圩的沈軍一部八九百人圍攻,將該部繳械,亮出“廣西討賊軍總指揮”的旗幟。爾后黃紹竑、白崇禧率部向梧州進發,与粵軍夾擊梧州。駐梧州的沈部旅長馮葆初,見前后受敵,無路可退,也就改換旗幟,歡迎粵軍。黃紹竑部与粵軍李濟深部胜利會師梧州。李濟深部中的大部分干部同黃部中的主要干部,同為保定軍校同學,感情融洽,意气相投,梧州會師成了兩廣學生集團的大會合。
  李濟深打算把梧州的防務交給黃紹竑,于是指示團長兼梧州軍警處處長的鄧演達助黃,在撫河花艇上設下鴻門宴,用計擒殺了馮葆初。
  李濟深、鄧演達均向孫中山推荐黃紹竑主持梧州軍政事務,得到孫中山的支持,于是黃紹就便在梧州正式成立了“討賊軍總指揮部”。黃部又在粵軍幫助下,攻下藤縣,收編了該地自治軍和散兵民團,在短短的兩個月中,部隊由1000人擴至4000人,軍威震動全省。
  李宗仁從黃紹竑出師大捷,深深感到:自己如繼續据守玉林一隅,面對革命潮流無鮮明立場,勢難得到部下和民眾之同情。他的部下認為,無論如何李宗仁在名義上不能擺在黃紹竑之下,一致要求把部隊改稱“定桂軍”。恰巧此時黃紹竑派副官呂竟存、團長伍廷颺到玉林來与李進一步相商此后合作問題。于是兩軍商定下步作戰計划:先協力肅清貴縣、桂平、江口、平南的自治軍,解除心腹之患,占領梧州到貴縣的水路交通線,然后伺机再向柳州發展。
  兩軍分頭行事。黃部討賊軍首先溯江而上,進攻平南、江口,李宗仁的定桂軍則襲取貴縣,并疾趨桂平。平南、桂平、江口一帶是陸廷榮所部陸云高,張希栻、劉權中等部的防地。陸云高部受到李、黃軍夾擊,倉皇向蒙山、武宣方向敗走,其他部隊殘兵敗將紛紛投誠。這樣,廣西最富庶的梧州、潯州、玉林3個地區統落李、黃之手。
  在粵桂軍劉震寰命桂軍陳天泰師調集都城一帶,明修棧道,暗渡陳倉,謀取梧州。黃紹竑當即与李宗仁商量,決心以武力先發制人,解決陳天泰部,此議得到粵軍李濟深支持,并通力合作,將陳天泰師擊潰,集体繳械。
  李宗仁自出玉林后,初試鋒芒,便連連告捷,大有春風得意、躊躇滿志之概。定桂軍的司令部遂由玉林遷到桂平,在這里娶了一位年方17的貌美新婦郭德洁。
  李、黃“定桂”、“討賊”軍的崛起,使廣西成為三雄鼎立的局面,即:沈鴻英部在撫河、昭平以上至桂林一帶;陸榮廷部在橫縣、武定以上,柳州、南宁、左右江一帶;李、黃部在梧州、玉林、潯江一帶。陸、沈兩部各有2万多人槍,李、黃兩部合起來則不到1万人。
  李、黃共同計划向上游發展,以駕馭廣西全局。他們密議利用陸、沈同床异夢的矛盾,挑起兩個強敵間的戰事,爾后各個擊破。然而在先討陸還是先討沈的問題,李与黃、白間意見分歧。李認為,沈特凶悍,為人反复無常,毫無信義可言,久為兩粵人民所共棄,先行討沈,定可一快人心。而對陸興師問罪,李則有惻隱之心,心頭難免不安。黃、白認為李的“聯陸討沈”之策,出于對陸“不忍”,對于平定廣西之大略實為不智,故不贊成。他們提出“先聯沈討陸”。認為此是“聯弱攻強,避實擊虛”,這樣對陸方胜券可操,沈部也易翦滅。
  李宗仁斟酌再三,接受了他們的方案。當時陸、沈兩部在北京政府調解下,已有講和息兵、合而謀取梧州的動向。李、黃遂決定先發制人,乘陸、沈未合作,先派人与沈鴻英聯系,誘之以利,答應在倒陸后,將來地盤分配,桂林、平樂、柳州盡歸沈有。沈為一梟雄人物,對李、黃的話當然也未盡信,但在盱衡全局后,認為陸榮廷勢大,是自己稱王廣西的主要對手;李、黃部乃初出茅廬,不足以懼,于是承諾与李、黃合作,倒陸后再作后圖。
  李、黃乘陸、沈在桂林對峙,迅速集中兩部兵力于貴縣,而后分左、右兩路:左路由李宗仁親率,指揮討賊軍伍廷颺、夏威、蔡振云3部和定桂軍李石愚支隊,沿邕江而上,直取南宁;右路由白崇禧率領,下轄定桂軍何武、鐘祖培部和討賊軍俞作柏團,攻打賓陽、遷江、上林,再轉武鳴,對南宁作迂回包圍。黃紹竑則指揮剩余部隊留駐梧州,策划各方補充、策應。
  李宗仁的左路軍在擊退陸部韓彩鳳軍后,很快進至南宁,在南宁附近与陸部蒙仁潛、林俊廷的部隊展開血戰。右路白崇禧的部隊,連下柳州、慶遠,也奔南宁而來。在這种夾擊攻勢下,南宁守將林俊廷不敢抵抗,率部竄逃,省長張其也從南宁倉皇出逃。李、黃軍遂于1924年6月25日占領南宁,兩部會師,首戰告捷。
  南宁的克复,使李、黃軍兩部士气大振。然值此大戰初胜,尚待一鼓作气,繼續進取之時,李、黃兩個系統的部隊都混集在一起,雙方部屬為分奪權利,几起爭執,互不相讓,嫌隙已見。兩部將領中有彼此不服、欲爭高低之人,几臨火并邊緣。
  李宗仁、白崇禧見情形嚴重,大局未定,眾敵環伺,若內部為權為利,先起爭執,必定复蹈昔日太平軍諸王內訌、瓦解失敗的覆轍。于是李、白商量后,立即聯名打電報給在梧州的黃紹竑,要其克日來邕,并有“你如遲日不來,危險就會發生”等語。
  黃紹竑接電后,知情形緊急,乃晝夜不停,赶至南宁。李、黃、白3首領見面后,白即對黃曉以利害,白道:
  “洪楊之失敗,非曾左之功也,洪楊內訌自毀其事業也,若以占領南宁即起內訌,我不欲見失敗之日,愿先卸職他去。”
  留著大胡子的黃也深明大義,回道:“決不能這樣做,一切以團体為重,恪守前約,推李為首。”
  3人達成默契。李、黃將兩支部隊中營長以上干部召來會宴,席間黃起立致詞,提議:“立即組織定桂、討賊聯軍指揮部,擁護李宗仁當聯軍總指揮,本人副之。”
  言畢,黃舉杯率在席諸將領向李宗仁敬酒,大家共干一杯。飲干后,黃擎杯在手,向諸將宣誓說:
  “今后我們將領,誓為一心一德,服從李總指揮領導,如有口是心非,三心兩意的,當如此杯!”
  說完將酒杯猛擲于地,跌得粉碎,全場空气肅穆,眾將為之動容,紛紛表示:“既然胡須老都這樣做,還有什么可說。”
  于是,兩軍將領盡棄前嫌,握手言歡。
  聯軍總指揮部隨即成立。李、黃為正、副指揮,白崇禧為參謀長兼前敵總指揮,黃旭初為副參謀長,呂竟存為副官長,黃鐘岳為秘書長,聯軍屬下各縱隊將領也作了統一調派。新桂系此后長期實行李、黃、白三巨頭領導体制,李、黃兩部由分而合,一致合作,共舉定桂大業。李以仁厚、坦白、公正、誠懇待人,不念以往之瑕疵,力求事后之改進,尤其嚴禁任用私人,對自己原部之陳舊落伍分子盡力淘汰,毫不徇私,從而使這一新的團体進一步摒除了派別歧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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