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
第七章 延安整風


  日偽對蔣介石的反革命罪行拍手稱快。汪精衛在南京開了慶祝大會,他說:“蔣介石盲目抗戰數年,只做了皖南事變一件大好事!”偽國民政府宣傳部發表談話說:“救國必須和平,和平必須反共”,并呼吁重慶方面“明智之士”能同汪偽“同立于統一領導、統一國策之下,共同奮斗,使全面和平得以早日實現”。可見,皖南事變是日、偽、蔣勾結,共同反共的鐵證。
  蘇聯政府對蔣介石發動皖南事變,十分不滿。蘇聯外交部副部長對國民党駐蘇大使邵力子說:“蘇聯人決不做可使敵人快心的事。請問大使閣下,日本人對此高興否?請轉告貴國政府勿做敵人快心之事。”崔可夫在重慶向何應欽、白崇禧提出質問:“是否在和新四軍的沖突中使用了蘇聯提供的武器?何以要打自己人,要屠殺自己的士兵和軍官呢?”蘇聯駐華大使潘友新對蔣介石說:“對中國來說,內戰將意味著滅亡。”
  美國總統特使居里在重慶對蔣介石說:“美國在國共糾紛未獲解決前,無法大量援助中國,中美之經濟財政問題不可能有任何進展。”英國發表評論說:“解散皖南新四軍事件,只有日本最為興奮。”
  局勢發展出乎蔣介石的意料之外。蔣介石在國內外一片責難聲中和英、美、蘇3國政府的外交壓力下,突然發現,自己在政治上已陷入异常孤立和被動的境地。
  1月20日,中共中央革命軍事委員會發布命令,重建新四軍,任命陳毅為新四軍代理軍長,劉少奇為政委,張云逸為副軍長,賴傳珠為參謀長,鄧子恢為政治部主任。新四軍軍部即在蘇北鹽城成立。全軍7個師1個獨立旅,9万余人。第一師由蘇北指揮部所屬部隊編成,師長粟裕,政委劉炎;第二師師長張云逸兼,政委鄭位三,副師長羅炳輝;第三師由八路軍第五縱隊編成,師長兼政委黃克誠;第四師由八路軍第四縱隊編成,師長兼政委彭雪楓;第五師由豫鄂挺進縱隊編成,師長兼政委李先念;第六師由江南指揮部所屬部隊及江南人民抗日救國軍編成,師長兼政委譚震林;第七師由無為游擊縱隊、第三支隊挺進團、皖南突圍部隊編成,師長張鼎丞、政委曾希圣;獨立旅旅長梁興初,政委羅華生。
  同時,毛澤東代表中共中央革命軍事委員會發表談話,提出關于解決時局的12條辦法:
  第一、懸崖勒馬,停止挑釁。
  第二、取消1月17日的反動命令,并宣布自己是完全錯了。
  第三、懲辦皖南事變的禍首何應欽、顧祝同、上官云相3人。
  第四、恢复葉挺自由,繼續當新四軍軍長。
  第五、交還皖南新四軍全部人槍。
  第六、撫恤皖南新四軍全部傷亡將士。
  第七、撤退華中的“剿共”軍。
  第八、平毀西北的封鎖線。
  第九、釋放全國一切被捕的愛國政治犯。
  第十、廢止一党專政,實行民主政治。
  第十一、實行三民主義,服從《總理遺囑》。
  第十二、逮捕各親日派首領,交付國法審判。
  毛澤東又說:“如能實行以上12條,則事態自然平复,我們共產党和全國人民,必不過為己甚。否則,‘吾恐季孫之憂,不在顓臾,而在蕭牆之內’,反動派必然是搬起石頭打他們自己的腳。那時我們就愛莫能助了。我們是珍重合作的,但必須他們也珍重合作。老實說,我說的讓步是有限度的,我們讓步的階段已完結了。他們已經殺了第一刀,這個傷痕是很深重的。他們如果還為前途著想,他們就應該自己出來醫治這個傷痕,‘亡羊補牢,猶未為晚’。這是他們自己性命交關的大問題,我們不得不盡最后的忠告。如若他們怙惡不悛,繼續胡鬧,那時,全國人民忍無可忍,把他們拋到茅廁里去,那就悔之無及了。”
  蔣介石陷入了空前孤立的境地,他不得不在第二屆國民參政會上保證說:“以后亦絕無剿共的軍事。”國民党發動的第二次反共高潮宣告破產。
  中共中央對皖南事變作了檢查總結,作出《中央關于項、袁錯誤的決定》,指出:
    三年以來,項英、袁國平對于中央的指示,一貫地陽奉陰違,一切遷就國民党,反對向北發展与向敵后發展,反對擴大新四軍。反對建立抗日根据地,堅持其自己的机會主義路線。……此次皖南部隊北移,本可避免損失,乃項、袁先則猶豫動搖,繼而自尋絕路,投入蔣介石反共軍之包圍羅网,……由于項、袁領導錯誤,事先既少精神上之准備,臨時复無机動作戰之指揮与決心,遂至陷于失敗,此次失敗,乃項、袁一貫机會主義領導的結果,非尋常偶然的戰斗失敗可比。
  皖南事變不能不使毛澤東深思,實踐證明,革命力量的發展,与客觀條件有關,但主要取決于正确路線,取決于正确路線的貫徹執行,党內存在的“左”右傾錯誤,影響了革命的發展。項英、袁國平領導的新四軍,部隊力量的發展比八路軍慢得多,八路軍發展了5倍,新四軍才發展1倍,項英不听從中央指示,最后在皖南事變中,投入蔣介石的羅网。在党內,王明的机會主義錯誤還沒有徹底清除,共產國際關于中國革命的錯誤指揮,通過王明等人還在起作用。王明在1940年3月公然再版了他在1930年11月寫的《兩條路線》(再版時改為《為中共更加布爾什維克而斗爭》)的小冊子,主觀主義、宗派主義和党八股還在毒害一些人。抗戰以來,党吸收了70万新党員,他們大部分出身于農民和小資產階級,雖然有革命熱情和愿意接受教育的愿望,但其中不少人把個人主義、自由主義等非無產階級思想帶到党內,組織上入了党,思想上并沒有完全入党。這常常成為不正之風滋長和蔓延的條件。為了解決這方面的問題,毛澤東考慮有必要進行一次大規模的整風運動。
  1941年5月19日,毛澤東在延安干部會議上作了《改造我們的學習》演講,為整風運動作了思想動員和理論准備。9月10日至10月22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召開擴大會議,討論党的歷史,特別是土地革命戰爭時期的歷史問題。
  毛澤東在9月10日的發言中,詳細分析了王明“左”傾冒險主義的錯誤及其根源,指出,過去党內很長時期為主觀主義所統治,立三路線和土地革命戰爭后期的“左”傾机會主義都是主觀主義。土地革命戰爭后期的主觀主義表現更嚴重,它的形態更完備,統治時間更久,結果更悲慘。這是因為這些主觀主義者自稱為“國際路線”,穿上馬克思主義的外衣,是假馬克思主義。
  會議确認在土地革命后期,王明、博古等人領導党的中央所犯的“左”傾錯誤是“路線錯誤”,一些受王明影響而犯過錯誤的同志作了自我批評,但王明卻千方百計地推卸責任,拒不承認錯誤。
  毛澤東4次找王明談話,任弼時、王稼祥參加了前兩次談話,陳云和康生參加了后兩次談話。他們同毛澤東一起對王明進行了嚴肅的批評,并希望王明檢查和改正自己的錯誤。
  毛澤東在同王明談話中,批評了王明以下几個問題上的錯誤:
  (1)在形勢估計問題上表現盲目樂觀。
  (2)在國共關系問題上,忽視在統一戰線下的獨立性与斗爭性。
  (3)在軍事策略問題上,王明助長了反對獨立自主的山地游擊戰的方針。
  (4)在組織問題上,王明在擔任中共長江局書記時,常用個人名義打帶有指示性通電給中央与前總,擅自用中央名義發表許多文件。
  王明沒有接受毛澤東對他的批評。他解釋說,他的路線是對的,個別問題有錯誤。王明在10月12日突然宣布有病,從此便長期不參加中央會議和整風運動。
  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确認王明有以下路線錯誤:
  (1)第二次國內革命戰爭后期的“左”傾錯誤,從中共六屆四中全會就開始了,從“九一八”以后則發展為路線錯誤。
  (2)以博古為首的臨時中央的組成,王明負有重要責任。
  (3)王明到蘇聯后,雖然一些具体政策問題上和博古為首的臨時中央有不同看法,但在形勢的分析和政治路線上是完全同意的,并且一直給予了很大的支持。
  (4)抗日戰爭期間,王明在負責中共長江局工作期間,在組織上鬧獨立性的錯誤。
  中共中央成立了高級學習組,主要任務是研究馬克思列宁主義理論和總結党的歷史經驗,以克服主觀主義、形式主義等錯誤思想。
  全党整風從1942年初開始。2月1日,毛澤東在中央党校開學典禮上作了題為《整頓党的作風》的講演,向全党發出“反對主觀主義以整頓學風,反對宗派主義以整頓党風,反對党八股以整頓文風,這就是我們的任務”的號召。
  2月8日,毛澤東又在延安干部會議上作《反對党八股》的演說。爾后中共中央成立了以毛澤東為首的“總學習委員會”作為整風運動的領導机關。
  整風運動共分發動、學風學習、党風學習、文風學習,總結党的歷史經驗5個階段,歷時3年多,至1945年夏才結束。毛澤東提出,整風運動的方針是“懲前毖后,治病救人”。這個方針同王明“左”傾机會主義的“殘酷斗爭,無情打擊”有根本的區別。毛澤東是用解決党內矛盾的方法,用開展批評与自我批評的方法和弄清思想路線是非的方法,幫助犯錯誤的同志,改正錯誤,達到團結同志的目的。“左”傾机會主義是用解決敵我矛盾的方法,對待党內持有不同意見的同志,那是宗派主義的表現。
  1942年5月,毛澤東又發表了《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提出了革命文藝的根本方向,革命文藝的創作理論和文藝批評的標准,對文藝界進行了思想上和組織上的整頓。
  中共中央西北局在1942年10月19日到1943年1月14日,召開了高級干部會議,著重檢討了陝甘宁邊區党的歷史,批評了在王明“左”傾冒險主義影響下陝北党內一些同志所犯的錯誤,特別是肅反擴大化的錯誤,對鬧獨立性和官僚主義等傾向,開展了批評和自我批評。加強了党的領導,對邊區政府工作、經濟工作和財政工作進行了討論。毛澤東在會上作了《抗日時期的經濟問題和財政問題》的演說,提出了“發展經濟,保障供給”方針,號召開展全邊的軍民大生產運動,把大生產運動當作鞏固根据地的重要措施。毛澤東要求党政工作人員在財政問題上,應以90%的精力幫助農民增加生產,然后以10%的精力從農民取得稅收。他說凡是不注重研究生產,不用主要精力幫助農民解決“救民私糧”,只顧向農民要“救國公糧”的,就是沾染了國民党的作風,沾染了官僚主義的灰塵,就不是好領導者。凡是不注意生產反而好吃懶做的,不算好軍人,好公民。
  當時,日偽軍對根据地的“掃蕩”、國民党對根据地的封鎖,再加上連續遭到水、旱、虫等自然災害,根据地几乎到了沒有飯吃,沒有衣穿,沒有紙、沒有菜,戰士無鞋襪,工作人員冬天無被蓋的境地,人民群眾的生活很貧苦。
  1942年8月的一天,陝甘宁邊區政府小禮堂召開由各縣縣長參加的征糧會議,天下著大雨,突然一聲巨雷,把禮堂的一根木柱子劈斷,有一位縣長當場被雷電触死。這件事很快傳出去了,有個別群眾說:“為什么雷沒有劈毛主席?”
  話傳到毛澤東的耳里,毛澤東沒有追問是誰說的,更不准別人去抓什么“反革命”,而只是向干部了解說這話的原因。通過了解才知道,政府下達的征糧任務太重,群眾有意見,便借“雷劈”發泄不滿情緒。這引起了毛澤東的重視,他指示有關部門將征收20万擔公糧的任務,減至16万擔。毛澤東這樣處理和解決問題,使党群關系更加親近了,毛澤東在群眾中的威信更高了。
  毛澤東發動部隊,机關、學校開荒种地。他召集延安的各單位負責人開會,非常簡單明确地說:“國民党不發軍餉了,我們怎么辦?等著餓死嗎?我想大家都不會同意的。解散回家嗎?我想大家也不會同意。那么怎么辦呢?只有大家動手,開荒种地,解決困難。”
  眾人贊同毛澤東的意見。毛澤東當場表示,他自己也參加開荒种地。多數人認為,毛澤東的工作太忙,不必參加開荒。有人提出為毛澤東代耕,毛澤東說:
  “我一定參加開荒。地點就選在我門口。只開一畝地,不多也不少。我還能自己動手,堅決不要人代耕。”
  毛澤東果然在自己門前選了一塊空地。他白天工作一會,去那里勞動一會,夜間還要通宵工作,沒過多久,他根据少年在家种田的經驗,認為差不多了,讓人認真丈量,果是一畝多地。他在那里种了蔬菜和庄稼,長得很好。
  中央其他領導人都親自參加大生產運動。王震率領八路軍359旅,開赴荊棘叢生、野狼成群的南泥灣,開荒26万畝,把荒無人煙的南泥灣,變成平川稻谷香,遍地是牛羊的“陝北江南”。全旅的經濟、物資不僅能全部自給,而且達到了“耕一余一”,向政府交了1万石公糧。
  在大生產運動中農民積极參加“變工隊”、“扎工隊”,提高了勞動生產率。到1942年底,全邊區共開荒180万畝,增產細糧47万石。學校、机關、部隊做到糧食、經費自給或半自給。与此同時,邊區的工業、手工業也有了很大發展。全邊區有62個公營工厂,職工近4000人,年產土布10万匹,這些工厂不僅能煉油、煉鐵,而且能修理机械、制造軍火。全邊區的公糧任務,由1942年的16万擔,到1945年減至12万擔。群眾增加了生產,又減輕了負擔,生活得到了改善和提高。毛澤東總結了大生產運動的經驗,題了八個大字:“自己動手,丰衣足食。”
  1943年3月16日到20日,中共中央召開政治局會議,討論通過了《中央關于中央机构調整及精簡的決定》。會議推選毛澤東為中央政治局主席;中央書記處由毛澤東、劉少奇、任弼時3人組成,毛澤東任中央書記處主席。主席有最后決定之權。中央成立宣傳委員會和組織委員會,毛澤東任宣傳委員會書記,王稼祥任副書記,劉少奇任組織委員會書記。中央任命毛澤東為中央党校校長,彭真為副校長,任命劉少奇為中央研究局局長,楊尚昆為副局長。
  毛澤東身居顯位,能夠保持著謙虛謹慎的作風。他說:“群眾是真正的英雄,而我們自己則往往是幼稚可笑的,沒有滿腔的熱忱,沒有眼睛向下的決心,沒有求知的渴望,沒有放下臭架子,甘當小學生的精神,就不能得到起碼的知識。共產党員要傾听人民群眾的意見,要聯系人民群眾,而不要脫离人民群眾,應該站在民眾之中,而決不應該站在民眾之上。”
  王明曾在延安“澤東青年干部學校”開學典禮作《學習毛澤東》的演講,說:“青年干部學校既然以毛澤東同志的光輝名字來命名,那就要名符其實,就是要學習毛澤東同志的生平事業和理論。”“毛澤東同志則如鶴立雞群一樣英勇堅決地繼續革命工作。”王明又說,要從5個方面學習毛澤東,即學習毛澤東始終一貫忠于革命的精神,勤于學習的精神,勇于創造的精神,長于工作的精神,善于團結的精神,王明把他的《學習毛澤東》的講演稿拿給毛澤東看。毛澤東看后說:
  “我的理論一點也不好,不要發表。”
  毛澤東在致中央宣傳部副部長何凱丰的信中說:“我的思想(馬列)自覺沒有成熟,還是學習時候,不是鼓吹時候;要鼓吹只宜以某些片斷去鼓吹(例如整風文件中的几件),不宜當作体系去鼓吹,因為我的体系還沒有成熟。”
  毛澤東在寫給延安大學校長、延安魯迅藝術學院院長周揚的信中說:“把我那篇講話配在馬、恩、列、斯……之林,覺得不稱,我的話是不能這樣配的。”
  1943年4月,中共中央開始普遍的審查干部。在審查干部運動中曾一度出現了偏差,對敵情作了過分的估計。總學習委員會副主任、中共中央社會部長、情報部長康生,在延安干部會議上作《搶救失足者》報告,搞起“逼、供、信”的過火斗爭,在10多天內便弄出大批冤假錯案來,還在報紙上公布了一個所謂的大特務案,案件中的“主犯”已判死刑,即將槍斃。
  毛澤東很快發現了錯誤,即批評道:“簡直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特務如麻,鬧得人人自危。我們党的歷史上,在王明、張國燾錯誤路線下,搞審干肅反,傷害了很多好同志。特別是隨便殺人,殺戒一開就難以收住,錯殺了很多好同志,有血的教訓。只要有人在,錯了好糾正;人殺了,頭是不能再長出來的,真正的特務也一個不殺。”
  延安行政學院被審查的人很多,他們不服,說道:“毛主席、周副主席知道了,一定會給我們平反。”不少人寫信給毛澤東申訴,說他們不是特務,不是國民党,不是三青團,但挨了整,被戴上特務、國民党、三青團的帽子,要求党給他們作出實事求是的結論。
  毛澤東看了申訴信,親自到行政學院,在教職員工和學員大會上講話,說:“在審干中傷害了不少好同志、冤枉了好人,這像洗澡,為了消毒,在水里放些灰錳氧,但放多了燒坏了皮膚,這很快會好的。有些好同志被錯戴了帽子,我們党是實事求是的,帽子戴錯了就要把它摘下來,有反必肅,有錯必糾,這就叫做實事求是。”
  毛澤東提出,審干運動必須堅持一個不殺,大部不抓,反對逼供信,重證据,不重口供的原則,中共中央又發出一系列甄別平反的指示。


  ------------------
  一鳴掃描,雪儿校對
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