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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生死情誼


  野丘殘垣,天近黃昏。
  長安東北三百里左右的陝晉交界處,有一個重要關口,叫做臨晉關。關之守將四十多歲,名叫籍少翁,他原是李廣將軍手下的一員戰將,因那次李廣被捉之役中腰被匈奴人擊傷,便离開云中,被差來這儿看守臨晉關。此時他正在關口檢查士兵值勤情況。
  “皇上的詔書已下來三天,你們兩個一定要小心一些,盤查每一個行人!”籍少翁嚴肅地說。
  兩個士兵個頭差不多,只是一個臉長一些,長得甚是英俊;另一個臉又圓又扁,看起來便人想到晉國的土豆。
  听了籍少翁的話,那長臉英俊士兵說:“將軍,放心吧,我們保證不會讓郭解走掉!”
  就在此時,關口的城牆下面,有一個人,在黃昏的掩護下,貼近關隘的土牆行走。這人正是郭解。听到關上的說話聲,郭解急忙在一個不易發覺之處,躲了起來。
  只听籍少翁又說:“義縱的五千兵馬,都沒傷那郭解一根毫毛,你們不可逞強!”說完他回慢慢騰騰地走回城內。
  俊俏士兵見他走遠了,才想到鄧的詞儿,于是高聲叫道:“籍將軍,你要不是腰上遙傷,憑您老當年在李廣將軍帳下的威風,肯定一個人就把那郭解拿下了!”
  籍少翁沒有理他,可郭解卻在牆邊听了個明白。
  籍少翁進了關,那俊俏士兵便轉過身來,對身邊的土豆說:“管他娘的,要是郭大俠真的來了,我們就跑!”

  天色漸黑,關上關下,不見動靜,只有一片蛐蛐的叫聲,在古關內外,如琴而鳴。
  郭解從腰中掏出一根繩子,向城牆上一甩,然后攀援而上,轉眼上了城牆。
  籍少翁并沒遠走,而是在城樓邊站著,若有所思。他隨意望去,突然見到一個黑影。憑著多年的經驗,他知道來人不凡。于是馬上提著燈,几步便閃轉到了這邊,正好撞上正在找道出關的郭解。
  “你是誰?”籍少翁見來人個頭不大,也不拔劍,只是低聲地問。
  郭解雙目直盯著他,也是低低地聲音:“你說說,我還能是誰?”
  “難道你是郭……?”
  郭解毫不掩飾。“正是郭解。怎么樣,不想拿郭某人去領賞嗎?”
  不料那籍少翁馬上拜倒于地:“大俠光明磊落,少翁佩服。”
  郭解正色地問:“你是這里的守將?”
  “小人正是。”
  “快,拔出你的劍來!”
  “大俠,這是何意?”籍少翁不動,連劍鞘都不摸。
  “那你說,是和我打?還是放我走?”
  籍少翁伏地而拜:“小人怎么會和您打?大俠如不怀疑,請到小人家中一敘。”
  郭解遲疑片刻,然后果斷地說:“好,請!”
  二人走下城樓,來到了籍少翁之家──一個房角上挂著燈的土崗樓。
  籍少翁進了家門,就低聲叫道:“安世!安世!”
  一個十二、三歲的男孩子,聞聲跑了出來。
  “爹爹,什么事?”
  “快快給郭大俠跪下,這就是郭大俠!”
  那孩子看到眼前這人如此矮小,將信將疑。“爹爹,您說,這是郭大俠?”
  郭解樂了:“對。本人正是郭解。你不相信?”
  “爹爹,我听人說,郭大俠身高九尺,怎么……?”
  “你嫌我矮了,是不是?看!”郭解說完,跳將起來,伸手將土樓頂上那盞燈給摘了下來。
  那男孩眼中露出光芒。“啊?果然是郭大俠。安世每夜都夢見大俠,安世要拜大俠為師!”
  籍少翁說:“那就快快給郭大俠跪下,拜他為師啊!”
  郭解說:“將軍,你們這是?”
  籍少翁忙解釋道:“郭大俠,不瞞您說,小儿籍安世,六歲那年,死了母親。他就跟我在軍營中長大,整天練習武術,多少有點武藝。他終日讓人給他講大俠的故事,前天,他看到皇上懸賞大俠的布告,急都急哭了几回!”
  “郭某何德何能,讓你們父子這樣信任?”
  籍安世卻說:“郭大俠,帶我走吧,我要學你的武藝,長大了跟你一樣!”
  籍少翁也求道:“大俠,過了臨晉關,往東走就沒有關口啦。請你將安世收下,籍某也便遂了孩子的心愿,也就對得起他死去的娘了!”
  “這……。”
  籍安世跪下再三磕頭:“大俠,收下我吧,安世不會讓大人失望的!”
  郭解無奈:“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籍少翁也跪了下來:“謝謝了,郭大俠!快請吃飯,明天一大早,我就送你們出關!”
  郭解餓了,看到籍家父子剛剛准備好的晚餐,二話沒說,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門外有一雙眼睛向里看,那個人臉長長的,暗影中顯示出,他便是那位英俊士兵。
  是啊,剛才城關土牆上的對話,他怎會听不到呢。

  五天以后。義縱帶七八匹快馬,一陣風似的來到臨晉關,找到籍少翁。
  “你是這里的守將,籍少翁,籍將軍么?”張湯問。
  “在下正是。”
  “知道我是誰么?”
  “在下不知。”
  “我是長安執金吾義縱。”
  籍少翁搖搖頭。實際上,長安有個心狠手辣的義縱,他豈能不知?
  “你知罪么?”
  “在下不知。”籍少翁還裝糊涂。

  義縱接著問:“你的儿子哪里去了?”
  籍少翁這才知道,他將儿子和郭解送走的事,已經露餡了。但他還是佯裝不知:“我的儿子走親戚了,難道不成?”
  “走親戚了?”義縱從身后拉出那個英俊士兵來:“這是你手下的江充,他可親眼見到,你的儿子,跟著姓郭的親戚走了,對不對?”
  籍少翁看了那英俊士兵一眼,腹中泛起一陣惡心。他深知下邊義縱會如何行事,于是突然拔出劍來,大笑道:“哈哈哈哈!你們既然知道了,何必問我呢?”
  義縱喝道:“大膽!快說,誰讓你放走郭解?他們逃向何方!”
  籍少翁也叫道:“郭解帶著我的儿子,逃到了天上!你們上天抓他們吧!夫人,我隨你去也!”說完之后,他用劍在脖子上一抹。
  義縱和那位叫江充的英俊士兵見了,大吃一惊。二人急忙上前,在他的鼻子前試探試探,看他還有沒有气。
  籍少翁面上露出微笑,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建章宮中。武帝正對著張湯發火。
  “張湯,你怎么搞的!怎么連一個女人和一個孩子都看不住?”武帝气憤地嚷道。
  張湯嚇得跪在地上,低聲說:“皇上,要是別的人,我還敢阻擋。可是,搶走他們的是霍小將軍,是霍去病啊!”
  武帝明知故問:“霍去病為什么要搶走郭解的老婆?”
  “他說,郭解老婆是他義弟霍光的姐姐,他要把人押在羽林軍中。”
  武帝心想,這也是自己的疏漏。自己只想到防著東方朔和衛青,卻沒想到,還有個霍去病,也是郭解的忠實信徒。而霍光,又是他的義弟!“那好吧,朕先不管這些,反正要等抓到了郭解再說。”
  張湯連忙磕頭謝恩,但他又多了一個心眼,開口說道:“皇上,臣還有個請求。”
  “說!”
  張湯見武帝不再生气,便說:“皇上,今天是霍去病搶了郭解的老婆儿子,說不定明天臣等抓住了郭解,還會有人搶走他。請皇上給臣一個明詔,抓住郭解,臣便可處死他;有人絲縱郭解,臣也可以處死他!”
  武帝明白張湯所指的是哪兩個人。盡管他們一個被看管住了,一個被他用皇太后給壓在家中,可說不定他們會冒出來!想到這儿,他气憤地拿過自己面前的黃絹,在上面用御筆書寫了八個大字:“必殺郭解,私縱者斬!”然后向張湯怀中一扔:“你,還有義縱,你們兩個,朕要你們不管用什么辦法,一定要把這個郭解,給朕捉拿歸案!膽敢違抗和私自放過者,隨時斬殺!給你們兩個如此權限,再要拿不到郭解,朕就讓你們兩個替他死掉!”
  張湯急忙跪下:“臣僅遵旨!”

  張湯走出宮門,愁眉苦臉,一籌莫展。
  只見主父偃和吳陪龍在建章宮門外等候。
  主父偃一臉的媚笑:“張大人,皇上怎么說?”
  張湯看也不看主父偃,只是對吳陪龍說:“皇上要我們不管用什么辦法,一定要把郭解捉拿歸案。不然……。”
  “不然會怎樣?”主父偃不管那么多,還要湊上來。
  “不然的話,皇上要我們几個,替郭解頂罪!”
  主父偃卻輕松地說:“張大人,既然皇上說了,不管用什么辦法都行,那就好辦了。”
  張湯不由得看了他一眼:“主父大人,你有什么辦法?”
  主父偃說:“我還有什么辦法?是張大人的這位手下,吳陪龍吳大人,他剛才給我講了一個惡招。依我看,現在,非下這個惡招不行了!”
  張湯來了精神:“都什么時候了?管他什么惡招不惡招,能抓到人,就是高招!”
  吳陪龍向前一步。“二位大人,那郭解不是帶走一個十二、三歲的孩子嗎?我們就從這么大的孩子身上著手。大人,你們下令,把陝晉交界處,姓籍的,姓郭的,再不然,把所有十二、三歲的男孩,統統抓來,那還怕郭解不出來?”
  張湯高興地上前一把,抓住了吳陪龍的手。“太棒了,真有你的,陪龍!”看那架式,要不是主父偃在場,張湯會擁抱他。
  主父偃賊得很,把這個情景深深地印在了腦子里。

  一個小山包。義縱等人抓走了十多歲的三個男孩。七八個大人在后哭叫。義縱叫道:“你們听著:快快想方設法,將郭解打听到了,告訴本官,這些孩子才能放出來!”
  几位父母哭天叫地追赶出來,義縱一揮手,如狼似虎的士兵便將他們推倒在地。

  東方朔正在家中,与夫人一道,問大儿子蒲柳的話。
  “我說儿子,你倒是說話啊。那金娥,為人怎么樣?對你好不好?”齊魯女問。
  蒲柳紅著臉,不說話。東方朔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
  “話都讓你爹給說光了,這個儿子,就是啞巴!”齊魯女气憤地說。
  “我說夫人,他不說話,就說明他們兩個,情投意合。你啊,快去找修成君,跟她套套近乎。這事情成不成,還得看你的本事!”東方朔把事推到了夫人身上。
  齊魯女愛子心切,轉身就走。
  東方朔這才將蒲柳叫過來。“蒲柳,剛才你弟弟說了些什么?”
  “爹爹,辛苦子說,郭夫人和小郭家都沒事,霍去病和霍光一天到晚和他們在一起。”
  東方朔點點頭。“那皇上呢?”
  “皇上一天到晚派人問張湯,問人捉到沒有。”
  東方朔點點頭。
  蒲柳卻焦急地說:“爹爹,張湯他們已經抓住三百六十多個十二、三歲的男孩了。義縱放出話來,說十天之內,郭解再不出來的話,他們就將這些孩子統統殺掉!”
  東方朔叫道:“量他們也不敢!這一招也太狠毒,他們是想引郭解出來。他們知道郭解最重名聲,如果有的孩子因此而死,他就會名聲掃地。”
  “爹爹,万一郭解不知道這事,又怎么辦?張湯他們會不會真殺孩子?”
  東方朔笑了:“你以為他們傻?皇上又不是七老八十的,真的糊涂了!”
  “可是,孩儿听人說,皇上近來耽于酒色,根本就不像原來的樣子啊。”
  東方朔叫訓儿子:“不許這么說皇上!蒲柳啊蒲柳,你的書讀到狗肚子里去啦?皇上身邊,現在小人太多,尤其是李少君和主父偃兩個。再者呢,邊境上匈奴一兩年沒有騷扰,所以皇上就以為天下太平了,他該享受了。”
  “我听道儿說,主父偃這個賊子,爹爹在霸陵不該救他!”
  東方朔看了他一眼:“你也以為你老爹是神仙,什么事情都會未卜先知?”
  蒲柳茫然。“爹,儿子不管你是不是神仙,可那個主父偃,還有義縱,張湯,他們也太坏了!”也許蒲柳想起了金吾子的死。
  “這几個小人,气數也快盡了。”東方朔說著,就想出去。
  蒲柳卻追了上來:“爹爹,你說,郭大俠他會上當么?郭夫人和小公子,還都在去病哥哥那儿呢。”
  東方朔回過頭來。“郭大俠不出來,他們母子安全得很。郭大俠要是回來,他們母子二人,可就性命難保了!”
  蒲柳子瞪大了眼睛。

  淮南王劉安的府上,最近也是不安。那劉遷招兵買馬,演練戰陣,气得劉安頭都昏了。他与儿子爭吵,可儿子說得很有道理:“你以為劉徹會讓你安宁?你要是不交出‘枕中密籍’,他就會整死你!劉遷這是保護爹爹,至少也是有備無患!再說,從祖宗到皇上,有誰說諸侯不能演練兵陣了?”
  劉安頭昏腦脹,索性什么都不管,一頭札進書房,刪改他的《淮南子》去了。
  有一個人比他心急得多,也清醒得多,那就是前些時一心想去戰場,現在卻又為郭解安全著急擔憂的淮南八駿之首──雷被。
  這天早上,雷被剛剛練完劍,正准備洗沐更衣。更衣房內,四周全無動靜。雷被的上衣剛剛脫掉,突然有人拍了他的肩膀一下。他急的一轉身,原來是郭解,文人模樣地出現在他身邊!郭解身后,還有一個書僮,不用說,那是皇上張榜捉拿的籍安世。
  雷被大吃一惊。“郭大俠,你,你吃了豹子膽啦?怎么敢到這里來?”
  郭解笑了。“怎么,雷被,你害怕啦?害怕了,可以拿我去請賞啊。”
  雷被又向四周看看,确信無人后,才說:“大俠,別開玩笑。你打算怎么辦?”
  郭解正色地說:“這個孩子叫籍安世,他的父親籍少翁舍命救我,我決不能將他丟掉不管。因此,特來淮南,請雷大人代郭某收養他。”
  “那你……。”
  “郭某不能讓張湯義縱等人,坏了我的名聲!”
  雷被搖搖頭。“大俠,你不去,也許那些孩子沒事;可你去了,你就沒命了!”說著,他轉過身去,要找一件干淨的衣服換上。
  郭解在他的背后說:“再沒事,郭某人也不能拿那些孩子,還有他們的父母作為賭注!雷大人,籍安世就交給你了,郭某如有不測,也許他就是替我報仇的人!”
  雷被穿好衣服,轉過身來,郭大俠已無蹤影。只有那個籍安世,瞪大一雙眼睛,看著他。

  靜夜無月,天黑風高。
  霍去病的羽林軍營,在上林苑中。這里有許多帳篷,其中最大的一個,便是霍去病的大本營,如今被用來安頓霍云儿母子二人。
  就在這個大帳篷前,閃過一個小巧而又矯健的人影。
  帳篷之內,霍去病与霍光一起,照看著霍云儿和她的儿子。霍光在一邊發呆,而霍去病,正逗著七八個月的小不點儿玩耍。
  “兄長,我們頂著皇上的旨意,就這樣把姐姐和郭家藏起來,可是抗旨行事啊。”這是霍光的聲音。
  “怕什么?說什么皇上也不會跟我急。再說,我找過辛苦子了,讓他問東方干爹,給我們拿個主意。”
  “辛苦子怎么回答?”霍光急著問。
  “干爹說,危難的時候,就把郭夫人和小公子送到他家去!”霍光說得很是干脆。
  霍云儿滿面愁容,正在那儿給孩子整理衣物。“兩位兄弟。不知道你郭大哥他怎么樣了,你們有沒有他的消息?”
  霍去病說:“姐姐,你就放心好了,郭大俠獨往獨來,千軍万馬之中,如走平地。只要姐姐你和小家伙平安,郭大俠就沒事!姐姐,你快歇息吧,小家伙都睡著了。”
  小家伙果然睡著了,睡得特別安詳。
  霍去病和霍光二人相繼告辭,走了出去。云儿正要拉上帳子的布幔,突然,一只手擋住了她。云儿定睛一看,原來是郭解。
  云儿大吃一惊,淚水奪眶而出。她小聲哭泣著,扑上前去:“夫君!”
  郭解看她和孩子都好,便放了心。他也低聲說:“夫人,讓你和孩子受苦了!”
  云儿哭泣著問:“夫君,你怎么回來了?這儿多危險啊!”
  “夫人,我不能讓你和孩子在軍營中遭罪,也不能讓三百六十多個十來歲的孩子,還有他們的父母,受著非人的煎熬啊。”
  云儿一惊:“夫君,霍光說,噢,是東方大人講的,只要夫君不回來,那些小孩子就沒事,相反,夫君你若回來,說不定那些小孩會遭殃的呢。”
  郭解握住云儿的手,說:“夫人,我郭解行俠一生,從來沒讓老百姓受過苦。可如今,三百多個孩子被關起來,成百上千的人在哭泣,縱然他們能忍受,我郭解也不能忍受啊!”
  云儿大惊:“那你回來,想要自首?”
  郭解一笑,并不正面回答:“夫人,我回來,給你一件東西。你答應我,不能看。”
  云儿點點頭。郭解將一塊寫了血字的絹書交給她。“你在最危難的時候,可將它拿出來,交給東方朔大人。”
  “云儿知道了。夫君,你看看,我們的孩子……。”
  郭解看了看那熟睡的孩子,臉上露出了從未有過的幸福感。他自言自語地說:“有這么好的夫人和孩子,是我郭解這一生,做夢都沒想到的啊。”
  云儿叫了一聲:“夫君!”
  郭解非常平靜地看著云儿。“夫人,來,讓夫君抱著你。我們享受一下夫妻的恩愛生活,好么?”
  云儿淚水流出。走上前去,和郭解抱在一起。

  次日早晨。
  陽光斜著穿過叢林,造出縷縷塵光埃柱。
  張湯和義縱、主父偃三人駐下馬來,焦急地在一個兵營前停下。這個兵營內,有許多十多歲的小男孩,在籠子似的木床上叫喊。有兩個男孩已經病得昏昏沉沉。
  一個胖子士兵匆匆上來:“報執金吾,張大人!有兩個孩子,恐怕快要不行了。”
  張湯罵道:“混蛋,你們是怎么搞的?連個孩子都喂不好?”
  胖子士兵委曲地說:“大人!我們這些當兵的,哪有一個會管孩子啊!”
  義縱卻勸說道:“張大人,不要急。不妨放出風去,說有兩個孩子已經死掉。如果郭大俠還不出來,將有更多的孩子會死掉。”
  張湯不以為然:“義大人,這樣,孩子的父母可要鬧的。要是皇上知道了……。”
  主父偃在一旁道:“我們抓了孩子這么多天,皇上都不管,就這一兩天,皇上就怪罪下來了?再說,是皇上讓我們不擇手段的啊。”
  張湯一听,覺得也有理。可他卻對義縱說:“義大人,我擔心,那東方朔一旦病好了,設個計策去見皇上,這事情可就……。”
  義縱也是不無擔心。“東方朔的本事,我已經領教夠啦!張大人,不是說好了的嘛,你負責看好楊得意,不許他向東方朔通風報信;東方朔的家,我也看好了,不許任何宮里的人進去,連他的二儿子東方辛苦,也不讓回去!”
  張湯點點頭,但又說:“听說皇太后要從衛青將軍的家中回宮呢。衛大人要是出來問這事,皇上也會變卦的。”
  義縱急了。“那就事不宜遲。你們,”他指了指几名衛兵,“快快到外邊散布消息,就說,從今天起,一天處死一個孩子,一年找不到郭解,就將孩子全部處死!”
  主父偃幸災樂禍地說:“用不著等一年,依我看,放著魚餌在這儿,沒几天他就會上鉤。何況,現在魚餌,都有點快爛了呢?”
  時隔不久,兵營之外,來了一大群父母。有兩個年紀大的,一到營門口就堅持不住了,在那儿哭叫:“孫子!我的乖孫子!”
  “儿啊,爹娘前世造了什么孽啊,要你來抵罪!”一個婦人哭叫著。
  “郭大俠,郭大俠,你出來跟他們干呀,再不出來,我們的儿子全都沒命啦!”一位男子也哭叫起來。
  正在他們痛哭之際,一個短小精悍的男子,身背著一把大刀,悄悄來到眾人身邊。
  他還是那個樣子,很本色,鎮靜自若。
  正在哭泣的父母們惊呆了,他們不想念自己的眼睛!
  一個老人認識郭解。他走向前來,給郭解跪下。“郭大俠!你快走吧!我的小孫子不會出事的。就是出了事,他也是為你而死,死得值啊!”
  郭解非常感動。“老人家,快起來。郭某人說什么也不能連累你們。”
  眾父母見狀,都跪了下來。“郭大俠,你走吧,我們孩子的事,你別管啦,我們在這儿求皇上,求蒼天。”
  郭解大聲說:“別求了。皇上,你們求不著;蒼天嘛……對啦,是蒼天叫我來的!”他撥開人群,向前急跨几步,叫道:“士兵!快叫你們主子的出來!告訴他們,我郭解來啦!”
  眾士兵大惊。“啊?郭大俠真的來啦?郭大俠來嘍,郭大俠來嘍!”他們像馬上見到皇上一樣,為郭解的前來,歡呼雀躍。
  張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義大人,快,快出去看看!”
  主父偃逞能地說:“我說了吧,他會來的!”
  三人走出營門,正見郭解背著大刀,昂然挺立在那里。
  張湯不由得抬手一揖:“郭大俠,別來無恙?”
  郭解叫道:“哼,張湯,我恨不能親手殺了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張湯卻說:“郭大俠,別搞錯了。你在江湖上除暴安良,我在朝廷上除暴懲惡,我們兩個是一樣的。不過,這一回,你犯到了我的手里,要親身經歷一下,我是怎么除暴懲惡的了。”
  郭解气憤地:“哼,你以為你真是條有血性的狼?你不過是條狗,是劉徹的一條惡狗!”
  張湯怒道:“郭大俠,你膽子也太大了,就憑你直呼皇上諱名一事,本官也能將你判斬!來人,把他拿下!”
  眾士兵將郭解團團圍住,郭解拔出大刀。士兵無一個敢于上前。郭解大笑。

  東方朔正在家中練劍。突然,門外大聲宣嘩。
  道儿急忙出來看看動靜。原來,是東方辛苦要回家來,卻被几個士兵攔住,不讓他進門!
  辛苦子拔劍相向,三下五除二,便把五六個圍堵他的士兵打倒在地。
  辛苦子進院大叫:“爹爹!不好了,不好了!”
  “什么事,大惊小怪的?”東方朔收起劍來。
  辛苦子大叫:“郭大俠為救那三百多個孩子,自己來找張湯他們了!”
  “現在他在哪里?”
  “他正与張湯、義縱和主父偃三個,在那儿僵持呢!”
  “還呆著干什么?快走!”
  齊魯女追了過來:“哎──不許出去!皇上不許你出去的!”
  東方朔哪管這些,和辛苦子一道,踏過門前几個傷兵的身体,飛也似地奔了出去。

  草野之上,張湯、義縱和主父偃三個,仍与郭解僵持。
  義縱慢騰騰地說:“我說郭大俠,你放明白點。那次我義縱五千精兵,沒能拿到你,是因為你有三百個送行的門徒。今天,你獨自一人,就是插上翅膀,也別想飛出去!”
  郭解大笑。“義縱,要想逃,我還來你這儿?”
  “那你還不放下手里的大刀!”義縱看到此刀,就要發抖。
  “哈哈哈哈!你以為我是跟你們打仗的?我是要讓你們看看,你們這幫殘害百姓的惡狼,別想坏了我郭解的名聲!”
  義縱說:“好哇,郭大俠。你放下手中的大刀,我就放了這些孩子。”
  郭解“哼!”地一聲,將刀扔了出來,直飛義縱。義縱忙躲到一邊,胳膊上的衣服卻被刀削下一塊。主父偃嚇得趴倒在地,再也不敢說話。
  張湯卻很沉著:“佩服,佩服。不愧是郭大俠。你們把他給圍好了,義大人,主父大人,我們放人吧!”
  義縱喝道:“好,放人,統統放出去!”
  那個胖子士兵將關押小孩子的營門打開,一個個被催殘得不像樣的孩子,都被放了出來。可是那老人還在叫,我的小孫子,小孫子!
  郭解眼看著小孩子們一個一個地走過。“張湯!你只放了三百六十四個。還有兩個呢?”
  張湯說:“好啊,郭大俠,一個都不能少。快,把那兩個也給放了!”
  兩名士兵將病重的兩個孩子抱出。外邊的老人接過孩子,泣不成聲。另一對父母則給郭解磕頭。
  義縱說:“郭大俠,人放完了。你該跟我們走啦,皇上還等著你呢,還有你在朝中的朋友,都會給你賀喜的!”
  郭解笑了。“哈哈哈哈!張湯,義縱!你們以為我郭解是可以侮辱的嗎?告訴你們,二十年后,我又是一條好漢,非取你們几條狗命不可!”
  說完,他從靴中拔出一把尖刀,對准自己的心窩刺去。
  張湯目瞪口呆。
  義縱面無人色。
  主父偃以手掩面。

  東方朔与辛苦子急忙跑來,但為時已晚。
  “郭大俠,郭解,郭解!”東方朔沖到郭解跟前,扶起他,大聲呼叫。
  郭解慢慢地睜開眼睛。他看了看東方朔,慢慢地說:“東方大人,我走了。請救救云儿和孩子,拜托了,拜托……。”說完,他安詳地閉上了眼睛。
  東方朔大叫:“郭解,郭解,你等等!”
  郭解再也不能回答。
  張湯這時走了過來。“東方大人,處死郭解,可是皇上的旨意,我們是奉詔行事啊。”
  東方朔怒叫:“混蛋!皇上讓你們抓這么多孩子了嗎?”
  義縱卻奸笑道:“東方大人,孩子,我們全放了。噢,不。全被郭大俠救了。”
  “你們這兩條惡狗!我非跟你們算帳不可!”
  張湯狡黠地一笑:“東方大人,別冤枉我們。這個主意,可是您的好朋友,主父偃,他出的啊。”
  主父偃嚇得渾身發抖:“張大人,……不是,這……主意,是吳……陪龍……他出的!”
  張湯又樂了:“是嗎?我可是听你親口說出的哇!是嗎,義大人?”
  義縱幫腔說:“可不是嗎,東方大人,你跟他算帳吧。”
  東方朔一把提起主父偃。“主父偃啊,主父偃,不,王臧,你真髒,髒得讓我惡心!”
  主父偃卻慢慢站了起來,面目猙獰地說:“東方朔,你惡心有什么用?皇上他不惡心。記住了,皇上說了,他再也不想見到你!”
  東方朔气憤地:“好,我就看看,是誰想見誰!?”他對辛苦子說:“來,把郭大俠的尸首,給我弄走!”
  張湯上前攔住:“慢著!東方大人,你要給郭解收尸?不行!我們還要帶上他,找皇上領賞呢!”
  東方朔拔出劍來,指向他們。“你們問問,皇上賜給我的這把劍,它答應么?”
  張湯嚇得張口結舌:“東方大人,你這是干什么?你……總得讓我們有辦法交差啊!”
  東方朔叫道:“那你們,就帶著你們自己三個行尸走肉,去給皇上交差吧!”
  義縱皮笑肉不笑地問:“東方大人,你就不怕皇上拿你問罪?”
  東方朔瞪大了眼睛:“你們告訴皇上,東方朔什么也不怕!只要他愿意當楚怀王,那么屈原,就不怕死第二回!”

  建章宮中。武帝目光呆滯地看著張湯、義縱、主父偃。
  “你們真敢向朕保證,自殺而死的就是郭解?”
  “皇上,千真万确。臣張湯認識郭解十多年了,燒成灰,臣也認得。”
  武帝長歎一口气。“可惜啊,可惜!”
  義縱不解地問:“皇上,這种目無皇上,目無王法之徒,死有余辜,皇上此時又何必為他怜惜呢?”
  武帝低沉地說:“你們不懂。朕并不想要他死,朕想要天下之才,盡為朕所使用!死了一個郭解,要几百年,才能有第二個郭解啊!”
  主父偃見有了拍馬屁的机會,就忙說:“皇上愛才之心,臣已明白。可是,臣以為,既然郭解已死,理應斬草除根,不留后患啊。”
  武帝一惊。“嗯?郭解家還有什么人?”
  張湯說:“秉皇上,郭解家產頗多。他有一個老母,在四川峨眉山。”
  武帝看了看張湯,然后閉上眼睛,慢慢地說:“傳朕旨意,郭解家產,統統歸公。但賜錢十万,養其老母,誰也不得傷害。”
  主父偃惊得說不出話來。
  張湯好象很能理解,他又沉著地說:“皇上,郭解之妻,是霍光之姊。他們生有一子,不滿周歲。”
  “他們現在何處?”
  義縱答道:“皇上,他們原已被臣捉拿,可是被霍光和霍去病搶走。”
  武帝冷冷地說:“將他們拿下處死,不能留有后患!”
  義縱搶著說:“皇上,据臣所知,霍云儿母子,已被東方朔接走!”
  武帝一惊,不說話了。
  主父偃說道:“皇上!那東方朔把郭解的尸体運走了,現正厚葬于終南山上。衛青、汲黯、霍去病、公孫敖,還有太史公,都在為郭解送葬啊!”
  武帝“啊”地叫了一聲,臉上出現了失望且無奈的表情。
  主父偃以為皇上被他說動了,接著又說:“皇上!那東方朔還說,如果皇上您愿當楚怀王,那他就學屈原,再死一回!”
  武帝勃然大怒,轉過身來,對准主父偃猛踢一腳:“混帳!朕要你再死一回!”
  張湯、義縱、主父偃大惊,連滾加爬地從宮中逃出。

  東方朔家中。
  郭解的大刀奉在正中,司馬遷正在那儿跪拜。霍云儿怀抱儿子在一邊跪著哭泣。齊魯女在一旁相勸,她的眼睛也已紅腫。
  東方朔、衛青、霍去病、霍光在一旁站立。
  司馬遷起身道:“東方大人,衛將軍,沒想到子長与郭大人一別,竟是永別。”
  東方朔沉痛地說:“那天送葬,我們几個都去了,沒想到太史公他老人家,也非要前往不可。”
  “家父說,他是代我送葬的。他還說,他要看看,皇上還能怎么做。”
  衛青看了眾人一眼,說:“皇上這些天,心情也很沉重。郭大俠之死,他的內心也是很不平靜的啊。”
  霍去病也為皇上開脫:“皇上雖然沒收了郭家財產,卻賜錢十万,供養郭大俠母親。”
  衛青說:“天意難測啊。”
  司馬遷點點頭。“家父說,皇上此時,心情最易變化多端。他要東方大人多加小心。”
  東方朔點點頭:“我這几天,顫顫惊惊,如履薄冰,總覺得還有一個雷,沒打下來。諸位都要多多小心啊。”
  眾人點頭稱是。
  正在此時,道儿慌忙跑進來。大叫道:“老爺,不好啦!皇上他,車駕到了大門口!”
  眾人大吃一惊。“啊?”
  東方朔首先鎮靜下來:“諸位都不要急。云儿,你快帶孩子躲到里屋。你們,都跟著我接駕!”
  門外楊得意大叫:“皇上駕到!”
  東方朔等眾人剛走到院子中,紛紛跪下迎駕。
  武帝搖著一把扇子,走進大門,若無其事地說:“眾位愛卿,你們都在這里啊。請起,都請起。”
  東方朔等人起身而立,一言不發。
  武帝看了他們一眼,一點都不生气。“咦?你們都一言不發。都啞巴了?東方愛卿,主父偃的三計已經獻完,你能說話了。”
  東方朔說:“皇上,是您說的,您不想再見到臣。”
  “那是朕的气話。朕說不想見你,可你該見朕啊!你不見朕,朕要來看你,這還不行么?東方夫人,嫂夫人,你怎么也這樣不高興?”
  齊魯女沒有好气儿:“皇上,奴家和這滿院子的人,剛剛還在落淚,高興不起來。”
  東方朔拉了夫人一把,眼睛露出怪罪夫人之意。
  武帝抬起頭來,向正屋看去,突然發現,堂內祭著郭解的那把大刀。他惊了一下,馬上鎮靜下來。
  他快步走到屋內,對著那把大刀,深深地鞠了三次躬!
  眾人都大吃一惊,急忙跪在武帝身后。
  東方朔是不用跪的,他走到武帝身邊,說道:“皇上,您又是何必呢。”
  武帝轉過身來。“怎么,你們都在這儿祭拜郭大俠,難道朕就不能祭拜?”
  霍去病實話實說:“皇上,既然如此,您又何必下詔……”
  武帝打斷了他:“你是說,既然如此,朕何必要殺他?告訴你們,作為一國之君,對郭解這种無君無上之舉,朕就是要殺。可是,作為一個凡人,我對郭大俠,也是敬仰有加,不在你們之下啊!”
  霍去病不解:“皇上,那……。”
  武帝借題發揮:“你以為,朕就比你們輕松?朕活得比你們還累!累得多!我知道,你們心中對朕怨恨。可是,你們誰又理解朕呢?古今中外,又有哪一個帝王,能夠容忍郭大俠這樣的人,無君無上,為所欲為呢?你們說,是我天下獨尊,還是他郭大俠天下獨尊?”
  眾人愕然。東方朔漸漸明白武帝今天的來意。他說:“皇上,臣等都已明白,您不用說啦!”
  武帝偏偏要說。“不用說?我非說不可!你們心里難受,朕心中就好受?不說,大家都是在病中啊!那我問問你們,依我大漢之律,郭解雖然自絕了,可他的罪過,是要誅滅九族的!不要朕說,廷尉張湯就能依法,這么去做!”
  眾人知道,那個懸在空中的、醞釀已久的雷,終于要落下來了。眾人沒有別的感覺,都直想用手堵住耳朵。
  “朕也有老母。”武帝說到這里,竟潸然淚下。“朕也是人子,朕不能這么做!朕只有養他老母,像養自己母親一樣,心里才舒服!”
  東方朔等也為之流淚。“皇上,您不用說啦!”
  “不!你們讓朕說完。你們听朕說下去!依我漢律,凡有大不赦之罪處死者,必須斬草除根,不留后患。如此說來,郭解之子,定不能留。可東方朔,你把他們搶了回來。你想當屈原,留芳千古,可朕卻不愿當楚怀王,遺臭万年!”
  東方朔看了看武帝:“皇上,臣也是無奈啊!”
  “朕就不是無奈?朕今天就告訴你,朕不當楚怀王,決不會強求你交出郭解的夫人和孩子。可我大漢的法律呢?廷尉這一職,朕還要不要設?”
  東方朔囁懦地:“皇上,您讓臣想一想……。”
  此時,霍云儿抱著孩子,從里屋沖出,大叫一聲。
  眾人大惊。
  霍云儿抱著孩儿,跪倒在地:“皇上!東方大人!你們不要為難,都不要為難!讓我們母子,跟著郭解他去吧!”
  說完,她就去拿郭解的大刀。東方朔一把將她拉住。
  “云儿,別動!你听我說!”東方朔一邊說,一邊讓霍光和霍去病上前,將云儿扶住。
  東方朔轉身向武帝跪下。“皇上!到這個份上,臣不得不說實話了!”
  武帝的面上冷若冰霜:“什么是實話?說吧。”
  “皇上,臣原來不想辱沒郭大俠,也不想讓我的夫人不高興。”
  這是從何說起?齊魯女一惊。眾人也一惊。
  “皇上,實話對您說,這孩子不是郭大俠的,而是我東方朔的。”
  武帝當然不信:“怎么會是你的?”
  東方朔娓娓道來:“啟秉皇上,郭解他終日練功比武,下部曾經受傷,不能生儿育女。所以一直未曾娶妻。霍云儿乃臣在穎水之濱,逼他娶下的,衛青將軍,司馬子長,還有霍去病,三人均可作證。”
  武帝看了看周圍,東方朔說的几個人,還都在。
  “衛青,司馬遷,此話是真?”
  衛青是個最誠實的人,此時他面不改色地說:“秉皇上,當時是如此,吾等可以作證。”
  司馬遷也說:“皇上,是如此,當時小臣也在場。”
  霍去病此時也明白了,說道:“皇上,是的,郭大俠當時要東方干爹帶走姐姐,干爹說,請郭家老母決斷。郭大俠他老母親就把姐姐招呼上了車!”
  武帝發現他們口徑一至,沒的再問。
  東方朔接著說:“皇上,后來郭解到了峨眉,安排下了老母,要回長安。郭母千囑万咐,要他盡快生儿育女,傳宗接代。郭解為讓老母高興,也就答應了。可到長安之后,他無法与夫人生儿育女。去年,臣到杜縣找他,他便于深夜向臣托求此事……,于是……。”
  齊魯女愕然了:“東方朔,你……。”
  武帝明白了東方朔的意思,他將信將疑地說:“那朕要問郭夫人,東方朔所說,是否是真?”
  霍云儿停頓一下,看了看手中的孩子,一咬牙,說道:“是的!孩子就是他的!”
  眾人大惊。
  武帝想了一想,說道:“好吧,東方朔,既然你要擔當這個對友不義,對妻不忠的罪名,那朕就成全你!”
  東方朔不明白:“皇上……”
  “朕成全你,東方朔!既然你能給他生一個,就該能与這女人生第二個。朕命你一年之內,再与這女子生出個一儿半女來,朕才相信!不然,不僅你有欺君之罪,他們母子兩個,還是逃脫不了我大漢法律的懲治!”
  東方朔沒料到,武帝會有如此招數。“皇上!你不能這樣啊!”
  武帝:“你自己說的,不是朕要逼你!啟駕回宮!”

  一個月圓之夜。
  東方朔与其妻齊魯女在一起,在院中觀看著月色。東方朔依然是心情沉悶,而齊魯女今天卻興高采烈。
  “夫君,你看,月亮多好啊……。”
  東方朔有點發怵:“夫人,你都一個月沒搭理我啦。你這么跟我說話,我心里害怕。”
  齊魯女捏了他一把。“夫君,我是真的高興,今天,我要陪你喝杯酒……。”
  “夫人,我都快愁死了,你還高興。喝什么酒?”
  “別愁啦!你是為了救云儿她們母子,為郭家留下一條根來,才這么說的,難道這我還不懂?”
  東方朔疑惑地看了看她。“你真的明白了?”
  齊魯女點了點頭。
  “那好。可我不單是為這一件事發愁啊。”
  “還愁什么?”
  “我愁的是皇上,他,他那道旨意,太厲害啦!
  齊魯女問:“你真的是從心眼里都不肯?”
  “夫人,這事,別人可以不信,難道你還不信?”
  齊魯女偏偏要問:“這樣好的女人,你真的不動心?”
  東方朔直言不諱:“別的女人,也不好說。可這是我最好的朋友的夫人,天理難容啊!”
  齊魯女點點頭:“這話你說對了。夫君,要是我同意,云儿也同意,那你干不干呢?”
  “那也不行!我東方朔決不能對不起郭解!”
  齊魯女偏要問下去:“也許你這么做了,救了他們母子,郭解他九泉之下,也要謝你呢!”
  東方朔急了:“你怎么能說這話?那樣郭解他在九泉之下,會悲痛欲絕的!再說,我東方朔,活得也不舒服!夫人,我們不能這樣做啊!怎樣對付皇上,讓我再想辦法吧!”
  齊魯女真的為之感動了。她激動地流出了淚水。她哽咽地說:“夫君,你真是好人。是俺錯怪了你。俺……。”
  “別說這些,你能明白過來,我就輕松多了。幫我想想辦法,怎樣對付皇上吧。”東方朔語气緩和了許多。
  “不用再想辦法啦。告訴你,云儿她,已經有喜啦!”
  東方朔喜出望外:“真的?怎么回事?”
  齊魯女悄悄地說:“告訴你吧,就在郭大人自首前的那天晚上,他們夫妻是在一起的。”
  東方朔的眼睛里,不禁涌出淚花。他向著天邊的明月拜了三拜,如釋重負地說:“天哪,天哪!真是蒼天有眼啊!我東方朔不畏人言,只要問心無愧,那就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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