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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女賊率眾鬧官府 馮淵只身訪匪巢


  徐良和艾虎見這個女賊歲數不大,十分猖狂,打傷了不少人,怎么回事呢?前面書說了,按院大人顏查散率領老少英雄,离開東京赶奔大同府。一路無話,進了府城,知府叫蘇元慶,把顏大人接進知府衙門,經過商量,這儿臨時變成公館,顏大人就在這儿辦公。顏查散自從到任之后,兢兢業業,馬不停蹄地議事,接見本地的紳士、各界的頭面人物,訪查民情,然后發放布告。布告都貼出几十里地以外。安民告示上說:曉諭工、商、士、民、各行各業,大家各安生業,不必惊慌,本欽差奉旨前來查辦大同府,一定剿除匪患。望父老鄉親協助官府,如果發現哪里有賊,及時稟報有賞;相反,如果私藏匪類,絕不留情,等等。布告貼出去,老百姓一看,都知道這個人是包大人的得意弟子,是名清官。大家都很高興,有很多流落到外鄉的,見到告示之后,也紛紛回來重整家業,這才給大同府帶來一線生气。有的買賣也開張了。但絕大多數的人,仍然抱著觀望的態度。因為顏大人沒到的時候,土匪白天在街上橫逛,堵著府衙門口罵街,把知府大人嚇得關上門不敢出來。顏大人一來,能不能把匪患徹底根除還很難說。不過顏查散卻信心十足,他下決心,不把這些土匪剿光,決不還朝。心想,我恩師全力以赴,把開封府七十二名差官几乎都借給我了,現在要兵有兵,要人有人,我有什么理由不把土匪消滅呢?顏大人決心很大,不辦成功了他不甘心,這個人的長處也在于此。所以,到了大同府,他是天天私訪民情,處理公事,很少休息。
  昨天晚上又熬了個通宵,天似亮非亮的時候剛剛合眼,突然有人擊鼓鳴冤。顏查散起來擦了把臉,馬上升堂。把喊冤人帶上來一看,原來是個女子,也就二十五六歲,渾身上下穿著白衣服。這女人從容地往堂口一跪,顏查散問:“叫什么名字?”“小女王氏。”“家住哪里?”“東關外王家屯。”“因何擊鼓鳴冤,速速講來,本院給你做主。”女子磕個頭說:“大人,您真不愧是個清官,都說您這人和气。昨天晚上我們家去土匪了,一共三七二十一個。為首的這人長得跟丑鬼一樣,把我們家的東西搶劫一空。這還不說,還把我給調戲了。”“他叫什么名字,長得什么模樣?你可記得?”“我記得清清楚楚,這人身高八尺五寸左右,面如紫羊肝、兩道白眼眉,像個吊死鬼。使的是金絲大環刀,有個矮胖子幫凶,說他姓艾,叫艾虎,人送綽號小義士。那個白眉毛就是徐良,后面還跟著蔣平、展熊飛一大幫……”開始,顏大人認真地問,后來一听,她滿嘴胡說八道。展熊飛就在旁邊站著,蔣平也在這儿,五六十歲的老頭儿,能干那种事嗎?!再說這些人就在自己左右,什么時候到過你王家庄?就知道她是故意搗亂。顏大人气得把桌子一拍:“這刁民,信口胡說!誰唆使你跑到這儿來搗亂?你到底是什么人?給我從實講來!”這女人一點都不害怕,把肩膀一抱,瞅著顏大人一樂:“嘿嘿……贓官,怎么了?碰了你的心肝了?你手下的人就不干坏事?難道我敢胡說?好了,看來是官就有私,是私就有弊。你既然包庇你手下的人,我就不必跟你講理了。干脆,全把你們殺了就得了。伙計們,動手!”這女人說到這儿一擺手。化裝成老百姓听堂的,都是這女賊帶來的匪徒,他們暗藏利刃,听主人這一招呼,拉出刀槍就闖上公堂,直奔顏大人。顏查散雖居官多年,哪見過這個場面?當年到湖北襄陽查辦,襄陽王趙玨那么猖狂,手下的賊那么多,也不敢上公堂上來搗亂。像這樣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動武行凶,真是沒見過,把顏大人鬧懵了。兩旁的英雄南俠展熊飛、翻江鼠蔣平、鑽天鼠盧方、徹地鼠韓彰、小七杰、小五義等都各提兵刃,把這幫賊給擋住了,雙方打起交手仗了。正打得難解難分的時候,徐良來了,這就叫來早不如來巧。徐良一報名,老少英雄為之一震:“小良子來了!”“三哥回來了!”那女賊偷眼一瞅,來了一個刷白的白眉毛,就知道是徐良。她倒吸了一口涼气,心說:不好,徐良真的來了,我可要多加謹慎。她舞動雙劍直奔徐良。老西儿徐良并不答話,交手跟她戰在一處。徐良不來,這女賊一點都不在乎,但是跟白眼眉一交手,她可就不行了,無論哪一方面,她比徐良都差几層。斗到十几回合,把她累得鼻尖鬢角熱汗直淌。女賊心說:不妙,再不走我就走不了啦。于是她虛晃一劍跳出圈外,劍交單手,從皮兜子里掏出一种暗器。這种暗器叫五毒槍,這槍打的不是子彈,打的是一种水。這种水叫五毒水,打倒人身上人就腐爛,能把人活活爛死,撒到銅鐵上,銅鐵都會腐爛。就見她扣動扳机對准徐良“刷”地射了出去。老西儿是專打暗器的,對這玩意儿頗有研究。老西儿一瞅她劍交單手,往兜子里一伸手,就知道她要扣暗器。徐良使了個大哈腰,趴到地下,五毒水打到后面的牆上,還濺到馮淵臉上几個點儿,本來他在徐良身后站著助威,沒想到徐良一躲,他沒躲開。馮淵疼痛得“嗷”地叫了一聲,立即把單刀就扔了,就地翻滾。徐良回頭照顧馮淵的工夫,女賊逃到府衙之外,領著那伙人逃跑了。沒跑利索的,被小弟兄們追上,一刀置于死地。本來想抓個活的,結果一個沒抓著,就這樣眼瞅著讓女賊跑了。
  待徐良看完了馮淵的傷勢知道他沒有性命危險,返回來再找女賊時那伙人已經出了城了。徐良很后悔,心想在我眼皮底下溜走的賊真不多,有心去追,又想到自己剛來,很多事情還不摸底,不如算了,再饒她几天,早晚她也跑不了。徐良這才回來見按院大人顏查散。顏查散起身离座把徐良的手拉住:“三將軍,可把你盼來了!”“我得信儿之后,馬上起身,結果還是來晚了,請大人原諒。”“不晚,剿匪之事剛開始,你看,你剛到這儿就遇上打仗。來人哪,給三將軍准備住處,赶緊准備飯菜。”徐良能吃得下去嗎?他得去看馮淵,一看馮淵那臉已經腫起來了,仗著官府的人有最好的金瘡散藥,有拔毒膏,及時給他抹上,又吃些下去,到了晚上,腫才消退。如果這五毒水打到眼睛上,這人可就廢了。人們牢牢記住了女賊的模樣,遺憾的是她是誰,她是從哪來的都摸不清。當天晚上為了這事徐良跟顏大人談到深夜。在座的還有翻江鼠蔣平和南俠展熊飛。當時徐良給出了個主意:第一,清查戶籍;第二,四門加派巡邏兵,凡是出城的、進城的都要嚴格盤查,登記在冊,不說明道理,不找出保人,嚴禁通行,這樣才能把城里的賊匪肅清,而后再由近及遠逐地進行。蔣四爺一听,腦袋一點:“良子,你說得太對了,咱們爺倆想到一塊儿去了。”“大人,我看明天就可實行。”顏查散點頭表示滿意。徐良這一來,不但增強了力量,而且多了個智囊,他幫著顏大人出了很多的主意。顏大人按他提供的辦法,馬上出了告示并付諸實施。几天后,城里頭果然安定多了。原來城門開著,隨便出入,沒人過問,現在門上都加了哨,而且派官府之人日夜守候。徐良把三俠五義以及小五義都編了進去,對出城進城的人發放腰牌,遇有可疑者,當時就抓起來,不取保不能釋放。
  半個月后,大同府秩序井然,老百姓也能睡個安穩覺,買賣也敢照常營業,沒人搗亂,也無人敢搶了。有點風吹草動,老百姓就到按院衙門稟報,官人聞訊就到。然后,又按照徐良的辦法,出了城由近往遠擴展,把這個辦法推廣到各鄉、各鎮。一天,圣手秀士馮淵負責東關外,他帶了一伙人出了東城,先到几戶農家走訪了一圈。一看,這地方比較安靜,打听了一下,最近誰也沒看見賊的影子。馮淵一想,我再往前轉轉。便問附近的老百姓,再往前走是什么地方?有人告訴他叫杈樹岡,离這儿才十八里地,勸他別去,說那塊儿不大太平。馮淵一想,不太平我才該去呢,最好是找到賊的影子,那樣才能把他們消滅。所以他就叫手下人在這庄子等他,他壯著膽子赶奔杈樹岡。您別看馮淵能耐不大,這人道道挺多,經驗十分丰富。到了杈樹岡一瞅,才知道這里是個大鎮店,四通八達,有好几條大道通過這儿,故此杈樹岡才發達起來。這個大鎮店足有三四千戶,好几趟大街,多數買賣都關著門。据說當年很繁華,現在蕭條了。馮淵圍著杈樹岡鎮店轉了几圈,沒發現匪情。
  這時候,日頭往西轉了,馮淵一琢磨,我再赶回去吃飯就晚了,得了,多耽誤一會儿吃完飯我再走吧。一抬頭,路北果然有一家飯館,外面挑著幌子。馮淵邁步進去,拉了把椅子,剛一坐,就見伙計拿個竹杆出來,到外面把幌子挑下來,轉回頭跟馮淵說:“客爺,對不起,買賣關了,您高升一步,到別人家去吧。”馮淵一听,倒霉不倒霉,我不來他不關門,我剛到這儿,他關門了,心里十分不悅。馮淵也是綠林人出身,嘴不饒人,他把眼眉一挑:“我說伙計,你看我別扭是怎么的,難道我就花不起飯錢嗎?”“大爺,您別誤解我的意思,咱們是買賣,講買就賣,您來了,是財神爺,咱們敢往外推嗎?實不相瞞,我們東家出了事了。剛才派人給送來的信儿,叫我們赶緊關門。偏赶這時候,大爺您來了,你老千万原諒,這街上飯館挺多,去別處吧!怎么樣,大爺?”馮淵有點不太相信,正在這時候,掌柜的從里邊出來了,“老五啊,你還不關門,你講什么哪?”“掌柜的,這還有客人呢,我正向客人解釋哪,一會儿就關門。”掌柜的過來了,馮淵一看,這人五十多歲,長得一臉和善相。此人過來一抱拳:“大爺,我們這伙計說的可都是真情,現在我們的東家全家都活不了啦,還開這飯館干什么,今天關了門,下半輩子也不一定開張了,大爺您高升一步吧!”馮淵一听話里有話,他出來就是私訪來的,遇上這种事,能錯過嗎?便問:“這個飯館不是你的嗎?”“我是個掌柜的,東家雇我在這儿照顧著,我還不得听人家東家的嗎?”“您貴姓啊?”“我姓趙。”“趙掌柜的,方才你說你們東家家里都活不了啦,是什么意思?”掌柜的心說:這人嘴還挺貧,你問得著嗎?你快點走我關上門就得了。但一看馮淵,相貌堂堂,還背著把刀,就沒敢得罪。他說:“大爺是這么回事,昨天晚上,我們東家家里去了幫朋友,都是綠林好漢。听說要收什么稅,我們東家把錢都交上了。偏巧,我們東家的獨生女儿到前屋來,被這幫綠林英雄看見了,英雄愛美人嗎,硬是要提親,我們東家敢不答應嗎?方才送來信,讓我們關門,全去幫忙。”“為什么說都活不成了呢?”“那小姐听說后,哭得死去活來,又要上吊,又要抹脖子,當娘的疼女儿,也不想活了,我們得解勸去,所以非關門不可。”馮淵明白,掌柜的挺好,一邊說一邊盯著自己,他說是幫綠林好漢,其實是幫賊。肯定有賊窩子,不能放過。他一伸手拿出龍邊信票:“掌柜的,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不知道。”“你看這是什么?”掌柜的接過來一看,傻眼了,這是開封府的證件,他是六品校尉馮淵。掌柜的和小伙計“扑通”就跪下了:“馮大老爺,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多有得罪,馮大老爺您饒命。”“起來起來,趙掌柜的不必害怕,不知者不怪,你的東家住在什么地方?我打算到他家里去看看。”“那太好了,我們陪你去。”掌柜的和伙計,陪馮淵到東家去了。
  馮淵到門口一看,這東家是個財主,太闊气了,天鼓響的門洞,黑油漆的大門,七層青石台階,門前有兩個上馬石下馬石,緊對著大門還有八字影壁。深宅大院足能有一百來間房子。掌柜的先到里邊送信儿,等馮淵剛到二道院,東家就領著人接出來了。這東家有六十多歲,花白胡須,看樣子剛哭完,眼睛還腫著呢。掌柜的一邊陪著往外走,一邊給介紹。東家來到馮淵面前,雙膝跪倒:“您是馮大人?”“不錯,正是我。”“大人哪,您救命吧,您要不管,我們一家可活不了啦。馮大老爺救命啊,救我這一家人哪!”別看馮淵是六品帶刀的校尉,在這种場合,受這樣的尊重,還是頭一回。馮淵感覺到很驕傲,把胸脯一拍:“老人家,不必難過,有什么委屈,盡管向我言講,我一定給你做主。假如我要管不了,我還可以回去請示欽差大臣。”老頭儿這才不哭了,真好像群星捧月一般,把馮淵讓進客廳,先茶后酒,大家圍前圍后,對他招待得非常隆重。馮淵喝著水,問了這老頭儿姓名,讓他有什么委屈如實講來。這老漢姓馬,叫馬忠,他告訴說:“馮大老爺,這杈樹岡是個三不管地方。可是那侖都山閻王寨卻跑到這儿來管我們,最近還向我們收稅。一年光這稅錢都拿不起呀。這且不說,就說這侖都山閻王寨的人,其實都是賊呀,每一次到咱杈樹岡,非搶即奪。青壯年經常被他們綁架到閻王寨當嘍羅兵,遇到少婦、長女,有几分姿色的,也給搶走,反正沒好結果。實不相瞞,小老儿仗著家里有几個臭錢,全拿這錢支應著,閻王寨才沒找我什么茬儿,這樣,每次閻王寨來人,都在我家辦公,十天、八天地住著,吃喝開銷全我拿錢。就在前兩天,侖都山閻王寨又來個大官儿,還有一個劉雪巧,綽號叫賽活猴儿,听說劉雪巧是天德王黃倫手下的軍師,他親自來討債,帶著一伙人到了我家。小老儿對他們比往常更加熱情款待,稅款也湊齊了,可他們要走的時候,偏赶上我女儿小嬌一步闖進來。這孩子也不懂事,為什么單單這時候來?一進門就讓軍師劉雪巧看見了,見我女儿有几分姿色,當時他就動了坏心,立即在抽稅的錢里頭給我留下五百兩白銀,說這就是定親的身价錢,要把我女儿小嬌,接到閻王寨做軍師夫人。馮大爺您想,我女儿今年才十八,劉雪巧已年近花甲,這還不說,劉雪巧本身是個賊呀,我女儿能給他嗎?我能把姑娘扔到火坑里去嗎?可是惹不起人家呀,人家要兵有兵,要將有將,我要敢說一個不字,把我一家都得宰了,說不定還要把杈樹岡全鎮給血洗了呢。實在沒辦法,我才答應了。這不,定好了明天他們就來接親。我提了個條件,我們就這一個孩子,實在舍不得,最好姑爺跟姑娘在我們家完婚,過三天之后再放孩子走。劉雪巧答應了,明天就來拜花堂。這個事情定下之后,我女儿要上吊,老伴也哭得死去活來,老漢我是左右為難哪!我們一家人商量好了,想買包耗子藥和到餃子餡儿里,一家人包頓餃子一吃,一塊儿死了也就完事了。”說到這,馬忠已泣不成聲,只是磕頭求救。馮淵靜靜地听著,也气得夠戧。他想,這幫賊也太猖狂了,光天化日之下,搶霸民間少婦長女,還敢上這儿來成親拜堂,膽子有多大呀!難道說,你們不知道國家派了欽差大臣正在查辦匪賊嗎?看來我今天來得正好,假如能把塞活猴儿劉雪巧抓住,這可是大功。因為他是閻王寨的軍師,非常了解閻王寨的內情,捉住他,就能問出很多事情來。馮淵又生气又高興,沖著馬忠一抱拳:“老人家,你不必難過,我一定想辦法給你們家解難。”“謝謝馮大老爺,您說怎么救我?”“我現在還很難說,我得馬上回大同府,稟報欽差大人。事不宜遲,你們能不能給我准備匹快馬?”“有,馬有的是。”馮淵說:“我現在就走,你們該怎么辦,就怎么辦。不是明天嗎?來得及。但是今天咱們說的話,要保密,假如傳到賊人的耳朵里,他知道咱們事先准備了,而且跟官府通了信儿,恐怕你一家人真活不成啦。”“您放心吧,凡我家的人,都是最知心的,誰也不會往外說。”“如此甚好。”馮淵要走,馬忠死活把馮淵給留住,擺下一桌丰盛的酒席。等馮淵吃飽喝足了,老頭儿把賬房先生叫過來,咬了一會儿耳朵。賬房先生用托盤托來紋銀一千兩。馬忠接過往下一跪:“馮大老爺,咱初次見面,你見義勇為,替我解危難,這一千兩銀子,不成敬意。您拿去用吧。”馮淵一樂:“老人家,赶緊把銀子拿回去,你別忘記了,我乃是開封府的辦差官,我的上級是青天大人包丞相,你送我銀子,就是把我送到狗頭鍘里面了,你再要這樣,我可就不管了。”“別……小老儿不知道,望馮大人原諒。”老頭儿一挑大拇指:“哪有這樣的好清官,真是開封府的人哪!可見包青天真是兩袖清風,連他手下這些差官都一塵不染。但愿我大宋朝,能多出几個包青天,這才是我們老百姓的福分!”老頭儿感激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這時有人給准備好馬,馮淵從后門出去上馬,一家人不敢相送,把門關上不提。
  馮淵飛身上馬,“啪”的一鞭,這馬便奔跑如飛,像箭一樣回到大同府。眨眼就進了城,轉過十字街,到了大人的公館。馮淵跳下馬背,興沖沖往里就走。這公館,沒有這么忙的,每人都有每人的事,大伙出來進去的,甚至忙到通宵達旦。今天在公館值班的是邢氏弟兄,黑旋風邢如龍、黃旋風邢如虎。哥倆一看馮淵回來了:“馮大老爺,您哪去了?大人都過問三四次了,您要再不回來就該派人找您去了,”“我有事情,要面見大人。”“大人剛用過飯,正在內書房跟各位老爺商量事呢。”馮淵把馬和馬鞭子交給旁人,讓軍兵好好把馬刷洗飲遛,就邁步奔里邊去了。
  這時天已經黑了,屋里都掌著燈。听見眾人在屋里正議論事呢,馮淵輕輕咳嗽一聲。顏大人問:“外面是誰?進來。”“是。”馮淵一推門進來了。一看顏大人穿著一身便裝,居中而座,上首是南俠御貓展熊飛,下首是翻江鼠蔣平,鑽天鼠盧方、徹地鼠韓彰、穿山鼠徐慶和白眉大俠徐良、義俠太保劉士杰也在座。馮淵躬身給大人問了安,又跟大伙儿打了招呼。徐慶把眼珠子一瞪:“臭豆腐,你跑哪儿去了,怎么這么晚才回來?”“三叔,我有事情,故此遲來一步。”“什么事情,你快說!”“三叔,我确實有重要的事情。大人,有一件要事,我向您稟報。”顏查散點頭,請他坐下慢慢講。馮淵拉把椅子坐下,就把杈樹岡所見所聞從頭到尾講述了一遍。剛說完,翻江鼠蔣平蔣四爺就蹦起來了,他手捻狗油胡,轉動著小圓眼睛說:“小子,你再重說一遍。”馮淵又從頭說了一遍,蔣平站起道:“好啊,馮淵,你小子算立了一功,沒白去。”大家都知道蔣平鬼點子最多,顏大人就問:“四哥,听您這話已有了主意?”“大人哪,您想,現在大同府城內的匪患,基本上已經肅清,大同府的外圍也差不多少了。但是,我們最感到頭疼的就是還沒搗毀大賊窩,要能把主要的賊頭抓住,那收獲是最大不過了。馮淵剛才所說,劉雪巧是閻王寨的軍師,是重要人物啊,倘若從他嘴里掏出咱們要了解的情況,對于消滅閻王寨的匪賊太有用啦!”“對,有理!四哥,你打算怎么辦呢?”“來個將計就計,馬上派人赶奔杈樹岡。見著老頭儿馬忠,跟他說清楚,我們再從差官當中找出一個人,假扮新娘,在洞房里等著劉雪巧。外面布下天羅地网,等洞房一伸手,號令一發,大家一齊動家伙,拿住劉雪巧,活捉眾匪徒,來個一网打盡!要能從他嘴里頭再要出口供,破閻王寨指日可待。”顏大人一听:“我四哥一眨眼就是一條道。”大家也齊聲稱贊。蔣平轉回頭來問徐良:“良子,你看,這主意怎么樣?”“四叔,我是一百個贊成。不過我認為,劉雪巧既然是個軍師,是個重要人物,赶奔杈樹岡成親,他帶的人一定少不了,而且所帶的那些賊人武藝一定很高,我們應當做好充分的准備,不可掉以輕心。”“對,你說對了,我們也多帶點強人。明天他們就要成親,如果咱們白天赶到杈樹岡,人多勢眾反而不便,不如今天晚上,就神不知鬼不覺地把人馬拉進杈樹岡。大人您的意思呢?”顏查散點頭:“四哥、展老爺、徐三將軍,這剿匪事宜你們全權行使。”顏查散就有這個長處,別看自己是欽差大臣,凡是剿匪這些事,尊重下面的意見。只要提得合理,他是全力支持。因此手下這些人,可以放心大膽地去干。顏查散這一拍板,眾人聞風而動,蔣平分兵派將,同時想到咱別弄個棋胜不顧家呀,大同府也得留下人,便沖著展南俠一樂:“展大兄弟,我看你甭去了,跟我三哥徐慶、大哥盧方、二哥韓彰,還有白云生、艾虎、盧珍、韓天錦,你們都留下,保護大人,保護大同府,余者我帶著,小良子跟著就應付得過來了。”南俠說:“四哥,我跟著,換別人看家不是一樣嗎。恐怕明天是一場硬仗,我去了或許有點用。”“是,不過兄弟,家里的擔子也不輕,不留下你這樣的硬人,一旦賊人來了,咱們是首尾難顧,我看你還是留下來為好。”展熊飛只好點頭答應了。蔣平叫干什么就干什么,唯獨這徐慶他總跟別人差一點。徐慶把大黑腦袋一扑棱,“小四怎么瞧不起我呀,你們殺敵去了,讓我們在家守攤,露臉的事都是你們的,現眼的事都是我們的,不行,我得跟著。”“三哥你怎么這么說話,留到家里保護大人怎么叫現眼呢,即使我們在那儿立了功,也不只是我們的,大伙人人有份。你就別爭了。”徐慶還不依不饒地把眼珠子瞪個溜圓,跟蔣平大吵大叫。徐良實在受不了,過來拉了他爹一把:“老人家,你這是何苦呢,我四叔是一片好心,你老人家爭什么,你非要去不可,我不去了,你去!”叫徐良一說,徐慶沒詞儿了:“好,算我沒說,我能頂你的位置嗎?你去,我不去。”徐慶一甩袖子回屋了。大伙也不敢樂,蔣平知道三哥的脾气,也不跟他計較。蔣平帶著義俠太保劉士杰、笑面郎君沈明杰、超水燕子呂仁杰、小元霸魯世杰、金眉童子柳玉杰、井底蛙邵環杰,另外還帶著勇金剛張豹、雙刀將馬龍、開路鬼喬賓、鬧海云龍胡小記、小俠龍天彪、圣手秀士馮淵、大漢龍濤、二漢史母等一共三十二位。由于情況吃緊,大家不敢耽擱,每人坐騎快馬,像旋風一樣赶奔杈樹岡。馮淵騎著原來那匹馬,在前頭引路。四更天左右,到杈樹岡了。蔣平一舉手,大家把馬帶住,牽著馬,輕輕走,一直來到老馬家后角門。馮淵站住了,叩打門環。專門負責看門的,隔著門縫往外一看,馮大爺回來了。他一面派人給老爺送信儿,一面把門開了。家人開門一看,來了這么多人,那高興勁儿就甭提了。馮淵一擺手,讓他們把道路閃開,眾人把馬匹牽到院里。這時,老員外馬忠顫顫巍巍帶著家人就接出來了,跪倒在地,一個勁儿磕頭。他也不知道來的都是誰。馮淵說:“有話屋里說。”然后把眾人讓到客廳。屋里頭燈明蜡亮,老馬頭借著燈光一看,來的這些人什么模樣的都有,但是有一樣,瘦小的精神,胖大的威風:“這回我女儿可有救了,我們一家都有救了。我該怎么感謝開封府的差官老爺啊!馮大老爺,你給我介紹一下這些都是誰吧!”馮淵用手一指蔣平:“你看見沒有,這就是我們的頭頭翻江鼠蔣平,蔣四老爺。”“蔣四老爺救命。”蔣平用手相攙:“老伙計,我們就是搭救你們一家人的,你就把胸脯挺起來吧,膽子放大點,看我們怎么捉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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