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
第二十二回 胡小記命喪寒潭 蔣小義陣前報號


  老英雄夏玉奇邁步來到梅花圈,上一眼,下一眼,看看這個假人頭。老頭儿看完之后,心里頭有了底,問七星真人:“道長,你這個假人頭如果打開了,又怎么樣呢?”“無量天尊。老人家,你晚來了一步,大概我交待的時候你沒听見。這好辦,你只要把這人頭打開,里邊有一壺酒,四個菜,你就把它吃了、喝了。大伙儿呵呵一笑,這第三陣,我們閻王寨算認輸,您看,這多好啊!”“哦,既然如此,老朽可獻丑了。”“請吧!”
  夏玉奇站到人頭的對面,背著手,心里盤算:自己的綽號叫“西洋劍客”,顧名思義,對西洋鑽心螺絲這套玩藝儿就頗有研究,而且本人武功還出眾,這一輩子經自己手制造的消息儿埋伏、破坏的消息儿埋伏數以万計。但是,這個人頭還從沒見過。他很佩服七星真人司馬德修,這小子很有兩下子,研究的這玩藝儿也特殊。但是他懂得:這個小小的假人頭,包括著五行陰陽八卦,一下捅錯了,性命就保不住了,生鐵佛劉万通就慘死在這上面,絕不能掉以輕心。雖然自己心里有底,還得格外謹慎。
  他一瞅,這腦袋上七個窟窿,這叫五官七竅,必須得按這個數數: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巽、坎、艮、震、乾、离、坤、兌。按著這個數目往前數,最后那個字落到哪儿,你就在哪儿下手,不會錯的。夏玉奇心里默默數著,數來數去,最后數到假人頭的左眼睛。老人家一咬牙,就在這儿了!他把中指一探,對著這左眼睛往前一使勁儿,“開!”“啪!”這一點不要緊,就見這假人頭“卡叭”一聲,分為四瓣儿,里邊儿露出酒壺和四個菜。
  老劍客哈哈大笑,“道爺,我可獻丑了啊,打開了,這四個菜、一壺酒歸我了。”
  老頭儿說著話,伸手就拿這酒壺。沒想到這酒壺里頭還有埋伏,是夾層,上邊儿是酒,底下是五雷開花炮,這就是七星老道比別人毒辣之處,在原來的基礎上又多加了埋伏。
  夏老劍客一時疏忽,以為這就完事了呢,他剛一拿這酒壺把儿,就听見底下發出一种“絲絲”的聲音,非常短促,緊跟著就炸開了,“叭——”把桌子也炸倒了,人頭也炸飛了,要是崩到人身上肯定會骨肉橫飛呀!再看那四個菜連影儿都沒了,只剩一團儿黑煙直躥天際。
  再說夏玉奇,就在那一瞬間,他就知道不好,只見他雙腳踩地,腦袋往后一仰,平著身把自己射出去四五丈遠。等這邊儿炸了,他人也射出去了,夏老劍客站立不穩,一個跟頭摔倒在地,“扑通”,差點儿沒把老頭儿摔死。這時全場皆惊,剎那間就開了鍋,開封府的人全都站了起來。“哎,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蔣平急得一跺腳,“哎喲,可坑死我了,老爺子怎么樣?”結果,煙霧過去之后,發現夏玉奇沒事,大伙儿的心才放下。老劍客從地上一骨碌站起來,穩了穩心情,擦了擦額角上的冷汗,用手指著七星真人司馬德修:“呸!妖道!你這叫背信棄義。你不說打開就完嗎?為何里面還有埋伏?若非老朽躲得及時,我命休矣。看來你這個出家人,太不像出家人了。你連一般的俗家弟子都赶不上啊。出家人講得是‘掃地不傷螻蟻命、愛惜飛蛾紗罩燈’,慈悲為本,善念為怀。可你呢?研制出這种東西,在眾目睽睽之下竟敢殺生害命,豈能容忍!”夏玉奇說到這儿,血往上撞,從怀里拽出十三節鋼鞭,奔七星道人就來了。司馬德修滿以為三環套月的把戲能把夏玉奇給崩死,可沒想到這老頭儿有超人的武藝,能死中得活。他先吃了一惊,一看夏玉奇提著兵器奔他來了,就厚著臉皮,把雙劍抽出來:“無量天尊,姓夏的,你少要責怪我,怨你求師不到,學藝不高。埋伏必然是出其不意,讓你猜測不著,我能告訴你這里還有五雷開花炮嗎?你怪誰呀,沒把你崩死就算你揀著了,你反倒出言不遜,這還了得?”七星真人往前一送,擺雙劍就砍,兩個人就在梅花圈中戰在一處。這一打,不是比武,是玩儿命,雙方眼珠子都紅了。
  但是,這個七星真人怎是夏老劍客的對手?打到十几個回合,被夏玉奇使了個孤樹盤根,正好抽到他的左腿上,只听“卡嚓”一聲,老道的腿就折為兩段,司馬德修仰面摔倒。夏玉奇把鞭子抽回來,望空中一舉,把本來是軟家伙的十三節鏈子鞭像棍儿一樣立起來,這叫“沖天一炷香”。夏玉奇正想下手,第二鞭結果了他的性命,就見飛劍仙朱亮從西看台上下來了:“老劍客鞭下留情。”在倆人說話的功夫,嘍羅兵把七星真人用軟床抬回本隊,司馬德修才撿了條性命。
  且說飛劍仙朱亮,抱腕當胸,滿臉賠笑:“夏老劍客,別來無恙乎?朱亮有禮了。”夏玉奇把鞭子收住一看,是飛劍仙朱亮,他認識,三十年前倆人就打過交道。那是在三胜蓮花會上,倆人都參加了,各自獻絕藝,彼此就熟悉了,但沒有什么深交,朱亮賠著不是:“夏老劍客,算了,但能容人且容人,這第三陣我們認輸不就得了,而且你還是局外人,雖然受了一場虛惊,好在您連傷都沒受,您把對方的腿打折了,您也出了气了,不知老劍客您能賞臉否?”
  其實朱亮這話,柔中帶剛,夏玉奇明白他的意思,老頭儿一想:我剛來,自己還有私事要辦。好在我替開封府的人贏了一陣,也就夠了,不如見好就收。就見老英雄“嘩啦啦”把鞭子收回來,往腰中一盤,沖朱亮一抱拳,“好,既然如此,我就把面子賞給你了。青山不老,綠水長流,再見!”說到這儿,夏老劍客把衣服拿起來,回歸東彩台。到了台上,老少英雄都圍上來了,紛紛給老劍客壓惊。夏老一笑,“這算什么?像咱們這行人,哪個不是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整天在刀尖上混日子?不過,像方才這种事還是少見,我又多長了點儿經驗,今后多加謹慎才是。”蔣平讓老頭儿坐下,倒了杯水,讓他在此休息。
  這時候,西彩台上的飛劍仙朱亮,跟三世陳摶陳東坡耳語了一會儿。這老家伙站起來,眼望開封府這邊,“蔣平蔣四爺、徐良徐三將軍,各位英雄,大家听著:我們閻王寨連輸了三陣,這三陣,我們心服口服,可見,開封府來的這些人都不同尋常啊,叫人佩服。既然咱們打了賭、划了押,還得接茬往下比。我宣布:進行第四陣!不過煩勞眾位,這第四陣不在這儿,在后山。大家活動活動筋骨,隨我來。”說話間,這朱亮率領閻王寨的人走下西彩台。蔣平等人一听,又是什么新花樣?蔣平向徐良一招手,老少英雄也下了東彩台,跟著奔后山。
  鬧了半天,這后山同梅花山就隔著一座大山,翻過去就是。人們往前走著,發現這地方有點儿特殊,別的山是青山疊翠,樹木叢生,一片蔥綠,唯獨這地方光禿禿的,寸草不生。
  朱亮等到了蔣平近前,“四爺,到了。您往下看。”大伙儿登到山腰上,居高臨下往下一瞅,這地方好像一個深陡的盆。大伙儿是在盆邊上站著,下面有一潭水,這潭水光滑如鏡,清可見底,但很深,方圓能有二十畝地大小,轉圈都是山。大家不明白這是什么意思,比水戰,但是沒有船;再看看四面的山坡,光滑如鏡,一下蹬不住,就會出溜進去。朱亮笑著說:“四爺,各位,這就是第四陣。閻王寨有八大名景,這就是其中之一,老朽給它起個名字,叫碧水寒潭,這第四陣就在這里。怎么個比法呢?您別著急,看我的。拿過來。”朱亮說著話,嘍羅兵捧過一個帶蓋儿的盆來,朱亮把蓋儿掀開,眾人一看,里邊有不少活青蛙,朱亮伸手拿出一只來,讓兩旁人都看了看,然后同蔣平說:“四爺您瞅,這是一只青蛙,我把它扔到碧水寒潭中,您看看是怎么回事。”說著話,朱亮把臂一甩,“嗖——”這只青蛙翻著個儿沖了下去,好長時間才“扑通”掉到水里。只見很平靜的一潭水突然像開了鍋似的,“嘩——”“嘩——”“嘩——”,水面漲起四五尺來,無風三尺浪啊。突然人們發現,從水底冒出一個龐然大物,渾身上下墨炭黑,分不清眼、鼻、嘴,黑得簡直冒亮光。就見這東西搖頭擺尾,把那只青蛙吞了下去,在水里轉了一圈,又沉入水底。過了一會儿,水面又恢复了平靜。在場的人無不惊駭,有的人渾身嚇得直起雞皮疙瘩,后脖子冒涼風。
  “剛才那是什么玩藝儿?”
  “誰知道什么玩藝儿!”
  “好像一條魚。”
  “不對,魚哪有那模樣!”
  “那你說是什么?”
  “我沒看清。”
  反正,說什么的都有。朱亮滿臉賠笑,“四爺,看清沒?實不相瞞,我在飛蛇谷時,沒事儿就到這里溜達,早就發現有這么种怪物,是什么,我不清楚,但是我知道它愛吃青蛙,沒事儿我就抓一點儿,坐在山頭上往下扔,觀看這個奇景。四爺,咱們練武術的人,講究的是水旱兩路的功夫,對不對?您這能耐光在旱岸上還不行,不夠全面,咱還得試試江河湖海的本領。因為咱們閻王寨不靠著江海,也沒有大河,只好拿碧水寒潭一試了,這第四陣就是這么回事。哪位能下去,把這個怪物給降住,哪怕整死也沒關系,你就算贏。四爺,您看這陣多新鮮啊!怎么樣,敢打賭嗎?”蔣平急得心中暗想:朱亮呀,你這個老家伙損透了!這招儿都想絕了!這是第四陣,你就想出這么毒辣的辦法,誰知往后的几陣還會是什么呢?看來,這個太危險了,但是已經打賭划押了,決不能反悔!別說是一潭水,就是燒開了的油,也得往里跳。故此,蔣平一樂:“好啦,咱們話复前言。”蔣平說著,一回頭,“各位,大家看清楚了,也都听清楚了吧?這就是第四陣。哪位自告奮勇,愿意到這碧水寒潭生擒或者斬殺這個怪物,為咱們露臉,哪位下潭?誰下去?”蔣平問到第三遍的時候,旁邊過來一個人,“四叔,我來。”蔣平一看,原來是小七杰之中的井底蛙邵環杰。這個邵環杰生長在邵家庄,离他家不遠有條馬尾江,他就是在江邊長大的,所以精通水性。要說在水里的功夫,不次于蔣平,你別看他叫井底蛙,實質上江河湖海他全都不懼。他一想:這得用水里的功夫,恐怕我們在場的人會水的不多,我年輕,我不下去誰下去?蔣四爺點點頭,“孩子,你不出頭,我也想到你身上了,多加謹慎。”“四叔,您放心吧。不過,我有個要求,假如我到里邊被這玩藝儿吃了,或者上不來,死在里頭,求您給我爹送個信,就說我死在閻王寨,為國家盡忠,讓他老人家不要難過。”“哎,孩子,你怎么說這話?多不吉利,沒事儿,你到下邊能行則行,不行,赶緊上來,咱們換人。”“哎。”邵環杰又把這番話和徐良說了,徐良不住地搖頭。徐良能耐雖大,但不會水,見水就頭暈,要是會水,早就跳下去了。老徐拉著邵環杰的手,千叮嚀、万囑咐。這時,邵環杰把水師衣靠換好了,小伙子長得也漂亮,再看這身打扮:頭上是月牙蓮子箍,分水魚皮帽;身上穿著魚皮的水師衣靠,這玩藝儿就像小孩儿的連襠褲一樣,連腳都一塊儿裝進去了,勒緊了卡口,水滲不進去,把帶子一勒,顯得小巧玲瓏。腦袋頂上有兩個螺絲扣,安上兩把尖刀,刀尖朝前,這是為了保護自己,攻擊對方。
  邵環杰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一想,我手中的武器不行。他善使一條十三節鏈子槍,這种家伙儿在陸地上好使,到水里有點玩儿不轉。他回頭看見劉士杰,“劉大哥,把您那刀借我使使。”
  劉士杰的刀雖然不是寶刀,但也是純鋼制成、鋒利無比。劉士杰把刀卸下,邵環杰接過來,一道寒光。他沖著蔣平和眾人一抱拳,“諸位,咱們回頭見!”
  邵環杰轉身正要跳水,被蔣平一把拉住,“等等。”“四叔,您還有事嗎?”“有,孩子,甭著急。你看看,從咱們腳下到水面,有多高,這四壁光滑如鏡,下去容易,怎么上來?咱得想個辦法。”“哎,對了。”邵環杰一听,心想:還是我四叔想得周全呀!蔣平回頭對朱亮說:“你們得幫幫忙,供給我們几條繩子。”朱亮派人去取,時間不大,十几個嘍羅兵扛來几條大繩,有麻花粗細,數丈長。蔣平把繩子接過來,讓劉士杰、沈明杰、柳金杰、柳玉杰四個人負責,把繩子編成兩大條,連在一起,站在山上拉住一頭,那一頭送下去,下邊的人如果想上來,抓住這繩子頭一拽就上來了。小弟兄們一听,赶緊領命。時間不大,繩子結好了,往下邊一抖,繩子系下去,上邊也有人拽好了。蔣平這才告訴邵環杰:“孩子,你順著這繩子下去吧。”“哎,謝謝四叔。”
  他單手提刀,抓住繩子,順著山坡就下去了。這山坡比較緩,所以下去不太危險。當邵環杰的腳离水面還有一丈多遠,就見他雙腳一踹石壁,把身子悠起來,在空中一撒手,一轉個儿,一溜水線就進了碧水寒潭。山坡上几千人都瞪著眼,伸長了脖子看著。蔣平把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站到山坡上,瞪著眼睛瞅著。約摸有喝碗茶的工夫,突然,這水又開鍋了,水面又高出五尺多,水驟然增多,水浪冒起來有一丈多,拍打在岩上讓人惊心動魄。大伙儿仔細一看,那個黑色的龐然大物又出現了。徐良這回看清楚了,确實是條魚。估計能有一丈七八,最粗的地方有四摟多粗,前邊的牙齒閃光發亮,小眼睛里也閃著凶光。就見它張開火盆一般的大嘴,正在咬邵環杰。徐良渾身冒汗,真替邵環杰擔心呢!就見邵環杰一手提刀,雙腳踩水,翻上翻下,乘風破浪,跟這頭怪物戰在一處。這頭魚一會儿翻上來,一會儿又鑽入水底。時間不大,邵環杰把腦袋露出水面,一只手把臉上的水擦了擦,然后又沉入水底。
  這場凶殺惡斗,真是別開生面,連飛劍仙朱亮也佩服:開封府的年輕人一個賽一個。這個年輕人我認識,叫井底蛙邵環杰,他爹名叫邵玉成,馬尾江的大寨主。他這儿子真出息,想不到水性這么好。嘿嘿!娃娃,你再有能耐,今天也得做這個怪物的腹內食。
  單說邵環杰在水里遇上這個怪物后,雙手捧刀就刺,一共刺了十六刀,結果沒刺動。他發現,這條魚皮很厚,刀碰上就彈回來,根本扎不進去,看來這玩藝儿善避刀槍。小伙子心中暗想:怎么辦?唯一的辦法就是刺它的眼睛,要不然就鑽到它的嘴里刺它的牙膛。不這樣就不能降服它。不管是什么動物,跟人一樣,即使是銅頭鐵臂,它的眼睛避不住。邵環杰想得是不錯,但要刺眼睛談何容易啊!它搖頭擺尾,還沒等邵環杰靠近,就把尾巴一甩,“嘩——”把邵環杰扇出几丈遠。還沒等他翻過身,這個東西大嘴一張,就要把他吞進去。邵環杰發現,這頭怪物有一种吸力,只要它一張嘴,人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就往前走,如果控制不住,就會被吞進去了。因此,邵環杰很擔心,再加上斗了很長時間,他已精疲力竭,小伙子一想:算了,我四叔說得很清楚,能斗則斗,不能斗馬上回去換人,想到這儿,就見他雙腳一踩水,一溜水線穿出水面,雙膀一晃,就奔繩子來了。离繩子還差四尺多遠,怪魚也追上來了,大嘴一張,往回一吸,邵環杰身不由己,又离開岸邊,被吸入水中。如此三次,邵環杰受不了了,再想往前沖已經不可能。井底蛙暗想:我命休矣!
  岸上的人看得清清楚楚。蔣平見了,陡地站了起來,“哎喲,快點,我下去。”說著抽出分水蛾眉刺就想下去。正在這時,一旁過來個小伙子,“四叔,您等等,我下去。”蔣四爺回頭一看,是鬧海云龍胡小記。這胡小記是艾虎的親表哥,家住開封府不是一二年了。胡小記曾屢立戰功,受到皇封,身為六品帶刀的校尉旱岸上的功夫雖一般,但這水里的功夫,就比別人高一等。當年他跟著叔父四處保鏢,西南西北、塞外偏關哪儿都去,有几次曾自己泅渡金沙江、瀾滄江,在金沙江底摸過魚,故此,有人給他送個綽號——鬧海云龍。胡小記一看邵環杰不行了,再等一會儿性命也保不住了,他和邵環杰交情挺好,焉能袖手不管,所以,挺身而出,自告奮勇要下去。蔣平一想,正好,反正朱亮是這么說的,我們下去几個人你管不著。因此他點頭道:“好,快下。”“是!”
  鬧海云龍胡小記早已收拾好了,順著繩子沖入碧水寒潭,單手提著劈水電光刀,雙腳一踹石壁,跳入水中。這時候,井底蛙邵環杰正第四次沖刺,怪魚張著嘴在后邊追。胡小記這一蹦下來,使怪魚有點吃惊,稍微這么一愣的功夫,邵環杰得救了。井底蛙沖出水面,揪住繩子頭儿。上邊柳金杰、柳玉杰往上一拽,就把井底蛙拽上山坡。邵環杰上來后,一頭躺在地下,“呼哧”“呼哧”直喘气,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臉色都變了。大伙圍攏過來,赶緊叫他更換衣服,好好休息。
  單說鬧海云龍胡小記,等他蹦到水里,迎面正好碰上這怪魚,他舉起劈水電光刀就剁。這一下,正砍在怪魚的上嘴唇,“崩”的一聲,好像砍在膠皮上,把刀彈起老高,沒砍動。胡小記這才明白,怪不得邵環杰吃力呢!這東西刀槍不入啊,要知這樣,我把徐良的大環刀借來。這一刀把怪魚疼得夠嗆,只見它大嘴一張,尾巴一攪,整個碧水寒潭的水面又升起來了。一人一獸斗了很長一段時間,胡小記就挺不住了。胡小記一看:算了,我見好就收,換別人吧。他身子一轉個儿,踩水就往回走。但是,他可沒有邵環杰那兩下子,想走,能那么容易?這怪魚把嘴一張,往回一吸,他就覺得身子被抽回去了,緊使勁、忙使勁也晚了,整個下半截被吸到魚嘴里,這怪魚的大嘴一閉,“卡嚓”一聲,胡小記腿斷兩截。剎那間,碧水寒潭冒出一股紅水來,胡小記的上半身往上一冒,然后又沉入水底,被這怪魚給吞了進去。
  老少英雄看得非常清楚,蔣平“哎喲”一聲,摔倒在山坡上,“孩子,你死的太慘了!”蔣平這一哭,在場的人無不落淚。邵環杰哭得更凶,心想:他要不是為了救我能死么?邵環杰把眼淚一擦,“四叔,我還下去!我非給我徒弟報仇不可。”“呆著吧,你下去也白給呀。好啦,都別難過,這就是戰場,死人受傷不奇怪。行了,我先不哭。”蔣平把眼淚擦了擦,繼續向大伙儿說:“你們看見沒有?這戰場特殊,沒把握的可別報名,不行的話咱們認輸,有沒有敢下去的?”
  大家都把頭低下了。這里成了名的劍客不少:西洋劍客夏玉奇、展翅騰空臂摩天紀華成、一朵紅云飛蓮道人紀華文、神手大圣夜渡靈光紀三爺、丁震老劍客,還包括徐良、歐陽春等等哪個沒能耐呀?但到水里就有勁使不出來。這些人一低頭,別人誰敢言語?蔣平一看大伙儿都不吭聲了,唉歎道:“好啦,這陣算咱輸,行不行?咱們贏三陣輸一陣也合得來,現在我就宣布。”
  那位說蔣平怎么不下去?蔣平下去也白給,翻江鼠不假,那是年輕時候,現在蔣四爺奔六十歲的人了,他下去也翻不了江,還得做了魚食。
  正在這時,就听山坡上有人高喊:“哎——慢著,我來了。”這嗓子是童子音,聲音清亮,借著水音傳出很遠,在場的人听得非常真切。蔣四爺停身站住,往山上一瞅,就見喊話人一邊說著,一邊撒腳如飛地往這邊跑,“我來了,交給我吧!”眨眼間,這人來到眾英雄面前。大伙儿一看,是個年輕的娃娃,不超過二十歲,身高不滿五尺,模樣可太慘了:光頭頂、尖下頦,窄天靈蓋儿窄腦門儿,小黃眼珠子、鷹鉤鼻、菱角嘴,多少有那么六七根黃胡子,錐子把儿的耳朵。頭上戴著一字馬尾過梁透風巾,身穿一件短靠,寸排骨頭紐,勒十字袢,大帶煞腰,蹲襠滾褲,抓地虎的快靴,打著半截魚麟裹腿。只見他將大衣脫掉,卷了卷背在身后,身挎百寶囊,腰系包裹,手中提了一件特殊的兵刃,叫三環套月避水圈。別看來人個儿矮,但是透著精神。大伙儿一看,樂了。這人好像和蔣平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就是歲數上有差別。他來到人群中,東瞅西看,一直到了蔣四爺跟前,打量了半天,問道:“叔叔,一向可好?我給叔叔叩頭了。”說著,趴地下“登登登”磕了三個響頭。蔣平認出來了:“啊,孩子,如果我沒認錯的話,你是蔣昭蔣小義?”“叔叔,您算說對了,我是您侄儿蔣昭,我找您來了。”“哎喲,孩子,你這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你爹挺好嗎?”“叔叔,我爹要歸位了,我就為這事儿找您來的。”“怎么,他有病了?”“病倒沒有,讓人家關進死牢,要掉腦袋了。”蔣四爺听完,腿一軟坐到了地上,心里像油煎一樣。現在正是十陣賭輸贏的關鍵時刻,而哥哥又不知犯了什么罪,要掉腦袋,這可怎么辦?四爺對蔣昭說:“孩子,別哭,咱爺倆這不是見面了嗎?你把經過簡單說說,我心里有個底,想方設法好救你爹。”“好吧。”
  蔣昭蔣小義是蔣平的親侄子,前邊咱說過,蔣四爺是哥倆,大哥叫蔣順,他叫蔣平,自幼父母雙亡,家里相當清苦,沒辦法,哥倆各投師父,各奔生路,蔣平從揚州討飯到金陵,又從金陵來到云南,路過三老庄,被云南三老發現。這三老是誰呢?大爺是古來稀左九耳,二爺梅花千朵蒼九公,三爺鬧海老龍神苗九西。這苗三爺發現蔣平是塊料,把他收為徒弟,帶回云南三老庄學藝,不然的話蔣平的水性怎么那么好?那是受過專門訓練,是鬧海老龍神苗三爺親自教出來的。此后蔣平闖蕩江湖,在陷空島武藝超群,一舉成名,后來又跟了包大人到開封府當差到現在。他哥哥蔣順也遇上名師了,是九頭獅子甘豹,甘老俠客。他把蔣順收下,傳授武藝,故此蔣大爺也學得一手惊人本領。滿徒之后,回到家鄉揚州,開了一座鎮遠鏢局,當了鏢師。蔣平曾給他寫信,想讓他來開封府同自己一塊儿做事,但蔣順不樂意當官,認為當官不自在,自在不當官,就婉言謝絕了。有時哥倆通口信儿,因為彼此事太忙,也就多年沒見面了。蔣小義就是大爺的獨生子,大爺對他愛如珍寶。您別看這小孩儿不大,但他受過高人的傳授,名人的指點,就說他手中的三環套月避水圈,就是稀世珍寶。此外,他絕藝在身,比蔣順強得多了,這回來找他叔叔,正遇上這儿十陣賭輸贏,所以他要在碧水寒潭大顯絕藝,威震閻王寨。

  ------------------
  小草掃校||中國讀書网獨家推出||http://www.cnread.net
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