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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回 鐘太保力胜三陣 臭豆腐戲耍老賊


  柳春達在台上口出狂言,指名道姓要徐良、白芸瑞和他比武。這下气坏了日月飛行小太保鐘林。
  鐘林這時正站在徐良和白芸瑞身后,听柳春達這么一叫喚,往前一挪步:“二位,你們听這小子有多狂!我去教訓教訓他!”芸瑞說:“鐘大哥,你可要多加小心。”“我知道。”鐘林說著,扛著大棍分人群向前一擠,就來到了擂台之下,直起身子仰起臉,仔細打量。前面說過,這擂台很高,跟城牆似的,又沒梯子。從這擂台的建筑上看,上得了台上不了台,就是對比武人的考驗:你要比武,首先就要有飛身上台的高招儿。要說鐘林的武藝是不含糊,但這么高的台子他可上不去。不過鐘林自有他的辦法。他打量了一會儿,從百寶囊里面掏出飛爪百鏈索,這飛爪的鐵鏈有一丈八尺多長,加上他的身子和胳膊,仍然還差不少。于是他又掏出備用的粗絨繩來,接到飛爪的鏈子上,拽了拽很牢,然后向后倒退几步,往台上一抖手,“嗖!”飛爪正扣在台邊上,接著兩手倒著繩子和鏈子,嘩啦,嘩啦,欻欻欻,攀繩而上。到了台上,把飛爪和鏈子又揣在百寶囊里,將大棍在手中一橫,高聲斷喝:“呔!姓柳的!少要猖狂,某家到了!”
  柳春達一看,上來個小伙子,身高八尺挂零,細腰奓臂,面似黃姜,立劍眉,大豹子眼,鼓鼻梁,方海口,頭戴青緞六棱抽口硬狀巾,頂梁門倒拉三尖茨菰葉,鬢插英雄球;身穿青緞子綁身靠襖,衲領、衲袖、衲邊、衲扣,排口金花上繡万字不到頭,腰煞一掌寬的絲鸞大帶,騎馬扎蹲襠滾褲,登著一雙青緞抓地虎快靴,外披青緞英雄氅,白護領,白護袖;他手中的大棍總有鴨卵粗細,眼角眉梢帶著一股殺气,身前身后是有百步的威風。柳春達看罷不認識,但知道這不是徐良和白芸瑞。他一皺眉把嘴一撇:“哼,小伙子,你是誰?”
  鐘林一笑:“某祖居湖南,我父乃飛叉太保大帥鐘雄,在大宋天子駕下居官;我乃四品帶刀御前護衛、日月飛行小太保鐘林!”“哦——鐘雄的儿子,哈!哈……鐘林啊,我要的是白眉大俠徐良、玉面小達摩白芸瑞,可沒有叫你啊!若說你,名聲還小著點,某家根本就沒听說過,宴菜席沒有你這份菜,你提不到話下!你又何必仨鼻子眼多出這一口气,半截腰插進這條腿來呢?年輕人,你從哪來回哪去,姓柳的不跟你交手,我要是把你打了,人說是欺負小孩儿,贏了也不光彩。赶快逃命去吧!”鐘林也是條紅臉漢子,讓柳春達當眾這一番譏諷,臉上有點挂不住了。他冷笑了一聲:“嘿,嘿,柳春達你少發狂!你說我上不了宴菜席,我看你也和我差不了多少,也是個無名之輩。我鐘林還沒听說過有你這一號人呢,咱們兩個比武正合适,無名人對無名輩,瘸驢拉破磨,誰也不會恥笑。你剛才說叫徐良和白芸瑞同你比武,這簡直是笑話。人家那么高的身份,跟你打完了,人家得晦气一個月,吃飯都得嘔吐,后悔半輩子。要同人家比武,你那不是癲蛤蟆想吃天鵝肉,想瞎了眼了嗎?”
  “嘟!”柳春達一听,這小子的嘴可真夠損的,把我貶得一錢不值,不由得火往上撞,“哇哇”一陣大叫:“既然你不听某家的良言相勸,看來你是活膩了,今天讓你知道知道我柳某的厲害!”說著把掌一立就要下手。
  鐘林往后退了兩步:“等一等,姓柳的,我且問你:咱們兩個是比試拳腳,還是比試兵刃?二者任你挑選。”柳春達一听,心想:比兵刃我怕你?便回答道:“姓鐘的,當然是比兵刃來得快當,你稍候片刻!”柳春達說罷返回后台,從兵器架上伸手拽出一件兵刃:長把紫金瓜。這是混鐵制成的,就像一個大南瓜,下面安著一個長把子,足有五十斤重。
  柳春達二次來到前台,這時鐘林也已經把外衣脫掉。兩個人各持兵器,圍著擂台一轉個儿,“欻欻欻……”,四眼相視,緊盯著對方。台下的老百姓屏气凝神,伸著脖子看二人誰胜誰負。單說柳春達轉來轉去,選好了步眼,認為有机可乘,掄起家伙摟頭便砸:“著!”嗚——紫金瓜帶著風,直奔鐘林的頂梁門砸去。小太保留心觀看,一瞅這小子下手了,心說:我不躲,看看你小子究竟有多大勁儿。想到這儿,騎馬蹲襠式站好,雙手攥住大棍,使了個舉火燒天式,橫著一架:“開!”兩件兵器碰到一處,只听“啪啦啦”一聲響,把柳春達的紫金瓜撞起有四尺多高!把他人也震得雙臂酸痛,身子一晃,登登地倒退了六七步;鐘林也感到膀臂發麻、虎口酸疼,知道這小子有把子力气,不過自己還比他強得多。再說柳春達,身子一仄歪,勉強站穩之后,“哇哇”暴叫:“好哇——看瓜!”用“攔腰鎖玉帶”,橫著又是一下:鐘林使了個“怀中抱琵琶”,往外一磕:“開!”只听“啪——”兩件兵刃一碰,火星迸散,离擂台近的人耳膜都震得嗡嗡直響。再看柳春達順勢瓜隨人轉,身隨瓜轉,“嗚”地一聲,奔鐘林的后腰砸;鐘林赶緊使了個“犀牛望月”,雙手掄棍往后招架:“開!”“啪”一聲又給崩出去了。兩個人這一動手,一對三下,全是硬實的,叮當直響,是真正的力戰,誰的力气頂不住,誰就得趴下。這三下子把柳春達震得鼻子眼都冒熱气,眼冒金花。但是當著眾多的老百姓,他不肯認輸,回轉身來剛想再進攻,沒料到鐘林手這么快,來了個轉守為攻,雙手攥住大棍的一頭用力一掄,“嗚——”奔柳春達打過來。柳春達一看不好,躲閃不及,只好硬著頭皮,橫紫金瓜招架。只听“啪”一聲,這下樂子就出來了:柳春達本來沒有鐘林的力气大,剛才那三下就已經把他累得筋疲力盡,哪里還經得這一砸呀!他胳膊一酸,腿一軟,“扑通”就坐在台上。不過他兩只胳膊照樣舉著,到底把鐘林的棍子給架住了。鐘林的棍子也沒有抽出來,就在紫金瓜上壓著。鐘林暗笑:好小子,怎么樣?趴下了吧?看你服不服!想到這儿,鐘林雙腕攢勁儿,厲聲斷喝:“呔!柳春達你認輸不認輸?若是服輸認罪,我就放你一條性命;若要嘴硬,可就對你不起了!”可柳春達這家伙,爹死哭媽,是個硬漢。他不是對手,嘴里還不服,沖著鐘林一陣冷笑:“嘿嘿,鐘林,我服誰也不能服你!你算個什么東西,無名小輩,仗著你年輕有把子力气,爺沒注意才吃了點虧。我就是死了也不服!”“好!”鐘林劍眉倒豎,虎目圓睜,雙手用力,把大棍往下一摁:“看你服不服,哎——”柳春達本來就支持不住,鐘林這么用力一壓,他哪能受得住?他強努著勁儿往上架著,臉紅脖子粗,眼珠子往外鼓,嗓子眼冒熱气,直覺得兩肋發脹,兩眼一黑“哎喲”一聲,“扑通”就躺在台上,小肚子一鼓“噗!”一口鮮血噴出來,噴出有六尺多高,濺得滿台子都是。鐘林把大棍掂量掂量,有心把他砸死,又一想:但能容忍且容忍,何必非要他的命呢?想到這里,撤步收棍,用手一指:“柳春達,這是你吹牛的下場。——噯,蓮花觀的出來几個人,把你們的膿包給我抬下去,換個硬實的出來!”
  郭長達在上場門這儿往外一看,呀!徒侄在大口吐血!他不敢怠慢,叫小老道們出去,把柳春達抬回,廟中調治休息。
  柳春達剛抬回來,群賊當中有一個人,嗷一聲大叫:“好哇——總門長,我去收拾這姓鐘的!”說著“噌!”飛身躥上前台,雙手捧著鬼頭刀,“欻”一刀,朝著鐘林就砍。鐘林橫棍一招架:“開!”卡啦啦把他的鬼頭刀磕開,一翻手又把刀壓住,閃目觀瞧,原來是個矬胖子。這家伙看樣子四十來歲,身高不過六尺,橫粗卻有三尺,短胳膊大粗腿,短脖頸,腦門上生有巴掌大一塊黃癬,眉毛向上連著頭發,滿腦袋黃頭發卷著,同獅子狗差不多。他穿一身古銅色的短靠,打著半截魚鱗裹腿,登一雙開口的洒鞋,手擎一把頭號的鬼頭刀。鐘林冷笑一聲:“我說你也太不仗義了,因何不報名就動手,暗下家伙呀?”
  這家伙當啷一聲把刀抽回,使了個“夜戰八方藏刀”:“鐘林,要問我名和姓,我乃河南省南鄭人氏,江湖諢號金頭虎,我乃賈正賈大爺!”賈正,就是南鄭縣西關里那個開店的。前面說過,他有個媳婦鄒氏,他們兩個開了個賊店,賈正半路上金盆洗手打算不干了,哪料想奉了郭長達所差,幫著佛禪刺殺妙手先生劉世奇,結果遇上了徐良,被徐良抄了他的店房,他們夫妻二人無處投奔,就跟白蓮花晏風逃到蓮花觀混飯吃。可是賈正一看這蓮花觀里人才濟濟,哪里能數上他們夫妻兩個?兩口子商量,要在這里直起腰杆儿,就得露兩手,立點功,取得總門長的歡心才行,不然就得受人欺負。于是就想利用八王擂的机會顯顯身手,多少立點功。他心里清楚:頭三出沒好戲,自己的這點本事就得往前赶,因為越往后對手越強,越難打。他這才搶著上場。他報了名,鐘林一樂:“哦,你是金頭虎賈正,沒听說過,原來也是個無名小輩呀!賈正,你給我滾回去,換個有名有姓的。像你這窩囊廢,不值得跟小爺動手!”“呸!小娃娃,你胎毛未褪,乳臭未干,竟敢口吐狂言!你說我無名,你也不算有名。看刀!”說著欻欻一口气就砍了八刀。鐘林左躲右閃,前躥后蹦,把這八刀躲開,心想:這小子可夠歹毒的,你我無冤無仇,因何下此毒手?看來不給你點顏色是不行!于是抖擻精神,轉身把大棍掄開,“噌!噌!”一棍子把鬼頭刀碰得翻著個儿騰空而起,把擂台上的席棚穿了個窟窿躥出去了。幸虧這擂台大,刀在空中翻了几翻又落在了棚子上。就在金頭虎這一愣神的工夫,鐘林使了個“秋風掃敗葉”,一棍子奔他后腰打了下去,這下還不打他個骨折筋斷?金頭虎不由“哎喲”叫了一聲,一看躲不開了,赶緊立起腳尖,身形便高出了一塊。結果腰躲開了,屁股卻重重地挨了一棍,只听“嗚——啪!”讓鐘林把他從前台打向了后台,摔在地上。群賊呼啦亂成一片,赶緊過去把賈正扶起來,一看他滿頭大汗,气色不正,疼得哎喲直叫。人們赶緊把他的褲子褪下來一看,屁股上起了一道紫青色的血印子,有□面杖那么粗。這是淤血了,人們赶快找來醫生調治。賈正雖然保住了命,但這個零罪也夠他受的了。
  賈正趴在地上哼哼,他老婆鄒氏不由火往上撞:“哎喲——當家的,你真丟人哪,連個小孩儿都打不過,你這跟頭栽的,連為妻我也不光彩。你在此養傷,看我的!”這個母夜叉說著手擎雙刀,飛身跳上前台,“欻欻欻”,連舞几刀:“呔,小娃娃,你老娘到了!”
  “噢!”鐘林抬棍,一看出來了個女人,有三十多歲,手擎柳葉雙刀,把頭發攏到了腦瓜頂上,這叫“美人□”,用發罩攏著。向身上看,上著一件米黃色的短靠,下穿三色彩裙,登一雙大紅色彎彎氈鞋。往上看,她長著一副瓜籽臉,但長倒了個儿,小頭朝上,大頭朝下,是個大嘟嚕腮;兩道杠子眉,用墨描得彎彎的,好像兩道細線儿;一對月牙眼,塌鼻子,菱角口,搽著濃濃的口紅,滿臉的官粉,由于粉抹得厚薄不勻,一眨巴眼直掉粉末。鐘林心想:這是從哪冒出的個丑八怪呀!
  單說鄒氏晃動雙刀,高聲喊喝:“小娃娃,你也太猖狂了,竟敢打傷我的丈夫,著老娘的雙刀!”掄刀就向鐘林的兩個肩頭劈下來了。鐘林往旁一閃,鄒氏又撤刀翻腕子,雙刀直刺鐘林的雙肋;鐘林又一閃,鄒氏再次一刀砍腰,一刀掃鐘林的雙腿;飛行小太保腳尖點地,騰身縱起,鄒氏的雙刀砍空。她收招定式一瞪眼:“小娃娃,你因何不還手?”鐘林哈哈一笑:“這一女人,我不想同你動手。有道是好男不同女斗”,我把你贏了也不体面。你赶快回去,換一個男的出來,你根本就不行!”鄒氏听了,假柳眉倒豎,眼睛一瞪:“好個小兔崽子,你還夠狂的,看老娘結果你的性命!”說著“欻欻欻”又是五六刀。鐘林沒有辦法,用大棍把她的雙刀壓住:“這一女人,既然你得寸進尺,就休怪你家小爺無情了!”鐘林這才抖棍跟鄒氏戰在一處。一交手鐘林發現鄒氏的能耐比他男人高一些,她的雙刀耍得神出鬼沒,不僅動作靈敏,而且真有些功夫,不加小心還不行呢!于是鐘林就注意上了,把五金龍虎棍施展開手,“呼呼”挂風,同鄒氏戰了二十几個回合。鐘林使了個敗式,抽身便走,來到擂台邊上往下一蹲,看那意思是打算跳下台去。鄒氏信以為真,壓雙刀往上一縱:“小娃娃,哪里走,把命給我留下!”說著掄刀就砍,結果上了鐘林的當。鐘林故意拉敗式,偷眼觀瞧,一看鄒氏追上來了,就冷不丁一轉身,“欻”地躲到鄒氏的身后。小鐘林把大棍舉起來,想砸鄒氏的后腦勺,但一想:且慢,這一來她就沒有吃飯的家伙了。又一想:干脆,讓她兩口子一個樣,也在她的屁股上來一下子得啦。想到這儿,鐘林把大棍一掃,“啪!”一棍打在鄒氏的屁股上,褲子還打開了一條口子。由于鄒氏用力過猛,收不住腳,現在又挨了這一重棍,“嗚——”一下就從台上折了下去。三丈六尺多高,掉下去焉有她的性命?鄒氏一閉眼:“哎喲!”赶緊扔掉雙刀,使了個“雙手抱虎頭”,折著個儿掉下去了。台下觀眾有的站得近,又因為人多擠在一起,想躲也躲不開,有四個胖子怕熱,站在最前邊,結果四個人一塊被砸倒了,好險沒砸冒泡儿。由于有他們四個墊底,鄒氏的命就給保住了。這鄒氏臉一紅,從地上揀起雙刀,逃回后台。看熱鬧的老百姓一齊起哄,嗚嗷亂叫:“啊——啊——蓮花觀都是飯桶喲,連敗三陣喲!”
  小鐘林連胜三陣,心情高興,手持大棍在台上耀武揚威。蓮花門總門長郭長達可气坏了。他一看,頭一天立擂就接二連三打敗仗,也太不像話了,也使士气大為低落。于是他沖著自己的人宣布:“各位,有本領的就上台,沒能耐的就站在一旁助陣,千万不要給咱們的門戶丟人現眼!”這樣本領不大的就不打算上台了。
  郭長達說完,旁邊站起一人:“老門長,諒這個鐘林有什么了不得的?把他交与老朽!”這人說著就跳到前台。鐘林仔細觀看:這老頭儿有六十歲上下,身穿土黃布褲褂,雜布帶煞腰,白布襪子,登著一雙洒鞋,赤手空拳,沒有兵刃。再看他滿腦袋刨花禿,讓人看了十分惡心;寬腦門、尖下頦,臉形同五月端午吃的三角粽子差不多;兩只小紅眼珠就像粽子上的紅棗一樣;小獨頭蒜鼻子,一字口,一綹小山羊胡儿飄洒前胸。別看這人長得其貌不揚,但他太陽穴鼓著,眼睛閃亮,十分有神。鐘林一看,知道這是個有身份的人。小英雄連胜三陣,心里有了底儿,丁字步一站,手中橫棍,高聲斷喝:“呔!老匹夫,報名再戰!”
  這老頭几手拈銀髯一陣冷笑:“哈!哈哈……娃娃,要問我老人家何許人也?祖居河南陸家舖,在下姓陸雙名朝東,人送諢號火眼狻猊是也!”原來是這老家伙,他是紫面閻羅陸凱的本家哥哥。陸家舖是個大賊窩子,不管是男的女的,男女老少几百個都是賊。這陸朝東排行第九,是九號的頭目。剛才郭長達在后台警告大家,沒能耐的別登台,陸朝東自以為了不起,才挺身而出。老家伙上了台把手往左右一分:“鐘林哪,你小子是不含糊,年輕有為有力气,又會點武藝。不過得看跟誰比,要同老爺子我比,你可差得多了。倘若不信,來試試看,若是讓你能在我眼前過去十個回合,我就不叫‘火眼狻猊’!來吧!”“欻欻”地兩掌一分,使了個“大鵬雙展翅”。鐘林抖擻精神剛要上前,只見從台下“嗖”地扔上一個人來——怎么要扔呢?不扔他上不來。這人來到台上一挺腰站好:“啊——呀,鐘林兄弟,你固然武藝高強,但連獲三捷,也該下台休息休息了,把這老家伙交給哥哥我啦!”
  上來的是圣手秀士馮淵。鐘林一看不由覺得好笑,心說這馮淵膽子不小,這八王擂是什么地方,就憑你這兩下子竟敢登台?他估摸不透是怎么回事,干脆來個見好就收。于是把大棍往肩頭上一扛,把外衣揀起往胳膊肘一搭:“好勒,馮大哥,就交給你了,我走啦!”說著后退几步,跳下台,擠進人群,去見徐良和白芸瑞。
  馮淵是怎么登的台呢?原來他也在人群之中,跟南俠、智化、蔣平、歐陽春這些人是一撥儿。台上比武,北俠一邊看一邊跟馮淵閒談。歐陽春是他師父,不過只是拜了個空名儿,北俠哪有時間教他?馮淵呢,置身開封府,公務甚忙,整日奔波,也沒工夫練武。所以說,他雖是北俠的弟子,而本領卻沒什么長進。今天歐陽春一邊看比武一邊說:“馮淵,你看見沒?鐘林沒你歲數大,可這孩子真有出息,几年不見長成了一條漢子,看這條大棍使得神出鬼沒。相比之下,你慚愧不慚愧?你已經三十挂零,闖蕩江湖二十多年了,本領竟沒長進!往后你可要練著點,別讓為師我跟著你丟人哪!”歐陽春這一番話把馮淵說得面紅耳赤。蔣四爺在一旁听著咯儿咯儿直樂,他這一樂使馮淵臉上更挂不住了。馮淵想:我也是個人,堂堂七尺之軀,吃飯也不比別人少,為什么這本領就不行呢?馮淵決心就上台試試自己的能耐究竟如何,讓老師檢驗檢驗。于是他跟歐陽春商量道:“師父,我想上台比比武。”歐陽春一听笑了:“馮淵哪,得得得,就你這兩下子還想登八王擂?”“唉,師父,你休長他人的志气,滅自己的威風。我覺得心里還有底,能施智就施智,能施力就施力,不信就打不了胜仗!”“嗯,”歐陽爺點點頭,“孩子,你要真能在八王擂上打一次胜仗,師父我比吃順气丸還痛快!”“好勒師父,我這就登台!”說著就要上,可一看擂台他傻眼了:三丈六尺高,他上不去呀!要是用鐘林用過的辦法也沒意思。后來就想了個主意同北俠商議:“啊呀,師父,這台子太高我上不去,請您老人家把我扔上去吧!”“啊!”歐陽春一听真新鮮,還帶扔的呀?又一想:也沒有別的辦法,扔就扔吧。就這樣,歐陽春一邊吆喝請人讓路,一邊往前擠。人們一回頭見是個大紫胖子,有認識的知道是相國寺的保宋和尚,相互一傳告,人們左右“嘩啦”一閃就讓開了一條路,爺儿倆都擠到了前面。到了台下,北俠讓馮淵收拾好了,一手抓住他的腰帶,一手托住他的三叉骨,就像舉個娃娃一樣舉過頭頂,往上一抖手,老俠客沒費吹灰之力,“嗖”一下就把馮淵給扔到了擂台上了。馮淵的輕功不錯,在空中把腰眼一別,用雙腳點台板,穩穩當當,一點都沒摔著——他就是這樣上的台,把鐘林給替換回來了。
  馮淵活動活動筋骨,穩了穩背后的單刀,丁字步往陸朝東的面前一站:“啊呀,老匹夫!混賬無比、該死的殘頭蘿卜纓子、臭腳老婆養的,你可認識某家!”陸朝東一看,這個泄气呀,唉,心想:我算倒了霉啦,今天上台怎么遇見了這么個貧嘴鬼?這不是圣手秀士馮淵嗎?陸朝東把眼睛一瞪:“對面來的,不是圣手秀士馮淵嗎?”“嗚——呀!正是你家馮大老爺!陸朝東,來來來,你我二人大戰一千六百個回合!”“啊?”陸朝東一听,這是什么話,看來這小子就會耍貧嘴。陸朝東呸了一聲:“馮淵,你不配跟我動手。要說剛才鐘林那小伙子還勉強將就。盡管他同我比不行,但畢竟是正根正派,也還有點真本領,可你算什么東西!我壓根儿就沒听說過你有什么本領,在什么地方露過臉。這八王擂乃英雄匯萃的地方,在這里得拿出兩手真招數,而你憑什么登這個台?你赶快給我滾回去,讓開封府、上三門的換個像樣的來,你?不配,不配!”“嗚——呀,陸朝東你休要發狂!俗話說,一路酒席招待一路賓朋,什么人什么對待,就憑你個老糟頭子,竟敢說這樣的大話,其實馮大老爺打你不費吹灰之力,拿你頭如探囊取物、掌上觀紋一般!”馮淵的話把陸朝東气得胡子撅起老高:“馮淵啊,既然不听老夫良言相勸,看來你是活膩啦,來來來,待老夫結果你的狗命!”陸朝東說著,“刷”使了個“烏龍探爪”,直奔馮淵的腦門抓來。陸朝東掌上有鷹爪的硬功夫,要是真的抓著,就給馮淵大揭蓋了。馮淵使了個“千斤墜”,“噌”地往后一退,沒還手;陸朝東往前一跟步,“欻欻”又是兩下子,馮淵左右擺動,又躲開了。陸朝東一愣:“馮淵,你因何不還手?”“嗚——呀!陸朝東你等一等,讓我把話跟你交代明白,然后再戰不遲。”“嗯?有話早說,省的一會儿你死了就沒地方說了!”“嗚——呀!陸朝東我且問你:咱倆是君子戰還是小人戰?”“嗯?”陸朝東又是一愣,“這君子戰怎么說,小人戰又怎么講?”“要是君子戰,就是你我單對單,個對個,不准別人幫忙,誰被打了自認倒霉;倘若別人參与,兩個打一個,三個打一個,那便是小人戰。”“哈哈哈……”陸朝東一陣冷笑,“馮淵哪,你這是廢話。就憑老朽的身份,打你還用兩個人三個人嗎?不客气的話,我用一只胳膊就把你贏了。我愿意君子戰!”“好!我也贊成這樣。可咱們把丑話說在前面!要是別人一過來幫忙,當場就得認輸。對不對?”“好,就這樣!”“但是這事你知道,我知道,恐怕別人不知道。”“馮淵,這都是廢話,為了省時間,還是動手為妙!”“不!必須交代明白,不然別人一插手就麻煩啦!”
  陸朝東看著馮淵對這事堅持得挺硬,沒有辦法,只得轉身來到后台,拱手向大家作了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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