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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訂條約喪權辱國 拒入城粵民抗英


  
  奴逢主意訂條約,
  敵前屈膝求逍遙。
  喪權辱國違民意,
  廣州城內起風飆!

  欽差大臣耆英,看了璞鼎查起草的條約草稿,頓時冒出一身冷汗,向英方表示,必須皇上批准才能簽字。
  原來,這份和談條件草稿,共規定了十三條,主要條件是:
  
  一、割讓香港;
  二、賠款二千一百万銀元。其中包括軍費一千二百万元,鴉片費六百万元,商欠三百万元;
  三、開放廣州、廈門、福州、宁波、上海五處為通商口岸。英國可在通商口岸設領事館;
  四、協定關稅。英商只繳納百分之五的迸出口稅,中國海關無權自主;
  五、廢除原在廣州實行的公行制度。英商在通商口岸“無論与何商貿易,均听其便”;
  這第六條更可恨,規定為英國侵略者效勞的奸細,全都免罪,被監禁者加恩釋放。

  要是向英國賠几個錢,道一道歉,耆英還能簽字。可是這些條款,都關系到領土、主權,他怎敢貿然簽字呢?璞鼎查又在對他不斷施加壓力,他怎能不冒汗呢?
  璞鼎查見耆英不肯簽字,大發雷霆,就要興兵動武。他的高級助手馬禮遜假充好人,赶緊上前攔住:“總司令先生,請稍安勿躁。方才大學士耆英閣下說得不是沒有道理,談判嗎,應該允許對方有個考慮的時間。他既然提出需要請示他的皇帝批准,就是不想拒絕我們提出的各項條件。我看可以答應。嗯?”璞鼎查完全明白馬禮遜的用意,他假意考慮一番,然后才說:“這倒可以。但時間不能過長,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馬禮遜對耆英說:“閣下,我們已做到了仁至義盡,這完全是替你著想的。何去何從,請閣下考慮吧!”耆英赶忙拱手稱謝:“是,是;我馬上啟奏皇上,一定抓緊時間給予答复。”璞鼎查又對耆英施加壓力:“請轉告你們的皇帝,如不同意這些條件,我就要用大炮說話,打到北京去,找你們的皇帝談判!”“是!”耆英點頭哈腰,唯唯從命。
  耆英离開英國軍艦,夾著尾巴跑回南京,馬上給道光皇帝寫了一份奏折,派人火速送到北京。
  且說道光皇帝旻宁,他并不想當個庸君,一心想在即位期間,能有所做為。誰知這些年來,很多事情使他不快,特別是因鴉片引起的外釁,使他特別頭痛。定海、鎮海、宁波的失陷,奕山、奕經、琦善的失敗,更使他惱火!由于思慮過度,身体逐漸垮了下來。經過御醫調治,剛剛有些恢复。現在,他正躺在御花園的逍遙床上,閉目養神,忽听耳邊有輕微的腳步之聲。他微睜二目,看見值日太監正欲退走。道光知道有事,急忙問道:“有什么事嗎?”值日大監赶緊跪奏:“從南京來了緊急奏折。”“什么?”道光皇帝急忙坐起身來:“拿來我看!”
  這是道光皇帝最關心的事情。自從他派耆英為和談大臣,前去江南談判,兩個月來一直沒有消息,使他日夜憂思,坐臥不安。所以,听說南京來了緊急奏折,他的精神立刻就振作起來了,他用顫抖的雙手把耆英的奏折展開,仔細觀看。旻宁剛看了個開頭,就气坏了,“啪!”把奏折摔到地上,大聲罵道:“飯桶!可惡!”就這兩句,把宮女和太監們嚇了個夠戧,“呼啦”都跪下了。
  道光皇帝站起身來,倒背著手,在御花園里轉了兩圈儿,又命太監把奏折揀起來,忍著性子看下去,他邊看邊罵。可是,看來看去,道光臉上的怒气,隨著耆英奏折內容的變化,而逐漸消失得一干二淨了。
  耆英和其他投降派一樣,總是把敵人夸得神乎其神,把自己說得一無是處。他在這份奏折中,談完了投降條件,就開始夸耀敵人了。他說:“英夷船堅炮利,初尚得之傳聞,今既親上其船,目睹其炮,已知非兵力所能制服!”又說:“英夷大兵十万,戰艦數干只,過山炮万門,已開進下關,我軍望風而遁。以目前而論,和談乃唯一上策。”還說:“英夷所提條件,雖屬無理,但利弊相比,總比打下去要強得多。”耆英還嚇唬道光說:“如果繼續打下去,英夷不獨攻占南京,還要北犯京師,經奴才再三解勸乃止。望我皇上,縱觀大局。否則,后果實難設想……”耆英這份奏折,既夸大事實,又充滿威脅,竭盡投敵賣國之能事。
  在前文書几次提到,這位道光皇帝,是個既專橫跋扈而又貪生怕死的人。他一讀到英國人要打到北京,差點儿嚇破了膽!這一夜,他沒有睡覺,翻來覆去考慮這件事。他想到香港,想到兩千一百万銀元,想到五口通商,想到領事館和關稅……心都碎了。他怎能愿意在自己在位之時,蒙受這种恥辱呢?可是,他又想道:如不答應這些條件,英夷真要打到北京來,損失豈不更大?看來,不簽字是不行了,只好忍痛割愛。當夜,他輾轉不安,如坐針氈,讓几名太監陪他跑到太廟,對著列祖列宗大哭了一頓。
  當道光皇帝從大廟回來,已是次日凌晨。他一頭扎到床上,起不來了,病情開始惡化。他勉強支持著把穆彰阿喚進寢宮,商議和談之事。
  穆彰阿本來就是個投降派,与耆英是一個鼻孔出气。他自然是袒護耆英,力主投降的,對和談條約根本不談反對看法。道光皇帝無奈,終于批准了。
  一八四二年八月二十九日,耆英和伊里布,再次登上英國軍艦,完全按照英國侵略者提出的條件,簽訂了結束鴉片戰爭的中英《南京條約》。因為當時南京叫做“江宁”,所以當時就叫《江宁條約》。
  《南京條約》是中國歷史上和外國簽訂的第一個喪權辱國的不平等條約。
  為什么說《南京條約》是喪權辱國的賣國條約呢?這還另有一番交待——
  英國政府早就想侵占中國一個島嶼。在巴麥尊給義律的密函中說:“……占領舟山群島中的一個島,或廈門鎮,或其他任何島嶼,凡是能夠用作遠征軍的供應中心与行動基地,并且將來也可以作為不列顛商務之安全根据地的都行。陛下政府是有意于要永久占有這樣地方的……”由于香港水深港闊,居東亞海運之交通樞紐,地理位置相當重要,他們就選中了這個地方。以后,琦善和義律私訂了《穿鼻草約》,私自允許把香港割讓給英國。英國以此為借口,早就把香港占領了。由于中國政府沒有簽字畫押,英國統治者一直放心不下。這才通過簽訂《南京條約》使占領香港“合法化”。從此,香港就淪為英國的殖民地了,1997年7月1日才回歸祖國怀抱。
  耆英在《南京條約》上簽字后,雙方換文生效。有關善后事宜,耆英答應在廣州辦理,璞鼎查這才撤兵,回香港去了。与此同時,道光皇帝派耆英為兩廣總督,伊里布為專門處理對外事務的特使。這場戰爭就這樣結束了。
  《南京條約》簽字后,全國輿論大嘩,有志之士奔走相告,恨透了英國人,也恨透了滿清政府。這個消息傳到廣州,群眾都气炸了肺:“什么《南京條約》,我們不承認!”“絞死賣國賊耆英!”“絞死伊里布!”“堅決不准洋鬼子進城!”到處是喊聲、罵聲,猶如一座火山,眼看就要爆發了。
  廣州民眾抗拒外來侵略,是有光榮歷史的。林則徐在廣州時,曾發動民眾組織過團練水勇,供應刀槍器械,協同官兵保衛海防,維護治安。林則徐被革職以后,琦善下令解散民眾組織。表面上這些組織不存在了,其實,它們依然還保留著,中外馳名的平英團就是一例。
  現在,廣州的民眾組織更進一步發展壯大起來了,最著名的就是升平社學。
  前文書已說過,社學,本是學習場所,后來逐漸變成地主、士紳興辦團練、防御盜賊的地方。以后,廣東人民就利用社學作為編練義勇進行抗英斗爭的組織。這种組織仿效軌里連鄉之制。富者助餉,貧者出力。每戶三丁抽一,單丁不抽入社。每百名壯丁為一甲,每八甲為一總,每八總為一社,每八社為一義勇。社以下設立武首領各二人,社以上設文武首領各四人。聞警打仗,無事种田。每月操練兩次,專門習練擋避槍炮滾遁截殺法、連珠槍炮飛擊法、噴筒飛箭橫截法、下海焚擊伏水法、各路探听飛報法、各隘守截暗誘法、司造各式利器法、蠻勇者各方听遣飛走法。參加升平社學的共有十三社八十余鄉。后來陸續增加到十八社,好几万人。其中身体健壯,可調用的,不下一万余人。現在,升平社學設在廣東城內東城魁星樓的后院,總頭領是何玉成和錢江。
  前文書說過,何玉成,武舉人出身,是鄺東山的弟子,平英團的骨干。他不僅武藝高強,還有很高的軍事才能和組織才能,在升平社學民眾中威望很高。
  錢江,字東平,原籍浙江歸安(今吳興)人,監生出身。曾經當過塾師,算過命,也應聘教過專館。此人博學多才,足智多謀,善于雄辯,也有很高的軍事才能。后來,他投身于太平軍,成了洪秀全的左膀右臂。在一年前,錢江來到廣州,結識了何玉成,二人一見如故,成了至友。后來,應邀在升平社學主持工作。由于他平易近人,和民眾關系极好,頗受民眾信任。
  升平社學的民眾,是英國侵略者發動鴉片戰爭的受害者,和英國鬼子有刻骨仇恨。當听說清朝政府和英國簽訂了《南京條約》,還把廣州作為英國的通商口岸,心里怎能平靜?當天,錢江和何玉成就把各社首領五百余人召集來,商討應急對策。升平社學是經官方允許成立的合法民眾組織,又下了一個請帖,把廣州知府劉潯也請來了。
  人到齊了,何玉成首先講話。這位三十二歲的中年人,劍眉倒豎,二目圓睜,聲色俱厲地說:“各位,我先向諸位講個不幸的消息,喪權辱國的《南京條約》簽字了。這個條約規定,把香港割讓給英國,賠款兩千一百万銀元,開放五口,英國還要在這五口設領事館,交給海關多少稅錢,還得由英國人說了算。別的不說,就這几款,就把我們大清國的主權奪去了!洋鬼子發動鴉片戰爭,在中國任意橫行,犯下了滔天罪行;現在又得寸進尺,占我土地,侵我主權,是可忍,孰不可忍!開放五個口岸,其中就包括我們的廣州。鄉親們,英國鬼子不久就要進城了……”大家一听,肺都气炸了,“呼啦啦”亂成了一團。有人振臂高呼:“什么《南京條約》,我們不承認它!”有人揮拳吶喊:“打死洋鬼子!”“跟他們拼了!”眾人都站起來,齊聲吼叫:“決不允許洋鬼子進城!”有人气得蹬翻了桌子,有人破口大罵,有人挽起袖筒,拉開架子,想要拼命。
  錢江轉過臉來問知府劉潯:“大人,你都听見了吧,民眾不承認這個條約怎么辦?不允許英夷進城又怎么辦?”
  劉潯這個家伙,手毒心黑,對民眾毫無感情,在他眼里看來,這些人都是不法之徒,都是“暴民”,都應該殺!他更恨錢江与何玉成。心里想:今后有机會,我非把你們兩個關起來,從重治罪不可!當錢江問他的時候,劉污毫無准備,顯得特別尷尬:“這……這……對,對,啊……哈哈……三生有幸!”說了個驢唇不對馬嘴,惹得眾人哄堂大笑。
  劉潯很不好意思地紅著臉說:“難得,難得,欽佩,欽佩!諸位正气凜然,不畏強暴,愛國如家,感人至深!本府支持,本府支持。”錢江道:“請問府台大人,您說這話,是否能代表官府的意思?”“這個……啊……當然,當然我的態度是代表官府的嘍。”
  錢江要問的就是他這句話,他馬上轉向眾人說:“大家听見了吧?劉大人代表官府,支持我們升平社學。對此,我們非常感謝。現在就請諸位回去,做好一切迎敵准備,抓緊操練,隨時听候調遣。”眾人听了,興高采烈,分頭准備去了。劉潯也告辭,到巡撫衙門報告消息。
  錢江、何玉成,明知道官府不能与升平社學合作,今天把個州知府劉潯請來,只是想讓他少找一點麻煩就可以了。
  書要簡短。還不到十天時間,廣州城里城外就熱鬧起來了。升平社學的民眾,紛紛走上大街和村頭,訴說《南京條約》的害處。千家万戶張燈挂旗,在大街上耍起了龍燈和獅子,人聲鼎沸,熱火朝天。“反對《南京條約》!”一決不允許英國鬼子進城!”“絞死耆英賣國賊!”口號聲震天動地。升平社學的民眾,十二人一班,五十人一隊,戴著臂章,挑著紅旗,手持刀槍棍棒,在街道兩旁站崗巡邏,維持秩序,把廣州城守得猶如銅牆鐵壁一般。
  廣州官府對升平社學的這种行動,既不支持,也不阻撓,暫時保持沉默,那些當官儿的都龜縮在衙門里頭觀望。
  也是該著出事儿。一天,英國侵略軍有個副艦長叫阿斯曼,他領著十二個水兵,從天字碼頭上了岸,大搖大擺地在道上橫行:“走,隨我到廣州城里去看一看!”有個水兵說:“還沒和他們官府打交道呢,恐怕不妥!”阿斯曼笑了笑說:“有什么交道好打的?《南京條約》都簽訂了,廣州屬于開放口岸,允許我們在那儿居住和貿易,還能不讓我們進城?”水兵們見他固執己見,只好跟著他往前走。時間不長,就來到了西關外。恰巧遇上了升平社學的巡邏隊。
  這個巡邏隊,是專門負責守衛廣州西關的,帶隊的名叫王大虎。這小伙子有二十五六歲,身体很結實,真像只老虎似的。去年,他的叔父死在英軍手里,他恨透了侵略軍,王大虎一抬頭,發現十几個洋鬼子晃晃蕩蕩正從對面走來,看樣子是要進廣州城,不由得火撞頂梁,他手提三節棍,三步兩步赶上去,大喊一聲,“站住!上哪儿去?”說罷,就把洋兵們攔住了。巡邏隊的民眾也各持刀槍器械,把這伙洋兵團團圍住。
  英國艦長阿斯曼,懂得一些中文,也能說几句華語。開始他怔住了,几秒鐘后,又恢复了平靜。他先蔑視了王大虎一眼,又用白眼珠翻了翻周圍的民眾,然后把胸一挺:“進城玩玩!”說著,還往前走。王大虎大吼一聲:“你給我站住!”這一嗓子好像一聲悶雷,把阿斯曼嚇了一跳,赶緊收住腳步。他眼露凶光,問王大虎:“你們要干什么?嗯?”王大虎搶上一步,和阿斯曼來了個面對面、胸對胸,威嚴地說:“這是我們大清國的土地,不允許你們隨便溜達。你們從哪儿來的,赶緊回哪儿去!”阿斯曼瞪著藍眼珠,上一眼、下一眼地打量著王大虎,蠻橫地說:“我們在這里的一切行動,是受法律保護的,你們難道不知道《南京條約》……”“不知道!知道也不承認!”王大虎放大了聲音。阿斯曼也不示弱:“你不承認,是你的問題!”接著擺手,示意水兵:“走,隨我進城,看他敢把咱們怎樣?”阿斯曼轉身就走。王大虎急了,往前一躥,伸出左手,把阿斯曼的衣袖抓住:“你給我回來!”王大虎的勁儿使猛了一點,“喀哧”一聲,把他的衣袖撕下來了。阿斯曼大怒,揚起手來,“啪!”就給王大虎來了個滿臉花。王大虎挨了一巴掌,兩眼冒火,掄起三節棍,奔阿斯曼就打。有個英國水兵,為了保護阿斯曼,一揚胳膊,正好碰在三節棍上,“喀叭”一聲,就把左臂打折了。阿斯曼急忙拔出手槍,“啪!”“啪!”朝著王大虎就是兩槍。王大虎一閃身,結果,他身后的那兩個人被打倒了。
  這下子可捅了馬蜂窩啦。憤怒的民眾大聲吼道:“洋鬼子行凶了!”“打死他們,給弟兄報仇哇——”五十多人往上一闖,与英國水兵打了交手仗。阿斯曼被打得腿也瘸了,眼眶子也青了;還有几名水兵被打得鼻青臉腫,滿面是血。英國水兵人數雖少,但武器精良,對著人群不斷開槍。他們邊打邊逃,一口气儿跑進英國洋行,急忙把大門關死,不敢出來了。
  王大虎領著大家追到洋行門外,連吵帶喊,人也越聚越多,不大工夫,就聚了好几千人。人們听說洋鬼子把中國人打死好几個,都紅了眼,不容分說,就向英國洋行發起進攻。憤怒的民眾,搗毀了洋行的門窗,沖到里面搜尋洋兵。搜了半天也沒找著,后來才知道阿斯曼帶著英國水兵從后門逃走了。民眾怒气難平,就把英國洋行砸了;但還不解恨,又放了一把火,把洋行燒掉。
  且說阿斯曼,他領著殘兵,逃回軍艦,馬上給在香港的璞鼎查拍了個電報,報告了他們進城挨打、中國人火燒洋行的經過。璞鼎查大怒,大聲吼叫:“反了!簡直是反了!”他對跟前的參謀說:“你馬上給阿斯曼發個電報,讓他用我的名義告知伊里布,叫他到兵船上回話!”璞鼎查坐快艇,來到阿斯曼的軍艦上,等伊里布。
  前文書說過,伊里布是滿清政府負責處理外交事務的專使。接到璞鼎查的通知以后,大吃一惊。他嘟嘟囔囔地說:“糟糕,真糟糕!怕什么就來什么,廣州的老百姓怎么這樣不听話呢?朝廷好不容易把洋人安撫好了,你們又無故惹是生非。叫我如何是好呢?”万般無奈,他只好硬著頭皮,去見璞鼎查。
  璞鼎查正坐在辦公室里生气,一看伊里布來了,就大發雷霆:“我抗議,我向你們強烈抗議!你們無視《南京條約》的規定,拒絕我們進城,還公然打傷皇家海軍的士兵,火燒英國洋行……你們,你們的目的何在?”伊里布躬身触地,忙解釋道:“閣下息怒!這純屬誤會呀!純屬誤會!我作為大清政府的代表向您保證,一定信守條約,決不食言!遺憾的是,我們中國人,特別是廣州的老百姓,實在是太無知了。方才我已查問過,這都是廣州的老百姓干的,實与官府無關哪!”璞鼎查听了大怒:“你純粹是巧言狡辯!請問閣下,中國的老百姓听誰的?是你的政府說了算,還是老百姓說了算?”伊里布不敢反駁,一再拱手賠禮:“是,是。總司令先生說得對,都怪我們沒有負起責任,對老百姓管束不嚴,才出現了這种令人不愉快的事情。我一定追查原因,嚴懲凶手。”璞鼎查冷笑著說:“那是以后的事情。我問你,今天發生的事情,你想如何解決呢?”就這句問話,問得伊里布不知怎樣回答,他吭哧了半天,才反問說:“這個……您說呢?”璞鼎查可毫不客气:“我們的海軍被打傷了,你們要付醫療費十万兩。并且重新修建洋行,還要賠損失費四十万兩!”伊里布听了,一縮脖子:“這個……”璞鼎查沒等伊里布回答,又逼一句:“限你們在二十四小時內,把五十万兩銀子送到兵船上來,晚一分鐘也不行!”伊里布沒辦法,只好回到廣州,向他的頂頭上司耆英稟報。
  前文書已交待過,耆英現在已經是兩廣總督了。此刻,他正在總督衙門听知府劉潯的稟報。劉潯說:“方才升平社學首領何玉成來找卑職,說英國人打死了社眾五人,打傷十三人,要求官府做主,找洋鬼子算賬。他們還說,假如官府不管,他們就要和英國人拼命。”劉潯還說:“他們聚集了上万之眾,抬著死者的尸体,把府衙圍了個水泄不通,實在令人心惊膽寒!卑職答應他們請您做主,他們才把我放了出來。請制軍大人明斷。”耆英听了,气得直翻白眼儿。
  正在這時,伊里布慌里慌張,闖了進來,他臉色都變了。耆英忙問:“英國人是怎么說的?”伊里布便把璞鼎查的話重复了一遍。耆英气得直跺腳,吹胡子瞪眼,把廣州的老百姓大罵一頓:“廣州人太坏了,簡直坏透了!這都是林則徐、鄧廷楨留下的后患!這些刁民,無視王法,任意胡行,非嚴懲不可!”
  耆英知道廣州的老百姓是惹不起的,逼急了就會造反哪,真是又恨又怕。至于英國人呢,更惹不起,提出什么條件,就得答复什么條件。否則,就更麻煩了。他想來想去,最后想了個應急措施,一方面讓劉潯代表官府,前去安慰民眾的死者家屬和升平社學的頭領,就說現在正和英國人交涉,且等几時;另方面,馬上籌款五十万兩,給英國人送去。好不容易才把這場風波平息了。
  且說璞鼎查。他得了五十万兩銀子,還沒滿足,非要按規定開進廣州不可!否則,他覺得太傷大英政府的臉面了。于是,璞鼎查事先通知了廣州官府,在一八四二年十二月三日,率領馬步軍兵兩千人,保護著大批商人和傳教士,浩浩蕩蕩向廣州進發。他本想借助武力和聲勢,把廣州的老百姓征服,誰知,剛剛來到西關大街,就听“光!光!光!”“咚!咚!咚!”突然,鼓聲大作,號角長鳴。霎時間,數万民眾,各持武器,從四面八方赶來,把璞鼎查這伙英國人,圍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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