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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回 囑后事南王傷逝 展前景道州擴兵


  
  將星隕落震山河,
  天國上下唱悲歌。
  悲痛化做千鈞力,
  前仆后繼斬妖魔!

  太平軍聞听南王負傷落馬,立即圍了過來,揮淚呼叫:“南王,南王,快快醒來!”怎奈南王傷勢過重,已不省人事了。這時,天王、東王、翼王業已登岸,聞訊赶來。官兵乘机反攻,炮彈“轟轟”,在人群附近炸開。天王也顧不得悲痛了,急令東王指揮戰斗,狠狠打擊官兵气焰。又命石達開不要參戰,盡一切力量把南王搶救過來。
  石達開眼滾熱淚,命人用軟床抬著馮云山,离開戰場,暫避在一戶山民家里。南王被輕輕放在床上,几個軍醫淨了手,開始給南王驗傷。石達開站在大夫身后,屏息凝神,注視著南王的傷情。但見他左肩頭被彈皮炸傷,鎖骨粉碎,血肉模糊;背部中箭三處,腿部有刀傷四處,最嚴重的是一顆子彈穿透左胸,肺部出血。軍醫們皺著眉頭,冒著大汗,緊張而仔細地為南王治療。先把碎骨揀淨,又把嵌在肉里的箭簇取出,把傷口消了毒,然后敷上止血藥和止痛藥。包扎完畢,又給南王灌了几粒丹藥。
  手術終于做完了。石達開輕聲問軍醫道:“有無危險?”軍醫搖搖頭說:“傷勢太重,流血過多。恐怕……”軍醫不敢往下說了。翼王發急道:“恐怕什么?難道性命保不住了?”軍醫點了點頭,悲憤地說:“可恨滿妖,箭簇上都涂了毒藥。毒与血混在一起,迅速擴散,所以……是……很難挽救的了!”石達開听了,劍眉倒豎,牙關緊咬,暗自罵道:滿妖哇,滿妖,只要我石達開三寸气在,決不和你們善罷甘休!想罷,又問軍醫:“能不能再想想辦法,或者尋個偏方……”軍醫苦笑道:“翼王千歲息怒,什么方法也不管用了。即使華倫在世,李時珍重生,也無濟于事了!”石達開心頭非常沉重,一擺手,讓軍醫們退出去。然后來到床邊,俯下身子,看著南王。只見他雙目緊閉,眼窩深陷,面如白紙,嘴唇干裂,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和死人一樣。石達開把耳朵貼在馮云山胸部,仔細听了听,心髒還在微微跳動。石達開一陣難過,鼻子一酸,掉下了串串熱淚。
  石達開和馮云山相處時間不長,可是南王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給他留下了极為深刻的印象。馮云山才高而不傲,位高而不驕,為人正直,心胸開闊,生活儉朴,不爭名利,不計較個人得失;愛人如己,有長者之風;對天王忠心耿耿,對推翻清王朝信心百倍。石達開對馮云山這些難能可貴的品質,非常敬佩,一向把馮云山奉為師表,從他身上學到了不少東西。最使石達開遺憾的是,由于戰事頻繁,難和南王常在一起。石達開曾想過:假如將來有了可能,一定与馮云山住在一起,好好向他學習學習。万沒想到,殘酷的戰爭,使他的理想落空了,而且來得這樣突然!石達開怎能不痛心呢?
  翼王把眼淚收住,長歎一聲,便想去見天王和東王,商量一下如何安排南王的后事。剛來到院內,忽然听見在不遠的地方,炮聲隆隆,偶爾還能听到喊殺聲。石達開這才想起戰斗還在進行,看樣子打得還相當激烈。他的心壓縮得更緊了。
  這時,從山路上奔來几匹快馬。為首的是石達開的族弟石祥禎。他滿臉硝煙,渾身塵土,衣服破碎,血跡斑斑,一把鬼頭刀斜背在身后,眨眼問來到院外,飛身下馬,大口喘著气走進院內。還沒容他施禮,石達開就緊走几步,拉住他的手問道:“戰事如何,天王現在何處?”石祥禎抹了一把汗,喘著气道:“稟翼王,仗打得很激烈,我軍正在搶占風門坳。天王、東王都在那里督戰呢!”石達開又問道:“清兵的頭儿是誰,因何如此頑固?”“我們已經查明,埋伏在這儿的妖兵,都是從湖南道州來的。妖頭叫江忠源,還有兩個小妖頭,一個叫汪興鐵,一個叫喬巴眼儿。他們帶來八千多人,除少數官兵外,大部分都是當地的土匪和練勇。這些家伙頑固得很。特別是那個叫江忠源的妖頭,又凶、又狠、又狡猾,很難對付。”
  提到江忠源這個名字,石達開早有耳聞。他是湖南新宁人,字常孺,號岷樵,舉人出身。由于他當官儿心切,一心想穿上朝服,戴上花翎,所以,死心塌地投靠滿清朝廷。出于他這种本性,對農民造反恨之入骨。在他二十三歲那年,曾率練勇(地主武裝)鎮壓當地雷在浩起義,受到滿清主子的青睞,賞給他個知縣之職。從此,江忠源對清廷主子更是忠心耿耿,畢恭畢從。可惜他的官星不旺,始終也沒高升。為此,他很失望,曾一度卸職歸田,做漁樵之事。不過,這只是他一時感情用事罷了。像他這种人,哪能閒得住呢,自從太平軍金田起義,永安建國,聲震全國,江忠源再也沉不住气了,從家里跳出來,奔走呼號,到處游說,鼓吹財主、士紳出錢出物,組織練勇,對付太平軍,好以此討好滿清朝廷。
  由于目標相同,利害一致,地主劣紳都支持他。不到几個月,江忠源就搜羅練勇七千多人。他自任督辦,掌握大權。從各地購置大批洋槍、火炮,裝備起來。不可否認,江忠源确有一定軍事才能。他把練勇分成十隊,每隊派精明強干的人帶領,日夜操練。
  在道州管轄的山區中,有個獅子岭,岭上有土匪五六百人。為首的就是汪興鐵和喬巴眼儿,對財主威脅很大。江忠源為討好土豪、士紳,顯示一下他的才能和膽略,曾三打獅子岭,只身入虎穴,最后終于把汪興鐵和喬巴眼儿降服了。江忠源很贊賞這兩個土匪的能為,為了攏絡人心,為他所用,便和這兩個大王結成把兄弟,授予隊官要職。二匪感激涕零,死心塌地為他賣命。
  練勇畢竟是民辦的地方軍隊,不如正式官軍牌子亮。所以,江忠源絞盡腦汁,想把牌子換換。為此,曾寫信給欽差大臣賽尚阿,請求改編成官軍,領受任務。賽尚阿官高位高,根本沒拿他當一回事儿。只在复信中寫了“原地待命,相机剿賊”八個字。江忠源知道,這是小瞧自己,暗道:走著瞧吧!我非叫你看看我江忠源是何許人也!此后,他一面加緊操練人馬,一面派出細作,刺探太平軍的活動情況。后來,他掌握了太平軍永安突圍、攻打桂林不下、又攻陷全州的情報。他估計,太平軍肯定要向湖南進軍,從路線看,必渡湘江,走蓑衣渡口。便決定在風門坳設下埋伏,出其不意,把太平軍全部消滅。
  為了這件事,他還親奔道州借兵。知府安廣達想坐收漁利,便支援他官兵八百,大炮十五門,火槍五百杆。江忠源又親自來蓑衣渡口察看了地形,把兵力埋伏在風門坳一帶的山上,又備下了足夠的箭矢、炮彈。還在山口附近埋設了許多地雷,布下了層層陷坑。這家伙非常狡猾,把這一切做得十分詭密,嚴密封鎖了消息。他想把太平軍一网打盡,來個出奇制胜,一鳴惊人。
  江忠源估計,一舉剿滅太平軍,是完全有把握的,特別是在戰斗剛剛打響的時候,他看到太平軍一片混亂,尸体堆積如山,完全處于被動挨打的地位,使他更加得意忘形。可是万沒有料到,太平軍竟如此勇敢頑強,視死如歸,連婦女儿童都參加了戰斗。不僅強渡了湘江,還迅速變被動為主動,進行激烈的反攻,使自己的兵力傷亡慘重,被迫退到山上,居高憑險,做頑強的抵抗。江忠源深知,自己的計划落空了。
  書接前言。石祥禎談到這里,精神立刻振奮起來。他繼續對石達開說:“江忠源這家伙,雖然搶占了有利地形,可是他的兵打胜不打敗,士气低落得很。可是,我們太平軍就不同了,越打勁頭儿越足,各王和丞相都參戰了。天王把黃袍脫掉,親自參戰,還幫著弟兄搶救傷號,抬運炮彈呢。”
  石祥禎繼續說道:“我臨來的時候,東王說了,他方才接到情報,向榮和穆彰阿正集結重兵,從桂林赶來。我們如果不能迅速闖過風門坳,就要腹背受敵。只有把風門坳拿下來,才能打開去湖南的通道,迅速占領道州,在那儿大量補充兵員和器械,我軍的困難局面才能好轉。”
  翼王問道:“你看,我們能否從風門坳闖過去?”石祥禎滿怀信心地說:“現在的情況是,官軍泄气儿,我們鼓勁儿,肯定會把風門坳拿下來!對了,我來這儿,就是為了傳天王和東王的話,打仗的事儿,有他們就行了。讓你一心把南王照顧好,想方設法把南王搶救過來。”
  石達開听了,心情愈加沉重。他暫時不想把真情告訴天王和東王,只對石祥禎說:“南王傷勢雖重,經過搶救,目前不會發生意外。請天王和東王放心吧!”石祥禎想去看看南王,石達開說:“南王正在睡覺,就不必打扰他了。”石祥禎往南王住的那間房子瞅了瞅,打馬回去了。
  這時,有個軍醫稟報說:“翼王千歲,南王醒過來了。”“啊?!”石達開又惊又喜,大踏步回到屋里,來到床前,見馮云山正微睜雙眼,嘴唇抖動著。翼王輕輕坐在床邊,拉著馮云山的手問道:“南王,您覺著怎樣?”馮云山似乎沒有听懂,也沒有認出是誰,直盯盯地望著石達開。翼王又問道:“您覺著怎么樣,傷口還疼嗎?”“你是……你是誰?……”馮云山的聲音极其微弱,吐字也不清楚。石達開明白他的意思,放大聲音說:“我是石——達——開——呀!”南王微微點了點頭,又問道:“天王……天王……在何處?”石達開比划著說:“在前線呢!”“噢——”馮云山閉上眼睛,不說話了。石達開忙取過一碗水,在軍醫的幫助下,給南王灌了几口。沉靜片刻,馮云山又睜開了眼睛,似乎比方才精神多了。石達開高興地問道:“傷還疼嗎?”馮云山搖了搖頭,問道:“東王、西王、北王現在何處?”“都在前線督戰呢!”馮云山又點點頭,向四外看看,然后抓住石達開的手,搖晃了几下。石達開知道他有話要說,忙俯下身子,輕聲問道:“哥哥有何吩咐?”馮云山又向屋里看了一眼。石達開會意,忙擺手,讓屋里的人退出去。馮云山滿意地苦笑了一下,緊緊握住石達開的手,斷斷續續地說道:“兄弟,前邊戰事怎樣?”石達開道:“我軍正在搶攻風門坳,有天王、東王親自督戰,很快就能告捷。您安心養傷吧!”馮云山繼續口打咳聲,痛苦地搖搖頭:“愚兄已經不行了。有几句心腹之言,望弟轉奏天王才是。”石達開心如刀絞,二目垂淚,哽咽著說:“哥哥有話請講,弟弟牢記!”
  馮云山又長歎一聲,斷續地說道:“兄本庸才,蒙天王不棄,允兄追隨左右。本欲与諸君共飲胡虜之血,以复國安民,共享天國之樂。不幸中途睽离,負天王多矣!”馮云山說到這儿,喉嚨發哽,二目一閉,淌出了眼淚。石達開竭力控制著悲痛,說道:“望哥哥以天下為念,善保玉体。”馮云山歎息道:“天命已定,非人力所能挽回的啊!時下我軍初建,國本未定,人心不固,困難万端。望眾弟兄忠心輔佐天王,同舟共濟,眾心歸一,克敵制胜。兄縱死九泉,也瞑目了。”石達開連連點頭。馮云山又說道:“清兵勢大,非輕易而能平滅。只要弟兄同苦共難,不愁大事不成。我最擔心啊……”馮云山稍微停了一下。石達開忙問道:“哥哥擔心什么?”馮云山失望地說:“我最不放心的就是東王楊秀清啊!”石達開听了,不由一怔。馮云山見石達開有些吃惊,忙解釋道:“東王有勇有謀,文武兼備,也能知人善任,理應身居要位。不過……不過此人好大喜功,心胸狹窄,視權如命,拒諫飾非……愚兄讀遍史書,凡這种人,是很難成其大事的。請弟轉奏天王,對東王要用而不縱。不然的話……”馮云山不往下說了。石達開頗有同感,非常佩服馮云山的眼力,他馬上回答說:“弟一定把哥哥的話轉奏天王。”
  馮云山睜開眼睛,望著石達開苦笑了一下,繼續說道:“還有北王韋昌輝。此人是被迫加入太平軍的,我尚未發覺他別的毛病,只覺得北王私心很重,有些地方口不應心,善于趨炎附勢,事事追逐東王。對這种人,也應多加戒備呀!還有……”馮云山剛說到這儿,突然緊皺雙眉,兩眼發直,四肢抽搐。石達開忙喊:“來人!”軍醫速進屋內,經過緊急搶救,馮云山又蘇醒過來。他大口地喘著气說:“大丈夫……提三尺劍縱橫天下,事之不成,死又何怨?只恨不能与諸君共事疆場矣!”說罷,長長出了口气,再也不動了。
  軍醫摸脈,脈搏已停,听听心髒,心髒已停止跳動,忙稟報翼工:“南王升天了!”石達開听了,扑到馮云山身上,放聲大哭。
  南王殉難的消息,立刻傳到了前線。洪秀全听了,“唉呀”一聲,摔倒在地,人事不省了。經左右急救,方才蘇醒過來。他頓足捶胸,痛哭不止。東王聞听南王逝世,也不胜傷感,說了一句:“還請翼王安排后事吧!”他繼續沉著督戰。
  這時,翼王來到前線,他一看天王悲痛欲絕,便不停地勸道:“南王升天,是侍奉天父去了,天王勿須悲傷!”眾人也苦苦相勸,天王這才止住悲聲。他手指山頭,放聲罵道:“江忠源,賊妖頭!我非把你捉來,給南王報仇雪恨不可!”弟兄們听了,義憤填膺:“給南王報仇!”“活捉江忠源!”“沖啊!”“殺呀!”好似火山爆發,洪水決堤,勢不可當,沖向敵陣。南王犧牲,變成了巨大的動力。時間不大,就殺退了官兵,占領了風門坳。江忠源死里逃生,率領殘兵,逃奔道州去了。
  太平軍得胜,洪秀全這才帶著諸王眾將,向南王遺体告別。天王哭得死去活來,眾人也都哭了。按照拜上帝會的規定,將南王尸体火化,把骨灰裝殮起來,交給專人保管。
  南王殉國,洪秀全這么悲痛,是可以理解的。正如前文書所述,馮云山是洪秀全最早的革命戰友,是拜上帝會的實際組織者和奠基人,是太平天國政治、軍事制度的規划者和組織者。正像《李秀成自述》中說的那樣:“謀立創國者出南王之謀,前做事者,皆南王也。”《天情道理書》中說:“……南王隨天王邀游天下,宣傳真道,援救天下兄弟姊妹,日侍天王左右,歷山河之險阻,嘗風雨之艱難,去國离鄉,拋妻棄子,數年之間仆仆風塵,几經勞瘁……歷盡艱辛,堅耐到底。”可見馮云山,對太平軍的革命事業是多么熱情,革命信心多么堅定!
  本來,楊秀清和蕭朝貴加入拜上帝會,是經馮云山引見的,馮云山的地位僅次于洪秀全。在宗教地位上,乃是天父第三子。后來,楊秀清取得了正軍師地位,蕭朝貴獲得了“帝婿”稱號。尤其后來,太平天國的實權又落到楊、蕭二人手中,馮云山主動退到他們后面。這雖有其他原因,但主要還是因為馮云山的胸怀寬闊,為了革命內部團結,能把個人得失置之度外。假如馮云山不早死去,后來也不至于出現“天國內江”那种悲慘事件。毫無疑問,南王殉國,不僅天國上下無限悲痛,后人對他也很惋惜。有詩為證:
  
  風門坳下西風寒,
  蓑衣渡口淚濤翻。
  天悲地慟將星落,
  兵哭王泣帥歸天。
  大廈未成梁折斷,
  雄才初展竟長眠。
  亮節高風傳万世,
  激勵后人效云山!

  書說簡短,諸王把南王的后事處理完畢。石達開利用空隙時間,把南王的遺言密奏給天王。洪秀全不住地點頭,牢記在心上。
  風門坳本不是久居之地。太平軍在這里稍做停留,就整隊出發,奔湖南道州而去。
  道州這個地方,四面環險,唯有一路可通,還淨是山路,崎嶇難行,本來利守難攻。怎奈這里的知府、守備都膽小如鼠,風聞太平軍殺來,就棄城逃走了。江忠源更是“一次被蛇咬,十年怕草繩”,也抱頭鼠竄,逃之夭夭了;一八五二年六月十二日,太平軍兵不血刃,就占領了道州。
  經蓑衣渡一戰,太平軍損失三千余人。現在能戰斗者,僅剩兩千多人了,急需補充兵員,楊秀清時刻把此事挂在心上。太平軍開進道州城后,楊秀清也不歇息,乘馬到城內外巡視了一番,認為這里多山,易于防守,是增修戰具、制備軍火、補充糧草、擴充兵員的好地方,便決定在這儿多住些日子,天王同意了他的想法。
  為了補充兵員,楊秀清同西王蕭朝貴聯名發出了三道檄文,即著名的《奉天誅妖救世安民諭》、《奉天討胡檄布四方諭》和《救一切天生天養中國人民諭》,派專人到各個村鎮張貼、宣講。這些充滿農民革命激情、帶有強烈宗教色彩的文告,憤怒聲討了滿清朝廷的黑暗統治,號召群眾“奉天誅妖”,規勸地方團練,不要“幫妖變鬼”。道州一帶天地會的會眾和挖煤工人約二万人,踊躍參加了太平軍,兵員得到了很大補充,軍威重振,形勢大好。
  東王想借此大好形勢,繼續進軍,于一八五二年八月二十舊,把各王和各路主要軍帥請來,商討下一步的進軍路線。許多人怀鄉心切,總不愿意离開老家,主張放棄湖南,仍回廣西。黃金文說:“領兵的弟兄,多系廣西人,自幼在山區,扔下親人,背井离鄉,焉有不思念鄉土之理!依弟之見,不如越都龐岭到灌陽,仍然回到廣西老家去。那里人杰地靈,生活習慣,易守難攻,為何不回去呢?”東王冷笑道:“黃兄弟之言差矣!以當前形勢而論,我們現在如騎虎背,只能進不能退,豈能复有顧戀?今日上策,莫如舍桂不顧,一直向前挺進,循江東南,略城堡,舍要害,直搗金陵,据為根本,然后遣將四出,分扰南北。即不成事,黃河以南,我可有矣!”天王洪秀全道:“東王所說,极有道理。請各位回去,說服弟兄們,扔掉思鄉之情,抖起精神,直往前沖。這才是正理,這是天父的安排,是天心天意。往前走,金光大道;往后走,死路一條!”眾人听了,急忙跪倒,唱起天父贊歌。禮畢,重新歸座。天王命東王分兵派將,由石達開為先鋒,向郴州方向挺進,七月二十四日克江華,二十九日克永明,八月十二日克嘉禾和蘭山,十四日克桂陽,于八月十七舊拿下了郴州。滿清官吏聞風而逃。太平軍聲勢浩大,威震湖南。
  太平軍到了郴州,一面整休,一面繼續擴軍。又有大批湖南群眾和天地會的會眾,加入了太平軍。尤其是天地會的人,有与清兵作戰的經驗,都是滿身武藝,很大程度增強了太平軍的作戰能力。
  楊秀清總結了桂林作戰經驗,認為很需要加強攻堅力量,便想把掘子軍擴建成土營,命石達開尋找有穿山挖洞技藝的人。一天中午,石達開正在處理軍務,有人稟報說:“有三位義士求見。”石達開把筆停住,吩咐道:“請!”時間不大,腳步聲響,從外邊走進三個人來。為首的是矬胖子,五短身材,臉皮黝黑,一對黑亮的小眼睛,看樣子三十歲上下。那兩個也都是五短身材,都長得瘦小枯干,年紀都不超過三十歲。這三個人見了石達開,赶緊跪倒施禮:“小人們給翼王千歲叩頭!”石達開讓他們站起來,和藹地問道:“你們是哪里人氏,貴姓高名啊?”為首的那個胖子答道:“小人們都是郴州人氏。我叫魯國進,這是我的兩個朋友,張賢儀、楊瑲福。”魯國進又說道:“我們都是挖煤工人,吃盡了滿妖的苦頭,受盡了人間的折磨。听說太平軍救苦救難,普度眾生,小人們非常高興。特意赶來,愿投在翼王麾下,當一名太平軍,希翼王恩准。”石達開見此人口齒伶俐,舉止不俗,心中很高興,不住地點頭說:“當然可以,當然可以。但不知你們都有哪些技藝?”魯國進答道:“小人們自幼挖煤,談不上什么技藝,就會盜洞……對了,還會看地穴、地脈、鑿鑿地道。”石達開大喜,命人賜座,忙問道:“在郴州,會穿地道的人還有多少?”魯國進道:“除了我們哥仁之外,還有九十三名。”身材瘦小的張賢儀靦腆地說:“魯大哥是我們的師父,我們都是他的弟子。”石達開笑著點點頭說:“好哇!魯國進,歡迎你們師徒都到太平軍來。我們早就想把太平軍的掘子軍改為土營,只愁沒有穿地道的技藝人才。你們來得正好,現在我就決定,把掘子軍交給你,以你們為主成立一個土營。委你當個軍師,負土營全責。張賢儀、楊瑲福為師帥,做你的助手。你們愿意嗎?”魯國進三人跪在地上,不住地叩頭說:“蒙翼王這樣看重小人,小人們定報大恩。”石達開讓他們起來,又詳細詢問了挖地道和盜洞的方法,以及需用些什么器械。三個人打開了話匣子,滔滔不斷地講了起來。石達開听了,特別高興,稟報了天王和東王。楊秀清興奮地說:“今后多攻堅戰,很需要有支這樣的特种兵。你要抓緊時間把土營裝備起來!”翼王回去以后,命魯國進把他的九十三名弟子請來,和掘子軍并在一起,一面准備器械,一面操練技藝。洪秀全看了大喜。這個土營,在今后攻打各大堅城時,就用上了。這是后話,暫且不提。
  這天,東王正在考慮繼續進軍的事宜,有人來報說:“探馬有急事來報。”楊秀清道:“喚他進來!”話音一落,只見一個小伙子,滿頭大汗走了進來,跪在地上給東王叩頭。楊秀清問道:“長沙情況如何?你要詳細奏來!”“是!”這個報事的答應一聲,把探听的情況說了一遍,東王大喜。太平軍這才又分兵奔長沙,展開了一場惊心動魄的大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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